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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俠]九鼎問天錄 作者:肥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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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c88953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3:3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神兵(上)

  『龍韜』與『鳳雛』兩把仙劍與林小福擦身而過,刺在堅硬的青石之中,入石半尺,劍身劇烈的晃動著,發出『嗡嗡』的劍吟聲。

  空間凝滯,壓力如山,雷霆暴風已不期而至。

  面對排山倒海襲來的雷霆暴風,林小福不堪重負,意識開始模糊。

  恍惚之間,卻感覺到體內的各處似乎發生了輕微的爆炸,四肢百骸一陣劇痛,完全失去了知覺。

  眾入門弟子大多閉上雙目,不忍見這個平日老實勤懇的啞僕被暴風吞噬,慘死當場,而陸豪、朱章等入室弟子想出手搭救已晚,翔天更是無法收手。

  唯一可以救下林小福的雲卓絕則負手而立,面上泛起一絲古怪的笑意,靜靜的看著場中孤立無援的林小福。

  垂下的頭再次抬起,微駝的腰桿如標槍一般挺直,面上邪惡猙獰的笑意,閉上的雙目倏地睜開,竟是血紅色的雙瞳,如惡魔臨世。

  沒有一絲血色的白皙雙手,屈伸於胸前,似乎要緊握住什麼事物。

  林小福身體兩側的『龍韜』『鳳雛』抖動的更加猛烈,終於『嗖』一聲,青石碎裂,破石而出,飛射入林小福的雙掌之中。

  這一驚駭之極的變化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只有雲卓絕含笑而立,似乎他等待著一刻已經很久,很久。

  林小福右手無名指上的青光戒與掛在胸前的灰褐色佛珠似乎同時受到某種召喚,青灰之光大盛,將林小福的臉映得無比陰暗深沉,更添詭異。

  兩把仙劍同時被林小福擲出,迎向滾滾而來的雷霆暴風,青紅兩道光芒之間,竟是一片血紅色的雲海,鋪天蓋地,狂嘯而上。

  雷霆風暴威勢雖大,但一接觸到那片血紅色的雲海反被立即吞噬。

  藉著風暴之力,血海掀起狂濤,以瘋狂絕倫之勢反攻向翔天,而那兩把仙劍的光芒幾乎已是弱不可見,整個天地之間只餘下一片血紅。

  翔天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一個卑微的啞僕竟身懷通天道法,給自己造成莫大的威脅。

  他,究竟是誰?為何道法如此古怪,甚至邪惡!

  看著那片飛捲而來、近在眼前、聲勢驚人的血浪,翔天破天荒第一次失去了必勝的信心。

  雖心中微懼,但天賦異秉,多年來勤修流雲決的翔天沒有退卻半步,即使他道法不如這全身上下顯露著無窮詭異的啞僕,但他還有依仗,與他血肉相連的一把仙劍,一把從未出鞘的蓋世神兵。

  上品五星的極品仙劍都如鳳毛麟角般稀少,甚至『龍韜』『鳳雛』這兩把上品三星仙劍都少之又少。

  神兵,大凡可遇不可求。神兵現世,則天地色變。

  翔天默唸法決,藍芒乍現,背後的仙劍飛到半空之中,卻並未出鞘。

  劍鞘通體幽藍,似有藍色瑩光在鞘表流動,時明時暗,如一個生命體在呼吸一般。

  這淡淡的藍光放射開來,卻成為天地間最靚麗的顏色。

  天地雖無窮,卻盡被這淡淡的劍芒染成藍色,即使是那片疾襲而來狂嘯著的血海,也被渲染成藍紫色,無復先前那般血腥可怕。

  雲卓絕顯然也不知道翔天這把劍從何而來,但一看這等霸決天下的無敵氣勢,便知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神兵。

  直衝雲霄盡染天地的藍芒,難道是『天琉』?

  翔天手中的神兵『天琉』究竟從何而來?雲卓絕百思不得其解。

  「流風……破!」

  翔天見血海在自己仙劍『天琉』的照射下已經削弱不少,決定一鼓作氣,徹底解除面前的威脅。

  『天琉』依舊未出鞘,卻透過劍鞘發出萬丈藍芒,天地一片澄藍,光影搖曳,劍氣如虹。

  無數道藍色的劍光穿越了血色雲海,光現雲散,剎那間鋪天蓋地有席捲天下之勢的血海狂濤消散無形,天空之中只餘下那讓人不敢正面逼視的藍光。

  湛藍色的劍光幾乎將林小福吞噬,只有那血紅雙瞳依舊散發著詭異的紅芒。

  青灰色的光芒一閃即逝,漫天藍色劍光消失得無影無蹤,微風輕拂過大地,如此平靜祥和,彷彿一切都未發生過。

  雲海揚與楊梅心驚自己的仙劍竟被啞僕林小福掌控,與仙劍那種玄妙的精神聯繫突然間完全中斷,雖急念口訣召喚,『龍韜』『鳳雛』卻懸停在半空之中,毫無動靜。

  「我們風雲莊果然藏龍臥虎,一個啞僕竟似懂得邪惡的妖魔功法,你究竟是何人?」翔天厲聲問道。

  林小福沉默不語,抬頭看著那飛懸在空中的『天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翔天性情高傲,見眼前這個啞僕對自己的話充耳未聞,頓時有幾分惱怒,道:「好,我們今日不分勝負,只決生死!」

  「翔天師兄,福頭不是壞人,你們別打了。福頭,你怎麼呢?你快說話啊!」雲小瑩大聲喊道。

  朱章與雲小瑩都想上前將林小福拉下場,卻被雲卓絕阻止,只能繼續大聲疾呼。

  但林小福猶如中了魔一般,一動不動,依舊靜靜的看著空中的『天琉』,感受著那淡淡藍芒的無窮威力。

  翔天一臉肅穆,眉宇間露出淡淡的煞氣,眼神投向空中的『天琉』。

  通體幽藍的劍鞘藍芒大漲,鞘處更是射出一道銳利無匹的藍色劍光,凌空而下,直劈向林小福。

  刺目的藍色劍光將林小福映得發眉皆藍,血紅的雙瞳也失去了那份妖異的神采,黯然失色。

  劍光來勢疾如迅雷,快似閃電,讓人心驚膽寒。

  『龍韜』『鳳雛』兩把仙劍急急落下,欲攔截『天琉』劍芒。

  『叮噹』一聲脆響,兩把仙劍如遭雷擊,凝立在半空之中不動,整個劍刃劇烈的顫動著,無數道龜裂紋路在劍身上蔓延開來,那道道裂痕之上隱有藍色光芒流轉。

  終於,『龍韜』與『鳳雛』兩把仙劍同時爆裂,化成漫天青紅雙色的碎片,從空中落下。

  『天琉』的威力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強大到了如此地步,未出鞘的一道劍芒竟將上品三星的兩把仙劍化為鐵屑,恐怖之至。

第十二章 神兵(下)

  雲海揚與楊梅則是滿面驚愕之色,不敢相信他們的仙劍就這樣離他們而去,曾經遐想雙劍合壁揚名天下,如今只剩下在地上閃閃發光的碎片。

  晶瑩的淚珠滑落楊梅的臉頰,已是淚眼迷濛。

  劍光去勢未歇,在空中略一停頓,繼續朝目標林小福狂襲而來。

  藍光劃過,林小福頹然倒下,鮮血流淌了一地。

  地上鮮紅的血液似有靈性一般,蔓延開去,將兩把仙劍的碎片融入其中,一道血紅色的巨大光柱直衝雲霄,風雲變色。

  倒下的林小福再次站起身來,輕輕擦拭掉嘴角的幾絲血跡,低頭看了看胸腹處的劍傷,滿面陰鷙之色。

  血紅色的光柱自發的湧出強勁的氣流,使得觀戰的眾入門弟子都站不穩身形,驚慌失措,紛紛後退。

  林小福胸前的佛珠與右手上的青光戒似乎清醒過來一般,劇烈的顫動著,帶動著林小福的身體也微微抖動著。

  幾乎是同時,青光戒與佛珠離開了林小福,朝血紅色的光柱疾衝而去,彷彿前方的血光是它們千生萬世不共戴天的仇敵,要決一生死。

  血色光柱瞬間黯淡下來,一青一灰兩道電芒在血光中飛速流轉,似在與一個無形的敵人進行著殊死搏鬥。

  渾身斑斑血跡的林小福,毅然走進了那道血色光柱,隨即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血紅光柱之中光影飛舞,時明時暗,間或傳來幾聲痛苦的呻吟,無人知道其中發生了何事,林小福是生是死。

  片刻之後,血紅光柱完全消失,林小福那道身影依舊穩穩的站立著,桀驁如初。

  所有人都注意到,林小福上方的半中之中,赫然出現了一把寬刃巨劍,模樣有幾分神似『龍韜』與『鳳雛』合壁後的巨劍,但通體血紅,雙刃無鋒,劍身上隱有青灰色的紋路,玄奧難測。

  林小福雙眼中的血色更濃,面色張狂,竟有幾分睥睨天下的氣概。

  這場鬥法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也出乎雲卓絕的意料之外。

  雖然早知林小福體內蘊藏著極為可怕的力量,但此刻見到妖異無比的『血劍』橫空出世,心中也是懊惱無比。

  自己雖道行高深,如不選擇適當時機,貿然進入絕世神兵『天琉』與這把詭異無比的『血劍』之間的鬥法中,也難保能安然身退。

  就在雲卓絕猶豫難決時,『天琉』的劍鞘劇烈顫動著,發出陣陣劍吟之聲,似要出鞘。

  翔天心中又驚又喜,多年來他無數次嘗試讓『天琉』出鞘,但『天琉』毫無動靜。

  不出鞘的『天琉』雖然同樣可以橫掃妖魔,卻有些美中不足。身為絕世神兵『天琉』主人的翔天早就渴望能見到神兵出鞘那一剎那的光輝燦爛。

  此刻『天琉』如此異常,似乎正是要出鞘的前兆。

  只有遇到能與『天琉』匹敵的神兵,才能誘逼沉寂千年的『天琉』出鞘。

  鬥法的林小福與翔天二人,一人冷漠如冰,另人則興奮異常。

  『血劍』光芒大盛,發射出萬道血光,萬丈紅芒,氣勢遠遠勝過藏匿在劍鞘中的『天琉』。

  無形的壓力讓『天琉』也有些煩躁不安,透過劍鞘發射的藍光無法完全透射出去,四週一片血紅,只有方圓數丈內才可見微弱的藍光。

  翔天與『天琉』心意相通,感覺到『天琉』急欲出鞘,立刻將體內的真力隔空傳入『天琉』之中。

  原本遙指『血劍』的『天琉』倏地豎起,劍鞘帶著些許藍芒,化作一道快似流星的光影,疾射向天穹。

  萬丈藍光照亮天空,整個天地間似乎只餘下一劍。

  眩目耀眼,轉瞬黯淡下來,如月光一般皎潔,淡淡的藍光拂照大地,層林盡染,藍芒閃爍。

  神兵『天琉』終於出鞘!

  對面的『血劍』顯然也感應到『天琉』這把絕世神兵出鞘後的無匹氣勢,血芒怒漲,它所在的半邊天,出現了一道血紅色光影形成的瀑布,急流澎湃,奔勢如雷,氣勢毫不遜色於『天琉』。

  無獨有偶,『天琉』前方的天空霎時同樣出現了一道藍色光影勾畫出的天藍色瀑布,浪花四濺,飛流直下,有萬馬奔騰之勢,氣動山河。

  血色瀑布與藍光瀑布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又在等待著什麼,但誰人都可以看出瀑布水流的方向逐漸改變,片刻之後即將交流激撞,開始兩把神兵的第一次交鋒。

  翔天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天琉』與他的心意交流,此刻的『天琉』已經成了一個真正有思想的生命體,就像一頭髮怒的獅子,要將侵犯它領地的敵人擊退。

  「翔天,『天琉』乃是神兵,擁有普通仙劍所不具備的極度靈性,如果你的力量不夠強大到讓它臣服,一旦它完全甦醒,再收服它恐怕比登天還難!」

  想起師傅風浩然的那番話,翔天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錯,『天琉』的出鞘並非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迫使它離鞘而出,而是『血劍』的強大氣息喚醒了它,強烈的戰意讓它出鞘,自己不過是助了它一臂之力而已。

  翔天心中驚懼,竟有些不寒而慄。

  『天琉』將離我而去?!

  林小福此刻所有的行為都是下意識完成的,他的神智並不清醒,本能上他卻與空中閃爍著妖異血光的『血劍』融為一體,沒有如翔天那般劍人分離,而是本心與劍心相同,幾乎是無分彼此。

  『血劍』是血魔之力以林小福的鮮血為媒,將『龍韜』『鳳雛』煉成,其中還包括了青光戒與舍利佛珠佛道法寶及它們蘊藏的當今之世兩位佛道絕頂高手的法力,它的威力究竟大到了什麼地步,有多少奇特無人知曉。

  並且『血劍』與林小福血脈相連,遠遠超過一般仙劍與主人之間的心意相通,如臂所指,人心劍心相融,人劍合一。

  天空中一紅一藍兩道瀑布以排山倒海之勢相互席捲而來,還未碰撞,所產生的氣流已經震得整個風雲莊都輕微搖晃,嚇得法力低微的幾百名入門弟子哭天喊地,驚恐萬分,拔腿狂奔向山莊後院。

  突然間,林小福雙手捂著頭部,面部因為極度的痛楚而肌肉抽搐,痛苦的呻吟著,隨後仰面倒下,不省人事。

  半空中的『血劍』一個倒栽頭,跌落地面,靜靜的躺在林小福的身旁,劍身上青灰之光流動,血芒依舊閃爍,天空中的血瀑同時消散無形。

  藍光溢彩的瀑布失去了目標,在空中幻滅,『天琉』則疾衝向雲霄,半晌之後墜落地面。劍,已入鞘。

  天地一片寧靜,卻隱約從莊外那片如血的楓林中傳來陣陣淒厲的杜鵑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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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公敵(上)

  林小福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山莊的病房內,整個人被白色的布條捆綁成一個粽子一樣,全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中草藥味。

  不經意轉頭間,卻發現身旁坐著一人,容貌俏麗,嬌小可人,正是雲小瑩的貼身婢女雪妮。

  聽到林小福輕移身體的動靜,雪妮也轉過頭來,喜上眉梢,道:「福頭,你終於醒來了!」

  林小福身體雖被綁得嚴嚴實實,但雙手還是可以動彈,手指微動比劃道:「雪妮,是你在照顧我啊,謝謝了!」

  雪妮似乎沒看清林小福的手勢,急忙站起身來,自言自語的道:「終於可以解脫了,成天對著這個大粽子,毫無生趣。真羨慕小姐這些天來與翔天公子談文論武,暢遊莊外各處美景。」

  林小福心中一陣刺痛,不知是因為雪妮照顧守護著他並非自願,還是因為聽聞雲小瑩與翔天形影不離。

  雪妮眼神投向窗外,一隻孤鷹在天際翱翔而過,心生感慨,嘆道:「我就像一隻孤鳥,無依無靠無朋無伴!」

  回頭看了看一臉茫然,神情憔悴的林小福一眼,雪妮疾步離開了病房。

  片刻之後,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林小福口不能言,聽力卻相當敏銳,知是朱章來了。

  房門被推開,果是朱章。

  見朱章滿頭大汗,顯是匆忙趕來,衣衫不整,頭髮蓬亂,更是證明他剛從床上爬起。

  林小福心中有些感動,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讓朱章立即從床上爬起的事不多。

  「福頭,你沒事吧。你那天太冒失了,翔天與雲海揚及楊梅鬥法,你怎可貿然闖入?所幸師傅說你服大命大,受了點皮肉之傷,無大礙,靜養幾天便無事,但你受傷後一直昏迷了三天,現在終於醒來,這下我終於可以放心睡大覺了。」

  朱章一臉喜色,如釋重負的道。

  「我昏迷了三天?」林小福比劃著問道。

  「沒錯,整整三天!」朱章肯定的道。

  「這些天都是雪妮照顧我嗎?」林小福又比劃問道。

  「是的,是莊主吩咐的。對了,你……你還記得你進入校場後怎麼獸傷及後來發生的事嗎?」朱章故作鎮定,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林小福沒有察覺到朱章神態有些異常,比劃道:「我依稀記得我被從天而降的氣流襲中,隨後便失去了知覺。再清醒過來已是身處病房了。」

  朱章本想繼續追問,病房又走進幾人,只得退在一旁,垂手而立。

  林小福定神一看,竟是莊主雲卓絕及陸豪、白飛等人,除了雲小瑩與翔天未到,莊內的重要人物俱已來齊。

  林小福心中吃驚,自己這個小小的啞僕被誤傷竟惹得眾人齊來探望,心生惶恐,本想離床跪迎,卻因全身酸麻無力,只能作罷。

  「莊主,諸位師兄師姐,福頭誤闖入鬥法場,給大家添亂了,任憑處置責罰!」林小福一臉驚懼之色,慌忙比劃道。

  雲卓絕面色凝重,問道:「福頭,你為何要進入鬥法場地?」

  「我也說不清楚,感覺有股莫名的力量誘使我走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林小福惶恐的比劃著。

  「是嗎?後來發生了何事,你一五一十將你記得的告訴大家。」雲卓絕接著逼問道。

  「後來我一抬頭,感覺到天旋地轉,隨之失去了知覺,再醒過來已是身在病房了。」林小福比劃著答道。

  雲卓絕知道林小福所言非虛,眼前這個啞僕的底細他這個莊主也無法完全把握,但他可以肯定,林小福的記憶沒有恢復,因為佛道兩股異力對腦部的封印絕對是無法靠自身力量化解,即使此人身懷『血咒大法』。

  三日前與翔天鬥法的這個雙目血紅的啞僕,和三年前那孤傲絕倫的血狼何其相似!

第十四章 公敵(下)

  雲卓絕沉默不語,回想著前塵往事,期望能找到他渴望已久的答案。

  這時,林小福才注意到眾人都面色不善,大師兄陸豪不過是神情古怪,但云海揚與楊梅二人,毫不掩飾他們眼神中的憤怒與仇恨。

  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他們要如此仇視自己?

  只有朱章,平靜含笑而立,眼神中包含著對林小福的信任。

  絲絲暖流在林小福心底流淌,朱章,這是一個一生一世的知心朋友。

  「好了,我們都出去吧,讓福頭好好養傷。」雲卓絕擺了擺手,眾人隨他一起離去。

  雲海揚和楊梅二人走到門口之際,忍不住回頭恨恨的瞪了躺在床上的啞僕一眼,似與林小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病房清淨了,林小福絞盡腦汁回想,依舊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觸怒了雲楊二人。

  恍恍惚惚中,心神疲倦的林小福合上了雙眼,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林小福感覺腿部一陣劇痛,從夢中驚醒。

  劇痛讓林小福神智一清,定神一看,見雲小瑩用力的捶著自己的大腿,口中還嚷道:「死福頭,你不是醒了嗎,還裝睡!」

  林小福拚命的揮動著雙手,示意他已經醒來,不要再用力打他。

  雲小瑩見林小福面色痛苦,神情惶恐,『噗嗤』笑出聲來,道:「福頭,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事。不過這些天我還是很擔心你的,和翔天師兄出莊遊玩還惦記著你。」

  未想到雲小瑩如此擔心掛念自己,林小福立時感覺傷勢好了一大半,激動的比劃道:「謝謝小姐,福頭傷癒後,願意繼續充當小姐的麾下小卒,法術靶子!」

  「你還是安心養傷吧,福頭。上次被爹訓了一頓,哪裡還有膽子再拿你做靶子。況且現在有翔天師兄陪我練功,他法術高強,收放自如,哪裡像你,木頭似的,一點用處都沒有,幾個小法術打在你身上便『嗷嗷』直叫喚!」

  雲小瑩紅潤的小嘴一嘟,顯然對當日被雲卓絕訓斥一事耿耿於懷,遷怒於林小福。

  林小福心中一痛,知道自己身份低賤,本領低微,不可能長陪在雲小瑩身旁,沒有言語,甚至有些害怕正視眼前這個可人兒。

  「是不是我剛才捶你時弄傷了你?不過一點小傷小痛,就愁眉苦臉。福頭,你是不是男子漢?就算你不能象翔天師兄那般頂天立地,也要對得起自己!」

  見林小福一臉黯然,雲小瑩不但沒有勸慰,反而大聲斥責。

  「頂天立地!」林小福心中一動,似乎腦海中總有一個孤傲的血紅色背影不時閃現。

  「瑩兒,我們走吧。」一個冷冷的聲音從病房外傳來。

  林小福雖只看見房外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角,但通過聲音,知道是這幾日與雲小瑩朝夕相處的翔天。

  「我走了,有空來看你。」擔心翔天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雲小瑩頭也沒回的快步走了。

  待雲小瑩走後,林小福終於重重的嘆了口氣。他知道,以後只能躲在一個偏僻角落裡看著她與翔天形影不離,談笑風生。

  五日後,林小福傷勢全愈,又開始了他每天忙碌的生活,除草、敲鐘、掃地、挑水,似乎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直只顧幹活的啞僕終於感覺到有些異樣。遠處總有一些入門弟子對自己指指點點,議論著什麼,可一旦靠近他們,卻又緘口不言。

  大多數入門弟子看林小福的目光不再如往常那般不屑,眼神中帶著些許恐懼,如同在看一頭怪獸。幾個時常欺負僕人的行事囂張跋扈的入門弟子再也未找過林小福的麻煩,對他是敬而遠之,讓林小福吃驚不小,大感意外。

  最讓林小福煩心的是雲海揚與楊梅二人總是有事沒事的找自己茬子,時而諷刺,時而指責,時而咒罵,一反往日他們謙恭有禮的態度。

  面對雲楊二人的刁難,林小福默默忍受,唯一的變化是身形越來越佝僂,彷彿背上有座無形的大山。

  不知何故,翔天每日都會從林小福不遠處走過,那冷冷的眼神,如刀似槍,讓林小福的脊樑骨上自然生出一絲涼意,戰戰兢兢。

  雲小瑩則半月難見其一面,偶爾遠遠看見她窈窕的背影,匆匆一瞥間已消失在視線之外。

  只有朱章,每天早睡晚起,起來後第一件事便是找林小福聊天,如往常一般,開心無間。

  對朱章與林小福走得太近,雲楊二人頗有微詞,但懾於朱章是他們的師兄,只能啞忍,直到有一天他們無禮斥責林小福被朱章撞見,朱章打抱不平,興師問罪,與二人大吵一架,三人不歡而散。

  林小福見朱章如此袒護自己,心中感激之餘更生愧疚,畢竟雲楊二人乃朱章的師弟師妹,如今反目成仇卻又抬頭不見低頭見,尷尬異常。

  為此,林小福還偷偷去找雲楊二人,替朱章賠禮道歉,卻被雲楊二人哄趕出來。

  為何雲楊二人如此厭惡自己?林小福心中的這個死結始終無法解開。

  每當問起朱章這個問題,他面色古怪,避而不答,林小福雖再三逼問,朱章只推說他毫不知情。

  雲海揚與楊梅二人被稱為風雲莊新一輩最傑出的弟子,有『金童玉女』之稱,影響力之大超過了朱章的想像。

  一月之後,不但全莊數百名入門弟子受雲楊二人的影響,開始敵視林小福及自己,甚至一些前來拜莊的修道之人也受其挑撥,找機會與自己鬥法,美其名曰『道法切磋』,實則過程中凶險無比。

  一些自視清高的客人更是直言不諱的詢問天下第一莊為何會收購一個啞巴為僕,是悲天憫人還是沽名釣譽?讓莊主雲卓絕也尷尬不已。

  一旁陪侍的雲楊二人便話鋒一轉,將矛頭直指啞僕林小福,希望將他逐出風雲莊。

  莊主雲卓絕一句『只求我心坦蕩』,暫時保住了林小福,讓眾賓客無話可說。

  朱章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好兄弟林小福已是四面楚歌,幾乎成為了全莊上下幾百號人的公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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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入室(上)

  光陰似箭,轉眼寒冬已至。

  陰暗抑鬱的天幕低垂,原本繁鬧的風雲莊顯得格外清冷。從未停歇的寒流捲著漫空飛舞的鵝毛大雪,呼嘯而至。

  莊外群山轟鳴,似雷霆滾過,松林澎湃如驚濤拍岸,銀白光潔的枝條在狂風中掙扎,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白色混沌,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風雲莊的驚雲殿巍峨依舊。

  殿前站立著一人,白衣如雪,冷峻異常。

  漫天而下的雪花,沒有一片飄落在他身上,似有一層無形的阻力,又似他的身體是風之源,雪花剛要接觸到他便被拂走。

  他靜靜的看著驚雲殿內石壇上的黑色巾幔,那黑色巾幔後的事物似已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見四下無人,他終於按捺不住,獨自踏入了驚雲殿內,走向石壇。

  平日他目空一切,冷傲絕倫,此刻卻不禁心跳加速,甚至有些思維混亂,不知自己此舉是對是錯。

  終於走到石壇前,他雙手有些戰抖,仍舊毅然掀開了黑幔。

  黑幔下一個墨綠色的石盒,盒上一把奇形金鎖。

  見到石盒上了鎖,神情有些緊張的俊美少年終於瞬間鬆弛下來,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息包含了數種情感,失落、惋惜、微怒、暗喜等。

  就在此刻,石盒一陣輕微晃動,似乎從沉睡中驚醒。

  白衣少年心中一驚,猛然回頭,發現啞僕林小福手拿掃帚,步入殿內。

  驚雲殿內的清潔一直由林小福負責,但平日都是傍晚時分入殿打掃,由於天氣惡劣,風雲莊所有弟子近幾日內都休息,林小福便趁著中午無人之際提前打掃大殿,傍晚時分則可以抽空出來與朱章一道出莊欣賞雪景。

  「是你!」白衣少年語氣驚詫,卻又有恍然大悟之意。

  「翔天師兄好,我提前來打掃大殿,不知會不會干擾到你?」林小福放下掃帚,比劃道。

  來風雲莊雖有一段時日,翔天幾乎從未與林小福進行過任何交流,不明白面前這個啞僕雙手一頓比劃是何含義,只好冷哼了一聲,不準備理會林小福。

  見翔天面如寒霜,林小福也不敢去招惹他,只能低頭掃地,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翔天也感無趣,正欲離去,原本沉靜下來的石盒一陣猛烈的晃動,盒內事物似要掙脫枷鎖,破盒而出。

  以翔天的鎮定,也大驚失色,盒中事物非同小可,只有自己背後的神兵『天琉』能與之一較長短。

  林小福見石盒自發晃動,大感好奇,也快步沖上前去,想看個究竟。

  翔天心細如髮,發現林小福距離石盒越近,石盒的震動幅度就越大,二者之間顯然有著某種密不可分的聯繫。

  石盒中是何物,翔天自是心知肚明,而失憶的林小福茫然不知。但他隱約間覺得石盒內的事物似乎在呼喚著自己,越近感覺越強烈,血脈都為之賁張。

  翔天背上的『天琉』發出一聲嘹喨清脆的劍吟,蠢蠢欲動。

  昔日那場神兵比拚彷彿即將重現,翔天感覺手心手背都已是冷汗涔涔。

  墨綠石盒上的金鎖發射出數十道金光,金光折射而下,照在石壇上,八角形的壇面邊緣現出八個古怪的字符,石壇、石盒、金鎖、字符共同構成了一個奇特法陣。

  金色字符影映在墨綠色的石盒上,墨綠光芒大盛,大殿內在金光與墨綠光芒飛馳閃爍,整個石壇一陣搖晃。

  轉瞬間,石壇平靜下來,石盒緊緊貼在壇面上,不在動彈。

  翔天臉色陰沉的看著滿面好奇之色林小福,眼神晦澀難明,不屑、憤怒、迷惑等多種情感盡在其中,同時回想起在入門弟子中廣為流傳的一句順口溜。

  「入門懼入室,入室懼翔天,翔天懼福頭,福頭懼小姐,小姐無法無天。」

  就因為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啞僕,最心愛的神兵與自己險些失去精神聯繫,莊中的入門弟子看自己的眼神看似恭敬,實則無理……

  偏偏又無法與他徹底分個高下,師叔說他的記憶被佛道兩門的高人封印,所以體內雖有異力卻無法使用,如常人一般,不堪一擊。只有特殊情況下如生命受到極大威脅時,那股力量才可能甦醒,將他變成另外一人。

  為此,翔天已經鬱悶了三個多月。

第十六章 入室(下)

  不在鬱悶中爆發,就在鬱悶中消亡。

  只有再次將眼前的啞僕逼到生死邊緣,喚醒他體內的那股力量,與他分出高下,才能徹底釋懷。

  即使這一戰敗了!

  林小福突然發現不遠處的翔天朝自己緩緩走來,每一步踏下都落地有音,似乎暗合某種特殊的節奏韻律,讓自己的心跟隨著這奇特的腳步聲,一起跳動著。

  呼吸急促,胸脯劇烈起伏,心臟似乎要跳出胸腔之外,林小福感覺到大事不妙。

  雖然林小福不懂道法,但也常見風雲莊眾弟子鬥法,加上朱章時常喜歡在他面前抖抖威風,用些奇異功法嚇唬他,所以具備相當的眼力。

  翔天此刻似乎朝自己施出一種功法,讓自己心跳加速而死。

  林小福得到了這個結論,心下駭然,想逃跑卻發現雙足無力,身形都已搖搖欲墜。

  想到自己即將暴斃在驚雲殿內,無疾而終,林小福有些不甘心,奮力想移出腳步,但依舊感覺腿重如山,微微寸移小半步都幾乎不可能。

  整個耳膜都『砰砰』作響,是心臟的劇烈跳動聲,速度不斷加快,林小福頭腦一片眩暈,幽冥地府似已就在眼前。

  「翔天!」一聲怒叱如平地驚雷,打斷了翔天的奇異步法。

  林小福隨即得到瞭解脫,彎著腰,大聲的喘著粗氣,精疲力盡,幾要虛脫。

  翔天一聽聲音,知是師叔雲卓絕來了,一頓怒責已是再所難免。

  「福頭,你沒事吧?」雲卓絕快步走到林小福面前,將他扶起。

  「莊主,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突然感到一陣噁心,有些天旋地轉,您別擔心。」林小福看了翔天一眼,然後比劃道。

  「沒事就好。福頭,你先出去吧,我有點事和翔天說。」雲卓絕微笑著點了點頭,道。

  林小福見雲卓絕望向翔天時神色不善,心知剛才發生的一切沒有瞞過道行高深的莊主,知他要厲責翔天,便揀起地上的掃帚,飛似的離去。

  看著林小福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雲卓絕才緩步走到翔天面前,低聲問道:「為何要這樣做?」

  「只有置他於死地,才能讓他的力量覺醒。也只有這樣,我才能除去我的心結。」翔天低垂的頭猛地抬起,正視著眼前的白髮老者,毫不退讓。

  「你可知,萬一他被你的『驚魂步』震碎心魄,神仙難救。他身上的背負的驚世之秘將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你怎可為了你一人的榮辱,置天下蒼生於不顧?」雲卓絕聲色俱厲的咆哮道。

  「弟子知錯了。」翔天終於面有愧色的低下了頭,小聲答道。

  「翔天,無論是你師傅還是師叔我,都對你期望極高。我們風雲莊看似風光無限,實則不然。昊天門與金頂寺千年根基,豈是我們這百年小莊所能比擬?歸附我莊的修道人士大多是些無膽鼠輩,真正道法高深的散仙更是認為我們風雲莊之人是一群烏合之眾,領袖正道群倫的始終是昊天、金頂二派。」

  雲卓絕長嘆了口氣,呼風喚雨、威風八面的風雲莊莊主此刻竟似一個平凡的老人,眉宇中的那股霸氣已不翼而飛。

  翔天首次感到肩上責任重大,意氣用事將會讓師傅師叔大失所望,心中歉疚,道:「師叔,弟子日後定當自制,將上次『天琉』與『血劍』一戰之事放下,待道法有成,以己之力,御『天琉』出鞘,揚名天下。」

  「翔兒,你能如此想就好,我們風雲莊的鋒芒直逼佛道二門的日子已是指日可待。」雲卓絕拍了拍翔天的肩膀,開懷大笑道。

  「不過師叔,你留林小福這個啞僕在莊內的做法是否欠妥當。萬一他體內的力量再次甦醒,且拿到了石盒中的血劍,魔性大發,恐怕……」翔天擔憂的道。

  「林小福身繫『血魔』之秘,當年我雖將其從昊天、金頂二門手中搶來,卻被他們聯手施下佛道密印,令林小福喪失記憶,成為一個廢人。但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恢復記憶的可能性極大,所以他絕對不容有任何閃失,翔兒你要切記。至於到底如何安置他,我心中已有良策。」雲卓絕撫鬚微笑道。

  「師叔,當年你究竟是如何誅殺血狼,林小福真是血狼的衣缽傳人嗎?」翔天問道。

  「這說來話長,當年若以我一人之力,實在難以降伏已修煉『血咒』,妖力通天的血狼。也許是血狼在劫難逃,竟膽大包天闖入金頂寺,欲奪聖僧幻生坐化後留下的聖舍利,結果……」

  翌日午時,驚雲殿兩側的角樓鐘響十二聲,風雲莊眾入門弟子從四處趕來,齊聚校場,知有大事發生。

  陸豪、白飛、朱章等入室弟子則分立殿前兩尊石獅前,滿臉詫異,顯然也不知師傅雲卓絕要宣佈何事。

  在翔天的陪伴下,雲卓絕龍行虎步的疾走到驚雲殿前,面上含笑,似有一件天大喜事宣佈。

  「師傅,全莊上下一共六百八十名弟子,都已到齊,隨時領命。」陸豪面色肅穆,以為又有妖魔橫行,風雲莊要大舉出擊。

  「大家不必緊張,此次召大家前來並非是商量衛道除魔的大戰,而是宣佈一件喜訊。經過我的仔細觀察及慎重考慮,決定今日親收一名徒弟,並且直接成為入室弟子。」雲卓絕微笑道。

  雲卓絕此話一出,頓時群情激湧。整整十個年頭了,入室弟子一直未增加一人,一些資格較老的入門弟子等了太久,不知不覺中已從青年等到了中年,都感覺希望渺茫,今生無望。

  會是誰呢?一些平日裡修行刻苦的入門弟子心中竊喜,幻想著萬一被選中,日後御劍飛天,名揚寰宇。

  「爹,究竟是誰啊,別打啞謎啊!」性子有些急的雲小瑩忍不住叫嚷道。

  雲卓絕沒有答話,用手一指驚雲殿左牆拐角處。

  議論紛紛的眾入門弟子瞬間安靜下來,順著雲卓絕所指的方向望去。

  半晌之後整個校場砸開鍋,人聲鼎沸,呼天搶地,一些性格頗為偏激的入門弟子甚至聚在一起準備寫『血書』聯名阻止雲卓絕的收徒決定,要求更改人選。

  原因何在?

  在眾入門弟子的高聲咒罵怒喊聲中,啞僕林小福耷拉著腦袋,弓著腰,戰戰兢兢的從拐角處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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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昊天(上)

  昊天門地處神州中部昊天五峰,虎踞江漢平原,千年根基,天下聞名,天下正道各門諸派無不視之為牛耳,聲勢之隆,當世無雙。

  江漢平原沃野千里,地勢平坦,方圓千里無一高山,惟獨昊天五峰直插天霄,高聳入雲。

  昊天五峰主峰為昊天峰,氣象森森,最為險峻,其餘四峰分別為朝陽峰、落雁峰、白蓮峰及紫霞峰,被稱為『天外四峰』,分別羅列於昊天峰東南西北四方,四峰鼎峙,共托昊天。

  昊天峰常年白雲繞山腰,峰頂更是雲霧繚繞,三面刀削絕壁,自古一路,山路崎嶇陡峭難行,險要異常。正北面千仞絕壁鏤空,竟修有一宏偉莊嚴之道觀,名曰昊天觀,懸空踏雲,幾為神蹟。

  昊天一脈歷史悠久,幾近三千年,自千年前正邪兩道齊聚絕世凶地——血獄,驚天一戰,昊天掌門無心真人及昊天四峰首座異軍突起,誅魔無數,所向披靡。其後血魔現世,無人能敵,昊天門五位真人則結成『昊天御雷破天陣』,重創血魔,更全身而退,舉世修道之人,不論正邪,無不動容。

  此戰後,正道領袖金頂寺聖僧及十三神僧心中敬服,齊嘆『昊天一出天下驚』,將正道領袖之位拱手讓出,終成昊天神話。

  血獄一戰後,正邪兩道俱元氣大傷,而一直韜光養晦的魔門則出了個不世人物斷魂君,竟一統魔門三派六道,門人數萬,狂掃天下。一時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魔門中人見正道人士退讓,氣焰更盛,『先誅昊天,再滅金頂,惟我聖門,千秋萬世』的狂妄口號,天下皆知,一場浩劫似已是不可避免。

  昊天掌門無心真人單獨約戰斷魂君於昊天峰顛,這一戰至今仍是未解之迷。但這一戰後,斷魂君不知所蹤,魔門隨即四分五裂,而無心真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則將昊天掌門之位傳給一名散仙,半年後同樣蹤影全無,無人知曉。

  這名散仙登位後,封昊天五峰整整一百年,全門閉關修行,不問世事。

  百年後的一個寒夜,孤月高懸,昊天五峰齊鳴,天空光電交加,無數道各色強光直衝天霄,整個江漢平原的上空竟是五彩繽紛,絢爛之至。

  之後昊天門人復出,斬妖除魔,無往而不利。

  當年的那位散仙更是道法通天,超越天道之境。

  不知為何,他留戀俗世,放棄所有修道中人夢寐以求的羽化成仙,坐鎮昊天,天下皆驚,世人敬服,尊稱他為『紫羽真人』。

  ……

  距昊天五峰百里處,有一小鎮,鎮雖無名,卻有一客棧,老闆姓金名寶,十足一財迷。無奈小鎮偏遠,生意不佳,金寶整日長噓短嘆。

  這一日,烈陽高照,遠處驛道上一陣塵土飛揚,一輛馬車疾駛而來。

  駛到客棧門前,車伕一拉韁繩,一聲馬嘶過後,車子停下,簾布掀開,下來四人。

  領頭一人一襲白袍,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氣宇軒昂,雖是一身書生打扮,卻背負長劍,英氣逼人。

  白袍少年身後緊跟著一位少女及兩位少年。

  女子正處荳蔻年華,秀髮披肩,嬌小玲瓏,眉宇間露出幾絲稚色,卻更為可人。

  但女子身後的兩位少年相貌奇特,一人面上略有橫肉,那雙下巴更是少年人少見之現象,嘴寬耳張,走起路來全身上下的肥肉隨之一陣亂顫,活生生一個『豬仙』下凡。

  走在最後那位少年,身穿布衣,既無體型略為臃腫的少年那般神態自若,更無白袍少年那份出眾的瀟灑倜儻,總是耷拉著腦袋,彎著腰,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

  這少年長相卻相當俊雅,氣質非凡,但神情古怪,似乎有些與其他三人格格不入。

  一馬平川的平原之上,遠處的昊天五峰拔地而起,直入雲霄,似遠在天邊又仿似近在眼前,他們做夢都未想到天下竟有如此雄偉挺拔的山峰,三人不禁同時驚叫了一聲。

  聽聞同伴的驚呼聲,落尾的少年也抬頭舉目張望。

  平地奇峰,衝天而上,氣勢磅礴,意吞山河。山腰處,濃霧瀰漫,雲興霞蔚,絢麗燦爛,美如仙境。

  「各位客官,看諸位面有倦色,定是車馬勞頓,不如在本棧休息一晚,明日再趕往昊天峰,拜見昊天門的眾為仙長!」客棧老闆金寶

  「老闆,看你這客棧破爛不堪,怎能住人?」白袍少年冷冷的說道。

  「我們『召財進寶棧』是方圓百里內住宿條件最好的客棧,冬暖夏涼。頂樓更是可以日望昊天,夜觀星象。甚至連昊天峰上的諸位仙長都不時來小店坐客,怎麼能用『破爛不堪』四字來形容呢?」

  金寶搖頭晃腦的吹噓道。

  「你們客棧不過是方圓百里唯一的一家客棧而已。」白袍少年一語蔽之。

  「唯一的自然便是最好的!」金寶極力辯解道。

  「其他來拜山的修道中人,恐怕都是御劍而來,怎會在客棧停留,哪像我們,還要乘坐馬車前來。」白袍少年嘴角掛著幾許冷笑,有意無意的望瞭望最後的那位布衣少年。

  「翔天師兄,我們不能怪福頭,他入門最晚,加上口不能言,如今他能依靠手勢的萬千變化來施出一些小法術,已是難能可貴。況且他也沒有法寶,如何飛天遁地?小瑩,你說我的話有道理嗎?」體胖的少年走到布衣少年身旁,怒視白袍少年,毫不退讓。

  那名叫小瑩的少女還位答話,白袍少年就冷聲道:「受天賦所限,自難有所成。」

  「我怎麼看不出你成就有多高?道行有多深?」體胖少年諷刺道。

  「同門師兄弟中,就你我還未比試過,今日正好了卻我這一夙願。」白袍少年怒道。

  「雖然福頭拖累大家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們同為風雲莊門下,怎能內訌,讓外人看笑話呢?」一旁的少女見狀,連忙勸說道。

  布衣少年也慌忙用雙手在空中比劃,示意都是他的錯,大家以和為貴。

  這一行四人,正是風雲莊弟子:翔天、雲小瑩、朱章及林小福。

第十八章 昊天(下)

  自風雲莊莊主雲卓絕破例收啞僕身份的林小福為入室弟子,整個風雲莊掀起了軒然大波。

  雖然眾入門弟子見過林小福可怕的變身,但還是無法接受一個身份卑微的啞僕突然變成身份尊貴的入室弟子,凌駕於他們之上。

  在幾個別有用心的入室弟子的煽動下,部分入門弟子更是發動了風雲莊史上第一次罷練、絕食事件,天下震驚。

  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林小福的人氣指數急速上漲,天下馳名。

  雲卓絕雖用雷霆手段鎮壓了此次性質惡劣的罷練及絕食事件,但眾怒難犯,如若全部風雲門入門弟子盡數離去,風雲莊恐怕也名存實亡。無奈之下,他最後也不得不採取一個折中的辦法,不提升林小福的待遇,繼續住在四人一間的僕人房,練功之餘也必須常常幹些粗活,以安人心。

  即使這樣,林小福依舊是眾矢之的,被無端漫罵,被數人圍毆已是常事,哪天他沒有鼻青臉腫反是怪事。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林小福能活到今日,也算是個異數。

  由於口不能言,法術口訣無法念出,剛開始修習『驚雲決』時林小福毫無進步。看著別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更心生自卑,愧疚難當。

  終於,他突發奇想,心意為引,以手代言,竟成功的施出一個小法術,頓時心喜若狂。

  之後林小福每日早起晚睡,勤修道法,進步雖奇慢無比,他卻也心滿意足。

  春去秋來,光陰似箭,轉眼三年過去了。

  一月前,雲卓絕外出歸來,將八名入室弟子召來,說是準備廣發風雲帖,邀天下正道人士齊聚風雲莊,對付死灰復燃的魔門。而昊天門與金頂寺依舊當仁不讓的是當今修道界的泰山北斗,禮數上必須前去知會一聲,便將八名入室弟子分為兩組,分別派往兩大勝地,讓他們長長見識。

  陸豪、白飛、雲海揚及楊梅,分為一組,被派往佛門聖地金頂寺,而翔天非常不幸的被分到與林小福一組,本可御劍飛空的他自然是頗有微詞。

  一路上只有雲小瑩興奮異常,心中竊喜林小福無法御空而行,便租了輛馬車,讓她有機會如小鳥依人般的坐在翔天的身旁,共度美好時光。

  見林小福那誠惶誠恐的模樣,翔天心生鄙夷,暗嘆當年怎會險些敗在此人手上,每次面對其他人都冷靜鎮定,不易動怒,惟獨對他卻時常火冒三丈,無法抑制。

  翔天沒有再言語,獨自一人步入客棧。

  朱章將手搭在林小福的肩上,故作大義凜然狀,道:「福頭,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動你分毫。今後,我有肉吃,你便有湯喝,誰叫我們是兄弟。」

  「福頭有你這種給他湯喝的兄弟,真是前世修來的。」

  雲小瑩的杏目朝朱章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的快步走進客棧。

  「福頭,你見過象小瑩這樣刁蠻任性的女子嗎?她這種母老虎性格,我看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朱章在林小福耳邊輕聲說道。

  「其實小瑩很可愛,而且有時也很溫柔。」林小福比劃道。

  「我知道,她在翔天的面前文靜的如一個淑女,平日囂張的母老虎氣焰早已不翼而飛。」朱章嘿嘿怪笑道。

  林小福面有戚色,黯然點了點頭。

  客棧內突然傳來雲小瑩的怒叱聲,林小福與朱章對視一眼,疾步跑進客棧。

  林朱二人一看客棧內的情況,傻了眼。

  只見雲小瑩雙手插腰,怒氣衝衝的站在二名少女面前,厲聲道:「剛才你們誰說我姿色普通,遠遠不及你們的五妹?」

  朱章險些笑出聲來,此刻雲小瑩凶悍潑婦之色盡顯,翔天的臉色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左側身穿綠衣的少女面上含笑,露出兩個可愛的梨窩,道:「是我說的又怎樣?你本來不過中上之姿,最多不過是俗世中的牡丹海棠,而我們的五妹則是空谷幽蘭,氣質高雅,有絕世之姿,又怎是你所能相比。況且把你和五妹相比,又不是折辱你,庸姿俗粉我們都懶得評論一句。」

  右側的紅衣少女幫腔道:「三姐你說得沒錯。我說小姑娘啊,姿色平常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當然,有些人天天生活在一堆醜女中,以為自己活色生香,是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其實不過是只井底之蛙。」

  「你說誰姿色平常,誰是井底之蛙?」雲小瑩自幼被同門師兄弟捧上了天,哪曾被人如此搶白過。

  「我只說有些人,沒有指名道姓,況且我又不認識你,怎會說你呢?不過你要是再這麼生氣,那可就承認自己是庸姿俗粉,和我無關。」

  綠衣少女牙尖嘴利,又輕描淡寫說上幾句。

  雲小瑩想強忍住怒氣,證明自己不是她們口中的庸姿俗粉,但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林小福推了朱章一把,示意他上前將雲小瑩勸開,但朱章悶頭狂笑,毫不理會,還道:「隔岸觀火,繼續看戲,樂哉樂哉!」

  林小福又看了翔天一眼,只見他冷眼觀望,毫無勸阻之意。而客棧老闆金寶似對兩位少女的挑釁行為司空見慣,繼續忙著自己的事。

  咬了咬牙,林小福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朝座位上的兩位少女一頓比劃,沒起到任何效果。

  見一個愣頭愣腦的少年的雙手在空中一頓亂舞,兩位少女先是一臉茫然,然後捧腹大笑起來。

  雲小瑩見狀,自是氣不打一處來,衝著林小福凶道:「福頭,給我走開,不用你勸架。」

  可惜林小福不太知趣,還繼續朝兩位少女比劃,她們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雲小瑩杏目圓張,衝著林小福劈頭罵道:「你這個啞僕,給我滾遠點!」

  林小福雖然逆來順受慣了,但在公眾場合被雲小瑩如此羞辱,還是頭一遭,心中一陣刺痛,黯然走回到朱章身旁。

  「早叫你別去,你偏要自討沒趣,以後不要了。」朱章拍了拍林小福的肩膀,安慰道。

  綠衣少女與紅衣少女同時止住笑聲,對視一眼,又望向林小福,目光中充滿了同情、惋惜甚至愧疚。

  「二位姑娘,我想你們以如此口氣對我的師妹的相貌評頭論足,恐怕也有些口不遮攔。出門在外,以和為貴,二位若是不改改這個壞毛病,恐怕日後禍從口出,也未可知。」翔天緩步走到雲小瑩身旁,沉聲道。

  見翔天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加之談吐得體,二位少女頓生好感,心中暗讚。

  「金老闆,這是茶錢。」

  綠衣少女將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驚異的望了翔天幾眼,又看了看天色,便拉著紅衣少女快步走出客棧,祭起兩把仙劍,破空而去。

  從半空中隱約傳來一陣笑語:「這少年資質非凡,和我們的五妹到似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金寶追出門外,大喊道:「仙子慢走,有空常來坐坐。」

  待翔天等四人走出門外,兩位少女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天際,只見點綴著幾朵雲彩的碧藍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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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思雨(上)

  白蓮峰,昊天五脈之一,風景雄秀,當世一奇。此峰半山處奇石凸出入白雲,遠觀似片片花瓣在雲中若隱若現,霧散雲消則如悄然怒放的白蓮,因而得名。

  自山腰而下,流泉飛瀑,如銀河落地,奇岩怪石,似飛鳥走獸,翠竹到掛,美不勝收,山風輕拂而來,令人心曠神怡。

  自半山而上,雲霧繚繞,冷風刺骨,竟終年積雪,白皚蒼茫,雪天一色。

  白蓮峰頂處,更是有一天池,池水冰冷徹骨,清澈幽深,雪峰倒映,湖光更添秀麗,人間罕見。

  正是在這絕頂極寒之顛,才生長有世間一大奇花『天池雪蓮』。

  天池後側,便是萬丈深淵,擲石而落,久久不聞回聲,險峻異常。

  百餘株雲杉環擁著似鏡的幽綠湖水,湖畔有五六間簡陋的木屋,從中間那間較大的木屋中,傳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

  屋中,無床無桌無椅,只有三條懸空白綾,白綾之上,端坐著三位嬌豔動人的少女,身形不見絲毫搖晃。

  「思雨,你是沒有看到,那個小姑娘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坐在白綾之上的一位紅衣少女笑道。

  「對,那種臉色很難見到,是豬肝的那種暗紅色。」另位綠衣少女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們就是這麼喜歡作弄人,小心被師傅知道,懲罰你們,到時我可不幫你們求情。」那名叫思雨的少女淡淡的答道,彷彿任何事情都引不起她的興趣。

  紅衣與綠衣少女對思雨的態度早已見怪不怪,知道童年經歷大變之人心裡多少會留下一些陰影,況且思雨當時不過是個十二歲的懵懂女孩。

  「思雨,我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紅衣少女嘻嘻笑道。

  「我們還可以給你介紹一個英俊不凡的少年給你認識,冷傲異常,彷彿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綠衣少女面上泛起古怪的笑意。

  「是嗎?原來路遇一對情侶,見那少年長相頗為俊俏,便見色起意,難怪你們遲遲未歸。」思雨輕笑道。

  「思雨,我不是和你開玩笑,那少年的確難得一見的俊才,看他目蘊精光,恐怕不但是修道人士,而且道行不低。」紅衣少女一副苦口婆心的神情,繼續勸說道。

  「流香,我的好師姐,你不去俗世當媒婆真是天下有情人的一大損失啊!」思雨嘴角帶笑,挖苦道。

  那名叫流香的紅衣少女佯怒道:「玉如,我們相中了一個有為少年,自己捨不得用,想留給我們的寶貝五妹,她竟然不領情,你看怎麼辦?」

  叫玉如的綠衣少女大笑道:「我知道你早就對人家動心了,當時看他的時候目不轉睛,秋波暗送,現在只好留給你一個人享用。」

  「你個死玉如,你說什麼啊,你看他的時候口水都流出來了,還敢笑我!」也不見流香如何動作,人已騰空而起,如離弦之箭,射向玉如。

  玉如身形微晃,白綾上人影已無,眨眼間坐在思雨身側。

  「好了,別鬧了。」思雨笑道。

  但流香與玉如已化作一紅一綠兩道光影,在這小木屋中相互追逐起來。

  「不好,師傅回來了!」思雨突然說道。

  流香與玉如立時現出了身形,面有驚懼之色,齊聲道:「師傅在哪裡?」

  思雨指了指自己,笑道:「在這裡!」

  「好你個思雨,敢作弄我,英俊少年我自己留著了,把那個膽小如鼠的啞僕給你好了。」流香呼吸急促,已是香汗淋漓。

  「啞僕,你們說遇到一個啞巴?他年紀多大,長什麼模樣?」思雨的身體微微戰抖,語聲激動。

  流香與玉如大感奇怪,一向眼高於頂,對外人漠不關心、冷若冰霜的五妹為何會關心一個從未謀面的啞僕?

  「這個啞僕長相也算五官端正,我看也就十五六歲,和五妹你年紀相仿,只是對那個潑辣少女罵不還口,一副窩囊相,直看得我們大皺眉頭。」玉如回想了半晌,答道。

  「這個啞僕還算好,至少還眉清目秀,他身旁的那個肥胖少年,看著我們,使勁的嚥口水,口中還不是發出『哼哼哈哈』聲,和豬沒什麼兩樣,噁心齷齪到了極點。」流香想起那個肥胖少年的尊容,頭皮都不禁一陣發麻,全身寒毛豎起。

  思雨正想繼續追問那個啞僕的相貌特徵,屋外突然傳來如炸雷般的轟鳴浪濤聲,只好道:「看來有外敵入侵,將在天池湖底休憩的『水尊』驚醒,我們快出去看看。」

  流香與玉如眼露驚詫之色,猜不透什麼人膽大包天,竟敢到白蓮峰生事。

第二十章 思雨(下)

  思雨三人飛速離開木屋,來到天池旁,卻見『水尊』咆哮不斷,與三個怪人鬥在一起。

  三個怪人蓬頭亂發,鷹目獅鼻,面有戾氣,分別身披青袍、藍袍及紫袍,都手持碧綠如於的竹杖,長相一般無二,竟是孿生兄弟。

  思雨等三人雖在白蓮峰修煉,極少入世,卻也通過師傅雪晴真人知曉三人的凶名。

  近百年間,道長魔消,魔門未出驚世俊才,魔門中人大多行事低調,一些魔門元老更是退隱山林,不問世事。只有青魔、藍魔及紫魔三魔,繼續為惡世間,雖被正道仙俠圍剿幾次,都以絕世魔功突圍而去,而天池旁驚現的這三位怪人,便是這三個蓋世魔頭。

  但此刻魔門三大魔頭聯手卻都無法奈何白蓮峰護峰靈獸『水尊』,在天池修行五千年的水麒麟,還吃了不少暗虧。

  如果不是三魔乃孿生兄弟,心意相通,聯手威力遠遠超過普通三人聯手的威力,恐怕已傷在『水尊』的利爪及血口之下。

  青藍紫三魔發出『嘖嘖』的怪叫聲,怒不可遏,卻依舊處於劣勢,原因並非他們道行遠不及『水尊』,而是普通法術對鋼筋鐵骨的水麒麟來說無異搔癢,水麒麟雖是龐然大物,,但動作快似閃電,每次攻擊還伴隨著一些法術,三魔厲害的法術根本無暇施出,頭痛不已。

  『水尊』猛地疾退三丈,朝天空噴出一道水箭,三魔以為這頭護山靈獸要施出極為厲害的法術,嚇得慌忙後退,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不料『水尊』用前爪捂了捂大嘴,打了個噴嚏,然後『撲通』一聲躍入天池中,浪花四濺,消失無影。

  三魔面面相覷,沒想到被水麒麟如此戲弄,大感面上無光。

  一旁觀戰的玉如與流香忍不住笑出聲來,三魔這才注意到湖畔多了三個嬌豔如花的少女。

  雖知昊天門下弟子個個道法高深,絕不好惹,但如此被眼前二位少女取笑,三魔還是惱羞成怒,目露殺機,朝三女逼來。

  「能夠趁著我師傅下山來我白蓮峰鬧事,三位恐怕在山下苦苦守侯了不少日子吧。只可惜天池雪蓮還未盛開,你們來得太早了。」思雨冷冷說道。

  「是嗎?你們三人在雪晴真人的眼中,恐怕比三多天池雪蓮要珍貴的多吧。」青魔怪笑道。

  話音未落,三魔排成品字形,面色凝重,竟似比先前對付水麒麟還要謹慎。

  三根碧綠竹杖在三魔的法力催動下,飛空而起,一前二後,凌空擊下。

  竹杖前端綠色螢光閃動,漫天杖影,捲起陣陣狂風,隱有風雷之聲,雷霆而至。

  流香與玉如早有提防,口誦法決,祭起仙劍,破空迎上。

  劍氣縱橫,如兩道倒捲蒼穹的銀色瀑布,狂襲而上,所過之處綠色杖影頓消,勢不可擋。

  三根碧綠竹杖出乎流香與玉如的預料,竟繞過她們的仙劍,朝她們的面門直襲而來,勢如奔雷。

  流香與玉如不敢硬接,疾退。

  一道白色天幕橫空出現,攔在碧綠竹杖前,還未接近,碧綠竹杖的杖面瞬間籠罩一層寒冰,去勢頓緩,險些墜地。

  三魔見狀大驚,趕忙收回法寶,緊握在手,只感覺從碧綠竹杖上傳來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難道雪晴真人一直隱匿一旁?只有她的神兵『玄玉』,才可凍結天下一切兵器法寶。

  三魔定神一望,中間那位少女面若桃李,清麗高雅,美豔不可方物,以三魔的定力修為也不由得愣了一愣,竟似不相信天下有如此脫俗的絕色仙子。

  思雨手中的仙劍依舊未出鞘,光滑雪白的劍鞘散發著絲絲寒氣,映著她的冰肌雪膚,出塵不染。片刻後她的身形漸被冰冷霧氣籠罩,彷彿九天仙女下凡,若隱若現。

  仙劍雖只遙指三魔,卻也威力無窮,激起萬千寒流,朝三魔洶湧捲來。

  「二弟,三弟小心,這小妮子手中的正是雪晴真人的神兵『玄玉』。」青魔叫道。

  藍魔及紫魔點了點頭。

  『玄玉』乃萬古玄冰煉製,至陰至寒,別說是人,就連一些仙家法寶都可被它的寒氣凍裂,盡毀,三魔自知其厲害,數度與雪晴真人交手,吃夠了『玄玉』的苦頭,此刻再見神兵『玄玉』,哪敢不提起十二分精神。

  三魔雖道行高深,此刻身處寒流中也是面色鐵青。

  他們深吸長吁一口氣,手中的碧綠竹杖頓生變化,散發著詭異的黑光,明滅交替,望之心驚。

  流香與玉如分站思雨身後,持劍而立,為思雨押陣。

  碧綠竹杖在空中疾舞,半空中竟出現三個手持利刀的黑色半身骷髏,懸浮半空之中,浮雲似的朝思雨掠去,揮刀砍來。

  思雨依舊冷若冰霜,鎮定自若,也不見如何動作,便發出凌厲無匹的一道劍芒,破空而去。

  白光閃過,黑色骷髏的幻影隨即幻滅,消失無形。

  『玄玉』,依舊未出鞘。

  三魔見思雨如此年輕,卻道行不弱,不禁色變,加之有護山靈獸及她的兩位同門,看來是討不到好處,心中同時萌生退意。

  天際突然一聲響雷,濃黑的烏雲翻滾,如一頭猙獰的巨獸,預示著暴風雨即將來臨。

  風雨來臨前,天池周邊氣溫驟降,站在寒風中的三魔雖不至於瑟瑟發抖,卻也覺不好受。

  如若不是在這絕頂冰峰施展魔功威力大減,三魔斷然不肯輕易離去,眼下三人已被『玄玉』的無匹劍意鎖定,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就在三魔猶豫難決之時,雲海之上,驚現一道人影,那人身前倏地出現一道巨大的光柱,伴隨著滾滾雷聲,轟然落下,罩向三魔。

  「雷霆仙劍決!」三魔同時驚叫道。

  與此同時,『玄玉』出鞘,萬丈寒芒,籠罩天地,轉瞬抽空了方圓千丈的極寒之氣,化作三道冰流,襲向三魔。

  生死關頭,三魔不見絲毫慌亂,同時用右拳擊在胸口之上,從口中吐出一道血箭,速度頓時激增,快似鬼魅,朝山下急掠而去。

  剎那間,光柱雷霆落地,積雪四飛,堅冰俱裂,一個方圓十丈的巨大凹地驚現眼前,巨坑邊已赫然站立一手持拂塵的中年道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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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仙鶴(上)

  昊天峰矗立天際,險峻陡峭,壁直如刀削,猿猴難攀,只有一條崎嶇山路可達半山處,但凡到達此處的遊人也只能望峰興嘆。

  半山處是一平台,前方已無路,是一斷崖,一道鐵索橫在空中,鐵索盡頭隱約可見山路,只是鐵索下雲霧瀰漫,乃萬丈深淵,令人望之生畏。

  風雲莊門下翔天等四人,清晨出發,傍晚時分已到昊天峰斷崖處,一時如其他遊人般,躊躇不前。

  其他遊客自知已到盡頭,也不作多想,飽覽青翠山色,俯瞰山間溪流,搖頭晃腦,吟詩作賦,好不逍遙。

  翔天看了看在山風中輕搖的黝黑鐵索,對林小福道:「你能過去嗎?」

  林小福走到斷崖前,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深淵,又望瞭望那根手臂粗的鐵索,強勁的山風突然襲來,瘦弱的身影不禁一陣搖晃,腳下一滑,險些墜下懸崖。

  當林小福再退下來時,已是面無血色。

  朱章摟住林小福的肩膀,關心的問道:「福頭,沒事吧。」

  林小福擺了擺手,示意沒有大礙。

  「真是個沒用的累贅,我爹怎麼會收你這個啞僕為徒!」雲小瑩柳葉眉倒豎,瞪了林小福一眼。

  「師妹,林小福畢竟是你師弟,不可太過無禮。」翔天突然插話道。

  雲小瑩沒有深思『不可太過無禮』這句話的含義,反而以為翔天幫林小福說話,將小嘴高高嘟起,生起了悶氣。

  「福頭,你還是留在平台這等我們吧,別隨我們上昊天峰頂,太危險了。」朱章說道。

  林小福毅然搖了搖頭,將目光投在那道在山風中搖曳的鐵索上,眼神異常堅決。

  「這……翔天,你看怎麼辦?師傅說路途上都由你做主。」朱章眼神投向那位白衣少年。

  「他喜歡逞強,便由他吧,我們走。」翔天淡淡的道。

  翔天背後的神兵『天琉』一飛衝天,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竟已站在仙劍之上,御劍破空而去。

  雲小瑩看了看林小福一眼,道:「福頭,你還是別去昊天峰頂了,你修煉時間尚短,又無一法寶,路途凶險,還是留在此地等我們回來吧。」

  林小福見雲小瑩心繫自己安危,心中欣喜,本想點頭,但見雲小瑩雙眼始終未離開飄渺雲霧中的那個白色背影,心中一痛,搖了搖頭。

  見林小福如此不識好歹,雲小瑩雙眉緊蹙,道:「你要尋死,無人能夠阻你。」

  言罷,腳底升起一片彩雲,將她身體托起,朝鐵索對面的山頭飛馳而去。

  平台上觀景的十餘名遊客先見氣宇不凡的翔天御劍而去,後睹嬌嬈可愛的雲小瑩踏雲而去,大喜過望,以為遇到傳說中昊天仙人,不禁發出陣陣驚喜的呼喊聲。

  呼喊的回聲在深淵懸崖下迴蕩不休,不絕於耳。

  一些遊客知道朱章與林小福是與剛才飛天而去的兩位仙人一路而來,趕忙飛奔到朱章與林小福二人面前,死死抱住二人的腿,叩頭膜拜,疾呼救命。

  「救苦救難的兩位小神仙啊,我全身經常痠痛,可能命不久矣,求您賜我一顆仙丹,讓我服食後能夠祛除百病,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兩位仙長,我雖然無病無痛,但也渴望像你們仙人一樣壽與天齊,只求賜我一顆不老仙丹,讓我長生不老,這個小小的要求不算過分吧!」

  「我這人的要求更低,不要金山銀山,只求將我的手指頭變成可以點石成金的仙指,日後衣食無憂,定日日供奉兩位大仙!」

  「大仙,我也要不老仙丹和點石成金指!」

  ……

  朱章與林小福被這群遊客死死拖住,折騰得哭笑不得。

  「福頭,神仙太多不好,一個剛剛好!」朱章見遊客們動作越來越大,幾乎將他褲腳扯破,準備開溜。

  福頭用手比劃了一下,表示不明白朱章的意思。

  朱章將手伸進衣中,用力的搓了好一陣子,再出來時手掌心多了一顆不起眼的烏黑藥丸。

  高舉著藥丸,朱章大聲喊道:「不老仙丹只此一顆,我將拋向正前方,有緣者得之!」

  知道朱章素來不喜洗澡,林小福眉頭一皺,已猜出這顆什麼不老仙丹就是他身上的污垢揉搓而成。

  話音剛落,眾遊客已是群情激湧,飛快的從地上爬起後撤幾米,拚命的朝朱章搖手,甚至擠眉弄眼。

  朱章朝正右方做個拋藥的假動作,只聽『撲通』一聲,數人朝右方撲去,摔倒在地,慘叫連連。

  連續幾個假動作,將眾遊客騙得暈頭轉向,傷痕纍纍,朱章開懷大笑,終於將『不老仙丹』拋出。

  黑色的藥丸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被一名書生跳起搶到。

  書生欣喜若狂,正欲一口吞下,卻見面前影影綽綽,一聲哀嚎,已被其他人撲倒在地。

  「福頭,你在這裡陪他們玩玩,我去也!」

  說完話,朱章祭起他那把黝黑無光的仙劍『黑子』,飛身躍上,破空而去,轉眼消失在鐵索盡頭的雲霧之中。

  「跑了一個大仙,這個大仙還未給我們寶貝,不能放他走!」幾個遊客見朱章飛劍遁去,慌忙奔向林小福,想抓住這唯一的一個神仙。

  林小福見這幾名遊客窮凶極惡的朝自己撲來,情不自禁的朝後方退去,猛然回頭,卻發現已是退無可退,到了斷崖邊。

  見林小福所站的位置異常危險,遊客們也不敢太過逼進,畢竟他們只是凡體肉胎,摔下這萬丈深淵定是粉身碎骨,絕無生還之理。

  那名搶得『不老仙丹』的書生在混亂之中將仙丹吞下,此刻正被幾名遊客按在地上猛捶他腹部,希望他將仙丹吐出。

  文弱書生那堪受這般拳腳,『嘩啦啦』吐了滿地的黃水,就是不見那顆黝黑的仙丹。

  林小福心道:先前這班人談古論今,吟詩作賦,其樂融融,親如一家人,為了一顆所謂的『仙丹』卻翻臉無情,變得如此可怕,手段如此凶狠,難道這才是人的本性嗎?

第二十二章 仙鶴(下)

  看著腳下的茫茫雲海,林小福本欲瀟灑的飛身一縱,抓住那條鐵索,攀爬到對面的山崖,猶豫了半晌,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也顧不得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林小福雙腿彎曲,緩緩蹲下,雙手撐地,臀部朝天,向鐵索慢慢爬去。

  一步,兩步,三步……

  見林小福這位應該是無所不能的神仙竟四腳爬地,在懸崖邊緣前行,速度慢如烏龜,遊客們都露出迷惑的神情,心聲感慨,皆暗嘆『神仙之舉,高深莫測,凡人無法臆度』。

  終於,眾人看到他們不遠處的大仙額頭冒汗,雙手牢牢抓住鐵索,身體前傾,緩慢的沿著鐵索繼續前進。

  山風忽然猛刮而來,帶動鐵索一陣劇烈的搖晃,林小福的身體也隨之一陣搖擺,終於腳下一滑,徹底懸空掛在鐵索之上。

  遊客們見此情況已是嚇出一身冷汗,其中一名遊客還讚道:「一聲驚叫都未發出,不愧是大仙,臨危不亂。」

  林小福聽在耳裡,心中羞愧,實際上剛才他張大嘴巴,驚恐之至,就是沒能發出聲音來。

  低頭一看,雲霧瀰漫,深不見底,林小福心中一涼,腦海中閃現出一幅自己墜下深淵,摔得粉身碎骨的畫面。

  林小福定了定神,默運平日修煉的『驚雲決』,覺得四肢百骸頓時暖和了許多,勇氣倍增,腰部使力,雙腿上踢,終於雙腳也勾掛在鐵索之上,感覺安全了許多。

  「大仙這個姿勢比剛才那個猿猴展臂要瀟灑許多,也穩當許多,值得我們借鑑啊!」

  斷崖旁的遊客們又開始他們那漫無邊際的議論,亂發感慨。

  林小福小心翼翼的攀爬著,在勁風中前行,在雲霧中前行。

  也不知過了多久,已是手酸腳麻,這位遊客心目中最神秘的大仙終於發現距離對崖只有百米。

  林小福心下大定,以為成功渡崖在望,突聞從崖底傳來數聲清脆鶴唳,濃霧之中,十餘隻仙鶴從淵下一沖飛天,最前頭的一隻仙鶴,血紅頂冠,金色雙瞳,雙翼伸展開來竟有二三十米,體型之大,世間罕見。

  這群仙鶴首先排成人字形,轉瞬隊形一變,竟成奇妙的心形圖案,且停留在雲海之上,翩翩起舞。

  目睹這一奇景的林小福,霎時忘記了自己必須盡快到達鐵索對岸,離開險境,看得是瞠目結舌,忘乎一切。

  領頭的那隻金瞳仙鶴時而一飛衝天,時而俯衝淵底,其他仙鶴則雙翅互擊,似在為金瞳仙鶴鼓掌一般。

  金瞳仙鶴巨翅猛力一振,狂風大作,附近的雲霧消散無形,藏匿在斷崖山壁的一株蒼松上的一頭青頭巨蟒,現出身形。

  青頭巨蟒縮首盤身,虎視著空中這群仙鶴,神情似頗為畏懼,卻又不敢逃跑。

  金瞳仙鶴髮出一聲尖銳的鳴聲,半空中的那十餘隻仙鶴立時俯衝向青頭巨蟒,快如閃電,勢不可擋。

  鋒利長尖的鶴嘴幾乎都深深的扎進巨蟒體內,紫紅色的蛇血迸出,蛇頭頹然無力的癱下,竟瞬間斃命。

  仙鶴們一擁而上,分食鮮美蛇肉,眨眼工夫吃了個一乾二淨。

  見此慘烈之景,林小福有些為青頭巨蟒打抱不平,同是生靈,為何要彼此吞食。

  一隻仙鶴來晚一步,未能分到蛇羹,大失所望,無意間看見懸掛在鐵索上的林小福,發出了一聲歡喜的鶴唳,竟撲翅朝林小福疾飛而去。

  看到一隻仙鶴朝自己衝來,林小福一陣心悸,深吸口氣,竟鬆開雙手,身體倒掛在鐵索之上,默運『驚雲決』,雙手掌心朝天,右手變成蘭花拂指狀,朝仙鶴彈去。

  方圓幾米的雲氣匯聚成一道氣柱,前端鋒利如槍,刺向已飛至面前的仙鶴。

  貪吃的這只仙鶴不慌不忙,鶴嘴中吐出一個乳白色的氣狀球體,迎向林小福的『雲槍』。

  這是什麼品種的仙鶴,竟也會道術!

  林小福又吃一驚,難怪先前那體型巨大的青頭巨蟒在這群異種仙鶴面前也不堪一擊。

  砰……

  氣浪四襲,勁風大作,本已身疲力盡的林小福只覺得雙腳不自覺的一鬆,竟未能勾穩鐵索,一頭栽下,墜向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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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懸觀(上)

  日薄西山,昊天峰頂,舉目眺望,雲蒸霞蔚,天地間緋紅一片。

  翔天、雲小瑩及朱章三人,心神震撼,被眼前的瑰麗奇景吸引,一時忘記此行目的。

  翔天最先回過神來,感慨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昊天奇峰,山色壯麗,氣勢非凡,鐘靈奇秀,不愧為道家仙山聖地!」

  「我們的風雲莊巍峨雄偉,絲毫不比這昊天峰差!」雲小瑩不服氣的道。

  「師妹,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天然奇峰,可具天地之靈氣,對我們修道之人有莫大的裨益。風雲莊雖建築精奇,巧奪天工,畢竟是後天所為,怎能奪天地之造化!」朱章也似頗有感觸,長嘆道。

  翔天詫異的望了朱章一眼,顯然未想到貌不驚人、貪吃好睡的這位師弟竟有如此見地。

  「那我們風雲莊當初為何不找座類似昊天峰的奇山,開創門戶,卻大興土木,建成天下第一莊?」雲小瑩不解的問道。

  「洞天福地,又豈是可輕易霸佔。如昊天五峰,數千年前各有一頭靈獸鎮山,普通修道之人,遠非其敵。直至昊天真人出世,憑著手中一把上古神兵『昊天』及高深莫測之道法,降伏靈獸,合五靈獸之力,完成『昊天五靈通天陣』,除魔斬妖無數,當世無敵。之後收下五名弟子,分駐昊天五脈,創建昊天門。」

  朱章回想起千年前的昊天真人寰宇無敵,藝壓天下,不禁神采飛揚,心潮澎湃,語聲激昂。

  此時,雲海之上,蒼穹之下,一道絢麗的七色彩虹倏地出現,彩虹附近水霧裊裊,光影閃爍,空中竟出現了一座宏偉肅穆、氣勢恢弘的道觀。

  觀前古木參天,松杉蔽日,白玉鋪成的平台上高聳一石門,青色石階盤旋而上,盡頭是一八角形雙層雙簷閣,閣後一雄偉道觀,四方形、大出桅、高舉折、陡屋頂。四角飛簷呈龍頭探海之勢,鎏金瀝粉,玉瓦銀磚,雕樑畫棟,雍容典雅。

  支撐道觀的四擎天石柱並排而立,其上雕刻著珍禽異獸,聞所未聞,百姿千態,活靈活現。

  道觀大殿前高懸一長寬玉石,玉石晶瑩,卻有二道金光閃爍,明滅交替,竟是狂草飛揚二字:昊天。

  「素聞昊天道觀乃懸空而建,怎麼此刻竟飛昇到空中?難道昊天門人真有如此大法力,大神通?」朱章目露異色,驚道。

  雲小瑩已是目眩神迷,無法相信眼前的奇景,呆呆的望著天空中這遠勝風雲莊的巍峨道觀。

  翔天突然御氣飛天,直撲向空中的昊天道觀,轉瞬身影出現在光影之中,仿若仙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們看到的不過是水霧折射光線而成的海市蜃樓,真的昊天道觀應該在絕壁之上。」

  雖然翔天身在高空,但此話他是用真力說出,朱章與雲小瑩二人聽得一清而楚。

  「翔天,想必你知道昊天道觀所在,快帶我們去呀!」雲小瑩急欲看見真的昊天道觀是否如海市蜃樓那般驚豔。

  「你們隨我來!」翔天話音剛落,腳踏在『天琉』之上,御劍俯衝而下,朝正北面的絕壁飛去。

  朱章與雲小瑩自緊隨翔天身後,從昊天峰頂飛下,見到了他們終其一生也難忘的仙家奇景。

  萬仞絕壁之上,兩道瀑布,飛流直下,如懸空白練,搗珠崩玉,雨霧騰空;又如水銀瀉地,氣勢磅礴,撼天動地。

  兩道銀白珠簾之間,絕壁之上,凸出一塊山崖,崖上一道觀,懸空而建,飄渺於雲海之上,奪天地之造化,令人難以置信。

  三人定神一看,正是海市蜃樓中那座雄偉道觀。

  唯一的區別是此時道觀中有兩位道童走出,朝空中的翔天三人問道:「來者何人,擅闖昊天門!」

  翔天見兩道童口氣疾厲,有訓斥之意,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沉默不語,未稟告來意。

  朱章知翔天心高氣傲,此刻俊臉如罩冰霜,知他不會答話,於是趕忙應道:「我們三人乃天下第一莊風雲莊莊主雲卓絕門下入室弟子,今日是特來投送拜貼,是友非敵,勞煩兩位仙童大駕,幫我們通傳一聲,感激不盡!」

  兩道童見半空中的這位胖子少年言語中敬意十足,更稱呼他們為『仙童』,便微笑的點了點頭,快步朝道觀殿內走去。

  不多時,兩道童走出大殿,同時伸出右手,中指指向三人,拇指食指相接成圓環狀,其餘二指微曲,口中唸唸有詞。

  見二道童似在施法,想起昊天道法深不可測,翔天等三人立時全身戒備,注視著二道童,不放過他們任何細微動作。

  水氣煙霧,漫天浮游,二道童面前的霧氣卻一掃而空,匯聚成形,朝前方伸延,止於翔天等三人腳下。

  翔天低頭一看,竟是水霧凝結而成的雲橋,輕踏而上,發現雲橋雖柔卻極具韌度,玄妙異常。

  「師尊紫羽真人正在主殿等各位,請!」二位道童異口同聲的說道。

  即使以翔天的狂傲自負,知悉昊天其他四脈首座接見他們幾個後輩也非易事,如今卻被當今正道第一人,功參造化的紫羽真人親自召見,也頓覺受寵若驚。

  翔天、朱章及雲小瑩三人驚喜交加,疾步走下雲橋,最冷傲的翔天也朝兩位道童露出了難見的幾絲笑容。

  紫羽真人,已是修道界一個永遠無法超越的神話,即使是金頂寺的聖僧主持,也無法與紫羽真人相提並論。甚至是千年一現的天佛,比之放棄羽化成仙的紫羽真人,也頗有不及。

  修道數千載,道法通徹天地,恐已無所不能。

  大多數修真人士都認為紫羽真人已經超越了昊天門開派祖師昊天真人的天人合一的無上境界,達到了另一個玄之又玄的至高境界。

  即將見到千百年來最傳奇的一個神話人物,以翔天的定力也不禁心頭『砰砰』亂跳。

  朱章更是吹氣成鏡,開始梳理自己的亂發,整理儀表,片刻之後容光煥發。

  雲小瑩並不太知曉紫羽真人那轟天動地的傳奇事蹟,只是因為被昊天門掌門親自召見而感到顏面有光,面上含笑,並無翔天那般心神蕩漾,更無朱章那般歡天喜地。

第二十四章 懸觀(下)

  三人正欲尾隨二位道童進入昊天道觀,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鶴鳴,都轉身回頭望向天空。

  十數隻仙鶴疾飛而來,領頭那隻仙鶴體型巨大,比普通仙鶴大上近十倍,紅頂黑嘴,羽翼潔白,神竣異常。

  「啊,是『紅豆』和它的孩子們回來了。」左側的道童歡喜道。

  翔天這才想起昊天峰的護山靈獸乃仙鶴中的異種——金瞳鶴,力大無窮,凌雲駕霧,日行千里,自通道術。

  更令諸人驚奇的是金瞳鶴背上,坐有一人。但當翔天等三人看清楚此人面目時,如遭雷擊,驚愕當場。

  那人身穿灰色布衫,正興奮的朝翔天等人搖手,竟是林小福。

  原來林小福當時墜向深淵,以為必死無疑,卻被通人性的金瞳鶴『紅豆』在半空中托住,載著他在天空馳騁翱翔,好不逍遙快活。

  當林小福乘坐著金瞳鶴從眾遊客面前飛掠而過時,更是贏得掌聲一片,無數的驚嘆聲,遊客們立時堅信林小福才是先前四位仙人中本領最大的一位。

  夕陽西下,鳥倦歸巢,金瞳鶴『紅豆』便帶著林小福飛向它的家——昊天道觀,恰巧碰上翔天等三人。

  金瞳鶴與其他仙鶴飛落殿前,林小福也平安著地,用手勢向翔天等三人問好。

  「你們認識『紅豆』背上這位少年?」道童見翔天等三人面色古怪,林小福又朝他們打招呼,於是問道。

  「他是我們師弟,落在後方,現在終於及時趕到,可以隨我們一同拜見紫羽真人。」朱章一把摟住林小福的脖子,笑著答道。

  兩位道童『哦』了一聲,朝大殿走去。

  翔天面色轉冷,似乎極不想林小福隨他一起拜見紫羽真人,冷冷的道:「我們走吧。」

  說完話後,翔天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向昊天門大殿,雲小瑩朝朱章和林小福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上。

  朱章一邊拖著林小福朝裡走,一邊問道:「好小子,你竟能乘坐上古異禽金瞳鶴而來,真是讓人不敢相信。老實交代,你是如何做到的?」

  林小福比劃道:「我攀爬鐵索時一不小心跌了下去,被好心善良的仙鶴救起,就這麼簡單。」

  「你真的去攀爬那條鐵索,這不是尋死嗎?」朱章的小眼突地睜得溜圓,驚恐的說道。

  「沒事拉,你看我不是安然無恙。我們這是去哪裡呀?」林小福比劃著問道。

  「這還用問,自然是昊天門掌門紫羽真人。幸虧我們是風雲莊門下,普通的小門小派恐怕兩這兩個帶路的道童都見不到。」朱章得意洋洋的道。

  林小福雖孤陋寡聞,但紫羽真人的大名還是知道的,雖談不上如雷貫耳,也知道昊天門掌門是當今一等一的絕世人物,當下加快腳步,緊緊跟著前方的翔天,心情激動。

  不知不覺中,一行人穿過前殿,來到昊天道觀的主殿,兩道童隨即退下。

  整個大殿空無一人,安靜祥和。過道兩側各立著九尊青銅爐鼎,香霧裊裊,清香沁脾,令人精神一振。

  抬頭張望,可透過無色晶瑩的琉璃瓦看到碧藍如洗的蒼穹,絕壁上的翠綠虯松;環顧四周,無甚擺設,只見壁側懸掛銅燈,木樑紅漆金字,字形古怪,難以辨識。

  鼎內大殿正前方有一古色古香的木椅,兩側擺放著四張檀木靠椅,皆空無人坐。

  在這莊嚴肅穆的道家寶殿,翔天幾人不敢高聲言語,都垂手而立,靜待紫羽真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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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迷惘(上)

  風雲變幻,日出日落,時間如流水般流逝,已是過了一夜一晝。昊天道觀的主殿內寂靜異常,悄無聲息,只隱約可聞遠處的鶴鳴猿吼之聲。

  翔天、朱章、雲小瑩及林小福四人在殿內佇立不動,不知等了多久,始終不見紫羽真人出現。

  雲小瑩終於忍不住了,將父親臨行前對她的叮嚀拋之腦後,大聲嚷嚷道:「昊天門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根基深厚,歷史悠遠,如不是我們風雲莊門下日降一妖,夜伏一怪,恐怕天下早已大亂。紫羽真人,你再不出來我可就走了!」

  雲小瑩口氣強硬,似乎她是什麼大人物,紫羽真人不見她是莫大的損失一般。

  「師妹,不可無理!」

  翔天見雲小瑩如此大聲喧嘩,且語氣頗不尊重昊天一門,萬一被紫羽真人聽到不知是福是禍,連忙勸說道。

  「哈哈!」爽朗的笑聲在半空中突然響起,四人面前現出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

  發須雖白,卻是童顏,眼神與世無爭,同時又深邃難測,令人不敢直視。

  強大無匹的道家仙氣充盈整個空間,四人的心跳無法抑制的猛然加速,幾乎要破胸腔而出,衝出體外。

  何人有如此無上威嚴,只憑無形的氣勢便壓得翔天等四人幾乎窒息?

  四人眼前這一道人,不是天,也非地,卻有讓天地臣服的氣質,彷彿是一個獨立於天地之外的神秘存在,他難道便是被無數修真人士傳誦的那個無法想像無法超越的修真神話!

  翔天覺得面龐如被火燒,頓時覺得有些慌亂,抬頭卻發現面前的老道正注視著自己,眼神有若實質,刺得皮膚微痛,心下駭然。

  「真人,晚輩乃風雲莊門下翔天,身旁三位乃我同門朱章、雲小瑩及林小福,受師傅委派,投帖給真人,還望昊天門有弟子出席此次風雲盛會,共商除魔大計。」

  翔天半跪著將一紅底金漆帖呈到老道面前。

  「你怎知道老道便是紫羽,也許我不過是個昊天觀的掃地道人。」老道雖口裡這麼說,還是將拜帖接過。

  翔天穩下心神,直起身形,沉聲道:「真人若不是紫羽真人,定也是昊天另一位真人,將拜帖交付於您也是一樣,況且晚輩初習道法,眼拙也在所難免,素聞昊天門心繫天下蒼生,胸襟博大,又怎會和一個晚輩計較。」

  翔天一身崢嶸傲骨,資質出眾,紫羽真人自是一眼看出,又見他答話不亢不卑,氣度非凡,心中也頓生詫異。

  眼神一掃而過,紫羽真人驚奇的發現風雲莊門下這三個少年都是人中之龍,尤其是最後那神情有些靦腆的少年,體內竟隱藏著幾股強大法力,非同小可。

  「魔門復出,必是有備而來,昊天門下正好有些年輕弟子需要歷練,可陪同你們一同前往風雲莊。此次又要勞煩風雲二位莊主主持大局,照顧我昊天后輩,讓老道汗顏啊。」

  紫羽真人將拜帖打開,看了幾眼,微笑道。

  不知何時,那股吞噬天地的可怕氣勢已經蕩然無存,翔天等人頓時覺得壓力大減,輕鬆不少。

  「真人客氣了,能與道法出神入化的昊天門下共同斬妖除魔,我們定獲益良多,道法精進不少。」

  翔天未料到此行如此順利,紫羽真人竟答應讓昊天門弟子下山參加盛會,必使在風雲莊召開的除魔大會增色不少。

  「下月初八,時日尚早,你們四人可在昊天峰小住一陣。」紫羽真人又道。

  翔天與朱章二人聞言大喜,要知昊天門乃道家聖地,在此修行,與眾昊天門弟子切磋,道法進步之快,可能一日千里。

  「真人,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只是我這位笨師弟入門較晚,目前還不會御氣飛天,此次我們是乘坐馬車而來,顛簸數月才到昊天峰下。」雲小瑩突然插嘴道。

  這番話頓時讓翔天與朱章美夢成空,要在下月初八前趕回風雲莊,必須馬不停蹄的立即返程。

  林小福感覺面如刀割,知道這定是翔天那滿含殺意的憤怒目光造成的。

  朱章卻輕輕拍了拍林小福,道:「沒事,下次有機會我們再來昊天門。」

  聽到好友朱章如此安慰自己,林小福更覺內疚,把頭低下,不敢與任何一人的眼神接觸。

第二十六章 迷惘(下)

  「小夥子,你還不會以真力御氣或者御劍飛天嗎?」紫羽真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證實一下。

  林小福因為羞愧臉漲得通紅,黯然點了點頭。

  「真人,福頭他雖不耳聾,卻口不能言,所以修行起來事倍功半,艱苦異常。但他雖入門只有區區一年,竟可以無師自通以手勢施展法術,已經大大的超乎我們的想像了。」

  朱章向紫羽真人解釋道。

  「原來如此。手勢略加變幻便是佛家手印,如果配合真言,有鬼神莫測之威。別洩氣,我有一套道家御物心決,無需吟誦,便傳授與你,讓你可以翱翔九天,逍遙天地間。」

  紫羽真人聽聞林小福是啞巴,似想起某事,眉頭微皺半晌才舒展開來,微笑道。

  林小福聞言大喜,立即叩頭謝恩,卻發現被一股無形之力將身體扶起,動彈不得。

  道家仙法,非同凡響,加之是紫羽真人親授,簡直是天賜機緣。

  翔天與雲小瑩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只能暗嘆『傻人有傻福』。

  朱章則毫不掩飾他的羨慕與嫉妒之色,並且還裝出一副憂鬱的神情,道:「真人,其實我御劍時經常站立不穩,幾次險些摔得粉身碎骨,不知何故。不知道真人能否抽空點撥一下?」

  「那是你心浮氣躁之故,你氣沉丹田即可無憂。」紫羽真人笑道。

  見紫羽真人婉言推拒,朱章只好尷尬的笑了笑,感覺臉上一陣火辣。

  「林小福,你隨我來。清風、明月,你們二人帶翔天他們三人去後殿客房休息。」紫羽真人語聲不高,卻遠遠傳開。

  先前那兩位小道童快步從殿外走進來,其中一人朝翔天等三人微笑道:「三位,請這邊走。」

  翔天雖心中不悅,卻不敢悻悻之色掛在面上,只能苦笑著隨道童離去。

  雲小瑩卻冷哼了一聲,將戀戀不捨、賊心不死的朱章一起拉走。

  紫羽真人腳下湧出一片紅色祥雲,托著紫羽真人飛速朝前方掠去,林小福只好一路小跑,緊隨其後。

  不知不覺間,二人登上崖邊一寶塔狀的三層閣樓。樓間四處懸掛著紫紅色的銅鈴,竟有成百上千之多,同在山風中搖曳,卻無一銅鈴發出響聲。

  「知道為何銅鈴失聲?」紫羽真人問道。

  林小福觀察了半晌,沒看出個理所然來,搖了搖頭。

  「因為它們無芯,正如你剛才沒有用心一般。」紫羽真人淡淡的說道。

  林小福走到一銅鈴面前,將其翻過來一瞧,這才發現這些鈴鐺徒具其表,內部已無銅芯。

  紫羽真人讓林小福將右手平伸而出,隨後用兩指輕輕壓在林小福手腕脈處,過了好半晌,嘆道:「亙古之秘,盡在你身啊!日後你的修真路何止坎坷,恐怕凶險之極!罷了,我傳你一套心決,你日後須勤加修煉,不可懶怠,切記切記!」

  見林小福雖滿面迷惑,卻毅然點頭,紫羽真人這才接著道:「天地玄心,以意為先,道法自然,源於天地……」

  天色轉暗,夜幕降臨,惟獨這懸空昊天道觀,瑩光萬丈,亮如白晝。

  此刻,林小福獨自一人在寶塔閣樓默背口訣近一個小時,終於完全銘記在心,再次睜開雙眼,只見雲霧飄裊,紫羽真人仙蹤已渺。

  法決晦澀難懂,冗長深奧,精妙之處遠勝自己修習的『驚雲決』,本應歡喜無比的林小福卻突然回想起那無數道輕蔑的眼神,無數聲不屑的斥罵,心中一陣刺痛。

  修行,便從現在開始,不讓一分一秒從身邊悄悄流逝。

  林小福盤膝坐下,在這懸空寶閣上,平生第一次全身心投入到呼吸吐吶之中,感應體內那時有時無的先天真力及蒼茫天地之間的無窮靈力。

  翌日清晨,一聲轟隆雷聲,將吐吶一夜的林小福驚醒,多虧他道行不深,無虞走火如魔之險。

  深吸一口氣,林小福感覺從未有過的精神氣爽,看看腳下溢動的流雲飛霧,絕壁上挺拔的蒼松翠柏,掠空而過的金瞳鶴群,晨霞絢爛的瑰麗美景,盡收眼底。

  轟……

  昊天峰頂又響雷四聲,似乎預兆著什麼。

  十數個五顏六色的光點,從昊天峰正北面的白蓮峰疾射而來,速度極快,轉眼間已到了昊天峰絕壁之前。

  林小福這才看清楚,這些彩色光點竟是十多位身披綵衣美若天仙的少女,她們踏劍而來,領頭一人是一位面容俏麗的中年道姑,身穿白色道袍,一塵不染。

  「咦,這不是前幾日在客棧遇到的那個啞僕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通天閣?」一紅衣少女朝身旁的兩位少女小聲嘀咕道。

  「沒錯,是他,五妹,你可看清楚了,以後別總是追問我和流香關於這個啞僕的各種希奇古怪的問題,有話自己和他說去。」一綠衣少女對身邊的一白衣少女小聲道。

  這三位少女正是白蓮峰上的擊退魔門元宿青紫藍三魔的流香、玉如及思雨。

  一身素白如雪的思雨驚喜的回過頭來,順著玉如所指的方向,看到了獨自一人佇立在通天閣上的林小福。

  衣袂飄舞,御劍飛來,漫天的霧氣似被一股突然而至的寒流凝結,一切都朦朦朧朧。

  一張清麗絕倫的面容映入林小福的眼簾,絕美的風姿已非任何筆墨可以形容,驚豔無雙。

  幽怨而又熾熱的眼神,迷惘而無措的眼神終於交聚,時間在這一刻似乎停止下來,只為這對少男少女。

  似乎等待了百世千生,終於在這一刻迸出奇妙的火花。

  「你還記得我嗎?」思雨語聲有些哽咽,低聲問道。

  林小福感覺眼前這位仙子似曾相識,在哪裡見過,卻始終回想不起來。

  過了好半晌,他搖了搖頭。

  半空中踏在仙劍上的仙子的玉頰劃過一顆晶瑩的淚珠,淒美絕倫。

  「思雨,走了。」中年道姑輕聲喚道。

  思雨轉身朝中年道姑點了點頭,然後朝林小福道:「林小福,我叫思雨,記住我,永遠!」

  白芒一閃而逝,眨眼工夫一眾仙子都消失在雲霧之中,思雨離開前的深情回眸已深深的烙在林小福的心頭。

  自己從未到過昊天門,她卻知曉自己的名字,說的話雖古怪卻十分親切。她是誰,我又是誰?塵封中的記憶是否有她呢?

  林小福心頭也被雲霧籠罩,陷入迷惘之中。

  恍恍惚惚之間,似乎有一種異常微妙的感覺,在林小福的心靈之中慢慢滋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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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凶兆(上)

  五聲昊天驚雷過後,平日冷冷清清的昊天道觀主殿逐漸熱鬧起來。昊天五峰的首座及門下弟子都陸續到來,似是難得的一場盛會一般,相互間熱情的打著招呼,彷彿多年未見。

  大殿四壁的古燈不知何時都已燃起,殿內燈火輝煌,陰晦之氣一掃而空。

  一身素衣的中年道姑領著身後十幾名年輕女弟子,步入大殿,其他諸脈的所有的年輕男弟子立即都將目光投在一名光麗照人、冷豔絕倫的女弟子身上。

  中年道姑冷冷的哼了一聲,道:「思雨,誰找你搭腔你便把誰的舌頭給我割下來。」

  思雨的面上宛如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冰霜,低頭應道:「是,師傅。」

  中年道姑威勢極重,乃白蓮峰首座雪晴真人,掌管昊天一門刑罰之職,眾年輕男弟子畏其如虎,慌忙將目光移開,噤若寒蟬。

  「雪晴,何事又大動肝火,些許小事不必和後輩太過計較嘛!」一白眉老道笑著說道。

  「紫虛,都是你當年將思雨送入我門下,才使得我昊天門出了好些登徒浪子。」雪晴微怒道。

  「雪晴,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思雨她悟性過人,道行進境極快,可謂一日千里,連你都將『玄玉』傳與她,期望她光大白蓮一脈。況且思雨偶爾在眾男弟子面前現現身形,也可增強他們的定力修為,以免日後被妖女勾魂奪魄,何怒之有?」紫虛真人撫鬚笑道。

  「修道百年你還是老不正經,小心教壞了你門下弟子。」雪晴嗔道。

  「你呢?歲月也沒在你面上留下任何痕跡,美麗如昔啊!」紫虛真人讚道。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對了,此次掌門師叔召我們前來所為何事?」雪晴問道。

  「待雲陽及陸師弟到來再說吧。」紫虛真人嘆了口氣,沉聲道。

  「難道真的出了什麼大事不成?」雪晴面有惑色,追問道。

  紫虛真人正欲答話,殿外傳來道童的喊話聲。

  「雲陽真人、陸首座及門下弟子到。」

  雪晴與紫虛真人轉頭一看,見一道一俗並肩走來,他們身後各跟著數十位年輕弟子。

  「雲陽,大同,你們知道發生了何事嗎?」雪晴直截了當的問道。

  二人停下腳步,朝雪晴搖了搖頭。

  「百餘年未聞五雷轟頂之警音,看來又有大事發生了。」雲陽真人面色凝重的說道。

  「不錯,我們也休息了太久,是該活動活動筋骨了。」落雁峰首座陸大同不驚反喜,似惟恐天下不亂。

  「哪裡輪得到我們,照我估計,掌門師兄定又是派年輕弟子外出歷練,我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各自山頭睡大覺吧!」紫虛真人調侃道。

  「紫虛,你說得沒錯!」一個聲音突然在眾人耳畔響起。

  「參見掌門!」

  四位位高權重的首座,突見掌門紫羽真人出現,面上驚異之色一閃而過,異口同聲說道。

  紫虛、雪晴、雲陽及陸大同一直都不明白,同樣是修習『天玄玉心決』,自己的道法修為也已經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為何每次掌門驟然出現都絲毫察覺不到,難道說放棄羽化成仙后,道法修為可以達到一個即使是修道中人也難以想像的至高境界嗎?

  幸虧眼前這人並非敵人,而是他們的昊天掌門:紫羽真人。

  紫羽真人面上隱有憂色,沉聲道:「大家入座吧。」

  隨後,昊天門五位真人走到大殿前方的坐椅處,按次序依次坐下。

  四位首座帶來的年輕弟子則分別站立於他們身後,好奇的打量著其他四脈的弟子,顯然他們之間很少見面。

  當然,大多數目光都聚焦在白蓮一脈的諸美女身上,尤其是清新飄逸的思雨,格外出眾,更是成為眾年輕弟子的注視焦點。

  「掌門,是否我們昊天一門發生了大事?」雪晴雖年近三百,但少女時的脾性一直未改,心直口快,剛一坐下便忍不住問道。

  「話要從三個月前說起。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吾在昊天峰顛夜觀星象,發現正北方有一道紅色的祥光直衝雲霄,令星漢失色,明月無光。當時也未仔細推算,便派姬冰前往北方查看,看是否有上古神物出世。結果姬冰這一去就杳無音訊,直到昨夜偶然發現北方那道紅芒竟轉變成藍芒,極似詭異,於是卜卦推算一夜,才知這是大凶之兆,而凶兆所指竟是我昊天門,所以不得不以五雷轟頂之音相邀,才將你們四位首座一道請來,共商此事。」

  紫羽真人簡略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第二十八章 凶兆(下)

  四首座對於學究天人的掌門紫羽真人的『周易推算大法』從無懷疑,立時明白此事的嚴重。即便不是凶兆出世,單是姬冰失蹤一事,傳將出去,恐怕也要引起軒然大波。

  姬冰道法深湛,乃昊天主脈大弟子,如今生死不知,確實讓人擔心。

  「此事看來的確非同小可,大有文章。也許是魔門中人所為。」陸大同道。

  「魔門,我看他們還沒這個能耐。昨日青藍紫三魔險些被思雨的『玄玉』所傷,我施出『雷霆仙劍決』後,他們更是以『血遁大法』才逃逸而去,恢復功力恐怕需要數月。這三個老魔頭尚且如此,魔門其他小兵小將更不用提。」

  雪晴指了指她的得意弟子思雨,神采飛揚,隱有炫耀之色。

  眾年輕昊天門弟子無一例外的故作驚訝,雖然他們早聞白蓮峰思雨師妹悟性過人,道行進境極快,但卻裝作第一次聽聞思雨的存在一般,名正言順的將目光牢牢鎖在思雨面上,飽餐秀色。

  「雲陽,你怎麼看?」紫羽真人詢問道。

  「姬冰失蹤之地,異兆不斷,我們自然要派人前去察看一番。只是著人選……」雲陽真人欲言又止。

  「掌門師叔,思雨如今修行有成,又有神兵『玄玉』護身,可擔此重任,只是她一人似乎勢單力孤,其他諸脈也應派幾位傑出弟子,共同前往。」雪晴回頭看了一眼思雨,微笑著說道。

  「思雨的確悟性過人,神光內蘊不露,『天玄玉心決』已經到了玄冰心境,的確可勝此重任。」紫羽真人目光如炬,似有感觸的說道。

  思雨點了點頭,心驚自己數日前才突破到玄冰心境,師傅雪晴都不知,卻被掌門師叔祖一語道破。

  「是嗎?思雨,你已修到了玄冰心境?」雪晴聞言後也驚奇的說道。

  「弟子本想昨日稟告師尊,但青藍紫三魔來襲,徒兒一時將此事忘記,請師傅責罰。」思雨應道。

  「這是好事,何罪之有!」雪晴滿面春風,也為思雨道法大進而高興。

  聽聞年輕的師妹思雨都已經突破了玄冰心境,在場的年輕男弟子都覺得面上一陣火辣,羞愧的低下了頭,無顏繼續注視著這位高傲冷豔的師妹。

  紫羽真人冷冷的眼神從門下百餘名年輕弟子面上掃過,發現竟無一人敢毛遂自薦,不禁苦笑,未料到他們都如此有自知之明。

  「其餘各脈的三代弟子,有誰願意陪白蓮一脈的仙子思雨下山除魔?」紫虛真人突然想起了什麼,面色古怪的嚷道。

  我……我……我……

  應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尤其是落雁峰首座陸大同身後的俗家弟子喊聲之大,穿雲裂石,聲勢驚人,將陸首座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

  「你們都不臉紅,練了十幾年都還比不上一個才入門數年的小姑娘,憑什麼和她去除魔,你們只會成為她的累贅。」陸大同見門下弟子如此不爭氣,讓自己當眾出醜,幾乎暴跳如雷,怒吼道。

  紫羽真人知道自己的師弟紫虛真人年輕自己數百歲,但也是修行五百餘年,還是如當年那般有些玩世不恭,回首往事,腦海中閃現出一個窈窕身影,不勝感慨。

  「紫羽真人,如若貴門不嫌棄,我願意前往。」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隨後緩緩走進一位少年。

  這少年雙眉如劍似戢,目如璀璨星辰,加上一身白衣如雪,冷傲脫俗,俊郎非凡。他正是得風雲莊二位莊主真傳的大弟子:翔天。

  所有人都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名白衣少年的氣質似乎與同樣白衣飄飄的思雨的氣質一般無二。

  同樣的冷,同樣的傲,同樣的出眾。

  翔天身後跟著三人,正是朱章、林小福及雲小瑩。

  雲小瑩突然發現那日在客棧中羞辱自己的紅衣與綠衣少女也在大殿之上,頓時怒氣勃發,衝著二女嚷道:「你們兩個長舌婦怎麼也在這裡,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昊天門下的年輕弟子本覺得眼中一亮,一個陌生可愛的少女出現在他們面前,微笑時露出的迷人酒窩竟似有般魔力,給人一種新奇的感覺。

  不料此女突然朝前衝去,還大聲喝罵,先前的美好感覺頓時一掃而空,原來還是白蓮峰的師姐師妹們秀外慧中,表裡如一,百看不厭。

  流香與玉如也未料到會在昊天峰遇到當日刁難過的這位小姐,而昊天各脈首座皆在,師尊雪晴即使要袒護自己也有心無力,想到這不由得玉容微變。

  「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們昊天道觀內大聲喧嘩!」一位道人朝雲小瑩大聲呵斥道。

  「師妹,不得無力,在坐的都是昊天門的各位仙長,豈容你胡鬧!」翔天一把拉住雲小瑩,勸慰道。

  「昊天門是道家聖地又怎麼樣?萬事抬不過一個『理』字。我雲小瑩與你們這二位昊天門弟子素未謀面,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們卻在我師兄面前損我,什麼庸姿俗粉,遠遠不及你們的五妹啊,言辭要多刻薄便有多刻薄!」

  雲小瑩指著流香與玉如二人說道,顯然不肯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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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威嚴
  紫羽真人將手微微抬起,然後放下,整個大殿內立即寂靜下來,連任性的雲小瑩都不敢說話,只能氣嘟嘟的鼓起櫻桃小嘴。

  「這幾位年輕人是風雲莊門下,此次前來拜山投帖,邀請我門下弟子參加下月在風雲莊舉行的『除魔大會』。待客之道,以禮為先,流香、玉如,你們二人出來,告訴你們的師尊及在座的各位師叔師伯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何捉弄這位姑娘的。」紫羽真人雖是輕聲說道,但卻透露出一股威嚴,令人心中生懼。

  流香與玉如戰戰兢兢的走了出來,正欲答話,翔天卻搶先說道:「真人,這不過是一場誤會,兩位仙子談話中並位意指在下的師妹,不過是我師妹生性多疑,以為她們在指桑罵槐,所以才有口舌之爭。」

  翔天這番話說得異常客氣,令昊天門上都心生好感,暗讚這白衣少年識大體。流香與玉如更是心存感激,要知昊天門規森嚴,一旦被罰責,絕對不是皮肉之苦。

  雲小瑩見翔天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終於沒再發話,心中無限委屈。

  紫羽真人頷首微笑道:「既然如此,流香、玉如,你們退下,切記下次不可妄語,要知『禍從口出』這一至理。」

  流香與玉如齊齊點頭稱是,慌忙退下,才發現自己已是香汗淋漓。

  「翔天,你帶你的師弟師妹見過我們昊天四峰的諸位首座。」紫羽真人和顏悅色的道。

  翔天領著朱章、雲小瑩及林小福,分別朝四位首座請安問好。翔天身後的朱章和雲小瑩都異常配合翔天,點頭微笑甚至鞠躬,只有未見過世面的林小福如木頭一般,愣愣的,一動不動,面上的表情也相當呆滯。

  朱章撞了撞林小福的肩膀,小聲道:「嘿,你是不是昨夜在通天閣整夜未眠,人都傻了。別怪我沒告訴你,白蓮峰首座雪晴真人門下俱是絕色美女,不要太失態,讓她們看輕我們。我們要學習翔天那股傲氣,那才可能吸引她們。」

  說著說著,朱章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醜態畢露。

  林小福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跟在朱章後面。

  「後生可畏啊!」雪晴真人朝向她施禮的翔天笑道,滿目都是讚賞之意。

  「真人過獎了。」翔天謙虛答道。

  白蓮峰的年輕女弟子都目不轉睛的盯著氣宇軒昂的翔天,想近距離看清楚這位搭救自己姐妹的少年是如何的驚才絕豔。

  只有思雨一人,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哀愁,看著翔天背後那有些猥瑣的身影。

  翔天也驚異的發現了一身白衣如雪的思雨,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雅氣質,顛倒眾生的絕世容顏,世間罕見。

  這道白色倩影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在翔天的心口打上了一個永遠無法抹去的烙印,也許不是一見鍾情,但卻是刻骨銘心。

  她,原來就是紅衣與綠衣少女提到的那位『五妹』!

  翔天破天荒第一次生出了愛慕之心,面有喜色,甚至有些無理的直視著面前這位絕色佳人。

  但沒有人注意到翔天的異態,因為在所有昊天門弟子心中,思雨一直都是萬千少年注目的焦點。

  隨後,朱章與雲小瑩一同拜見雪晴真人,只是雲小瑩口中說著客氣萬分的話,雙目卻死死盯著站在雪晴真人身後的玉如和流香,顯然餘恨未消。

  雪晴真人略一察言觀色,便知雲小瑩對自己的兩個徒弟心存芥蒂,於是道:「小瑩姑娘,我與你父親雲卓絕有過一面之緣。你父親道法高深,『驚雲決』更是威力奇大,本輪不到我來教你。不過我們白蓮峰有一套非常適合女子修行的奇術,也許對你日後降妖除魔會有所幫助,再不濟也可以在危險時刻保你性命,你可有興趣?」

  雲小瑩雖有時任性之至,但也聰明乖巧,知道昊天道法天下無雙,而且法術繁多,即使學其一種也終身受益無窮。

  雲小瑩當即叩頭謝過,喜道:「多謝真人垂青,瑩兒願意學,一百個願意學。」

  「那好,你便在白蓮峰逗留一段日子,修行此門法術。」雪晴真人微笑道。

  隨後雪晴真人將目光投向林小福,見是思雨在通天閣問話的那名少年,不禁輕輕的『咦』了一聲。

  林小福見眼前這個仙姑般的雪晴真人朝自己望來,心中一陣慌亂,笨手笨腳的鞠了個躬,施了個禮。

  雪晴真人微笑不語,點了點頭。

  林小福抬起頭,發現叫思雨的那位仙子吹彈即破的玉頰無任何少女應有的羞澀,蒼白異常,直視著自己,眼神淒怨,竟隱有晶瑩淚光閃爍。

  她這天仙般的女子為何會傷心,為何會落淚,難道是因為我?我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啞僕,也與她素未謀面,難道她是我失去記憶中的一部分?

  林小福感覺頭似要爆炸了,面露痛苦之色,眼中隱有紅芒閃爍。感覺到身體有些異常,林小福默運昨日紫羽真人傳授與他的無名口訣,一絲清涼之氣由小腹升起,蔓延開來,轉瞬遊遍全身各處,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頭腦也恢復清醒。

  風雲門下四位弟子最後拜見的是紫霞峰首座紫虛真人,他遨遊天下時除魔衛道,威名顯赫,尤在風雲莊兩位莊主之上。

  同時,他待人處事時玩世不恭的態度卻同樣得享大名,被他捉弄過的散仙不計其數。

  此刻他的表情卻有些怪異,至始至終都盯著林小福,彷彿在看一件稀世寶貝,邊看邊搖頭,喃喃自言自語著什麼。

  林小福是最後一個走到紫羽真人面前,本也想施禮後便告退,卻被面前的白眉老道一把拉住。

  「你右手上的那枚青色戒指和脖上的那顆灰褐色佛珠呢?」紫羽真人指了指林小福的手又指了指他的頸部,問道。

  林小福正欲通過手勢比劃答話,一旁的翔天卻搶著說道:「紫虛真人,林小福的這兩樣飾物在一次鬥法中化為粉末,已不存在了。」

  林小福滿面迷茫之色,『鬥法?』,在他的記憶中,那兩件飾物是在那次昏迷後不翼而飛的,沒有人告訴他戒指和佛珠已化為粉末,即使他問起,所有人都諱莫如深。

  「鬥法?何等激烈的鬥法才能將那兩件飾物碾得粉碎?」紫虛真人目露驚異之色,問道。

  「真人,是我的仙劍『天琉』所為。」翔天答道。

  「天琉!」

  似乎聽到昊天眾位仙長的呼喚,翔天背上的『天琉』發出一聲清亮的劍吟聲,絢目的藍色劍芒透過劍鞘,射發出來,將整個大殿都染成湛藍色,絢爛壯麗。

  見到如此有靈性的神兵,昊天門上下無不動容,『天琉』比之昊天四峰首座的四柄仙劍毫不遜色。

  紫虛真人何等閱歷,雖知神兵『天琉』威力非凡,但那兩件法寶豈是可輕易損壞的平常之物,碾成粉末更屬無稽之談,頓知這兩件法寶消失的有些蹊蹺,當下也不動聲色,未再詢問。

  「這樣吧,雲小瑩姑娘你就在白蓮峰逗留一段時日,而翔天你陪思雨前往北方尋找姬冰失蹤之地可留下蛛絲馬跡。至於翔天你的兩位師弟……」

  紫羽真人突然沉吟不語,似乎想起了什麼。

  在大殿內一直一語未發的思雨突然道:「掌門師叔祖,我希望風雲門下的這位林小福也能陪我去北方探查師兄姬冰失蹤一事。」

  思雨面色瑰紅,顯是鼓足勇氣才說出這番話。

  林小福聽聞思雨這番話也不禁呆住了,腦海一片空白,又似乎有幾個模糊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林小福身上,但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有任何出奇之處,唯一不平凡的也許就是他口不能言,是個啞巴。

  為何一向目中無人、眼高於頂的思雨會如此看重他?昊天門下眾弟子都覺得分外奇怪。

  紫羽真人從紫虛真人及雪晴真人面上掃過,眼光中隱有深意,似在徵詢他們二人的意見。

  見紫虛真人與雪晴真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紫羽真人笑了笑,正欲答話,又一個聲音響起。

  「紫羽真人,我也很想助思雨仙子一臂之力,反正多我一個不多。」

  朱章見林小福都可能會攜美而去,心中大是羨慕,忍不住高聲喊道。

  「少你一個也不少啊!」昊天門下有弟子小聲嘀咕道。

  朱章面上微紅,假裝未聽見,一臉誠懇的望著紫羽真人,就差沒有掉下『狗熊淚』,哭爹喊娘。

  「能為昊天門略盡綿薄之力,是我朱章畢生的最宏偉的願望,希望真人成全啊!」朱章見紫羽真人面有猶豫之色,便一不做二不休,厚起臉皮,一頓胡吹。

  只可惜朱章這番『感人肺腑的表白』並未引起昊天門下弟子的共鳴,反而引發了一陣嘲笑聲,隱約聽見有人低聲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世上竟有臉皮如此之厚的人,實讓我等淺陋之人大開眼界啊!」

  更有人接口笑道:「風雲門下,果然是能人異士輩出,吾等修煉千年恐怕也練不成這等刀槍不入的鐵臉銅皮神功啊!」

  整個大殿雖哄笑一片,但朱章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理直氣壯的站在眾人面前,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紫羽真人微一擺手,立時寂靜下來,可見這位昊天掌門威信之高,無人敢逆其意。

  「既然風雲門下個個都是義勇之輩,那便由你們風雲門下三位弟子陪思雨一同前去,相互照應。」

  紫羽真人這番話說得是斬釘截鐵,所有人都知已成定局,昊天門下眾男弟子都恨恨的將目光投向朱章,他們都無法想像這個豬頭豬腦的胖子一路上調笑思雨師妹的情形。

  有人憂愁自然有人歡喜,朱章就是最樂的一位。

  朱章心中竊喜之際忍不住偷偷瞄了瞄思雨一眼,卻意外的發現她面上無驚無喜,淡淡的凝視著前方。

  順著思雨眼神的方向,朱章看到了一人,正是愣頭愣腦的林小福。

第三十章 同行

  浩瀚神州,幅員遼闊,其北地干寒荒蕪,人跡罕至。

  北地偏西沙塵漫天,終年不見天日。相傳在這滾滾黃沙之中,有一神奇綠洲,在沙漠之中若隱若現。百餘年來,這一綠洲常突現在沙塵暴過後,救過數百商旅的性命,關於這個綠洲的神話開始廣為流傳。

  綠洲之中,有一甘泉,泉水清澈,水面狀似彎彎新月,被稱為月牙泉。泉中游魚成群,岸邊綠草如茵,偶見怪魚躍出水面,背脊如鐵刺,魚鰭似刀槍,兇猛異常,且能上岸爬行,常爭食一種七色葉的怪草。

  綠洲腹地則白楊亭亭玉立,果樹之花香氣襲人,叢叢蘆葦風中搖曳,風景如詩如畫,美如仙境。

  本以為是傳說皆是空穴來風,但翔天、思雨、朱章及林小福一行四人此刻已經完全相信,因為他們在遭遇沙塵暴之後,陰差陽錯的闖入綠洲。

  四人沒想到沙漠中果真有如此一泉,滿目蒼涼中確實有如此一景,只能暗嘆造化之神奇,不禁神醉心馳。

  「荒漠之中竟也有如此美景,確是不可思議!」思雨秀眉舒展,輕聲說道。

  翔天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思雨這番感慨是說給他的師弟林小福聽的。

  這一路上,冷豔的思雨不但御劍飛行時拉上林小福,而且休息時還時常藉機與林小福獨處,後因不懂手語,又不惜求助朱章,學習手語。

  好在思雨冰雪聰明,只學了半天,便能用看懂大多數簡單的手勢,並也以手勢與林小福交流。

  至始至終,她未與翔天說過一句話。

  翔天一身傲骨,自不會主動搭訕,一行人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對於思雨的照顧,林小福又是感激又是迷惑。

  林小福自問各方各面都遠不如翔天師兄,甚至不如身形臃腫的朱章師兄,為何昊天門的這位冰山美人對自己會如此關懷,如此體貼,幾乎是無微不至!

  林小福百思不得其解。

  一陣震天的鼾聲傳來,三人回頭一看,見朱章橫躺在草地上,衣袍敞開,露出白白胖胖的肚皮,一起一伏,竟已睡著。

  思雨見朱章倒地就睡,鼾聲如雷,也不禁嘴角偷笑,面上也飛起一片紅霞,嬌豔動人,嫵媚之極。

  林小福與翔天同時一呆,未想到思雨笑將起來會是如此一番情形,如孔雀開屏,又如百花齊放,以這種無法言敘的燦爛笑容,撩動了兩人心靈最深處的那根琴弦。

  思雨似注意到身旁這兩位少年已是神魂顛倒,一臉迷醉之色,便用力的乾咳一聲。

  翔天立即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但他看了看身旁的林小福,依然如一隻愣頭鵝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思雨。

  「林師弟!」翔天用手推了推林小福。

  林小福終於從思雨偶然流露出的那種驚豔中解脫出來,茫然的看了翔天一眼,還未意識到他那副瞠目結舌的傻樣有何不妥。

  「林師弟,注意形象,別墮了師門的威風。」顧忌到思雨近在咫尺,翔天沒有直接點破,用複雜的手勢朝林小福比劃道。

  林小福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你們聞到沒?空中似飄散著一種奇異的香氣,若有若無。」思雨深深的吸了口氣,欣喜的道。

  三人環顧四周,發現十米開外一株湛藍色的小草,亭亭玉立,花苞瞬間怒放,花蕊紫紅,花瓣七片,竟呈金色,如夜空璀璨明星。

  「這是什麼草,如此豔美絕倫!」翔天見眼前異草如此獨特,不禁動容道。

  「此草名曰『七星草』,百年一開花,極為罕見。」思雨答道。

  見思雨終於答話,翔天心中是又驚又喜,接著問道:「思雨仙子是如何得知?」

  「翔天師兄,你是小福的師兄,便是我的師兄,你還是叫我思雨吧,加個仙子聽起來怪彆扭的。」

  思雨那清澈如水的眼神從翔天的面上掃過,翔天不禁心跳加快。

  見翔天點了點頭,思雨這才接著道:「我們昊天門有一昊天洞府,其內是各種典籍,其中有一本是專門記載各種奇花異草的《采藍行》,我曾經大略翻閱過,所以有印象,知道這株藍色小草是七星草。」

  三人情不自禁的朝七星草走去,突然間,碧波蕩漾的月牙泉突掀三尺大浪,七八條背脊如鐵刺,魚鰭似刀槍的怪魚躍出水面,竟在空中滑翔,直撲向七星草。

  「這是專食七星草所開之花的鐵背魚,是少見的食肉魚類,牙尖鰭利,大家小心!」思雨見怪魚兇猛異常,心中一凜,急聲道。

  走在最前的是林小福,眼見鐵背魚朝自己衝來,那魚鰭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寒芒,如刀似劍,魚嘴更是大張,似要噬人,猙獰可怕。

  平日只與同門師兄弟切磋,應敵經驗極少的林小福見鐵背魚來勢快如閃電,根本來不及躲閃,眼看就要傷在鐵背魚的魚鰭之下。

  一道白芒在林小福面前閃過,撲向林小福的三條鐵背魚倒飛跌入泉面,泛起陣陣漣漪,消失不見。

  出手相助林小福的正是思雨,她已橫在前方,儼然是林小福的守護神。

  翔天則已飛掠到七星草旁,身周似升騰起一片紅色的祥雲,祥雲之中突起勁風,朝狂襲而來的鐵背魚拂去。

  強勁的風力似一堵無形的牆,阻住了餘下五條鐵背魚的去路,停留在半空之中,進退兩難。

  翔天右手平伸而出,呈爪狀,隔空發力。

  五條鐵背魚先後在半空中吐出白沫,墜落在地,掙扎扭動了一番,不再動彈。

  見林小福面色有些蒼白,思雨關心的問道:「小福,你沒事吧?」

  林小福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指了指七星草,意思讓思雨仔細看看這株奇草。

  二人走近七星草,淡淡香味愈濃,馥郁芳香。

  如此近距離的與思雨靠在一塊,林小福也心神一蕩,分不清這淡淡的香氣究竟是來自七星草還是身旁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

  思雨低頭看著七星草,林小福則想著古怪的心事,腦海中閃現出思雨與雲小瑩這兩名女子的倩影,不斷變幻,最後竟合為一人。

  二人都未看見翔天那冰冷似刀的眼神,那已經不是桀驁之氣,而是殺意。

  七星草散發出的幽香越來越濃,七片金色花瓣發出淡淡的金芒,將七星草籠罩在一片金光之中,說不出的奇異瑰麗。

  「這是什麼花,真好看!」

  被打鬥聲驚醒的朱章不知何時也來到翔天等三人身旁,且順手一扯,將七星草連根拔起,拿捏在掌中,仔細打量。

  「朱章,你……」思雨見朱章如此鹵莽,以如此野蠻的方式對待一株吸收天地靈氣,剛剛開花的七星草,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我怎麼呢?」朱章見思雨氣的嫩臉微紅,迷惑的問道。

  「朱章,這株草名曰『七星草』,極為罕見,被你如此辣手摧之,實在……」翔天搖了搖,嘆了口氣。

  「啊,我也覺得這株草不同凡響,花瓣都是金黃色,確實罕見。這種奇花異草,自然是有德者得之!」朱章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道。

  「朱章,你很有德!」思雨冷面諷刺道。

  「朱章,思雨說得沒錯,你的確很有德!」翔天拍了拍朱章的肩膀,冷聲著道。

  只有林小福含笑不語。

  朱章有些愕然,道:「你們這是怎麼呢?是不是怕我不分些金黃花瓣給你們,何必出言諷刺了。哎呀,怎麼回事,怎麼……怎麼花突然謝了!」

  三人朝朱章手中的七星草一望,只見原本如七顆璀璨星辰的七片花瓣,同時枯萎,變成淡黑色,紫紅色的花蕊無力的低垂,再無一分嫣麗之姿。

  「七星草被你連根拔起,再無法吸收地氣,自然瞬間凋謝。但它芳香依存,若製成香囊藏於身上,可提神明智!」思雨輕嘆道。

  「我堂堂七尺男兒,怎可身藏香囊?再說若我所過之處,便香氣襲人,豈不是太過荒唐!思雨,這七星草贈送與你了。」朱章面有大義凜然之色,慷慨的將他『來之不易』的七星草遞給了思雨。

  思雨也不推卻,接過七星草,正欲答話,突見青天白日之下,北方蒼穹突現紅芒,隨後轉變成藍芒,閃爍不定,極為詭異。

  「這西北之地紅藍雙芒交替出現,看來的確頗為古怪,我們還是快去查看一番,也好早日回昊天門交代。」思雨心繫同門師兄姬冰安危,急聲道。

  「好,林師弟,朱師弟,事不宜遲,我們走吧!」翔天說完話後,竟一手拉上林小福,帶著他御劍破空而去。

  「什麼時候福頭和翔天關係如此融洽,獨來獨往的翔天竟主動帶上福頭,奇怪!」朱章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朱章,你在嘀咕什麼?」思雨問道。

  「沒什麼,我們快走吧,否則趕不上翔天與福頭了。」朱章答道。

  剎那間,綠洲之地已無思雨與朱章二人的身影,滾滾黃沙之上卻有兩道光芒衝天而去,消失在雲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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