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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玄幻] [奇幻]龍族(online game龍族同名小說) 作者:李榮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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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5


  「呀啊啊啊!」

  有人緊抱著我不放。好像是中年賈克從背後緊抓住我的樣子。

  很好,這是好機會。我假裝是在掙脫似的往後衝去。

  「咦?什,什麼……」

  砰!我應該是毀了長椅、中年賈克、牆壁這其中的二樣吧。但沒想到竟然全部都倒了!我直接拔出巨劍,在我身旁的妮莉亞拔出了匕首,她和青年賈克對峙著。

  涅克斯。修利哲看了一下妮莉亞,又看了看我。他看到我拔出巨劍,露出不怎麼在意的表情,也拔出了一把長劍,說道:「我們都互相認識,何必如此,把巨劍放下吧!」

  我冷冷地笑著用身體回答他。我的右腳舉起,用力往下踩。

  「呃啊啊啊啊!」

  中年賈克被我踩了一腳,發出快氣絕的慘叫聲。涅克斯搖了搖頭,說道:「幼稚的傢伙……這樣不行哦。」

  在那瞬間,涅克斯右腳一個大邁步,劈了過來。我用直覺全身彈了出去,使出了我的招式。

  「一字無識!」

  「呃啊!」

  涅克斯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手腕被折斷了。他的長劍沒有被折斷是因為我的手腕柔軟,沒有使上力,才會如此。等一下就會有人讚賞我的招式了。可惡,被我搶到先機的時候你就完了。我還只是個新手,所以即使犯規也該原諒我!

  「吃我這一招!」

  我用力踢了滾落在地的酒瓶。酒瓶一碎了之後。陶瓷碎片就往四方濺起來。砰砰,啪!涅克斯表情慌張地收回他的手腕,往後退了幾步。往後退?誰敢!我用攪拌油脂的招式走上前去。

  「哇啊啊啊啊啊!」

  什麼呀?涅克斯竟然微笑著把長劍往前刺過來。他是想試著擋住我的招式嗎?不過,就在我發覺涅克斯的長劍移動得就像杉森的長劍一樣快速的瞬間,很奇怪地,我的手腕突然無力,巨劍則是朝著完全不對的方向彈跳出去。我感覺腰都斷了,趕緊往後跳。涅克斯正好把劍刺到我原本站著的地方。哇啊!我差點就沒命了!

  「呃啊!」

  突然間,青年賈克倒在我和涅克斯之間,我們兩個人都驚訝地往後退,妮莉亞很快地跑到我旁邊。我一看,青年賈克的大腿上插了一把匕首。青年賈克緊抓住一直不斷湧出血的大腿,慘叫個不停。

  「呃,呃啊!」

  妮莉亞用凶悍的眼神看了看涅克斯之後,朝我這邊伸出手來。

  我的巨劍突然被搶走了。

  「妮,妮莉亞?」

  「你這傢伙!我不是叫你趕快逃了?」

  「你是要我逃跑才帶我來的嗎?」

  「你以為你很厲害呀!」

  妮莉亞一邊胡言亂語一邊不斷轉著巨劍。哇啊!這招是我在故鄉時,特克和海利他們使過的招式啊!妮莉亞柔軟地轉著腰身,把巨劍突然冷不防地掉轉方向,涅克斯看了噗嗤地笑出來。

  「小姐,你的技術還是半生不熟的喲。」

  「什麼?」

  「倒不如把劍還給那個少年。」

  「知道了。」

  妮莉亞一聽到那句話就轉過身子,把巨劍遞還給我。我怎麼覺得她好像是笨蛋。我糊里糊塗地接過巨劍,妮莉亞又再度轉身看著涅克斯。突然間,她的手快速地一動。

  涅克斯嚇得往旁邊移,射歪了的匕首撞擊到牆壁,發出尖銳的聲音。當!涅克斯一面咬牙切齒,一面把長劍直立在前面。

  「真是個性情火爆的小姐啊!」

  「沒射中你,該跟我說聲謝謝吧?」

  「謝謝了。」

  妮莉亞原本是背向著我的,咻地一跳,就落到我的旁邊站著。真是身手敏捷,她從懷裡又拿出一把匕首,用溫和的語氣對我說:「我要往後退,你來攻擊。我只要看到這傢伙露出空隙,就會射過去,所以你儘管攻擊,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只要看到他的背,我就丟擲出去。」

  「那個……你未免也講得太坦白了。」

  「這就是我的魅力呀!」

  涅克斯露出一副頭痛的表情。

  「喂,我可不喜歡暴力。」

  「自己會輸的可能性愈高,就會愈不喜歡暴力。」

  妮莉亞大聲地回了他這一句,他的鼻子抽搐了幾下。真是的,妮莉亞。你說話也太沖了吧?涅克斯把兩手舉起,整個長劍都收回劍鞘。

  「好,我輸了。」

  「好了!修奇,那傢伙現在是空手,快打!」

  「你在開玩笑吧?」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涅克斯用荒唐的表情看了看我們之後,乾脆拉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來談一下。」

  「先等一等。修奇,你監視那個貴族青年。他就算是要擤鼻涕也得經過我的允許。」

  「聽到了吧?」

  「聽到了。」

  涅克斯說完之後,仍然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我拔出巨劍,站在他的身後。這場出乎意料的武打戲實在是太快結束了。

  妮莉亞立刻用很熟練的動作,跑到放滿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書櫃裡,拿出繃帶和一些藥瓶子。她扶起青年賈克和中年賈克,讓他們坐到椅子上。妮莉亞在青年賈克的大腿上纏上了繃帶,並且說:「你還不成氣候。不要太草率行事。你看,都受傷了。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成名的呀!」

  「我輸了。真是的。如果能刺中姐姐你,我應該會得意揚揚地搖旗吶喊一下吧。」

  「再等個五年十年吧。」

  妮莉亞溫和地說完之後,在繃帶上面輕輕地打了一下。青年賈克立刻發出刺耳淒厲的慘叫聲。

  中年賈克就比較嚴重一點了。被我踩過去的那條腿好像己經斷了的樣子。中年賈克臉色發青地躺在那裡,氣喘吁吁地說道:「真是的,我這個年紀要是骨頭斷了,是沒辦法癒合的。」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帶這個小伙子來了吧?活該。」

  妮莉亞伸出舌頭,對中年賈克做了個鬼臉,讓中年賈克氣了個半死。中年賈克發出很淒厲的呻吟聲。連青年賈克也出力幫忙,從書櫃那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裡,拿出可以當成固定板的東西,夾在中年賈克的腿上,綁好固定起來。

  「看來你明天一整天都得耗在神殿嘍!」

  妮莉亞繼續把惹中年賈克生氣。中年賈克用憔悴的臉孔說道:「呃,媽的。我只要去神殿一次就會一整個月手氣不好。」

  「如果腿不治好,可能一整個月都會動不了哦!」

  「呃呃呃呃!」

  中年賈克如此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像是要把我抓來吃了似的瞪著我。嘿,這樣瞪我是想拿我怎麼樣啊?我嘻嘻笑著迎視他的目光,隨即中年賈克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真是的。你帶著這個小伙子帶對了。」

  「因為我的眼光是很高的。」

  妮莉亞說完之後看了看涅克斯。他一直不發一語看著妮莉亞的治療過程。他說道:「你和賈克是很熟的朋友嗎?」

  「當然很熟啦,至少比認識你的時間來得久吧?」「是嗎?哼嗯。賈克非常讚賞你呢!」

  「他是說我容貌出眾?還是說我能力優秀?」

  「他是說你很精打細算。」

  我想用咳嗽聲把笑聲給掩飾過去,但是我的咳嗽聲聽起來卻很像笑聲。妮莉亞的臉氣鼓鼓地,一直瞪著賈克。涅克斯舉起手來,說道:「我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我想幫他治療一下。」

  「是嗎?不過,現在不行。等一下我們走了之後再治療。」

  「可是愈早治療愈好。」

  「反正又不是我在痛。而且我已經做了應急的措施了,他不會當場就暈倒。你是想做給誰看呀?我可是三叉戟的妮莉亞!」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又加了一句。

  「精打細算的妮莉亞……」

  「你住嘴!」

  涅克斯嘻嘻笑了出來,說道:「那麼,可以跟你談了嗎?」

  「你說,我在聽。」

  「我要說的是這個。進來。」

  這是什麼意思啊?就在這時候,砰!一聲巨響傳來,好像是我們剛才進來的那扇門被摧毀了的聲音。接著,我根本就來不及回頭看,後腦勺就被狠狠地一擊。

  「嗚呃……」

  怎麼一回事?我開始覺得精神很恍惚。我一邊倒下,一邊看到奪門進來襲擊我的人,現在正在攻擊妮莉亞。那是誰?啊,不可以。

  不要碰妮莉亞。真,真是……

  我的眼前漸漸變得昏暗。

  「呃啊啊啊!」

  砰!我看到星星了。

  「啊啊啊啊!」

  呃!什麼呀?啪!哦,天啊,我的肚子!

  「拜託你把腳拿開!」

  剛才妮莉亞跳起來在空中翻轉一圈之後,保持了平衡,然後就直接在我的肚子上用一個完美的動作著地。妮莉亞趕緊把腳移開,我躺著按住自己的肚子,看了看上方。

  天花板是白色方形的,從那裡可以看到賈克和涅克斯的臉孔。

  而最旁邊的那個男的,也就是從我們後面襲擊我們的臉孔。真沒想到,原來是那個跟在涅克斯身邊的馬伕。

  那個身材魁梧的馬伕好像是一聽到涅克斯的命令,就立刻破門而入,在我來不及回頭時,往我的後腦勺揮了一拳。接著,大概妮莉亞也被他們抓了起來的樣子。那個馬伕的身手好像很不錯。我們就這樣被丟進了這個地方。這裡是我們剛才待著的房間底下的另一個房間。似乎蠻大間的樣子。妮莉亞憤怒地說:「混蛋。我沒想到你們會分兩次進來。」

  從上方傳來中年賈克的咯咯笑聲。他說道:「你說的一切藉口,我會幫你刻到墓碑上。」

  妮莉亞她再也忍耐不住,爆出了一堆話。

  「喂,你……」

  妮莉亞在喂之後所說的都是很凶狠的話。我很想塞住耳朵不聽。都是那種聽了之後一定會壽命短少好幾年的髒話。還有的是天外奇想級,我連聽都沒聽過的,不禁想拍手讚賞她的才氣。有的髒話令人懷疑她怎麼有辦法睜著眼睛說出口。中年賈克嘻嘻哈哈地笑著,把天花板上的出入口給關了起來。

  「你先冷靜一下吧。」

  妮莉亞根本不管出入口是不是關著,還一直不斷罵人罵了好一陣子,然後在我快嚇破膽的時候停住了。

  「罵完了嗎?」

  一片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妮莉亞好像開始在摸索四周圍的樣子。

  「修奇?你在哪兒?」

  「我在這裡。」

  隨即,妮莉亞的手就摸到我了。她摸了一下,就立刻再開始摸索四周圍。

  「你在找什麼?在找燈嗎?」

  「嗯。」

  「監獄裡怎麼可能會有照明設備?」

  在一片漆黑的地方說話,我感覺非常奇怪,甚至覺得有種快窒息的感覺。妮莉亞並沒有回答我,一直發出沙沙的聲音。怎麼會有沙沙的聲音?也就是說地上有些什麼東西嘍?我彎腰摸了一下地板。

  妮莉亞說:「說話聲音不會很大聲,可見這裡的空間一定非常大。」

  哼嗯,真的耶!我把手按著牆壁移動。雖然有摸到一些東西,但是無法確知是什麼。我總覺得可能是稻草之類的東西吧。

  「有稻草,太好了。等一下。」

  妮莉亞沙沙作響。她在做什麼呢?不久之後,有火花從黑暗之中突然淺了出來。同時還聽到嚓嚓的磨擦聲音。過了一會兒,周圍明亮起來,我看到妮莉亞把稻草搓成像是棍子的東西。她像舉火把似的拿著那根稻草棒。我笑著問她:「你有帶打火石?」

  「嗯。這個匕首的柄可以拿來起火。我看看……我們先再拿一些稻草。」

  周圍一亮起來,我便看清楚我們所在之處,地上鋪了許多稻草,四周非常地寬敞,好像是倉庫之類的地方。我趕緊收集一些稻草,搓成非常粗大的棍棒。妮莉亞把火移到那上面之後,說道:「這裡好像是倉庫?對了,我記得皮鞋店旁邊有乾草商!」

  「啊,那麼這裡是乾草商的地下倉庫嗎?」

  「應該是吧。可能兩個建築物共用吧。唉,真是的!如果不小心點著乾草堆,就會被活活燒死!」

  「沒有多少稻草啊!沒關係的。」

  妮莉亞嘀嘀咕咕地檢查著周圍的牆壁。我也檢查了四周圍。不久,我們發現原本應該有一道門,但是那裡的門板被拆下來,用磚塊整個堵了起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一個出口了。妮莉亞說道:「那麼,可以出得去的地方就只有上面那個門了!」

  我決定輕鬆面對這一切。

  「好了,我們先把火熄了吧。因為該看的我們都看了。」

  妮莉亞怔怔地看著我,說道:「你很泰然自若哦!」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算是一個契機吧。我們才開始找那個紅髮少女,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一些徵兆出現了。」

  「嘿。說的也是哦!」

  妮莉亞用力揮了一下燃燒著的稻草棍棒,熄了火。嗯,可是,實在是太暗了!我聽到妮莉亞移動的聲音,接著她就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握住她的手。我和妮莉亞肩靠著肩,倚著牆壁坐了下來。妮莉亞乾脆就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道:「涅克斯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不是賈克要抓我們嗎?」

  「賈克是個糊塗蟲。他可能是受了涅克斯的委託才這麼做的吧。」

  「可是他不是你爸嗎?」

  「什麼呀,我只是隨口叫叫的而已。」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是父女呢!」

  「不過,涅克斯為什麼要抓我們呢?」

  「你是想聽我的想法嗎?」

  「嗯。」

  「那我就說嘍。我覺得,……我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

  妮莉亞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不怎麼好奇的樣子,只是一直不斷問問題而已。我也是,被關在黑暗之中,就變得很想說些話。好,來整理一下到目前為止的狀況吧。因為,在奇怪的場所出現了奇怪的契機。

  「嗯。好。首先,涅克斯。修利哲的叔叔卡穆。修利哲曾經是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可是他因羞愧之事致死之後,克拉德美索開始發狂作亂。這應該就是他們家族的一大恥辱吧。」

  「很好,繼續說。」

  「啊!對了,現在我知道了。為什麼都已經是伯爵了,還會被派遣到我們領地的原因。」

  「什麼意思啊?」

  「涅克斯。修利哲的父親,叫什麼名字呢?啊,羅內。修利哲。沒錯。那個人被派到我們的領地去,以及阿姆塔特徵討軍成員裡的卡賽普萊。一定是這樣!可能他是為了重拾家族的名譽,才會到遙遠的西部林地執行派遣的任務。」

  「雖然有點像是你單方面的論斷,不過,你繼續說吧。令人很感興趣耶!」

  「嗯,那天早上的問話。『父親光榮地戰死了嗎?』你還記得吧?」

  「哼嗯,這和你的想法正好相符。就是為了所謂的家族名譽,是吧?」

  「然後,因為他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所以可能從大暴風神殿那裡得到了情報。大暴風神殿的情報:哈修泰爾侯爵正在找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也就是那個紅髮少女。」

  「可能是這樣吧。」

  「不,這是我可以確定的事,你還記得月舞者所說的話吧?涅克斯。修利哲正在覬覦哈修泰爾家族的某一本書。所以要叫人假裝成那個紅髮少女,到侯爵宅邸去偷出那本書。」

  「哼嗯。沒有錯。」

  「所以,很明顯地,涅克斯知道哈修泰爾家族正在找紅髮少女的事。」

  「對呀,對呀,說的好!所以呢?」

  「所以呀!……我依然還是不知道。」

  可能是因為太過黑暗,什麼東西都看不到的關係,妮莉亞的歎息聲聽得特別清楚。

  「唉,那麼等一下再問他們吧。他們可能會拷問我們呢!」

  「應該會吧。」

  「好了,睡一下吧!」

  妮莉亞說完之後就立刻往另一邊倒了下去。不久之後,傳來沙沙的聲音。可能妮莉亞鑽進稻草堆裡了。我把頭靠在冷冷的石壁,沉思細想著。

  涅克斯。修利哲。突然間插進了這麼一個奇怪的人。

  還有,更令人傷腦筋的是,我們要來盜賊公會時,並沒有向卡爾他們正確地說出地點。他們如果看我們沒有回去,一定會擔心,但是又沒辦法來找我們。我們終究還是得靠自己逃離這個地方。

  不過,慢慢再去想逃離的事吧。我總覺得可以從涅克斯。修利哲那裡得到許多情報。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雖然剛才我是想要妮莉亞安心才這麼說的,可是這的的確確是個機會啊!

  我就這樣把頭靠在牆上,漸漸入睡。四周黑漆漆的,這時侯睡覺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

  「不要在我背後說話!」

  什麼意思啊?真是的,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睜開眼睛。我完全都沒有上下的感覺了,更別說是區分左右邊。一開始我無法平衡身體;雖然是坐著,但還是差點就這麼往前倒下去,好不容易才用手撐著地板。

  「不要在我背後說話!不要罵我!」

  「什,什麼呀?妮莉亞?」

  我提起精神之後,看了看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我會殺了你……我會把你殺掉!」

  「妮莉亞!」

  妮莉亞所在的方向到底在哪裡?真是的,我現在連方向感也沒了!我只好先向聲音傳出的方向踉蹌地爬行。可能是因為坐在冰冷的地下室的關係,膝蓋一碰觸到地上就開始覺得十分疼痛。哇,看到光線了!呃,原來是眼前金星飛濺。真糟糕!我往牆壁方向匍匐前進。我一面噙著眼淚,一面踉蹌地轉移方向之後繼續匍匐前進,不久,我摸到了稻草堆。我看看,妮莉亞不是鑽進稻草堆去睡覺了嗎?

  「我要殺了你!」

  我以為我的耳朵會被震掉。哇啊,震得我精神恍惚。妮莉亞的大吼聲突然間從我耳邊傳出來,我嚇了一大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手伸了出去。我好像摸到什麼柔軟的東西。可能是妮莉亞的肩膀吧。

  我用力搖了搖她的肩膀。

  「妮莉亞,妮莉亞!」

  耳邊傳來妮莉亞的嘶喊聲。

  「走開!不可以i你不要過來!走開!不可以!」

  妮莉亞的手隨便胡亂揮動著,我有好幾次被打到胸口、下巴、臉頰。幸好這麼暗,才沒有打得很準。我大聲喊叫了一聲。

  「妮莉亞啊!」

  「你是誰……千萬……不要侵犯我……嗚嗚。」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她是在哭嗎?妮莉亞的手下垂,不再對我揮拳了。

  「妮莉亞,是我!我是修奇!」

  「不可以……千萬……嗚嗚。」

  有好一陣子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有哽咽的聲音傳來。那是忍住眼淚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稍微伸出手來,朝著大約是妮莉亞的手臂位實伸去。可是我摸到的是很柔軟而且濕漉漉的地方。是妮莉亞的嘴唇嗎?

  「……修奇嗎?」

  呃。沒錯。說話的時候會感覺到一股熱氣衝到手指頭。突然間有東西伸出來,把我的手往旁邊移開。好像是妮莉亞的手。

  「妮莉亞,你沒事吧?嗯?是我。」

  「原來是你……這裡是哪裡?」

  我看她說完之後一定會突然跳起來。

  「你想這裡是哪裡?當然是盜賊公會的地下監獄啊!」

  「我不是指這個。這裡是哪裡?」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是指這個?如果不是指這個,那麼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嗎?妮莉亞又再像哭泣嗚咽似的問道:「這裡有人嗎?」

  「有兩個人啊。」

  妮莉亞突然用發怒的語氣說道:「我是說人!人!什麼人也看不到!黑漆漆的!只聽得到聲音!不要在我後面說話!我看不到你呀!」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真是的。

  「我在你前面。」

  「我看不到你……看不到啊!」

  「你把手伸給我。」

  可是妮莉亞一動也不動。所以我摸索著大約是妮莉亞的手的位置。手。我舉起那隻手,拉到我的臉頰。我把妮莉亞的手貼著我的臉頰,然後說:「摸到了吧?」

  「……嗯。」

  「我又沒死。我的身體是溫熱的,脈搏也在跳動,是吧?」

  「……嗯。」

  「我說話的時候臉頰有在動,你感覺得到吧?」

  「……嗯。」

  「我是在你前面吧?」

  「……嗯。」

  我放開妮莉亞的手,但是妮莉亞沒有把手放下。她舉起雙手撫摸我的臉。我就任由她去摸了。過了不久,她一邊把手放下一邊坐起身的樣子。

  「看來我雖然年紀大了一些,卻還是不夠沉穩。謝謝你,修奇。」

  「你好像做噩夢了。可能是太餓了才會這樣吧?呃……我實在是不該提到餓的事!好像已經挨餓很久了耶!」

  「好像是吧。喀嗯!」

  妮莉亞抽吸著鼻涕。接著,她的說話聲音整個轉換回來,有力地吼叫著。

  「喂!你們這些傢伙!你們是想把人活活餓死啊?」

  嗯!當然不可以就這樣活活餓死!

  「你們一個賈克伸頭下來!給我們吃點東西!」

  我們氣勢凶悍地對著天花板亂喊。過了一會兒,天花板出現了一個四角形的光。並且傳來說話聲。

  「你們上來吧。可是,不准耍花招。一次上來一個人。」

  是涅克斯的說話聲。隨即立刻從上面掉下來一條繩梯。

  「咦?怎麼這麼簡單?上去之後安靜地待一陣子,再把他們全都打死,你覺得如何?」

  妮莉亞嘻嘻笑著說:「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他們當然是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女士優先。」

  妮莉亞微笑了一下,爬上繩梯。接著我也跟著她後面爬上去。

  他們很笨耶!繩梯當然只能一次上去一個人,不是嗎?

  我上去一看,確實是戒備森嚴。拔出刀劍的男子,連同賈克,共五個人包圍著我們。其中兩個是剛才的那兩個賈克,一個是打倒我們兩人的那個馬伕。其餘兩個是剛才沒看過的人。

  妮莉亞早已被兩個賈克各抓住一隻手臂,但還是在對我微笑。

  賈克他們手上都拿著匕首,看來一定是妮莉亞已經被解除武裝了。

  有一個男的對我伸出手來。

  我像是沒想到要去反抗的樣子,就把巨劍遞出去了。涅克斯搖搖頭說:「喂,我不是叫你不要耍花招了?把手套脫下來。」

  「哼。你知道的還真不少。」

  「我剛才用劍領教過了。只要用劍碰一次,就能掌握對方的技術和力量,才是真正的劍士!」

  「當然當然。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砰!在我旁邊的傢伙用刀柄戳了我的腹部一下。混蛋傢伙!我痛喊一聲,準備要衝上前去,但是面對五把閃閃發亮的刀刃,我要是猛衝上去,豈不就死定了?

  「哼,打一個空手的人,算什麼劍士呀?」

  「這樣不是很好玩嗎?」

  涅克斯厚顏無恥地說。現在他那張臉和先前那天早上簡直判若兩人。那天早上,在卡爾的問話之下紅著臉的模樣,難道是做假的?

  他那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全都是裝的嘍?

  我脫下OPG交給他們。

  涅克斯指著桌子,要我們坐下。妮莉亞和我注視周圍每個人之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涅克斯坐在我們對面,其餘五個人圍在我們後面站著。我故意搗亂審問,對著站在我後面的一個男的彈了手指,說道:「我要煎餅、牛排七分熟、飯後用啤酒清清嘴巴!」

  妮莉亞咯咯地笑了出來,那個男的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看了看我,隨即做出要再用刀柄戳我的動作。呃啊!不要再戳了啦!涅克斯舉起手來阻止他:「有什麼喝的都拿過來!」

  他們之中的一個,就是剛才那個馬伕,往外走了出去。我真的沒聽過那傢伙講過一句話。然後,涅克斯一面彎著手指頭,一面看我們。妮莉亞表情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呀,我只是個精通許多事的人。」

  妮莉亞長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對我說:「修奇,你來跟他說話,有時候我覺得你和我心有靈犀。」

  我動了動我的頭,對涅克斯說:「你精通很多事?最厲害的是什麼事?是不是無法打贏對方時,就叫部下來揍那個人?是不是叫一些嘍噦來助你一臂之力?」

  涅克斯噗嗤笑了出來。哼嗯,他不像是那種可以用話激他的人!和杉森不一樣耶?此時,剛才走到外面去的馬伕拿著啤酒杯走了進來。他在我和妮莉亞面前各放一杯,我們兩人則是互相望了一下。

  這啤酒可以喝嗎?涅克斯看到我們的模樣,微笑著說:「沒有毒。」

  妮莉亞噘著嘴,說道:「如果有毒,你會告訴我們嗎?」

  「嗯。」

  「修奇,你等等。」

  妮莉亞說完之後很小心地把嘴靠在杯緣喝。她先伸出舌頭嘗了味道,再一點一點地讓啤酒流到嘴裡,像是在觀察她自己的狀態似的等了一會兒。她突然皺起眉頭看著我。

  「你不要喝。」

  「什麼?那麼……」

  「因為都沒有氣泡。」

  涅克斯立刻發出一陣爆笑。

  「噗哈哈哈哈!」

  他像是覺得可笑到了極點似的,按著額頭把頭往後仰。他就這樣仰望天花板,笑了好一陣子,然後說:「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人!哈哈哈!好,真有膽量。」

  「謝謝。我們已經受到一番招待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

  「走去哪兒?走到天堂嗎?」

  涅克斯微笑著回答出這一句話,我不禁覺得他很齷齪卑鄙。這傢伙到底想要我們怎麼樣?明明是有事才會找我們在這裡問話。

  「我們不想和你攀上什麼關係,你要什麼就快說吧!」

  真令人驚訝!不愧是妮莉亞,竟然說出了我想說的話!涅克斯嘻嘻笑著說:「你既然都這樣說了……不過我還是紳士一點。應該要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吧。那天早上雖然是有見到你們,但是沒有正式聽你們介紹自己。」

  「是嗎?我是淑女妮莉亞。三叉戟的妮莉亞。」

  「這我剛才好像也有聽到。而且聽說你的綽號好像叫精打細算的妮莉亞。」妮莉亞哼了一聲之後,涅克斯把頭轉向我這邊。

  「你好像不想再說什麼了。好,那你呢?」

  「我叫修奇。尼德法。綽號怪物蠟燭匠。半獸人的剋星,假男爵希里坎的剋星,煎餅的發揚光大者,食人魔幻覺的殺手,卡拉爾的救援者,高貴仕女傑米妮的騎士。還有,賀坦特的蠟燭匠後補人……」

  涅克斯先生已經靜靜地舉起手了,要不然我還可以再多亂編幾句的。涅克斯高興地笑著說:「我呢,名叫涅克斯。修利哲。修利哲家族的長子,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

  一直在嗤之以鼻,哼個不停的淑女一聽到最後那句話,瞪大了眼睛。

  「公會會長?」

  妮莉亞轉身看了看中年賈克,中年賈克則只是一直微笑著。妮莉亞搖了搖頭,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中年賈克嘻嘻笑著說:「就跟你聽到的一樣。」

  「媽的,夜之紳士居然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什麼呀,竟然是貴族在當公會會長?真可笑!」

  在我們旁邊的那些傢伙都用凶悍的表情瞪著妮莉亞,這時她才稍微收斂一下說話的聲音。真是令人不敢置信,涅克斯竟是公會會長!不是盜賊也能成為盜賊公會的會長?

  涅克斯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說道:「沒有什麼好覺得奇怪的。這只是傳統組織學的應用而已呀。」

  妮莉亞緊皺眉頭,說道:「傀儡?」

  「沒錯。」

  「天啊。拜索斯皇城的公會會長竟然從以前就是傀儡,像話嗎?」

  「當然像話呀!這是時間和努力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沒錯。」

  妮莉亞以為涅克斯會再說些什麼,可是他沒有再說任何話。所以我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單純的服從。」

  「如果拒絕呢?」

  「微不足道的死亡。」

  如果不照他所說的去做就是死路一條。嗯,真是令人頭痛的事啊!我開始喝那杯沒有氣泡的啤酒。幸好味道還不算壞。但是我的腦子裡卻愈來愈喪氣。

  妮莉亞彈著手指頭,說道:「很好,我們不想死。你說吧!要我們服從什麼?」

  「紅髮少女。你們知道吧?高階祭司應該已經跟你們說了吧?」

  原來這傢伙真的知道那個少女的事!妮莉亞表情憂鬱地看了看涅克斯,氣鼓鼓地說:「哼,我不喜歡紅色。因為我是紅髮。你說說藍皮書的事,如何啊?」

  一開始,涅克斯的臉上浮現出緊張感。涅克斯用銳利的目光看了看妮莉亞。但是妮莉亞仍然還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用沒有焦點的眼神回視他。

  「你要的是在哈修泰爾宅邸裡的那本藍皮書,沒錯吧?你是要我偽裝成哈修泰爾家族正在尋找的紅髮少女,潛入之後再把那本書偷出來。不是嗎?」

  「你對那本書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表皮是藍色的。」

  涅克斯把雙手放到胸前,手指尖合著之後又打開來,一面不斷重覆這個動作一面看著妮莉亞。

  「原來月舞者這傢伙都說了。」

  妮莉亞沒有說什麼,只是聳聳肩。涅克斯點點頭,說道:「一開始我並沒有要把這事交給他去辦。但是沒人才了,只好叫他去做。可是我看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得送他個禮物才對。」

  什麼禮物?他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呢?不過,涅克斯繼續說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就好辦了。嗯,高階祭司已經跟你們說過,你們都知道了吧。克拉德美索進入了甦醒期,所以哈修泰爾家族要去尋找以前失散的一個小孩。因為只有那個女孩最有可能成為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

  我和妮莉亞同時點點頭。涅克斯看到我們的那副模樣,微笑著說。

  「所以你偽裝成那個紅髮少女,到哈修泰爾家裡吧。然後把我要的那本書拿來,這樣就可以了。」

  「我拒絕你的委託。不行!」

  「不行?」

  妮莉亞說:「我已經見過那個侯爵,而且我還跟他說過我不是十幾歲。要是我再去找他,跟他說『我其實是十幾歲』,這樣行得通嗎?」

  涅克斯皺起眉頭,說道:「你說他已經見過你了?」

  「嗯。」

  「真是***……」

  涅克斯嘟嚷著,然後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那麼你已經沒用了。我知道了。」

  什麼?啊,他這是什麼意思?涅克斯突然向我背後使了眼色。

  我一看後面,就看到那個馬伕拔出了長劍的模樣。真是混帳東西!

  這時候,妮莉亞說:「你要的是那本藍皮書吧?」

  涅克斯又使了眼色,隨即馬伕把長劍收回劍鞘。嗚,嗚哇!我的壽命已經少了十年了。涅克斯看了看妮莉亞,而妮莉亞則是面帶憂鬱神情。說道:「那麼不管怎麼樣,反正只要把那本書拿來就行了,不是嗎?」

  涅克斯歪著頭看了看妮莉亞。

  「如果你想用偷的,那是行不通的。要是可以的話,我老早就叫人去偷了。盜賊公會裡能力強的人多得是。可是沒有人可以侵入哈修泰爾宅邸去拿出那本書的。」

  「不管怎麼樣,反正把書拿來給你就可以了,是吧?」

  「沒錯。」

  「既然會拿書來給你,就饒了我們吧。」

  「我看你只是不想死才這樣說的吧?」

  妮莉亞用凶狠的眼神看著涅克斯,說道:「那你留一個當人質。反正我們有兩個人啊。所以一個人出去把書拿來交換人質。這樣總行了吧?」

  涅克斯看起來像是在考慮了。

  「好是好,可是你覺得有可能辦得到嗎?」

  「你沒有必要擔心啊!我們把你要的東西交到你手中,不就行了?」

  「你說的是沒錯。」

  「你總算聽懂啦。那麼我就當人質,你放了那個小鬼。那個小鬼會把書拿來的。」

  我驚訝地看著妮莉亞。可是妮莉亞只是一直看著涅克斯。涅克斯面帶訝異的表情,說道:「這太奇怪了吧?你不是小偷嗎?可是怎麼叫那個小鬼去?」

  「這是急著想活命的人所說出來的話,不要問為什麼,你只管相信就好。」

  「那我相信就是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喊著:「等,等一下!妮莉亞,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閉嘴!」

  妮莉亞打斷我的話。然後突然附在我耳邊悄悄地說:「笨蛋。逃得出去的人應該要留下才對。」

  「妮,妮莉亞?」

  「閉上你的嘴巴,出去。我自己可以脫身啦。」

  然後她稍微停了一下,突然間改變語氣,說道:「自從遇到你們之後,三叉戟的妮莉亞就被你們搞得亂七八糟的了。唉!」

  接著妮莉亞就這麼離我遠遠的,我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涅克斯。然而妮莉亞用冷漠的態度對涅克斯說:「請你仔細向這個小鬼說清楚和你要的那樣東西相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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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6


  我無精打彩地走在回去的路上。混蛋!

  我的懷裡有一張涅克斯大致畫給我的哈修泰爾侯爵宅邸的地圖。那麼,我現在一定得照著地圖侵入宅邸去拿出那本書了嘍?真是的。這未免也太誇張了!我來首都竟然還得做這種小偷行為!

  我連走路都感覺好怪。我的腳有這麼重嗎?實在太說不過去了。過去十七年來走路的感覺,現在一下子都忘光了嗎?混帳東西!我一向戴在手上的OPG沒了,感覺什麼都不對勁。

  讓我這種步伐更加沉重的原因是,該死,妮莉亞被當成人質留在那裡了。

  可惡的傢伙!為什麼偏偏要叫我們去啊?

  真是的,不過,那其實是妮莉亞提出來的。

  真無力。真的好無力。真的……

  「呃啊!」

  真倒霉。我竟然被我自己的腳給絆倒了。地面用力打了我的臉頰一下,那面臉頰就這樣被刮了一層皮。混蛋!混蛋!

  「混蛋東西!」

  「你被自己的腳絆倒,還想怪誰呀?」

  路過的一個行人對我丟了這一句話。媽的。我現在才發現很多人都在看著我跌倒。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們幹嘛一直看呀?我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拍著身上灰塵的那雙手實在是太沒有力氣了。真是的,我的力氣才只有這麼一點點嗎?我用盡全力打了自己身體一下,可是一點兒也不痛。反而是只有手掌發紅而已。我火冒三丈地用力狠打自己的身體。

  啪,啪,啪啪!

  四周圍的人都在看著我,彷彿像是在想怎麼有個瘋子對自己跌倒在地感到羞恥,而開始殘害自己的身體。我才不管你們有沒有在看我。

  ……不過,這好像不是旁人沒有在看就能忽視的問題。我咬緊牙關繼續走,但是邁出的步伐實在是太短了。就算是傀儡玩偶來走也一定走得比我快。

  傀儡?

  突然間我想起了剛剛不久前聽到的這個字,那個時候因為一時驚愕,所以也沒有去細想是什麼意思。

  「天啊……拜索斯皇城的公會會長竟然從以前就是傀儡!這像話嗎?」

  這句話是妮莉亞說的。是什麼意思呢?

  「我名叫涅克斯。修利哲。修利哲家族的長子,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

  涅克斯是這麼說的。所以他確實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即使公會會長賈克在場他也這麼說,賈克聽了好像也沒有任何不滿的樣子。如此說來,實際的會長是涅克斯,賈克到現在為止都只是個傀儡會長。

  我突然陷入了沉思,臉色沉重地走在路上。我這副模樣一定很有看頭。因為,臉頰到處是擦傷痕跡而身體滿是泥土的少年,正以沉重的表情走在路上。

  「沒有什麼好覺得奇怪的。這只是傳統組織學的應用而已呀。」

  這是涅克斯說的。傳統組織學。這是什麼呢?我只要聽到後面有「學」字的名詞,就會暫時進入森嚴的警戒狀態,我這可真是個大問題。可惡,雖然我很討厭後面有個「學」字,不過,先讓我來想想看。傳統組織學,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和剛才的狀況連貫起來之後想一想看的話,對了!

  因為涅克斯是貴族,無法帶領盜賊公會!於是以賈克為代理人,來運轉整個盜賊公會,是這個意思吧?原來這就是涅克斯所說的傳統組織學的應用!

  「你的意思是,這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這句話是妮莉亞說的。涅克斯。修利哲已經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像話呀!這是時間和努力的問題。」

  涅克斯說的這句話,意思應該是他傾注非常多的時間和非常大的努力,才成就了一個盜賊公會。即使他是身為一個貴族。

  他是為了什麼?

  問題出現了!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為了錢?這話聽起來像是笨蛋。不管他有多愛錢,也不會冒著如此極大的危險,去發展一個盜賊公會的。所以,這實在是很可笑的一句話。還是因為他喜歡當盜賊?真是的,不要再猜了,修奇。尼德法!你怎麼只做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測啊?

  回去的路程可真的不是開玩笑地長!我開始加快步伐,一定得和卡爾討論一下才可以。不對,如果要搭救妮莉亞,就一定得和我們一行人討論,我所探知得到的事實說不定會是件意想不到、了不起的事。我很急!但是我的步伐怎麼會是這副模樣?

  把我的OPG還來!混蛋。

  ※※※

  「你帶我去,然後我把他們全都打得落花流水。」

  這是杉森說的。接著我對吉西恩伸出手,說道:「拿來吧。五賽爾。」

  「真是的,這樣不公平!」

  吉西恩一面嘟嚷著,一面還是很有王子風度地拿出五個銅板,杉森則是變為一副糊里糊塗的表情。於是,和吉西恩一起先來這裡的亞夫奈德解釋說道:「修奇認為杉森你一定會這麼說,而吉西恩認為你不會,所以兩人就賭了起來。」

  所以杉森終究還是成了激動到那種程度韻傢伙。然而,杉森卻用不介意的表情說:「是嗎?喂,那麼也該分給我兩賽爾。」

  跟杉森一起回來的艾賽韓德和卡爾一聽到杉森的話,臉色都變得很怪異。

  「費西佛老弟……」

  「我開玩笑的。真是的,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所有人現在全都聚集在我們的大房間裡。我一到獨角獸旅店,就焦急地等一行人回來,結果先是口吐白沫的吉西恩還有咯咯笑著的亞夫奈德回來了。接著不久之後,杉森、卡爾和艾賽韓德也回來了。然後我把他們全都拉到我們房間,講出事情的始末。

  卡爾表情沉重地敲著桌子,說道:「所以!我們一定得去把書拿出來,才救得了妮莉亞小姐,是不是啊?」

  「是的。」

  「我們捲入了一樁相當怪異的事情裡頭!唉,真是的。」

  艾賽韓德嘟嚷著說:「那個夜鷹小姐說她可以自己脫身,所以讓你先出來,不是嗎?」

  「她雖然是這樣說……」

  「但我們不能放手不管地等待。好,我們一起想出個好方法吧!」

  隨即,大家的眼睛同時都落在卡爾身上。哎呀!卡爾真是厲害!結果卡爾用他那嚴肅的語調開始說道:「真令人訝異啊!涅克斯。修利哲竟然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為沒有錢?不可能。沒有人會因為沒錢就去做這種危險事。那麼是為了什麼呢?」

  「這真的是很不尋常!」

  亞夫奈德回了這一句話。卡爾點點頭,說道:「我很好奇那本書的內容,看了這個人所要的藍皮書,一定就可以知道他的目的了。」

  「您是想把那本書偷出來嗎?」

  卡爾聽到吉西恩這麼說之後,點了點頭。

  「透過那本書的內容,可能會比較確知涅克斯的真面目。而且為了要救妮莉亞小姐,我們一定需要有那本書。『現在不是考慮道義的時候了。』這句話是我最討厭聽到的話,但是已經沒別的辦法了。」

  吉西恩點點頭,說遁:「我願意幫忙。雖然我知道各位智慧非凡。」

  杉森則是說願意照卡爾的意思去做,艾賽韓德說他對偷東西不感興趣,但既然是同伴的事,他只好去偷了。亞夫奈德說他也很好奇書的內容,也贊同去偷。隨即,吉西恩問我:「修奇?對於那本藍皮書,你把你聽到的,全都仔細說給我們聽。」

  ※※※

  雖然涅克斯是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會長,但是他的公會裡沒有人有辦法侵入哈修泰爾宅邸。所以計劃叫人偽裝成哈修泰爾家族正在尋找的紅髮少女之後,說不定就能拿到那本書了。

  涅克斯對於書的內容完全隻字不提。

  他只說那本書是放在哈修泰爾侯爵的書房書櫃裡,是本藍色的書,很容易就能和其附屬的帳本或文件區分開來。杉森說道:「什麼呀?悄悄地進到侯爵的宅邸之後,從那裡的書櫃拿出那本書,就可以了,就這樣?」

  可是,哈修泰爾侯爵宅邸那棟建築物堪稱是個傑作。至少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裡,沒有人可以動它的腦筋。

  我把涅克斯給我的紙張攤開來給大家看,所有人都低頭望向桌子上的那張紙。不對,只除了一個人,那就是艾賽韓德。他用憤怒的聲音嘟嚷了一下之後,乾脆整個人都坐在桌子上。

  「請各位看這張紙。不管是從哪裡翻越過侯爵家的牆,都要橫穿過好長一段庭院才能到達主建築物。各位知道我的意思了嗎?整個建築物沒有一處是可以直接從外面就看得到的。而且,聽說每天晚上庭院裡都會召喚出『忠誠犬』。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這個名詞。」

  亞夫奈德一面發出呻吟聲一面點點頭。

  「嗯,沒有錯。這真是個不好的消息啊!」

  卡爾看了看亞夫奈德,於是亞夫奈德咬了咬嘴唇,繼續說道:「那是級數四以上的魔法。雖然我不會使用,但是大略知道是什麼。忠誠犬是巫師從另一個次元召喚出來的狗群。用我們這個次元的武器是打不到它們的。可是忠誠犬卻可以任意攻擊我們次元的生物。而且這些狗不管多黑暗都能看得到對方,甚至是有人使用透明魔法,它們也能感覺得到魔法氣息並且狂吠。」

  「沒有辦法打擊它們嗎?」

  杉森用很郁卒的語氣問道。亞夫奈德則是點了點頭。杉森一邊指著自己的劍一邊又再問道:「我的劍鍍了一層銀。用銀製成的武器大都能給予那種幽靈之類的東西打擊!」

  「如果是不死生物系統的敵人,就可以給予打擊,但是忠誠犬並不是不死生物。正如同我剛才所說的,它們是異次元的生物。相較之下,不死生物則是我們次元的生物。」

  杉森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亞夫奈德則是用詫異的表情問我:「如果說那裡有如此高級的魔法,一定是有巫師在那裡,有沒有提到這個?」

  「那裡沒有巫師。在那個宅邸裡的所有魔法,都是龍所施展的。」

  亞夫奈德歎了一口氣。

  「啊,是龍……原來如此。」

  「是。那個家族是三百年來龍魂使輩出的家族。在這段期間,那些龍對宅邸施以無數的魔法。所以那間宅邸在這個都市裡,可以說是除了光之塔之外,最為神秘的地方。」

  「呼。好。你繼續說吧。不,等一下,我們應該一面記錄一面進行才對。」

  亞夫奈德拿出了墨水、筆等東西,他在涅克斯給的那張地圖的庭院位置寫上了FH兩個字。我繼續往下說明。

  「總而言之,如果這些狗一狂吠,立刻就會招來警備兵。他們會從副建築物這裡出動。嗯,這些警備兵的數量總共三十名,聽說全都是些老練的戰士。而且聽說他們是哈修泰爾家族青年時代忠誠的戰士後裔,所以絕對不可能被收買。」

  亞夫奈德表情苦澀地寫了F——30,應該是代表三十名戰士的意思吧?杉森咬牙切齒地說:「愈來愈……還有嗎?」

  「現在還不算開始呢!」

  「哎唷我的天哪!」

  「主建築物一共有三層,聽說三樓是侯爵的房間以及其他重要房間所在的地方。連結各層的是中央的一個大樓梯,嗯,沒錯。很大的一個樓梯!主建築物裡都一直有傭人走來走去,所以,想要偷偷地走上這個大樓梯,是連想都別想的事。而且侯爵家的傭人是一天三班制地交替。」

  「一天三班制。呵!」

  艾賽韓德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的。每八個小時就換班一次。所以聽說無時無刻都有傭人在走動。而侯爵的房間,聽說是在三樓,但是這又是個大傑作。這棟建築物雖然有樓梯連接一樓和二樓,但是沒有樓梯連結二樓和三樓。」

  「什麼呀?那麼侯爵是怎麼上去的?」

  「在這裡,二樓中央的房間裡施有魔法。好像是有一個空間傳送術永久存在著,可以連接到三樓中央的房間。嗯,就是這裡這個房間。因此,進到二樓這個房間之後背出起動密語,就會咻地往三樓的房間移動。實在是酷斃了!而且,當然,只有侯爵一個人知道起動空間傳送術的咒語。聽說三樓是只有侯爵一個人使用的樓層。」

  「哎唷,真不得了!那麼三樓是不是當然都沒有任何一扇窗戶?」

  我聽了艾賽韓德的問題,搖了搖頭。

  「不,聽說因為考慮換氣的問題,所以有很多大窗戶。窗戶大到幾乎像落地窗一樣大。可是這些窗戶也是不簡單的東西,要爬到這些窗戶,一定得爬牆上去,可是就連盜賊公會所認識的幾個攀爬專家,也無法爬上去。因為牆上永久施有油膩法術。」

  杉森歪著頭想一下之後,彈了手指頭。

  「這法術我聽過!伊露莉曾經用過,就是那個會使東西滑溜的魔法?」

  「嗯。」

  亞夫奈德歎了一口氣,說道:「萬一要是用飛的飛進去呢?」

  「那些窗戶看起來很平常,但是聽說全部都施有警報法術。」

  亞夫奈德又再歎了一大口氣之後,為大家解釋說道:「警報術是一種只要有任何人經過,就會發出響鳴聲,用來警戒的法術。」

  「有沒有辦法不被發覺呢?」

  「不是幽靈的話,誰都沒辦法不被發覺。即使是用隱形術大概也會被發現。」

  杉森大聲叫著:「還有沒有別的?」

  「到此為止是盜賊公會他們所知道的。沒有人進得去三樓內部,所以根本不知道裡面有什麼魔法!」

  大家全都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卡爾面色凝重地看著亞夫奈德所記錄的那張紙,其他人也都用虛脫無力的表情看著那張紙。杉森說:「哎呀,乾脆去襲擊盜賊公會,不是比較好?」

  卡爾搖搖頭,說道:「不行,說不定妮莉亞小姐會因此變得很危險。而且,我想那本書應該是存有非常大的秘密。」

  「為什麼呢?」

  「涅克斯的行為看起來像是那本書比紅髮少女更重要。那麼說來,可以想見的是,那本書藏著的秘密一定非常大。」

  杉森把手往兩邊攤開,無奈地說:

  「可是又進不去侯爵家!」

  「進不去……可真是傷腦筋。我想想。亞夫奈德先生,可以使這些魔法無效嗎?」

  亞夫奈德搖了搖頭。

  「我沒有親眼看到,無法確定是不是可以使魔法無效,但如果是龍所施的魔法,應該是非比尋常強大的法力。像我這麼遜的巫師恐怕拿它們沒辦法。」

  卡爾又再努力地盯著那張紙。隨即其他人全都以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再次盯著那張紙。過了不久,卡爾說:「雖然會對哈修泰爾侯爵很抱歉,但我們實在是需要那本書。」

  杉森看了看卡爾。

  「既然需要那本書的話?」

  「那當然就得偷出來……要不然怎麼辦?」

  「怎麼偷出來?」

  「要竭盡所能。」

  對呀!當然要竭盡所能才可以偷得到!

  ※※※

  天空沉重地蒙著暗灰色的雲層,像是在嚴重警告冬季即將來臨的事實。搞不好過幾天就會下雪也說不一定。

  哈修泰爾宅邸的宏偉模樣在我眼前出現了。真壯觀!現在我們站在大門前面了,但是主建築物實在是太遠了,簡直遠到快看不清楚的程度。暗灰色的天空低矮地壓迫著大地,哈修泰爾宅邸的建築物正好像是貫穿了天空的模樣,聳立在前方。

  卡爾以一個精力充沛的動作,下了馬匹。

  他的樣子可真夠瞧的。卡爾的衣服在個性比較直爽的人看來,都會直接稱這是破爛衣服。為了要做成這件衣服,今天早上買了一件舊衣之後,杉森就把它拿來當球玩,先揉成一團之後,又是踢又是踩的。然後艾賽韓德還擤了一把鼻涕,吉西恩則是拿著衣服去了一趟廁所。可以想見那件衣服是什麼模樣了吧?卡爾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穿上了那件衣服。再加上卡爾的臉上輕輕地抹了一層炭灰,做了一番化妝,整個腰都彎著,看起來像是當場就要從嘴裡流出口水似的。

  接著,杉森也下了馬。

  杉森看起來好多了。今天早上杉森跑去旅館的馬廄,跟在他身旁的吉西恩則是努力地幫他打氣說著「你可以做得到!提起精神,杉森!哦!我們的希望杉森!展現賀坦特男人的真氣概吧!男人不是用容貌,而是用行動來表現自己!」等等沒啥意義的話,杉森就這樣勇敢地把頭塞進馬飼料的桶子裡,直接洗了一遍頭髮。在一旁看著的馬僮,眼睛差點跳出一肘之遠。杉森以這種狀態一進到旅館,獨角獸旅店的老闆黎特德就一副想殺了杉森的模樣,所以杉森只好在外面吃早餐。雖然沒有糟蹋到衣服(杉森很寶貝衣服,因為很難買到符合他尺寸的衣服),但取而代之的,他採取打破常規的穿法。褲子的一邊塞在靴子裡,另一邊露在外面,並且解開了皮帶,改用繩子繫著褲子。他的一條斗篷則是慷慨地用艾賽韓德的斧頭弄得破破爛爛的,然後圍在身上。

  可是,哦!該死的!再怎麼樣,他們兩個人也比我好。我還無法下馬。呃!我的屁股快痛死了!我以前還不曾側坐在馬鞍上。

  杉森看到我的表情,像是要爆笑出來,可是又勉強忍住了。我瞪著杉森,簡直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似的。杉森則是用過分鄭重的動作低頭看,對我說:「這趟遙遠路途,您辛苦了,修琪莉亞小姐。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哦……天哪。修琪莉亞!他也太會取名字了吧!

  沒錯。我在胸部塞了兩大團的棉花,用繃帶綁緊之後,還戴了一個非常嬌艷的胸罩。腰上則是穿了一件束腹,在束腹下面還用吊襪帶穿了絲襪。媽的,我在刮掉腳毛的時候還不小心刮傷,到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而且我還穿了一件樸素但很漂亮的白色洋裝。洋裝!我的天啊!我老爸要是看到現在的我,一定絕對會不認我這個兒子了。這就是卡爾所說的『竭盡所能』嗎?

  我,天哪,男扮女裝了!

  真想一頭撞死!

  ※※※

  卡爾一站到大門前,就立刻有一個門房跑了過來。那個門房從紗窗般的鐵門縫裡看了看我們,說道:「請問你們是……」

  那個門房還沒有把話說完,就一直失神地看著我。哦,不行。

  雖然太有魅力是我應該承擔的宿命,但是也請不要用這種噁心的目光看我,真是的,那個門房可能是看到我的一頭紅髮才會如此驚訝。很漂亮吧?這可是亞夫奈德千辛萬苦才做出來的傑作喲!一頭的紅髮!如火花般妖艷無雙且突兀的顏色,煞是迷人吧?

  我的天哪!我原本就有這種傾向嗎?我低頭不語,像是看到門房的目光感到害羞似的表情,低頭看著下方。卡爾說:「喂。聽說這個家族在找紅髮的丫頭,是吧?」

  卡爾的說話聲音很粗暴,而且完全都沙啞了。真酷的語氣啊……卡爾可以說簡直就像是在某條後巷混了很久之後,剛才不久前才出來的語氣。那個門房呆愣地看著卡爾,隨即,卡爾又再說道:「是吧?不是?我從北方林地把她帶到這裡,不是要來聽你說不是。嗯?」

  「是,是的。請等,等一下。」

  那個門房立刻跑到裡面,不久之後又再跑出來,打開了鐵門。

  「請進來。」

  卡爾立刻抓著曳足的馬韁走了進去,杉森則是一手抓著流星的馬韁。另一手抓著傑米妮的馬韁,跟在卡爾的後面。至於我呢?當然是低頭不語,窈窕淑女般高高在上地側坐在傑米妮上面。我完蛋了!

  我們橫穿過長長庭院的時候,周圍的模樣儘是秋天的情致,寂靜且莊嚴。庭院兩邊有二座非常大的噴水池,可能是季節所致,裡頭都沒有水。可是庭院裡有許多大樹,落葉漂亮地覆蓋著地面,鋪著石頭的路上卻不見任何落葉。在落葉之間立足的擺置非常地精巧。銅像大多是龍的模樣。雖然不如實際的龍那般巨大,一在當場就要吼叫著朝我奔來,然後對我喊著『你根本不是女的!』哇啊,不要掐我的脖子。

  我們沿著那條路一直走,接著就看到了主建築物。

  我們一到達主建築物前面,立刻有馬僮和其他傭人跑出來。杉森看到馬僮跑過來,先是對我投以猙獰的視線,然後到我的馬鞍旁邊,跪下之後伸出手來。他可真是周到啊!媽的!我小心地踩著杉森的手走下去。那些馬僮隨即就將我們的馬帶離開了。他們的速度好快,我想原因應該是卡爾和杉森發出的味道所致吧。

  那些傭人引領我們進到裡面去。這建築物真是金碧輝煌!可能是因為建築物的牆上施了油膩法術,所以建築物的牆上一塵不染,閃閃發亮著。主建築物正門上方有一個巨龍臉孔模樣的浮雕。

  我試著盡量低頭走路(卻不是件容易的事。真是的,皮鞋太小了啦!)。我一進到裡面,就看到大廳寬敞的模樣。大廳的地板鋪著磁磚,正前方是通往二樓的大樓梯,而兩旁則有一些門。我看到天花板的那一瞬間,嚇了一大跳。

  天花板上有巨龍的頭骨所做成的吊燈掛在上面。哇啊!巨龍的頭骨!真不愧是三百年間與龍同甘共苦一路走來的家族才有的氣勢。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讓自己的嘴巴不要張開,可是杉森卻一直張大著嘴巴。

  有一個看起來可能是執事的人物走了出來,看著我們。他是一個中年的男子,半白的頭髮全都往後梳去。他雖然對於我們散發出來的那股噁心味道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很沉著地說:「我是負責哈修泰爾家族事務的魁海倫。請跟我來。」

  卡爾很鄭重地說:「啊,真是榮幸。我叫卡爾。」

  執事魁海倫露出稍微不悅的表情之後,又再嚴肅地說:「不過,您們是從哪兒聽到我們家族在找紅髮少女的?」

  「什麼?啊,是喬告訴我的。」

  魁海倫一聽到卡爾亂七八糟的答話,顯得有些失去冷靜的模樣。

  「喬……他是誰呢?」

  「啊。是我的朋友。喬,帥哥喬。那傢伙是這麼說的,說有一個哈修泰爾家族在找紅髮丫頭的呀!」

  「那位名叫喬的人是從那裡聽到的呢?」

  「叫什麼來著?啊,對了,他說他是從瑪莉那裡聽到的呀!」

  「……瑪莉是誰呢?」

  「我只知道,她是喬這傢伙不知在哪兒交到的酒女,還跟她一起睡過。那傢伙,實在是很會拐騙女人!功夫好得不得了。不管是哪一個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眼的,那天就得解開裙帶了。要說到這傢伙的功夫……」

  魁海倫執事鄭重地舉起手,阻止卡爾繼續念個不停。天哪,卡爾。你真的好厲害呀!執事說道:「請各位先進來這裡。」

  他引導我們進去的地方是位在大廳旁邊的一個會客室。這不太好耶!如果能到二樓去,豈不是很好,可是偏偏卻在一樓。不過,卡爾面不改色地,用力邁步跟著執事走了進去。

  那是一個滿是美麗裝飾的華麗的會客室,卡爾很是用力地坐到沙發上,隨即杉森更是用力地,像是會壓壞沙發似的坐了下來。卡爾還在沙發上用屁股一直咚咚地跳著。

  「呵!這東西好軟耶!」卡爾……哦,拜託。連杉森也無法跟著他這麼做。可是卡爾肆無忌憚地對執事魁海倫不停地嘮叨:「在牆上的那個東西是真的金器嗎?哇啊,這副肖像畫得真好看。應該很貴吧?這窗簾很白耶!比丫頭的內衣還要白吧!咦?你的內衣是不是也是白色的?」

  執事魁海倫以超人的自制力忍了下來。就連他看到卡爾把剛才和茶一起端進來的銀茶匙藏到袖子裡之後又掉出來的模樣,他也依舊保持溫和的態度。坦白說,我真想拍手稱讚他呢!卡爾表情尷尬地把茶匙放到桌子上。

  「請問這少女的來歷是怎麼樣的呢?」

  魁海倫如此鄭重的問話卻得到全然不鄭重的解答。

  「噗哈!來歷?問來歷幹嘛這麼鄭重?嗯,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是我在做牛只生意的時候。喂,杉森!你還記得吧?唉,那時候是我意氣風發的時候呀!我趕著牛,如果經過北部林地,每家酒店的酒女都會為我癡迷!個個都翻開裙子歡呼不已!你剛才是問什麼來著?啊,對了。是在我從北部林地的委拉姆特村趕牛上來首都的時候,那是多久前的事呢?反正來這裡之後就撿到這丫頭了。幼小的她在市場地上哭哭啼啼的模樣,叫人看了覺得實在是太可憐了。所以我就把她帶回我們家,給她吃給她穿的,把她養大。」

  卡爾的這番謊話好像讓執事魁海倫極受感動的樣子。雖然魁海倫因為那股臭味不敢接近卡爾,但他還是用很真誠的態度問道:「那正確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呢?」

  「我不知道!喂!修琪莉亞!你幾歲了?」

  我很文靜地回答:「我今年十七歲。」

  執事魁海倫對於我的答案好像非常滿意的樣子。十五到二十歲、紅髮、孤兒出身,條件全部都符合。哈哈哈。

  「請各位稍微等一下。」

  魁海倫帶著十分擔心茶匙的表情走了出去。卡爾一等到他走出去,就立刻露出嚴肅的表情,說道:「費西佛老弟,沒有時間了,立即行動。」

  杉森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之後,立即站起來。他打開會客室的門,走了出去,隨即在外面大聲喊著:「喂!喂!我尿急,要撒在哪裡好?」

  天哪,他可真敢講!

  杉森一走出去,我們就很輕鬆地看看天花板和四周牆上的裝飾,鑒賞一下掛毯。掛毯的花紋大多是龍的模樣。如果可以讓我幫這個宅子取名字的話,我會取名為龍之神殿。

  不久之後,門被打開了。我以為可能是杉森,結果一看不是杉森,而是執事魁海倫。在他後面站著另一個人。我在那一瞬間趕忙把頭低下來,可是我怕他起了疑心,所以我眼睛往上睜著,頭往下低垂,用這個姿勢偷看他。

  那個人正是哈修泰爾侯爵。雖然他還是像上一次看到時的凌厲臉孔,但是現在是偽裝之後見到他的,所以我一看到他的目光之後,不禁讓我想拉肚子。我今天早上吃了什麼呢?他可真令人害怕!

  卡爾以呆愣的目光看著侯爵。執事魁海倫雖然用眼神表示,請卡爾站起來,但是卡爾還是一點兒也沒察覺到的樣子,很輕鬆地說:「我的名字叫卡爾,請問您是?」

  侯爵用冰冷的臉孔盯著卡爾,執事魁海倫趕緊跟我們說:「這位是哈修泰爾侯爵。請起立吧!」

  然後,卡爾便緩慢地起身。侯爵打量了一下卡爾,隨即皺著眉頭,然後轉向我這邊。卡爾像是有些不滿似的嘀咕著說道:「嘿。小姐的香味好像比較合你的意哦?」

  天哪,卡爾。你真的……你真的酷斃了!魁海倫聽到這句唐突的話,臉色都變了,可是侯爵並不理會卡爾,他看了看我。

  「就是這個女孩嗎?」

  魁海倫趕緊點點頭。接著侯爵大步向我走來。哇啊,瞬間感受到天大的危機!我試著努力讓臉變紅,可是我的臉色卻變成蒼白的樣子。侯爵凝視了我一下,說道:「把頭抬起來!」

  死,死定了!我稍微抬起頭,看了一下侯爵之後,又趕緊低下頭。侯爵正在看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了似的盯著我看。突然間侯爵伸出手來,抓了我的手!

  不,不行!槽糕。如果摸我的手……哇,哇,幸好。因為我有一陣子都戴著OPG,我的手很少照到太陽光,所以變得很白。不過比起少女的手,還是太粗糙了。然而如果我把手抽回去,恐怕會被懷疑少女的力氣太大,所以我不敢太用力做出想把手抽回去的動作。

  侯爵握著我的手站了一會兒之後,把手放下。接著,他突然拿出手巾,開始擦拭他自己的手。這是什麼意思?今我覺得很不高興!我看著侯爵的腳,咬牙切齒。侯爵冷淡地對魁海倫說:「把我屋子裡這些發臭的東西清掉!」

  「咦?」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接著,侯爵就轉身走出去了。卡爾的臉色變得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看著發出砰一聲的門。接著,魁海倫說道:「好了,各位請出去吧。還有一個人到哪裡去了?」

  「喂,喂!你們這是在幹嘛?我們從那麼遙遠的北部林地來到這裡,你們居然這樣就要把人趕走?」

  「有誰說過要邀請你們來嗎?請趕快出去吧。」

  「***!你們簡直是在玩弄人嘛!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就出去。至少要給我們旅費才對!我從那麼遠的地方來這裡耶!」

  「請不要開玩笑,請出去吧!」

  卡爾開始在那裡耍賴,隨即,魁海倫就開始提高嗓門。卡爾開始凶狠地胡亂說一些下流的話。隨即,魁海倫生氣地叫進來一些傭人。

  那些傭人緊抓著我們往外拉出去。卡爾不斷大聲高喊並且尖叫,這其中的百分之九十以上摻雜著罵人的話。大約被拉到大廳中間時,杉森跑了過來。

  「咦?怎麼了,這是在幹嘛?」

  杉森用糊里糊塗的表情說著,想叫住那些傭人。可是傭人們一看到杉森就開始連他也抓著拖出去。杉森他開始不斷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們是在開什麼玩笑!把人叫到這裡又趕人走!」

  「誰叫你們來?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的!」

  「你們不是說在找紅髮少女!我們快累死了才把她帶來的!為什麼這樣趕我們走?媽的,像那種貨色就算只是放在床上看也不錯,不是嗎?」

  「你這傢伙嘴巴怎麼這麼不乾淨!」

  「那個丫頭已經長得不錯了!該翹的翹,該凸的凸!而且又是你們要的紅色頭髮,不是嗎?你們侯爵到底還想要什麼呀!」

  杉——森——,你,你死定了呀……!傭人們個個都覺得很荒唐似的喊著:「這個傢伙!你以為我們侯爵大人是在尋找隨便跟人上床的丫頭啊!」

  「是你們大人喜歡,才叫我們來的,所以我們才把她帶來的呀!」

  杉森和卡爾兩人很露骨地把事情說成是以為侯爵喜歡女孩子,才會去尋人。你們可真愛鬧。可能也有在戲弄我的成份吧!然而知道侯爵是在找女兒的那些傭人聽起來,卻是非常啼笑皆非的話。

  他們只差還沒有出拳頭而已,就在雙方幾乎快打起來的時候,我們被趕了出來。我們的馬也被一起趕到外面,卡爾和杉森兩人還搖著鐵門破口大罵了好一陣子,我則是離他們遠一點兒,只是低頭站在那裡。

  卡爾和杉森兩人一邊罵一邊後退去騎馬,連我看了都覺得很誇張。我趁機會悄悄地靠近杉森,小聲地耳語說:「回去之後……杉森,你給我小心!」

  杉森卻只是一直在微笑。走著瞧!我很文雅地上馬側坐之後,低著頭,雙手緊握在一起。我簡直快要忍受不住心裡頭的那股怨氣了!可是卡爾好像不怎麼關心我的慘痛遭遇,對杉森投以詢問的目光。隨即,杉森稍微點了頭。很好,也就是說順利放好了嘍?

  我們回到了獨角獸旅店。

  ※※※

  「嗯,尼德法老弟。不要再掐費西佛老弟的脖子了……」

  「那我勒腳好了!」

  「嗚呃!」

  卡爾看見我坐到趴在床上的杉森背上,勒他的腳,他歎了一口氣。杉森一面慘叫著,一面用力捶著房間地板。

  「不要裝模做樣了!我現在又沒OPG,我會勒得多痛呢?」

  「那換你躺!我來勒你的腳!看看會不會痛……」

  「誰會笨到把腳交給食人魔!」

  卡爾用很費力的表情對我們說:「兩位。你們繼續吵鬧的話,亞夫奈德先生就無法開始了。」

  我不甘心地把杉森的腳放下,杉森咯咯地笑了幾聲。他確實是不怎麼痛的樣子。

  「對了,什麼時候可以再看到那副模樣啊?嗯,修琪莉亞小姐。回故鄉後再打扮成那副模樣遊街的計劃……」

  我立刻衝向杉森,我們兩個同時失去平衡,跌落到床鋪後面。

  砰!隨即艾賽韓德大聲喊道:「你們兩個真吵,給我稍微安靜一下!」

  我們嘟嚷著,上到床鋪,呆滯地坐著。亞夫奈德歎了一聲,然後準備好施法的事前準備。他表情焦躁地看了看吉西恩,隨即吉西恩點了點頭。

  「如果是貴族家,一個小時後應該就是用餐時間了。」

  「呼……很好。那麼我要開始了。大概會花一個小時的時間,可是我不曾試過,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正確。」

  「你沒有試過?」

  「伊露莉小姐曾經好心地教過我,之後我成功地召喚過我的巫師隨從。但是還沒有試著和它心靈同調感應過。」

  卡爾笑著鼓勵說道:「既然你曾經成功召喚過,那麼也一定可以感應成功的。」

  「那麼我要開始了。」

  亞夫奈德看起來神情很緊張,但他還是用巫師那種沉著並且熟練的動作開始準備。首先,他從背包裡拿出一些鐵棍,組合了起來,在我們房間中央立起一個像是大三腳架的東西。他把旅館老闆借給他的鍋子放在三腳架上面。嗯,確實是三腳架沒錯!

  杉森從一旁準備好的桶子裡把木炭倒到鍋裡。裝滿木炭之後,亞夫奈德用虔敬的動作在木炭上面覆蓋一層香,然後點了火。

  木炭一面發出微弱的火光,一面燒了起來。緊接著,亞夫奈德命今把房裡的蠟燭全都熄滅掉。滅了燭光之後,房裡只剩下從炭火之中發出的微弱紅光。

  所有人的臉孔全都變成淡紅色的。亞夫奈德舉起形狀奇怪的鐵棍,開始橫向攪動在炭火上面冒著的香的煙霧。他嘴裡念著我所聽不懂的奇異的起動語。

  他念了很長的一段咒語。偶爾傳來像是要結束了似的喃喃自語聲,但是卻又一直不結束。鐵棍隨著說話聲的高低節奏,奇異地被移動著,有時候亞夫奈德用激烈的動作捏起一把香,像是用扔的動作,撒在炭火上。每次都會濺出火花,煙霧瀰漫。

  艾賽韓德他那張矮人的臉孔,在暗紅色的火光之中看起來更像矮人。緊雙又小又圓的眼睛正閃閃發光著。卡爾的臉就好像是堆著深沉苦惱的人類模子做出的一些很是暗沉的陰影。杉森正張著嘴巴,吉西恩則是緊閉著嘴。他並沒有吵嚷——是端雅劍也沒有在吵嚷。

  不知不覺間,喃喃自語聲已經停了。

  聲音已經停了嗎?我看了看亞夫奈德的臉。在那一瞬間,我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睛往上翻,正在凝視上方。其他人都不安地看著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懂魔法,所以不知道他到底是處在什麼樣的狀態。施法失敗了嗎?有沒有危險性?

  突然間,他的嘴角往上輕輕地移動。

  「看到了!」

  卡爾的臉色一下子亮了起來。所有人都安心地吁了一口氣的時候,亞夫奈德像是在嗚咽似的繼續喃喃自語。

  「天花板冷冰冰的……下去吧。對。往門那裡……悄悄地推開……不要發出太大的嘎吱聲……注意腳指甲。看看四周圍……確實是用餐時間沒有錯……」

  那是吉西恩所建議的。他主張不管平常傭人如何來來往住,在用餐時間是絕對不會走來走去的。他並且說,貴族家裡在用餐時間是不會去製造吵雜的腳步聲的,當然,一方面也是因為傭人也要吃東西,所以才不會走來走去。因此,吉西恩主張用餐時間移動,以免引人注意。當然啦,如果是像人那麼大的東西移動,一定會引人注意,可是現在我們的情報員並不是人類。

  「這是樓梯啊……很好。輕輕地……做得好。」

  亞夫奈德像是要飛上去似的把腰身往上抬。可能現在他已經和宅邸裡的巫師隨從完全合為一體了。他像是下到地上的,彎著身體。

  「很好……沒有人……好,去中央的房間……對……」

  亞夫奈德彷彿是在悄悄走路似的做出要往前走的動作。吉西恩緊張地抓住他,才沒有發生踢到炭火的事。被吉西恩這麼一抓,亞夫奈德搖了搖頭,然後又再低聲說道:「差點就錯過了。沒錯。對……不要慌……就是那一間。對……感覺到一股刺痛的氣息。確實施有魔法……這是永久魔法的力量……推開。嗯?真是的……好。掛在天花板。」

  亞夫奈德做出往上飛,掛在天花板的姿勢,這又再一次讓吉西恩嚇了一跳。被吉西恩扶著的亞夫奈德搖了搖頭。他的眼睛轉為正常的眼神,亞夫奈德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擦乾額頭上的汗珠。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開心地微笑,並且簡短地說:「感應過程很順利。」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得到!」

  卡爾大聲地拍了拍手。其他人也跟著拍手,隨即,亞夫奈德不好意思地說:「現在那只蝙蝠掛在那個房間前面的天花板。應該可以清楚聽到房間裡面的說話聲。蝙蝠的聽覺是很不錯的。」

  卡爾嘻嘻地笑著。一副很滿意的表情。

  這是伊露莉在雷諾斯市教亞夫奈德的法術:尋找巫師隨從。亞夫奈德拜伊露莉所賜,把那個法術變成了自己的東西。他所選擇的巫師隨從則是蝙蝠。

  現在,亞夫奈德已經跟我們今天白天藏在侯爵宅邸的蝙蝠成功地做了完美的感應。我們高興地互相看了看,艾賽韓德甚至還豎著大姆指,表示他很滿意。

  「他真不愧是個巫師!哈哈哈!我一直都相信他這次一定會成功!」

  「謝謝。可是還沒有結束。我還不確定侯爵吃完飯是不是會上三樓。」

  「那麼,需要一直和那只蝙蝠做感應嗎?」

  「是的。不過,既然成功過一次,現在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感應了。可以拜託伊露莉聯絡……」

  亞夫奈德說到一半怔了一下。我驚訝地圓睜著眼睛,問道:「蝙蝠的名字是伊露莉?」

  亞夫奈德的臉都漲紅了。他一面猶豫著一面說:「啊。有感激的含意……才取那個名字。」

  杉森驚訝地張大嘴巴,馬上又閉上嘴巴,然後噗嗤笑了出來。

  「把蝙蝠取名叫伊露莉,好像有點奇怪。」

  「噗哈哈哈哈!哦,真是,對不起啊,亞夫奈德,可是你竟然把蝙蝠取名為伊露莉……噗!」

  艾賽韓德開始抓著肚子爆笑了起來,亞夫奈德的臉也就因此漲得更加紅了。

  ※※※

  我們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而且非常地飢餓。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侯爵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進那個房間,所以我們慌忙地吃完晚餐之後,趕緊再回到房間裡。老闆黎特德對於我們的吃飯速度好像相當地感動。

  亞夫奈德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用這種姿勢繼續不斷和他的巫師隨從,也就是蝙蝠伊露莉,一直在做感應。我們怕會妨礙到他,連呼吸都沒辦法正常,但還是得無聊地等待下去。

  杉森低聲地說:「好長的一夜!」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接著吉西恩就拿著酒瓶和杯子,要大家喝酒,艾賽韓德則是拿出煙斗抽著。所有的人都以靜悄悄的動作,或者喝酒,或者吸煙斗,或者像杉森那樣地,單調嚼著從廚房要來的麵包。

  我們因為安靜等待而在無聊透頂,可是亞夫奈德才辛苦呢!他必須持續,就是說,必須一直施法。所以他才會那樣躺著等待!

  杉森把麵包全都吃完了,還喝了好幾杯酒,最後無聊到擰我的鼻子,然後讓我咬手背,無聲地慘叫了一聲,在卡爾的瞪視下做出尷尬的表情,還想從桌子底下踢我的腳,結果踢到艾賽韓德的膝蓋之後被用斧頭柄打了一下,就在他無聲地慘叫第二聲的時候,「有人上來了……」

  亞夫奈德說道。如果是在平常時候,他說得這麼小聲,大概不會有人聽到。但因為我們全屏息靜待著,所以都聽到他這句話了。

  大家表情緊張地看了看躺著的他。

  「好像是侯爵……栗子色的頭髮,有些斑白,對嗎?」

  「沒錯。」

  卡爾答道。

  「好……他從樓梯走上來了。嘿嘿。人們通常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天花板掛著什麼東西……嗯。好。原來門是鎖著的。轉動鑰匙……嗯,進去。全部安靜!現在要說起動密語……」

  我們一聽到「全部安靜」,緊張得幾乎要停止呼吸了。亞夫奈德好像也非常緊張,他甚至以躺著的姿勢,上半身稍微抬了起來。

  他閉著眼睛,咬緊牙齒。

  他就以上半身稍微抬起的姿勢緊握拳頭,整個人繃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他整個身體攤在床上。此時,四名男子和一名矮人的大口呼吸聲簡直要把天花板給掀開來。

  亞夫奈德緩慢而且用無力的聲音命令著:「很好……從窗戶飛出去吧,對。直接飛出去。去休息。你辛苦了。」

  亞夫奈德睜開眼睛並且起身。我們個個都望著他的臉。亞夫奈德說:「我聽到了。」

  「起動密語是什麼?」

  亞夫奈德搖著頭說:「唉,我太過虛脫,連話都快講不出來了……起動密語是『移動吧』。」

  大家都用呆愣的表情,像在合唱似的說道:「移動吧?」

  「是。那些施法的龍可能相信越是平凡的東西愈難以被想到,所以才用這個起動密語吧。」

  「是嗎?哈哈。很好。那麼,我們知道起動密語了!」

  卡爾微笑著把那句簡單的密語寫在紙上。咦?有可能會忘記那句密語?不管怎樣,涅克斯給的那張地圖的二樓上面被寫了「移動吧」這幾個字。

  ※※※

  「咦?各位要在深夜裡開會?」

  卡爾表情溫和地說:「是的。可能會花費不少的時間吧。」

  大暴風神殿的那名祭司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可是,我們是已經接受高階祭司托付任務的人物,並且高階祭司也答應提供開會所需的房間,所以他沒有拒絕我們的要求。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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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集 頂尖魔法師
07

  今晚是一個夜空籠罩著雲層,而且沒有月光的漆黑夜晚。一連好幾天都是厚雲密佈。亞夫奈德點點頭,伸長脖子往圍牆裡面看。

  我對他說:「你還好吧?」

  「嗯?哦,我很好。別擔心。」

  亞夫奈德雖然是這樣回答,但是他的肩膀卻正在抖個不停。他並不是因為冷才在發抖的。是因為他現在非常緊張的關係。他撫摸著他騎的那匹移動監獄的脖子。原本不知該怎麼處置溫柴騎的那匹移動監獄,今天晚上的這次行動,剛好讓亞夫奈德騎著它。

  圍牆並不是很高,而且再加上是這種暗夜,所以不會引人注目就能翻牆過去。然而問題是,那面牆的後方有從異次元來的幽靈犬正在監視著。哼。那些傢伙連透明的東西都看得到,所以黑暗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

  亞夫奈德做了一個深呼吸之後,看著艾賽韓德,說道:「艾賽韓德先生,請您小心。」

  我也回頭看了艾賽韓德,差點沒爆笑出來。

  艾賽韓德現在正騎著伊露莉的馬,理選。哇哈哈!艾賽韓德說他絕對不能騎馬,但是今天的計劃卻不得不讓他騎在馬匹上面。艾賽韓德一邊抱怨、嘀咕、咒罵自己很倒霉之後,就騎到了理選的背上。

  我們會選擇理選給他騎的理由是因為那匹馬最為溫馴,而且曾經是精靈的坐騎,所以可能具有不讓騎士落馬的智慧與關懷的心……這是我們毫無根據的說法。可是艾賽韓德根本不信這種說法,反而想出一個維護自身安全的裝置。那就是把自己的身體綁在馬鞍上。

  他以這種綁在馬匹上的姿勢,昂然地說:「不要擔心!你自己才要小心。巫師一向都是因為緩慢行動屁股挨一刀,你可不要變成那副模樣哦!」

  亞夫奈德聽到之後噗嗤笑出來,他好像不再那麼緊張了。

  艾賽韓德一說完話,就開始雄赳赳地沿著牆壁走去。當然啦,雄赳赳是指理選,而他則是在緊緊捆綁之下,身體還是稍微在打顫著。

  接著吉西恩和杉森也開始動作了。兩人向我們做出很有信心的手勢,便各自走遠了。

  艾賽韓德是負責建築物的東邊,杉森負責西邊,吉西恩則是負責北邊。大門所在的南邊剩下我、卡爾和亞夫奈德。站在我旁邊的卡爾點了點頭,說道:「小心,亞夫奈德。還有尼德法老弟,你也小心。你要謹記你已經沒有OPG了,所以連一個平凡的戰士都打不過。我很擔心你負責的那個任務……」

  「請不要擔心。再怎麼說也是我最會跑,不是嗎?而且我已經想好了要怎麼個死法,不要為我擔心。」

  「死法?你是想到哪裡去了?」

  「我會一面死一面想著大陸上最美的一百個大美女雲集,爭相要摸我的衣角,而我就在這極度的混亂之中,充滿幸福地死去。」

  「……那你可能永遠都死不了哦!」

  卡爾這樣回答我之後,開始站好位置。我和亞夫奈德則各自站在大門的兩旁,準備隨時行動。亞夫奈德一直在不停地深呼吸,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其實我也是緊張地要命,甚至覺得肩膀有被壓痛的感覺。我把手放在肩膀上,握著首次覺得沉重的巨劍劍柄。雖然沒有OPC,我也不會因此就丟棄自己的劍,好,我一定可以做得到。

  我們的計劃是從艾賽韓德那邊開始。

  「呀喝!」

  從建築物的東邊爆出了一聲大吼。隨即宅邸裡就有狗吠的聲音震耳欲聾地傳出來。這狗叫聲簡直是到了天地為之震動的程度(這句話好像有點奇怪)。

  艾賽韓德用他宏亮的聲音開始吟唱悲傷的矮人歌謠。

  我當然記得,晝夜最初交替的時候,低頭望著湖水之中你的倒影,你是天空最深邃的露天礦場裡,星星點點鑲嵌著的寶石。

  星星啊,美麗的你,神秘的你,在我眼前閃爍吧!

  我開鑿大地,堅硬的岩石當床鋪。

  我揮動錘子,用鑿子挖掘,仔細察看,細心探尋。

  在大地的懷抱裡,尋找我的星星。

  寶石啊,降落到地上的星星啊!

  在我眼前閃爍吧!

  可能是因為這首歌充滿著矮人他們無限的慾望,所以艾賽韓德的歌帶有沉重強烈的節奏,但同時也有著無限的淒涼。然而這歌對哈修泰爾宅邸那些幽靈犬而言,可以說像是一堆胡言亂語。艾賽韓德每次唱到「在我眼前閃爍吧!」這一句,它們就更加大聲地狂吠。汪汪汪!

  嘈雜的腳步聲傳來,同時,庭院裡開始有提燈的燈光閃動,可能是那三十名戰士已經開始出動了的樣子。燈光往宅邸的東邊圍牆方向移動之後,我立刻聽到這些戰士大聲叫道:「你這個矮胖的礦工混蛋!你把這裡當什麼地方了?在亂叫什麼呀!!」

  「三更半夜的,這是什麼行為呀!你以為這裡是你們的地洞啊!」

  這一類叫罵的話不斷傳到我們的耳邊,真是可怕,但是艾賽韓德卻因此更加提高他的歌聲。他可真厲害!隨即,那些戰士們就更大聲喊叫。就在這一刻。

  「呃啊啊啊!是幽靈犬啊!」

  一聲淒慘的叫聲從遠遠的地方傳來。是從宅邸的西邊傳來的。

  隨即,戰士們立刻驚愕地喊道:

  「有人擅自闖入!」

  哼嗯。杉森真的很會叫耶!杉森他並沒有進到裡面去,而是在外面喊叫的。可是戰士們以為有人闖進去被忠誠犬攻擊了,所以驚嚇地往他那個方向跑去。我還聽到杉森仍不斷喊著:「呃啊!救命啊!是幽靈犬啊!真是的!呃啊!」

  「在我眼前閃爍吧!」

  宅邸的東邊和西邊都有非常大的喊叫聲,此起彼落。忠誠犬好像對於一直喊著要寶石來照亮自己的艾賽韓德相當不滿的樣子。另一方面,那些戰士以為忠誠犬全都在東邊,但是西邊則是有入侵者被幽靈犬追趕,他們就以絕對不是要去救人的那種步伐跑去西邊。那一瞬間,在遠遠的北邊,吉西恩開始行動了。

  「小偷啊!」

  戰士們一聽非常慌亂。

  「什麼呀?天啊,連宅邸後面也有人闖進來!不對,這是聲東擊西的手法!」

  就在這一刻,亞夫奈德和我很快地開始爬上鐵門。

  可能是因為爬上去的速度太快,我聽到褲子被刮破的聲音。嘶!

  我們幾乎像是用滾下去的似地,跳落在鐵門後面,然後翻滾了一圈,再往前跑去。呀啊!戰士們未免也太快就察覺到我們聲東擊西的手法了吧!我們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從大門跑到主建築物那裡。

  亞夫奈德和我可說是拚死拚活地跑了過去。左邊有狗群的吠聲,右邊則有戰士們的大喊聲,而在這中間,我們像是快把腿給跑斷了似的狂奔,好不容易才跑近主建築物的入口。好,現在輪到我了!

  我二到那裡就立刻回轉身體,然後稍微深吸一口氣之後,奮力地喊道:「哎呀,該死,門打不開!」

  「呃啊啊!在主建築物!」

  從我的左邊傳來戰士們慌亂的大喊聲。我想也不想,就立刻開始往前跑出去。我開始在心裡喃喃自語:「我疲憊靈魂的安息地啊!」

  「你是誰?給我站住!」

  你們叫我站我就站嗎?我又不是瘋了!連狗群也開始對我狂吠起來。媽的!「在我眼前閃爍吧!」雖然艾賽韓德的歌聲聽起來幾乎是在拚命地高亢,可是那些狗現在都不理艾賽韓德了。狗群的叫聲漸漸愈來愈大。我死命地全力奔跑。

  「我現在要奔向你了。」

  「給我站住!該死的,馬上停下來!」

  你們應該鄭重一點請我停下來,這樣或許我還會想停!

  媽的,我可不想被你們的牙齒碰到!

  「我美麗的高貴仕女!」

  我終於看到大門了。可是戰士們的腳步聲實在是近得恐怖。真該死!忠誠犬怎麼都沒有腳步聲,可是叫聲卻近在咫尺。是因為它們是幽靈犬,所以才沒有腳步聲嗎?我聽到從我左後方傳來了大叫聲。

  接著,我就聽到戰士們的慌亂喊叫聲。

  「這,這是什麼東西?!」

  「是弓箭,呃,有人在射弓箭!我的手臂被箭射中了!」

  那好像是卡爾射了一箭的樣子。很好,那麼戰士這邊就會暫時先落後一點,可是忠誠犬呢?這時候,我聽到我的右後方有咆哮聲。

  這是什麼呀?可惡,我被咬了一口!眼前就是鐵欄杆,我拼了!

  我的身體整個飛跳上去,可以說是很勉強地成功攀住鐵欄杆。

  我幾乎是沒有踏鐵欄杆就爬到門上面了。從我後面跑來的幽靈犬撲了個空,結果還來不及減低速度,就這麼撞上了鐵門。砰!哎唷,幽靈犬好像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哦!我非常快速地越過鐵門,接著滾落到地上。在地上滾動的我耳邊聽到馬嗚聲。咿嘻嘻嘻!

  卡爾他騎著曳足,而且還拉著傑米妮來到我身邊。我翻滾一圈抓住馬鞍,連氣也沒喘一下,就騎上馬了。隨即,卡爾向宅邸裡面用力喊道:「失敗了!趕快逃吧!呀啊!」

  「***!竟然失敗了!怎麼會失敗?為什麼會失敗?太不甘心了!」

  我非常強調「失敗」這兩個字之後,還加了幾句髒話,就用飛快的速度跑掉了。在我後面宅邸那裡,有些戰士破口大罵著,說抓到我們一定要痛打我們一頓之類的話。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往後看,只是一直努力地逃。因為我們企圖闖入的這件事必須用這種失敗來落幕才可以。

  我跑到小巷道的時候,就和卡爾以及吉西恩會合了。過了不久,驚惶失色的艾賽韓德也出現了。我們全都稱讚艾賽韓德的騎馬技術很好。因為他嚇得沒辦法好好奔馳,卻也能正確地和我們會合,真是不簡單。不過,艾賽韓德精神尚未鎮定,沒有餘裕接受我們的稱讚。

  不管怎麼樣,我們跑了很遠一段路之後,確定沒有人追過來,然後卡爾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很好。各位都沒事吧?」

  「是的。應該是沒有人追過來。」

  「好。那麼現在就靠亞夫奈德一個人了!」

  呼,呼。我簡直快喘不過氣了,臉頰燙得辣乎乎的。不管怎麼樣,現在才要真正地開始呢!

  警備兵們如果要報告有關入侵者的事,主建築物的門就會被打開來。至少裡面的人也會想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而把門打開。然後呢,就在報告和調查引起一陣騷亂的時候,使用了隱形術的亞夫奈德就可以通過開著的門,悄悄地上去二樓。我們用的策略其實是另一種聲東擊西的手法呀!亞夫奈德已經知道啟動密語了,所以當然也就可以悄悄地上去三樓。

  到此為止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會有問題的是,亞夫奈德對三樓的情況全然不知!艾賽韓德雖然綁在馬上,但還是緊抓著理選的馬鞍,回頭去看後面。

  「唉,亞夫奈德他的本領並不是非常強。」

  卡爾像是要讓他心安似的,用很溫和的語氣說道:「他說他有自信。您就相信他吧。」

  「哼嗯。說的也是,我們就是因為相信他才開始進行這個計劃的。也只能這樣了。對了,真的太高了!現在可不可以下馬啊?」

  卡爾搖了搖頭。

  「我們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沒有人追上來。我們知道您這樣很不方便,但是請您再等一下吧。」

  艾賽韓德嘟嚷著,把頭抬得高高的,以免看到下面。呵,走路走到首都的矮人敲打者竟然在首都騎馬!我喘完氣之後看到他的模樣,想要爆笑出來,結果居然開始打嗝。嗝!嗝!

  ※※※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一直望著天空的杉森說完這句話之後,卡爾表情詫異地說:「雲層厚成這副樣子,你看得到星星嗎?」

  「我不是用看星星來判斷時間。我是從剛才一直在心裡唱歌。唱五遍了,應該時候也到了。」

  「是嗎?真是有意思的方法。很好,那麼走吧!」

  藏在黑暗巷道裡觀察動靜的我們悄然地走了出去。哈修泰爾宅邸那裡可以說是熱鬧滾滾。宅邸全都亮著燈,庭院裡也到處有人拿著火把走來走去。遠遠地就看到這副模樣的卡爾詫異地說道:「呵。他們好像不認為我們已經失敗逃跑了的樣子哦!」

  那麼我們的手法失敗了嗎?可惡!我們那樣拚死逃跑的理由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我們已經失敗了,可是這些人居然到現在都還在騷動著。有一些人走出門外,到處跑來跑去。他們是在做什麼呢?

  就在這時候。

  「噹噹噹噹當……!」

  突然間,建築物的三樓正面傳來了很大的鐘聲。宅邸裡面則是傳出嚇人的慘叫聲。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三樓有人闖進去了!在正面窗戶!」

  「在哪裡?在哪個地方呀?」

  我們驚訝地互相望了望。哎呀,一定是亞夫奈德!吉西恩大聲喊道:「是警報術!那麼說來,他是想從窗戶出去?」

  難道他是想打開三樓窗戶跳下去嗎?真是的,現在庭院裡有很多人在那裡。從三樓跳下來,就算還活著也逃不掉啊!杉森做好了突擊的準備,隨即綁在理選上面的艾賽韓德露出像是把自己的靈魂交給卡裡斯。紐曼的表情。杉森喊道:「我們衝上去!一定要救他……」

  「從後面過去!」

  卡爾的喊叫聲更是大聲。我們驚訝地看了看卡爾,不過,卡爾早就開始騎馬往前衝了。

  「呀啊,呀啊!」

  卡爾奔馳的方向是往宅邸後面。我們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是跟著跑。宅邸雖說是很大,但是騎馬跑的話,一瞬間就到了。我們在瞬息間來到宅邸後面,卡爾很快地說:「吉西恩,杉森!快越過圍牆,這是在做掩護!」卡爾一面說一面把馬靠在圍牆旁邊,站在馬鞍上面,然後站上圍牆。動作竟然如此敏捷!吉西恩和杉森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糊里糊塗地,暫時先越過圍牆再說。這時候,

  「RopeTrick!」(繩索戲法!)

  是亞夫奈德的聲音!接著從宅邸三樓的後方窗戶落下了一條繩索,直立在空中。噹噹噹噹當!那是我在雷諾斯市看過的法術。繩子像是被綁在空中似的,直挺挺地立著。接著,我又看到從三樓窗戶跳出來一個黑黑的東西。

  跳到空中的正是亞夫奈德。他拚命緊抓著繩索,而那條繩子已經用魔法直立住了,所以一動也不動。他緊抓住繩子之後,往下骨碌碌地滑下去。他的袍子整個都鼓脹了起來。

  遠遠地,主建築物前面方向傳來了喊叫聲。

  「我們被騙了!他們在後面!」

  「到後面!到後面去!」

  吉西恩和杉森用很快的速度跑去做掩護,亞夫奈德則幾乎是用垂直落地的速度下到了地面。他立刻跑向我們這一邊。

  就在這時候,他們可能已經在包圍宅邸了,從宅邸的兩邊拐角開始出現火把的火光。吉西恩和杉森跟在亞夫奈德的後面跑了過來。

  卡爾開始拉起弓箭。咻咻咻!

  「呃啊!是弓箭!」

  卡爾正在瞄準宅邸的牆壁,用很快的速度集中射擊那棟大建築物。咻!咻,咻!他就這樣把那麼大的建築物當做是靶子,隨便射了起來。我們還聽到玻璃破掉的聲音。匡當!每破一扇窗戶就發一次警報術,傳來騷亂的鐘聲。噹噹噹噹當!

  火光突然間變低了。可能是戰士們怕在黑暗之中被飛去的箭給射中,所以他們或者彎下腰或者趴在地上的樣子。而亞夫奈德、吉西恩和杉森他們繼續一直在跑著。艾賽韓德很緊張,但是也沒有辦法,終於他們越過圍牆了。卡爾則是剛好把箭筒裡的箭給射光了。一轉眼間,大概射了有三十箭之多的樣子。

  三人一越過圍牆,就各自騎馬,開始拚命奔馳。這一次肯定會有人追上來了吧?吉西恩大聲地喊道:「請跟我來!」

  ※※※

  吉西恩開始帶著我們在拜索斯皇城的複雜小巷道裡穿梭。一會兒彎這邊,一會拐那裡,就這樣繞了好一陣子,我們都已經搞不清楚哪裡是哪裡了。可是突然問,吉西恩從公牛身上下來,低聲地對我們喊道:「請各位都下馬。」

  我們就先下了馬。艾賽韓德因為綁在馬上,所以沒辦法很快下馬。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下馬之後,吉西恩開始慢慢地牽著公牛走。

  他用彷彿像是在散步的步伐。慢慢地走。

  我們像這樣安靜地走了一會兒之後,走進了很偏僻的巷道。那裡連一盞路燈也沒有。吉西恩乾脆停了下來,靠在牆上站著。

  「請各位安靜在這裡等待。」

  「是。」

  然後艾賽韓德開始解開身上的繩子,在杉森的幫忙之下,好不容易才以保持體面的方式下了馬。他隨即拿出煙斗銜著。亞夫奈德靠在牆上氣喘吁吁著,但也是一副不要再走的姿勢。我不知所措地問道:「我們不知道有沒有人追過來,可以就這樣在這裡等待嗎?」

  「嗯。我們在這裡等待,宅邸的那些傭人和戰士們應該會一直追到城門去。」

  追到城門?啊哈。原來如此。他們以為我們會逃到城外去,所以會追到城門,因此我們只要在這裡靜靜等待就可以了。同樣也已經下馬的卡爾看了看亞夫奈德,問道:「你沒事吧,亞夫奈德?手有沒有怎麼樣?抓繩子溜下來一定受傷了。」

  「我沒事。呼,呼。我是手拿手帕溜下來的。」

  「啊,沒事就好。」

  亞夫奈德等到不那麼喘之後,冷靜地把手伸到袍子的衣角之間。

  再把手伸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像書的東西。太暗了,實在看不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本書的表皮是什麼顏色的。

  「是藍色表皮的書。」

  「成功了!」

  杉森很高興地拍了拍亞夫奈德的肩膀。艾賽韓德因為手夠不到,無法像他那樣做,所以他握著亞夫奈德的手高興地搖著。亞夫奈德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啊。對了,我很好奇一件事。各位怎麼知道我會從後面出去呢?雖然我一直祈求各位能猜得到,但是沒想到吉西恩先生和杉森先生真的就跑來了。那時我簡直是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聽到他的問題,我們都看著卡爾,露出讚歎的表情。卡爾微笑著說:「因為你是巫師啊!」

  卡爾說完之後,艾賽韓德放聲笑了出來。杉森嚇得趕緊用手把艾賽韓德的嘴巴堵起來,他才停住笑聲。

  「喀喀喀!沒錯!他是個巫師!可是卡爾你呢?呵呵,你是可以輕鬆猜出巫師謀略的怪物哦!喀喀喀!」

  亞夫奈德也點了點頭。他把書交給卡爾。卡爾無法在黑暗的巷道裡看內容,所以直接就放進了馬鞍上的袋子裡。

  ※※※

  哈修泰爾宅邸的人向城門警備兵詢問之後,就會知道我們並沒有出城。那麼他們鐵定會立刻去每一間旅館找我們,所以我們早就帶著行李出來了。我們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的巷子路,然後全都分散開來走。我們就這樣每組一個人或兩個人地,走到了大暴風神殿。

  因為白天已經跟他們祭司說好了,所以修煉士們並沒有說什麼就讓我們進來了。我們一進到高階祭司配給我們的房間,才感到一股很深的疲憊感。

  然而還沒有人要睡。所有人都揉著眼睛,圍坐在桌子周圍,卡爾拿出亞夫奈德所偷出來的那本書。他開始用疲倦的聲音唸書皮上的字。

  「書名是。《拜索斯皇城旅客值得一遊的酒店》……」

  大家都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杉森用呆愣的聲音說:「這是不是涅克斯想喝酒的時候會需要用到的書啊?」

  可是亞夫奈德看起來並不怎麼驚訝。而且卡爾也是,他只是平淡地笑著說:「有秘密在裡面的書通常書皮是假的。我看看。」

  卡爾翻開書本。他的臉上浮現出困惑。他開始快速地翻著書頁。一下子就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又再從後面翻到最前面的一頁:「咦?怎麼全部都是酒店的名字?」

  我們嚇了一大跳,全都看了一遍那本書的內容。是真的。每一頁的最上面寫著酒店的名字,那家酒店的老闆名字,還有引以為豪的酒名這一類的內容。我甚至還找到一頁寫著純天堂的名字,而且寫說在那裡可以嘗得到拜索斯皇城最好吃的酥皮濃湯。我們全都愣住了。

  可是那本書最後拿到亞夫奈德的手裡時,亞夫奈德微笑著說:「這裡有秘密書頁。沒有什麼好驚訝的。」

  「咦?」

  「有幾頁插放了幾個文件。而且用魔法讓文件內容看起來和其他書頁一模一樣,這就是秘密書頁。」

  「是嗎?那麼必須用魔法來解開嘍?」

  「不。只要知道哪裡有秘密書頁,接下來要找內容就簡單多了。

  可以仔細讀內容之後去找出前後不一致的書頁,但是這樣太花時間了。嗯,艾賽韓德先生?「

  「嗯?」

  「在這裡,應該是艾賽韓德先生的手最靈巧吧?」

  艾賽韓德用自豪的表情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矮人的手當然是最靈巧的。亞夫奈德把書拿給艾賽韓德,並且說道:「請您閉上眼睛摸書頁。如果用讀的,會被騙。所以請您閉上眼睛用感覺來察看是不是有不一樣的書頁。」

  「是嗎?知道了。」

  艾賽韓德一接到書,就閉上眼睛一頁一頁地翻,用手撫摸書頁,任誰看到了都會懷疑矮人的手上是不是長了眼睛。艾賽韓德好像對自己的感覺很有自信似的,可以說是大致掠過去似的很快地翻過每一頁。我們有點擔心他未免也摸得太輕了。可是過了不久,艾賽韓德把其中一頁折了起來。是那一頁嗎?艾賽韓德繼續翻頁,有時偶爾會折一頁起來。他以很快的速度摸到最後一頁。然後睜開眼睛。說道:

  「亞夫奈德你說得沒錯。我折起來的就是感覺不一樣的書頁。」

  亞夫奈德嘻嘻笑著說:「您真不愧是矮人。」

  然後,杉森拿出小刀,把書本上的細繩割開,將折起來的書頁抽出來。真是令人驚訝的一幕!書本原來一頁頁的都是密密麻麻列著酒店名字,可是把書頁拆開之後,文字完全都變了。今我們看了都個個讚歎不已。

  在文件都還沒有湊齊之前,卡爾就已迫不及待地看第一頁的內容。除了在抽書頁的杉森以外,大家全都專心地看著卡爾。

  卡爾的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他用呆滯的表情說道:「這是……有關拜索斯的軍團編製與軍長的調查報告書啊!」

  「咦?」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吉西恩慌張地伸出手,卡爾就把文件遞給他看。吉西恩很認真地看文件的內容。

  「天哪……這是軍方的機密!」

  卡爾等到杉森把書頁都抽出來之後,趕緊把那些紙張都看過一遍。他面帶難以置信的表情,說道:「哎呀,這是軍隊的補給計劃表!補給線以及中間集結地都標示得一清二楚!」

  我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有人都爭相去看文件。內容全都是屬於軍事機密。拜索斯軍隊補給計劃表、人事表、配置圖、基本戰術與應用、作戰短期計劃、長期計劃!吉西恩實在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虛脫地笑著說道:「天啊,傑彭軍隊為了這個東西,一定可以不惜一切。」

  除了艾賽韓德,其餘的人都呆愣住了。艾賽韓德好像對拜索斯的軍事機密不怎麼有興趣,可是我們卻都屏息專心地看文件。

  這時候突然間,卡爾大聲喊了出來,並且整個身體都往桌上靠過去,把文件收起來。

  「各位!不要看了!」

  卡爾很凶悍地喊了出來,我們都被嚇得身體一震。卡爾毫不猶豫地。像是要用搶的似的,把我們手中的文件拿走了,而且急促到差點就撕破文件。卡爾趕緊一邊收文件一邊說:「這些,這些是絕對不可以外流出去的文件!」

  我們全都嚇了一大跳,把文件丟了出去。所以卡爾得以一下子就把文件都收齊,他一面收著文件,還努力做出自己也不看的動作。

  他像是在對自己說話似的,喃喃自語著。

  「萬一,我們也有可能會說漏嘴,所以,我們絕對不可以看內容。」

  大家都贊同他這句話。杉森表情呆滯地說:「那麼,我需不需要按原本的樣子再放回去?」

  卡爾大口深呼吸之後說:「不,不可以。這份文件為什麼會在哈修泰爾宅邸,還有為什麼涅克斯要偷這份文件,在知道這些事之前,我都不能給任何人了!」

  卡爾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文件,歎了一大口氣,做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隨即,吉西恩說:「把它給燒了吧!」

  「咦?」

  「這份文件不可以流入任何人手中。所以把它給燒了吧!」

  卡爾看起來像是在考慮這樣做適不適當。可是吉西恩不等他考慮就把自己面前的蠟燭拿起來向卡爾伸出手要拿文件。卡爾一時不知所措,用慌亂的語氣,說道:「這樣會不會太過性急了?」

  吉西恩搖了搖頭。

  「軍隊裡沒有所謂的性急。行動一定要即刻去做才可以。」

  「不,不可以。這份文件應該交給國王陛下。」

  「交給國王陛下?」

  「是的。然後,由國王陛下召見哈修泰爾侯爵追究這件事情。查出為什麼哈修泰爾侯爵會有這個東西。」

  吉西恩的臉看起來像是很苦惱的樣子。他說道:「那麼,明天即刻去進行吧。一定要在天亮前到達皇宮。這份文件在我們手中愈久就愈危險。」

  「您說的很對。」

  「先救妮莉亞。」

  卡爾一說完,我就說了這句話,接著吉西恩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連忙說道:「請先救妮莉亞。涅克斯如果真的是盜賊公會會長,一定很容易就知道我們去皇宮的事。因為首都佈滿了他們的情報網。那他大概也會猜出我們已經搶到了文件。這樣一來,妮莉亞就危險了!」

  我一說完,吉西恩就皺起了眉頭。他突然很凶悍地說:「媽的。這份文件關係到拜索斯的安危……」

  吉西恩並沒有把話說完。我們全都一副很不安的表情。過了不久,吉西恩歎了一口氣,說直:「修奇,你的意思是要把這份文件交給涅克斯嗎?」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當然不可以把這份文件交給他。可是,我們應該先救出妮莉亞。救出妮莉亞之後再把這份文件呈給國王陛下。」

  「要怎麼救妮莉亞?」

  怎麼救?那份文件一定要交給陛下,可是救出妮莉亞之前不可以交出去。但如果要救妮莉亞就得把文件交給涅克斯。然而如果給涅克斯就無法給陛下。怎麼會這樣呢?

  卡爾搔了搔下巴,然後就把這複雜的情況給簡單化了。

  「涅克斯要的是藍皮書,所以只要把書拿給他就行了。讓他在想喝酒的時候可以用得到,就可以了。」

  哇啊,卡爾說得可真是簡單耶!連吉西恩聽了也點點頭。可是亞夫奈德說:「如果他知道文件有漏失的地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又不是巫師。」

  「是,但是我們並不確定他知不知道書的內容。他應該是知道書的內容才會覬覦這本書,不是嗎?所以他應該是有辦法確定是不是」應該是的。嗯,現在我們要苦惱的就是這個了。亞夫奈德,你會用『秘密書頁』,嗯,你會用這個法術嗎?「

  「我是會用,但是今天我沒有做記憶這個法術的動作。」

  「那麼,明天早晨做記憶咒語就可以了,是嗎?」

  「是。是的。」

  「好。那麼你現在去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早晨再記憶這個法術。」

  「那麼真的要做一份假文件嗎?」

  「是。我現在開始來製作一份假文件。雖然無法騙得很久,但是至少可以拿來救妮莉亞。」

  「啊,那這樣應該就可以了。」

  亞夫奈德也贊同這個方法。接著,吉西恩從位子上猛然站起身,說道:「好。那麼您來做假文件,我來守夜。這文件在我們手中的時候,即使此處是大暴風神殿,還是不能太過安心。」

  隨即,杉森也點點頭說:「是,我們輪流守夜吧。」

  於是我們開始做後續的動作。

  首先,把有關酒店內容的書頁按原樣湊好,然後那份文件另外收在一處。可是要交給誰保管好呢?我們苦惱了一會兒。亞夫奈德說他可以將自己的背包全部清空之後,把文件放進去再施以魔法。他花了一些時間把背包裡的所有東西都掏出來,又搖又甩,而且還喃喃自語了一下,然後亞夫奈德擦了額頭上的汗水,說道:「除非是很厲害的巫師,要不然任何人沒有我的允許是無法打開這個背包的。」

  吉西恩沉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把亞夫奈德的背包用途轉變成坐墊。他就這樣把背包墊在下面,表情凶悍地把端雅劍當做手杖拄在那裡,以昂然的姿勢坐著。看起來彷彿像是在喊著「在我死之前,誰都不可以動我屁股下面的東西!」的表情。卡爾說道:「尼德法老弟?拿出紙、墨水、筆。」

  「好的。

  卡爾立刻坐在桌子前。吉西恩仍然還是一副凶悍的眼神,盯著沒有任何人走進來的房門,亞夫奈德則是走向床鋪。卡爾對我還有杉森說道:「你們會不會想睡?」

  杉森呵呵笑了出來,然後說:「沒關係。可是,我們要寫些什麼呢?」

  「我們寫一些乍看之下像是軍事機密的東西。這樣你們會寫吧?」

  「這個嘛。要寫些像軍事機密的東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不,不用寫得很正確。只要乍看之下像就可以了。如果沒有自信,那寫什麼都好,但至少要看起來像是什麼文件之類的東西。只要不是亂寫的都行!」

  「我們知道了。試試看吧!」

  我和杉森立刻一起參與偽造文書的作業。艾賽韓德說他對寫字沒興趣,但是他又不想去睡覺,就索性在一旁看我們工作。而吉西恩仍然還是一副怕世人關心那份重要文件的樣子,臉上帶著像是要用他堅硬的屁股來守護文件的堅決表情,坐定在那裡。呵,在這種天氣裡坐在地上一定會很辛苦吧!

  可是,我們也差不到哪裡,我們的頭開始痛了起來。媽的,到底該寫些什麼好呢?

  我偷看了一下杉森,可是他像是不讓我看似的,用手臂圍起來寫字。哼,算了!我不看,我不看!那麼我想想。我偷偷看了一眼卡爾。

  卡爾正在快筆疾書著。

  「從上述的例子可以推測出的結論如下:各個軍長對於戰力配置的差異大致如同賀滋裡的著書所提及的,是根據此軍長早餐食用的食物的不同而有變異。此乃無庸置疑之真理。然而,軍長攝取早餐飲食時所使用的湯匙筷子的形態的多元性以及是否伴隨有深奧的考察的結論如果稍微不慎就會……」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然後也拿起筆來沾了墨水。好,如果是用那種方式寫的話就好辦了。我一句一字地用心寫,而且是用充滿正式文件式口吻的字體寫出來。

  「因此,主張戰略的最優先堡壘是位在賀坦特領地內的沙凡山,此為理所當然不需懷疑之主張。倘若分散於沙凡溪谷的薄荷的形態與其配置為最優先考量的先決條件,則其後可能會伴隨出現的條件,是對暗號為巴亞賀洛薄荷採集團的秘密部隊賀坦特警備隊的完美調查。賀坦特警備隊,是由以容易錯認為人類的外貌、飲食形態及對飲食的恐怖貪慾推測得知,無庸置疑地分明是個食人魔的戰士杉森。費西佛所領導指揮的恐怖部隊……」

  「噗哈哈哈哈!」

  艾賽韓德捧腹大笑出來,於是杉森看了看我寫的文章。不久之後,我們就在地上翻滾,互相不惜攻擊對你的身體,彎折對方的關節。

  然後在卡爾的乾咳聲之中,才以尷尬的表情一面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面站起身再恢復冷靜地去寫文章。

  過了不久,艾賽韓德看了杉森寫的文章之後,瘋狂發笑,於是我看了看杉森寫的內容,我不禁慘叫了一聲「那天晚上修奇。尼德法將純真少女傑米妮灌醉之後,拉她至樹林間,此等卑鄙下流的……」

  「杉——森——!」

  接著,我們又再滾落到地上,在這種奇怪的氣氛之中,獨自努力堅守森嚴氣氛的吉西恩的模樣,真是令人覺得有點遺憾。

  ※※※

  亞夫奈德表情擔憂地看了看我們。杉森和我全都累得趴在桌上,卡爾則是用非常紅腫的眼睛慎重地在檢查我們寫的假文件。我的手指頭剛才一直握著筆,現在像是要掉下來似的疼痛著。哇!在暮秋夜晚的寒冷之中,那樣無精打采地寫文章,當然會從頭頂到腳底都在疼痛。

  「呃,呃呃呃呃……」

  杉森稍微移動手臂,發出累壞了的聲音。我連移動的力氣也沒有,以臉頰趴在桌上的姿勢看著吉西恩。

  吉西恩雖然努力忍著,但是因為我們熬夜寫文章而沒有和他換班造成了後遺症,他現在是一副很難受的表情。他在亞夫奈德的扶持之下,好不容易從地上起身。他以驚人的自制力,沒有發出任何呻吟聲,而且依然還是那副謹嚴認真的表情,他的腳則是難看地抖動著。他看起來像是快要昏倒了,一走到床上就整個人倒了下去。

  可是卡爾還是面不改色地在檢查文件,還挑了其中幾個錯的地方。

  「嗯,好了。」

  卡爾把那份假文件交給艾賽韓德,艾賽韓德則是用手細心地分解書本,把假的那份文件插進去之後,用小刀把外圍多餘的邊正確地剪掉。他那既粗又短的手指頭怎麼會如此巧妙地移動呢?真令人想不透。艾賽韓德緊抓著書本,手再慢慢移動了之後,現在任誰看來都無法區分原來的紙張和插進去的紙張。

  卡爾把那本書遞給亞夫奈德。

  「現在輪到你了。」

  「是。」

  亞夫奈德把原本放在背包裡的其中幾個袋子和幾罐藥瓶子拿了出來,就開始在書上灑一些粉末,把一些東西往上擲、往下丟,打碎之後弄得亂七八糟的。他的臉上一直不斷流汗,嘴巴一刻也不停歇地念著咒語。

  「SecretPage!」(秘密書頁!)

  他用很激烈的動作指了書本一下。他哆嗦的手指尖雖然指著書本,但是什麼事也沒發生哎呀?怎麼了?失敗了嗎?真是無可奈何!

  可是亞夫奈德立刻放下手,用平穩的動作翻書。在他的臉上透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把書遞給卡爾。

  「請您找看看吧。」

  卡爾開始翻書,隨即露出了微笑。紅腫著的眼睛露出微笑,看起來真的不怎麼好看啊!

  「你真是太厲害了!」

  卡爾說完之後,也把書拿給我們看。我們一直翻來翻去,怎麼看都和昨天一樣,看起來只是一本介紹酒店的書。卡爾一面起身一面說:「好了!那麼我們出發去盜賊公會……等一等!」

  卡爾彎著腰,一副無法伸直的樣子,站在那裡。他那個姿勢既不是站也不是坐,很痛苦的模樣。躺在床上的吉西恩說道:「現在……真的沒辦法去啊!」

  「我們先休息一下再去吧!」

  接著,我們就全都各自倒下。五個小偷在艾德布洛伊的加護之下睡著了。亞夫奈德已經睡飽了,所以他守著我們,還有那份文件。

  我躺在床上看到他正在微笑看著那本藍皮書。嘿嘿。

  「你對你的本事很感到自豪吧?」

  「嗯?哦,你還不睡嗎?」

  「好像太累了反而會睡不著覺耶!」

  「啊,是嗎?」

  亞夫奈德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書放回桌子上。我把臉貼在枕頭上。有些發音模糊地說:「亞夫奈德,你真的很厲害。」

  「嗯。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像秘密書頁這種法術是很初級的魔法。」

  「不管是初級還是高級,需要的時候派得上用場就是最厲害的魔法。」

  「是嗎?謝謝你,修奇。」

  「哼嗯,你真的愈來愈厲害了。對了,等你厲害到可以取個別號的時候,叫做最頂尖的巫師,你覺得怎麼樣?說實在的,如果叫大法師,實在是太多人用了。」

  「你這小子,真是的,好了,不要再開玩笑了。那是我那時年輕的愚蠢,不要再開我玩笑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怎麼樣?就叫做頂尖魔法師亞夫奈德。不錯吧?」

  「頂尖魔法師?這樣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雖然他對我說的別號嘟嚷個不停,但是看起來不像是討厭的表情。我看著他的微笑入睡了。唉,沒有了我的OPG,我感覺好像更加疲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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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因此,龍魂使奮然拓起。他是愛龍與愛人類者,然而他亦是愛自己的人。他成為龍與人的媒介,不但是自己與他人連結的媒介,同時也是他自己本身。就像我們所有人改變自己,以做為與他人之間的媒介一樣。看啊!你在父母面前呈現的是不同的臉孔,在愛人面前呈現的是不同的行為,不是嗎?面對仇人時你的言語會不同,呈給你恩人的謝禮會不同,不是嗎?因此,連結你和他人的媒介正是你自己本身。這對龍魂使而言,也是一樣的……

  摘自《在風雅高尚的肯頓市長馬雷斯。朱伯烈的資助下所出版,身為可信賴的拜索斯公民且任職肯頓史官的賢明的阿普西林克。多洛梅涅,告拜索斯國民既神秘又具價值的話語》一書,多洛梅涅著,七七〇年。第三冊五二七頁。

01


  大家的生理時鐘都亂了,但仍然勉強起床。

  我們全部起床是在將近傍晚時分。亞夫奈德告訴我們,高階祭司曾進來過好幾次。

  「高階祭司?」

  「是的。他說一起床就去見他。」

  「他要見所有的人?」

  「沒有,他說只要卡爾去見他就可以了。」

  「是嗎?嗯。」

  房門被打開來。接著有幾個修煉士走了進來。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已經起床了呢?那些修煉士慌慌張張地拿來臉盆和水,我們很感激地洗了臉。然後修煉士們還拿餐點給我們吃。吉西恩很感激地說:「哎呀,艾德布洛伊的權杖啊,真抱歉讓你們這麼忙碌。」

  一個臉上長了些痘子的修煉士靦腆地笑著說道:「您別這麼說。我們還不夠資格當神的權杖。」

  「是,那麼,艾德布洛伊的幼苗啊,宗教規程應該有嚴格規定吃飯的時間吧?」

  「是的。但那是用來警戒我們這些在尋道的人,要我們不可鬆懈我們的心,而不是用來拘束客人們的行動。」

  吉西恩聽完之後歪著頭想了一下,但隨即適當地做了一番感謝,就把那些修煉士給送了出去。因為現在已經是將近傍晚時刻,他怕耽誤到修煉士們奉讀經典的時間。那些修煉士們說完「祝用餐愉快」,就退出去了。

  吉西恩一面開始吃東西一面說:「高階祭司對我們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啊!」

  卡爾也點點頭說:「沒有錯。我們錯過了用餐時間,還這樣拿餐點給我們……嗯。我們應該要完成他們的心願才可以。這樣一來我真的覺得很有負擔。」

  杉森把其他人大概要吞五六口才吃得完的麵包,一口全塞進嘴裡了,他一面不小心噴出麵包屑,一面說:「可是,嘖嘖,現在皇城裡,嘖,嗝!應該已經引起一陣騷動了吧?」

  「嗯?你怎麼了,費西佛老弟?」

  「啊,沒事。嗯,我們有必要去盜賊公會嗎?」

  「嗯?這是什麼意思?」

  「消息不會傳開來嗎?『沒有人進得去的宅邸被搶了』一類的消息或許已經傳開了。皇城裡有可能會戒備森嚴吧?所以我們應該要堅持叫涅克斯帶妮莉亞來這裡。他應該也已經聽到消息,知道我們成功地拿出了那本書吧。我們去盜賊公會會不會太危險了?」

  「是很危險,哼嗯。」

  沒錯。一定很危險。『各位辛苦了。那你們去死吧!』嗯,以前的故事情節不是常出現這種壞人嗎?嗯,雖然涅克斯和那些故事情節裡的壞人差很多,他不僅看來很有氣質,而且還是在家修行祭司。

  卡爾搖了搖頭,說道:「雖然我不確定,但是消息應該是還沒有傳開來。」

  「咦?那麼大的房子被搶了,消息怎麼不會傳開來?」

  「費西佛老弟,你好像很想炫耀的樣子哦?說的也是,因為我們闖進了盜賊公會的人全都闖不進去約房子!」

  杉森聽到這句話之後,露出了自豪的表情。真的值得這樣炫耀嗎?那終究只能算是一樁竊案罷了。只不過因為我們成功做到了近乎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會想炫耀一番吧。但是卡爾搖頭說:「可是消息並不會傳開來。」

  「為什麼呢?!」

  「因為被偷走的東西是不能被公開的物品。」

  「啊!原來如此。」

  杉森打了一下自己的頭。亞夫奈德聽到卡爾的話之後,點頭說:「您說得對。可是杉森先生的意見也有道理。」

  吉西恩聽到這話,也點了點頭。艾賽韓德剛才在吃飯上顯出了不甘落後於杉森的態度,令我相當地感動,這個偉大的矮人敲打者艾賽韓德一面打了幾個偉大的飽嗝,一面說:「那麼,嗝呃!嗯,叫那傢伙來這裡吧!」

  卡爾點了點頭,說道:「看來非得這樣做不可。一方面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著想,一方面是要交換妮莉亞小姐和文件,應該在安全的地方進行。」

  我聽到卡爾這麼說,笑了出來。哎唷,他還真陰險!

  「卡爾,你應該說得正確一點。是交換妮莉亞和假文件啊!」

  「嗯?呵呵。對哦!」

  其他人也都嘻嘻笑了出來。我簡直就像是在寒冬裡挖土時出現的蛇群蠕動的地洞裡。呃呃呃……身處在這些邪惡的人之中,我細緻純真的品性會不會受打擊啊?

  ※※※

  卡爾離開房間去見高階祭司了。而無聊的杉森則是邀我比賽腕力,想開始欺負我。哼。我OPG都沒了,才這樣欺負我!我跳起來做出想和他拚命的動作,杉森馬上轉向吉西恩,邀他比武。吉西恩啼笑皆非地說:「你要在神殿裡比武?」

  於是,這句話讓杉森跑到角落裡,做出非常可憐的臉孔。亞夫奈德看到他那副模樣,笑了幾聲,然後就拿起和伊露莉的魔法書一樣大本的書開始看。艾賽韓德則是拿出磨刀石,開始磨起他的斧頭。嚓嚓,沙沙。

  大家都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在外表平靜之中卻隱藏著內心的波濤洶湧。大家都在心裡揣測為什麼哈修泰爾侯爵會有這一份軍事機密文件。突然間遇到這種事,大家一時間都無法理出頭緒,正在苦惱不已。結果是艾賽韓德首先停止磨斧頭,像是在發牢騷似的說道:「哈修泰爾侯爵怎麼會有這種文件啊?」

  亞夫奈德停下翻書的動作,把書放好,說道:「簡單地想,他當然是在做間諜。」

  「侯爵是為了什麼?」

  「他是想和傑彭做交易,不是嗎?」

  吉西恩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感興趣,他用沉重但很認真的語氣說:「卡爾曾說過,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端雅劍……不要再講了!嗯,哦,對不起。卡爾曾說過:」在戰爭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侯爵有可能是想和傑彭手牽手轉圓圈跳舞……喂,你這把該死的劍!「

  吉西恩的認真態度已經消失不見,他開始跳起了劍舞。於是。一直在角落裡做出可憐表情的杉森拚命逃跑。因為吉西恩太氣憤了,一面胡亂揮劍一面破口大罵,只要稍有差池,可能就會被劍刺死。亞夫奈德接續吉西恩的話:「侯爵想和傑彭攜手合作,征服拜索斯,您是這個意思嗎?」

  吉西恩這才勉強按捺住氣憤,說道:「是,正是這個意思。我覺得這似乎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是,您說得很有道理。那麼說來,國王陛下應該會把他逮捕,囚禁起來了。」

  「他不太可能會這麼做。」

  亞夫奈德聽到吉西恩這句話,歪著頭疑惑地問道:「啊,這是什麼意思?您的意思是國王陛下無法將叛徒治罪嗎?」

  「如果能論罪行罰就好了。但是哈修泰爾侯爵是惹不起的人物,因為他被侵犯的時候是非常敏感的……不是!嗯,因為他的勢力太大了。雖然卡賽普萊戰敗了,但是他還有別的龍。」

  還有別的龍?我問道:「是克拉德美索嗎?」

  「不是。我是指在前線和傑彭打戰的基果雷德。基果雷德的龍魂使雖然也是侯爵家認養的養子,但是為了基果雷德著想,還是不要惹侯爵才是明智之舉。」

  呃,原來這是沒辦法論罪行罰的事。真是的。亞夫奈德緊皺眉:「啊,是這樣子嗎?可是這事應該交由國王陛下來決定,我們所需要做的事是把文件呈給國王陛下。」

  吉西恩聽了之後,點了點頭。但他還是面帶著猶豫的表情。我看到他那個樣子,所以對他說:「您不是說對戰爭不關心,可是好像還是很擔心的樣子?」

  吉西恩聽到我這句話,轉過頭來看了看我。

  「嗯?你的意思是?」

  「現在您正在擔心國家的事,不是嗎?可是我還記得有人說過國王陛下旁邊有很多專家,可以不用擔心。」

  吉西恩噗嗤笑了出來,然後又往窗戶方向望了一下。他粗大的眉毛溫柔地移向窗外的那些灌木。他低聲地說:「說實在的,我不得不擔心。因為那是我的弟弟,我們的國家。」

  他說「我們的國家」,我倒覺得他可以說:原本可能會成為我的國家的國家。總而言之,他不能算是純種的冒險家。哼嗯。就在我們講得差不多的時候,房門被打開了。

  開門走進來的正是卡爾。

  「您回來了!」

  卡爾聽到杉森這句話,點了點頭。然而,卡爾似乎有些急躁地走向我們,並且說道:「真奇怪。消息竟然傳開來了!」

  「咦?」

  卡爾一坐到桌子旁邊,就叫我們全都集合。大家便以快速動作圍坐在桌子周圍,卡爾立刻低聲地說:「高階祭司是找我去問話。他首先跟我說哈修泰爾侯爵的宅邸遭小偷了。我像是不知道這回事似地回答他,但是高階祭司又很懷疑地問我,為什麼昨天晚上我們要那麼晚才進來大暴風神殿。」

  「咦?」

  大家都是一副覺得不可思議的表情。亞夫奈德斜歪著頭,難以置信地說:「侯爵他瘋了嗎?啊,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把遭小偷的事說出去的話,那一定得說出遭竊的是什麼東西,不是嗎?」

  「沒錯。真是奇怪的事!不管怎麼樣,反正我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高階祭司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艾賽韓德用力搔了搔頭,說道:「哼嗯……唉!真令人頭痛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卡爾點點頭並且說:「我們一定要盡快把文件呈交給國王陛下。那麼我們就得先趕緊救出妮莉亞才可以。尼德法老弟,尼德法老弟!」

  「是。」

  「你帶我們去吧。我們去盜賊公會把書……不對,如果說消息已經傳開了,那盜賊公會那邊應該也已知道了。我們帶著那本書,嗯,吉西恩?首都裡最多人來來往往的地方是在哪裡?」

  「嗯?當然是中央廣場嘍。那裡有一座路坦尼歐大王紀念館。」

  「我知道了。今天天氣還不錯,尼德法老弟和費西佛老弟,你們去跟涅克斯說,我在中央廣場等他,請他帶妮莉亞出來。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要聽,要他務必一定要馬上去中央廣場。知道了嗎?」

  「現在馬上?」

  卡爾點了點頭,站起身,然後把放在房間角落的亞夫奈德的背包拿起來,說道:「好。然後吉西恩,請您拿著這份文件即刻前往皇宮。您應該可以直接見得到國王陛下吧。亞夫奈德,請打開背包拿出文件。」

  亞夫奈德打開了背包。吉西恩接過文件,說道:「如果涅克斯知道那本書是假的,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如果我也在場是不是比較好?」

  「沒關係。在人多的地方,他不會輕舉妄動的,而且在那種場所,他應該是無法翻書確認那些紙張的。我們一接到妮莉亞小姐,就會趕去皇宮。這是我們的請求,雖然我們可能也可以向國王陛下請求在皇宮接應,但是請您去準備好在皇宮接應我們,可以嗎?」

  吉西恩點了點頭,說道:「是,我知道了。」

  此時,亞夫奈德用猶豫不決的聲音說:「嗯,我們一定要去皇宮嗎?」

  「是的。還是你覺得有什麼地方比那裡安全嗎?」

  「嗯,好吧,我知道了。」

  亞夫奈德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慌張,點了點頭。怎麼了?難道巫師不喜歡去皇宮?

  不管怎麼樣,我和杉森立刻就出發前往盜賊公會。然後卡爾、亞夫奈德和艾賽韓德則是拿著書到中央廣場。吉西恩帶著他們到達中央廣場之後,會直奔皇宮。

  ※※※

  大路上並不如預期般騷動。但是我們還是引來了周圍一些令人不快的目光。特別是杉森,仍然用他那凶悍的表情和過分有力的動作,讓周圍的人們不敢說出什麼不滿。當然啦,那些人在我們走遠之後,一定會說一些耳語,但那其實是首都市民的自由。「他們應該不會說什麼吧。」

  「你這個……腦袋裡面只想著女人的傢伙!你當然看不出來啊!」

  我瞪了杉森一眼之後,不管他,逕自彎進下一條巷道。馬匹踩著輕快的腳步,我配合著這個步調輕快地用鼻子哼著:「城外水車磨坊的……」

  「不要再唱了!不要再把馬轉來轉去了!」

  「可惡。我人也在轉啊!我只跟著妮莉亞去過那裡一次。真是的,這裡的巷道怎麼這麼複雜呀?這裡很像那裡,那裡又很像這裡,到處都看起來很像!」

  講了那麼多個這裡那裡,我的下巴都痛了。杉森才不管「人類很健忘」這個事實,一直說「可是你還是得記起來,笨蛋!走過一次的路,當然應該要認得出來,你要是從懸崖掉落過一次,那下一次你還會走去懸崖嗎?」這一類有點沒道理的話,而且他還以很大的說話聲音吼道:「你這樣找太慢了啦!」

  「在那裡!」

  「呃?哪裡,在哪裡?」

  「那裡,就在那裡!就是在那裡呀!你需要的東西!你去那裡降一下火氣吧!」

  杉森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在乾草商店前面有一個餵馬的飼料水桶,他猛然跳起來,開始咆哮大聲喊道:「喂!你這個混帳傢伙!」

  杉森好像叫得太大聲了,連流星也有些被嚇了一跳的樣子。杉森站著的位置旁邊的布匹店老闆,可能是受不了這麼大聲,還拿著剪布的剪刀衝出來看,喊道:「喂!你再不住口,我就用這個把你舌頭給剪下來!」

  「什麼?你說完了沒?喂!你給我剪看看,來剪看看啊!」

  杉森氣得火冒三丈,下了馬,開始走過去,要和那個年輕的布匹店老闆用拳頭較量。哎呀,再這樣下去就糟了!我趕緊從傑米妮身上下來,抓住杉森。媽的,我都快被拉著走了。我一面使盡全力試著拉住杉森,一面代替杉森向那個布匹店老闆道歉,說道:「對不起!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好像很正常,其實他是個會說話但不會聽的智障。我是正常人,我來代替他道歉……」

  咚!哦!好久沒聽到頭被打的聲音了。可惡。

  奇怪,我記得明明是在這附近啊!杉森拉著我的耳朵,說道:「喂!你不是說怎麼樣都一定可以找得到?你是說什麼來著?過了布匹店,轉到乾草商就會看到了,閉著眼睛也可以找得到,啊,啊,呃……?」

  等等,布匹店和乾草商?

  杉森和我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抓著韁繩,又再往回走,經過剛才停留過的布匹店,往它後面的乾草商走過去。隨即看到它後面的皮鞋店。

  杉森用可怕的聲音說:「你這個腦袋像史萊姆的傢伙……」

  杉森竟然把我的頭腦比喻成史萊姆!而且還不是別人,是被杉森說成這樣!想要一頭撞死的心情,竟然是這麼容易就感受得到的。

  呃呃。不過,我也實在是無話可說啦。

  我們把馬綁好之後,走進了皮鞋店。

  沒錯,我記起來了。就是這裡沒有錯!那個年邁的老人賈克正坐在那裡拿著皮鞋緩慢地縫製皮鞋。老人賈克瞄了我一眼就立刻認出我的臉孔。我都還沒開口說話,他就起身,拉了一下掛在牆上的其中一隻鞋,說道:「下去吧。」

  「謝謝。」

  我不知道這樣說有沒有什麼不妥的,不過,反正我就先這樣回答他了。老人賈克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我,就又再回到他的位子上,手拿槌子敲打皮鞋。杉森看到牆上的皮鞋一拉,角落那面牆就開了的景象,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是沒說什麼就開始往前走。

  我一進到裡面,就看到那條通往下面的螺旋階梯。杉森用很慎重的步伐走下階梯,而我也跟在他後面走了下去。杉森一走到下面,就立刻敲門。應該是我去敲門吧?

  「誰呀?」

  杉森稍微愣了一下,隨即用從容不迫的表情回答:「是我。」

  哎唷我的天啊!我把頭稍微搖了一下,幫他答道:「我們按照約定來帶妮莉亞。把門打開吧。」

  「進來。」

  門被打開了。杉森開了門之後,只是站在外面不進去,觀察著裡面的情形。裡面有好幾名男子,有一些圍坐著桌子,有一些倚靠著牆壁站著。我也看到了涅克斯。修利哲。他坐在上一次我來的時候,青年賈克坐著的那張桌子後面。涅克斯看了看我們,說道:「是你們啊!」

  杉森搖了搖頭,說:「***。原來你就是盜賊公會的會長!未免也太荒謬了,哼!」

  裡面那些男子一聽到杉森這番話,個個表情變得很凶悍。可是涅克斯面不改色地說:「嗯,你們要一直站在那裡說話嗎?」

  杉森並沒有走進去裡面。可能是因為他怕進去裡面會被包圍住。

  「那是我的事。妮莉亞在哪裡?」

  「她很好啊。東西呢?」

  「你們應該是已經聽到消息了吧?」

  隨即,角落的一名男子高興地說:「我們聽說了。你們真的大鬧了那間宅邸……」

  他還沒把話說完,因為涅克斯狠狠地瞪了那個男的一眼。涅克斯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聲音說道:「不要給我插嘴!」

  那個男的臉色蒼白地退到旁邊。涅克斯又再回頭看著我們,說道:「恭喜你們了。你們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小偷?」

  「嗯?」

  我們兩個都一副糊里糊塗的表情,可是還好,因為是站在昏暗的外面,他們好像都看不到我們的表情。涅克斯說道:「看來那個小偷是我不認識的人,應該不是公會的成員。能夠闖進哈修泰爾宅邸的小偷竟然是個無名小卒,真令我大吃一驚。我真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呢!」

  杉森微微笑了笑,我也咯咯地笑了出來,我對他說:「你沒有必要知道,反正我們已經替你拿到那本怪書了。不過,我很好奇你幹嘛要那種書?」

  「你看了內容了?」

  「是啊。你為什麼需要介紹酒店的書?」

  「我有必要告訴你們有關我要那本書的理由嗎?」

  「是沒有必要。而且我們也沒興趣知道。不過,妮莉亞在哪裡?」

  涅克斯突然間站了起來。

  我不知不覺地往後面退了一步。可是杉森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前方。涅克斯站在房間正中央,背向著燈光站著。所以他整個人看來黑漆漆的,只看得到他那雙炯炯發亮的眼睛正盯著我們。我屏住呼吸,看了看杉森。

  杉森處在外面的黑暗之中,看著裡面的涅克斯。杉森也一樣,在黑暗之中只看得到他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如果說涅克斯是炯炯發亮的眼神,那杉森的就是燃著熊熊怒火的眼神。溫柴!我現在好像可以理解你是怎麼做到的。杉森的眼神就是殺氣嗎!

  涅克斯說道:「我當然有見識到你那天早上比武的模樣。」

  「我知道。」

  「你那時一直在讓吉西恩那個廢太子。」

  什麼?杉森被嚇得身體一震,但又再嘻嘻笑著說:「你的眼力蠻好的。是啊,要找個實力相當的對手來比武確實是很難。可是我不是來這裡聽你這種讚美的。妮莉亞在哪裡?我已經問你幾遍了,嗯,呃,修奇?」

  「第三遍了。」

  「好。第三遍了。快回答我們。」

  涅克斯突然間看了一下旁邊,隨即站在一旁的其中一個男的打開旁邊的門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他抓著妮莉亞的手臂走進來。

  杉森用擔心的表情看了看妮莉亞,正要說話的時候,妮莉亞張大了嘴巴,說道:「呵啊啊啊……哎呀,幹嘛把我叫醒啊?真是的。」

  杉森用啼笑皆非的表情,對她說:「呵,真是的。你看起來好像過得還不錯!」

  妮莉亞揉了一下眼睛之後,聽到杉森的聲音,表情驚訝地環視周圍,隨即發現到我們站在門外。

  「嗯,好睏,咦?哎呀!喂!修奇!你怎麼又來了?」

  「哎呀,我要瘋掉了!我跟大家說你現在被當人質扣留在這裡。然後大家都拼了命去拿那本藍皮書,結果你現在居然說這種話!」

  妮莉亞圓睜著眼睛,說道:「什麼呀?你們真的偷到那本書了?」

  妮莉亞一面說話一面往我們這裡走來。可是這時候,涅克斯的手快速移動。他抓住妮莉亞的手臂。

  「啊啊啊啊!」

  妮莉亞發出一聲慘叫,就在原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這個混帳傢伙!杉森先大聲喊道:「你這算什麼行為啊!」

  涅克斯嘻皮笑臉地看了看杉森。而在同時,妮莉亞掙脫著想要甩開他的手。我看到她的眼睛滴出了眼淚。

  「啊,呃啊!拜託你小力一點,喂,你這個狗崽子!呃,呃!你,你怏放開我!」

  「你這個混蛋!」

  我想要往前衝過去。如果不是杉森抓著我的肩膀,我早就衝進去了。我被杉森抓得緊的,怒視著涅克斯。該死的混帳東西!他竟然戴著我的OPG!

  「那是我的東西!還我!」

  「不要。」

  真是荒謬的回答。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他。他既無恥又無情而且殘酷地回答,根本一點也不講道理。我表情呆滯地看著涅克斯。

  他噗嗤笑了出來,說道:「這麼好的東西,我幹嘛要還你?我又不是笨蛋!」

  「你,你!」

  我實在沒辦法和他溝通,好,那我改變攻擊方向吧!我向著他旁邊的那些男的喊道:「你們怎麼跟著這種像乞丐、拿人家東西的頭目啊!你們真的是狐群狗黨。呵!你們吃到嘴巴裡的東西,也分一點給那個傢伙吧。你們的老婆或者情人是不是也分給他用啊?沒話說了吧?」

  我也覺得我說得太過分了,那些男的表情當然是變得極度凶悍。

  其中一個人爆出了一句話:「這個兔崽子!抓住他!過來,你這個兔崽子!」

  「你過來啊,只要把頭伸出門外就好,我會讓你的肩膀涼爽一點!」

  這時,涅克斯吼道:「你給我閉嘴!」而同時,杉森則是抓著我的肩膀,說道:「不要再說了,修奇。」

  涅克斯用的是比杉森還要激烈的方法,他罵了他的部下。他放下妮莉亞的手臂,立刻走向剛才喊話的那個部下。其他男的都紛紛慌張地往旁邊避開的時候,涅克斯則是很快地走向那個男的。那個男的表情恐懼地看著涅克斯,躊躇地往後退。啪!涅克斯一腳踹進他的肚子,他抱著肚子倒了下去。

  涅克斯繼續踢著他,嘴裡還嘟嚷著:「你怎麼會中了那種小鬼的圈套?嗯?你還算不算得上是公會的小偷啊?」

  啪,啪啪!那個男的吐出了呻吟聲。涅克斯踢了那個倒在地上的男子好幾下,最後用力一踢,把他踢往牆的方向,那個男的就這樣滾到牆邊。周圍那些男的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站在那裡看。

  坐在地上的妮莉亞看了,驚慌地趕忙跑過去。她用身體擋住那個滾落在牆邊呻吟的男子。涅克斯眼神凶狠地看著妮莉亞,但是她瞇起眼睛瞪著涅克斯。一副死也不避開的表情。涅克斯怒不可遏地舉起腳,妮莉亞緊閉著眼睛。就在這時候:「你敢踢下去,就死路一條!」

  杉森低沉的聲音阻止了涅克斯的腳。他回頭看了看門外的杉森,杉森則是表情僵硬地盯著涅克斯,低聲地說:「你敢試看看,我就要你死!」

  涅克斯遲疑了一下之後,站直了身體。杉森一動也不動地盯著他看。涅克斯深吸一口氣之後說道:「我們應該說說我們交易的事。書拿來。」

  杉森用一種像是喉嚨哽著什麼東西的聲音,說道:「跟我來。」

  「嗯?」

  「你以為我們的腦袋是稻草做的呀!我們怎麼可能把書拿來這裡。那本書現在在我們其他的同伴那裡。我帶你去,你帶著妮莉亞跟我來。」

  「你們真是準備充分啊!」

  突然間,杉森大聲喊道:「這個混蛋!我跟你說過我不是來聽你讚美的!帶著妮莉亞乖乖地跟我來。還有!」

  杉森先平息了一下,然後低沉地說:「跟我來,可是你不可以再碰妮莉亞一根汗毛。」

  杉森他用岩石般堅硬的語氣說道。我吞了一口口水。

  涅克斯長吁了一口氣,看了看擋在那個男子前面的妮莉亞。妮莉亞的手臂泛紅,她正在低頭撫摸著手腕。但是她仍在倒地的男子面前,不想退開。

  我覺得脖子在發燙。妮莉亞雖然沒有讓我們看到她的臉孔,但她的肩膀正上下抖動著。她正在哭。涅克斯再次轉過頭手,冷靜地說:「看來你是認真的。好了,走吧!」

  杉森不說二話就轉身,開始爬上階梯。我稍微再看了妮莉亞之後,慌張地跟著杉森走了上去。我們一走出外面,就各自騎上馬。

  在馬匹上等待涅克斯的時候,我問杉森:「真的嗎?」

  「什麼?」

  「你真的有讓吉西恩?你真的會殺了涅克斯嗎?」

  「你不可以跟吉西恩說我讓他的事。第二件事,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可是我很有可能會衝進去。」

  我呆愣地看了杉森好一陣子,可是杉森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皮鞋店的大門。然後過了不久,我就看到旁邊的乾草店裡有人騎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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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2


  我一回頭,看到了五匹馬。馬匹上面坐著涅克斯,四名男子跟隨在他的後方。四名男子裡有一名是肩上背著長劍,看起來沉默寡言的那個馬伕,妮莉亞便坐在他的背後。在亮處,我看到妮莉亞的臉上滿了淚痕。可是勇敢的妮莉亞毫不在乎地擦去臉上的淚痕,投給我們一個笑容。

  涅克斯往我們這邊走來,說道:「準備好要出發了嗎?」

  哦?換了一種口氣了哦?是因為到了外面,才換成這樣的口氣嗎?這也難怪,每一個經過的市民看到了這麼多騎著高大馬匹的男子聚集在此,不免會投以異樣的眼光。

  因為看到杉森一時回不過神來的表情,於是我就先開口回答了。

  「我們準備好出發了,涅克斯先生。但是我們要去中央廣場,可不可以請涅克斯先生幫我們帶路呢?」去,涅克斯心裡一定在這樣臭罵著。哈,中計了吧?但是涅克斯卻一反常態,用冷靜的,甚至有些溫和的口氣說:「要到中央廣場是嗎?我知道了。跟我來吧!」

  「那就勞駕您了。」

  我、杉森還有涅克斯開始慢慢移動腳步。妮莉亞和另外四名男子也用平穩的步伐跟在我們後面。

  後方一行人的步伐較為緩慢地行走著,可是涅克斯依舊是一臉的平靜,他開口對杉森說:「天氣很好吧?我覺得還是秋天比較好!」

  杉森眼神呆滯地望著前方,慢吞吞地回道:「我喜歡冬天。」

  涅克斯嘻嘻笑著,接著又說了一些話。不管是誰看到這幅景象,都不會認為是兩群敵對人馬走在一起的模樣。***,這個叫涅克斯的混蛋。

  ※※※

  在涅克斯的帶路下,我們一路走到了中央廣場。涅克斯不斷地和杉森或我說話,都是一些禮貌性,溫和的談話。我真想對他吐吐舌頭,做個鬼臉。杉森呢,根本就是懶得理他,不然就是慢吞吞地說幾句應付他一下,我則是毫不留情地和他對答。

  「修奇?你說你是蠟燭匠?」

  「是啊。我是蠟燭匠。您想想看。職業是不分貴賤的。從這個觀點來看,我是非常以身為蠟燭匠自豪的。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職業叫盜賊。啊,真是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跑去做這種醜陋的職業呢?啊,當然這其中有些人是逼不得己去做小偷的。但是那個靠再次從這些小偷身上掠奪來維生的盜賊公會會長,根本不夠格當一個人,應該說他是胡作非為、令人作嘔的卑鄙小人。涅克斯,您認為呢?」

  「……你是這麼想的啊。嗯,好吧。我們姑且不談這件事,你看太陽己經快下山了啊!」

  「是啊。太陽快下山了呢!這代表著接近小偷開始活動的時間了。這樣說來,盜賊公會會長當然會看著下山的太陽,開心地咧嘴而笑。我的小偷們啊,看著紅色的夕陽,磨亮你們的刀鋒吧!現在出發把填飽我肚子的寶物偷回來吧!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這種歌在傳唱著。說不定比紅色的夕陽更紅的舌頭,正在咕嚕咕嚕地滴著口水呢。您難道沒有那麼想過嗎?」

  杉森開始咯咯笑了出來,涅克斯依舊一臉平靜地說道:「嗯……當然也是有那種可能的。啊,看到那邊那棟建築物了嗎?那是路坦尼歐大王的紀念館。」

  「是啊。所有的市民看到路坦尼歐大王紀念館,都會想起並讚頌讓我們有一個國家的稱號,也就是在這塊大陸上建立我國的路坦尼歐大王。但如果是盜賊公會會長看到這棟建築的反應,大概只是把它當成是一棟毫無用處的廢建築吧。因為他會認為一棟屋子裡沒有可以偷取的東西,是不配稱做屋子的。本來嘛,他那種醜陋的本性,怎麼可能會有景仰歐坦尼歐大王紀念館的孺慕之情油然而生?所謂的盜賊公會會長這種人,是絕對的低賤人種,而且如果說有本目錄記載著除掉也無妨的人物,盜賊公會會長應該第一個被登上去吧。對於我的想法,您認為如何呢?」

  不知道涅克斯是否對其他人笑了,不過他倒是對我做出露齒而笑的表情。而杉森卻是一副快要變形,想大笑而強忍住的表情。

  我由於要和涅克斯胡謅一番,事實上根本沒精神觀賞那座紀念館。但是在我狠狠地瞪著涅克斯之時,也順便用視線瀏覽了一下。

  我看到了寬大的廣場,以及在廣場正中央的一棟小型建築物。

  像巨型的三層大蛋糕一般的階梯呈圓形環繞著,建築物則是聳立在上面。階梯又大又寬,但是它上面的建築物並不那麼大。它的大小大概容不下四間大房間。

  但這卻是一棟美麗的建築。屋子的外觀是呈巨大的八角型,在八根柱子上,每一根都裝飾有帶刀的騎士雕像,好像代表著這建築物是靠著這八位騎士而存在,那就是俗稱的八星嗎?

  還有,柱子和柱子間的牆壁上也有浮雕裝飾。那些浮雕看起來,像是將路坦尼歐大王的功績分階段地畫出來。現在正面看到的浮雕像,描繪著一位巨人正舉起大石頭,而且人前面有一名緊緊握著劍的騎士。那個應該就是指當時與深山巨人的戰鬥吧。這麼說,那個小小的騎士浮雕像應該就是路坦尼歐大王吧。可能是雕刻家的鬼斧神工,將想像力發揮到極致,雖然巨人和路坦尼歐大王的浮雕像,是按大小比例所製作,但是路坦尼歐大王看起來卻也不渺小,真是太帥了!

  在迎接著夕陽餘暉的中央廣場上,有坐在階梯上正在閒話家常的人們,也有不知和誰有約,正在等待,站著四處張望的人們,到處是忙碌的人們來來往往。這裡的確有相當多的人潮!

  「下馬吧。」

  涅克斯一面說,一面下了馬。什麼?***,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涅克斯接著說明了情況,「不可以騎馬經過紀念館的前面。」

  啊,是這樣的嗎?杉森一副無法相信的模樣環顧了四周。可是他看到原來騎著馬的人們,經過紀念館前時都下了馬,牽著韁繩走了過去,於是他也下馬。

  往後一看,跟著我們走的四名男子也下了馬。那個馬伕拿著妮莉亞的三又戟,像戀人一樣地緊緊抱著妮莉亞的雙臂,妮莉亞雖一臉的不屑,卻也沒有掙脫而逃的膽量。而另外三名壯漢則幾乎是圍著妮莉亞站著。

  涅克斯突然說:「這裡可真是個好地方!你們真的做得很徹底喲!」

  杉森只顧著緩緩往前走,並沒有回他的話。我也不太注意他的話,而是環顧著四周。就在此刻。

  「嗨,涅克斯先生!真高興見到你。」

  是卡爾的聲音。卡爾站在位於中央廣場的第一格階梯上,正俯視著我們。站在卡爾身旁的艾賽韓德,用刀劍射出的光芒般的眼神俯視我們。卡爾牽著曳足和黑夜鷹的韁繩站著,艾賽韓德則是牽著理選的韁繩。矮人牽著韁繩站著的模樣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啊。

  咦,亞夫奈德哪裡去了?

  涅克斯一點怔忡的樣子也沒有,很親切地說:「啊,讓您久等了,不好意思。」

  兩邊的人馬似乎都各懷鬼胎。哼嗯。

  杉森突然間加快了腳步,我也緊跟在杉森後面走去。我們在階梯前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涅克斯。我們兩個沒有說什麼,橫字排開,就像是要保護卡爾和艾賽韓德般,擋在涅克斯前面。

  卡爾笑容可掬地走向涅克斯。但是卡爾沒有超出我和杉森站的位置。艾賽韓德也跟在卡爾後走過來。涅克斯二話不說走向卡爾,向卡爾伸出了手。可怕的傢伙。卡爾的表情雖有些不悅,但也隨之放鬆了臉上的肌肉,伸出了手。怎麼會這樣,千萬不可以和他握手!

  果不出我所料。卡爾握了涅克斯的手之後,出現了畏懼的表情。

  我感覺卡爾在咬牙忍耐著。該死的傢伙。涅克斯緊緊握住卡爾的手,低沉地說:「我聽說一群土包子的腦袋瓜變聰明了……我想一定是你們的腦袋瓜吧?而且我也聽說了你們在皇宮裡讓國王震驚不已的事!」

  我突然一股電流在全身流竄。涅克斯不再是之前一路騎馬走來時既沉著又溫和的模樣,而是用邪惡的聲音在說話。

  卡爾的臉因懼怕而漲紅起來,前額直冒汗。他被涅克斯握著的手,變得蒼白無血色。杉森表情險惡地怒視著涅克斯,隨時要拔劍的樣子。可是對方還抓著妮莉亞。我和杉森下巴顫抖地怒視著涅克斯。

  此時艾賽韓德站了出來。

  「喲哦,真高興見到你!你叫做涅克斯是吧。」

  艾賽韓德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如此一來,涅克斯不得不放下卡爾的手。卡爾多虧有艾賽韓德而得救了,他雖是鬆了一口氣,但馬上就很緊張地看著艾賽韓德。涅克斯則是握起了艾賽韓德的手。

  「在下涅克斯。修利哲。老早就聽高階祭司提起過您的大名,敲打者大人。」

  「啊,你說你是在家修行祭司是吧?艾賽韓德。愛因德夫,就是……在下。」

  艾賽韓德拖長了尾音地說完了話。涅克斯也將艾賽韓德的手緊緊地握住。艾賽韓德鬍鬚在抖動著,手臂暴出了青筋,和涅克斯面對面握著手。艾賽韓德似乎全身都在發抖。現在隨便說一句什麼都好。艾賽韓德正在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可是涅克斯卻是一臉他那種舉世無雙的溫柔表情。該死的傢伙。偷用別人物品的傢伙!

  一直到不論是誰看了都會起疑心的程度。涅克斯才鬆了手:艾賽韓德咬緊了牙根,瞪著涅克斯。***,艾賽韓德的手都變白了。

  杉森雖因憤怒而肩膀在顫抖著,涅克斯卻是一副悠哉的表情說:「啊,對了。你們帶來了要給我的書吧?」

  嗯?***,現在不可以交出那本書!先放了妮莉亞!我應該怎麼跟他們說才好呢?卡爾把一直在發抖的右手垂放了下來,說道:「是啊,帶來了。妮莉亞要是拿到這本書也會很高興的。哦?一起來了嘛!妮莉亞!」

  卡爾在涅克斯回答之前就先大聲叫了妮莉亞的名字。這樣一來,在對方手中的妮莉亞也就可以對著卡爾舉起手來大喊:「卡爾叔叔!卡爾叔叔!哇,好久不見了!」

  妮莉亞故意大吵大鬧地喊叫著,抓著妮莉亞的馬伕不得不放開了她的手臂。不管馬伕一臉的驚恐,妮莉亞就像是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般,揮動著雙臂跑了過來。妮莉亞什麼也不怕地死命跑向卡爾,一把抱住他。卡爾連一點驚慌的眼神都沒有,很高興地說:「哎唷喂呀,讓我看看,你長高了呀?你現在己經完全是個美少女嘍?」

  真是令人敬佩……比起我和杉森,他們兩個更是天生一對,配合得天衣無縫呢。我和杉森一臉的恍惚,看著大口喘著氣的妮莉亞和卡爾,涅克斯則是一副恨恨的模樣。妮莉亞把臉靠在卡爾的胸前,大力地一邊撒嬌一邊大叫著:「您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您啊?您實在太過分了!難道您不想看看美麗的妮莉亞嗎?至少也該給我寫封信啊!」

  「知道了知道了,對不起嘛。我這不是來了嗎?」

  在周圍的人,不管是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幕洋溢著溫暖的親情,感人肺腑的畫面。看到的人們都是看了一眼,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之後就離開了。涅克斯正想要開嘴說話時,卡爾決定先下手為強。

  「太感激您了!涅克斯先生。啊,對了。那邊那位亞夫奈德說有東西要交給您,於是和我們一起過來了。」

  涅克斯看了看卡爾手指著的方向。亞夫奈德突然出現在廣場的另一邊。

  亞夫奈德牽著移動監獄的韁繩,站在廣場周圍的某棟建築物前。

  亞夫奈德的腳邊放了一個類似背包的東西。亞夫奈德看到了卡爾舉起手,用手勢示意,輕輕地指著他身邊的背包。涅克斯訝異地輪流看著卡爾和亞夫奈德。

  卡爾和妮莉亞彼此緊握著手往後面退了下去。涅克斯皺著眉頭往前跨了一步。此刻杉森跟我在他前面擋了下來。涅克斯狠狠地瞪著我們兩個,露出了牙齒。這個時候,廣場另一邊的亞夫奈德用顫抖的聲音喊著:「啊,涅克斯!您好!」

  亞夫奈德一邊大叫著一邊再次指了指身邊的背包。涅克斯雖然恨恨地看了亞夫奈德,亞夫奈德卻沒有往這裡走過來。卡爾想快刀斬亂麻,於是說道:「謝謝您,涅克斯。那在下告辭了。」

  卡爾已趁著空檔將黑夜鷹的韁繩交到了妮莉亞的手上。妮莉亞接過了韁繩,以凶狠的眼神瞪了涅克斯好一會兒。這一瞬間,涅克斯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走下一步。但是他要的那本書很明顯地就放在另一邊亞夫奈德腳邊的背包裡。涅克斯快速地舉起手,做出手勢示意站在身後的馬伕。

  「快去把書拿過來。」

  那位馬伕立刻走向亞夫奈德。***!卡爾的臉上浮現出尷尬困窘的表情。

  我大概知道了。若涅克斯一行人全部向亞夫奈德走了過去的話(因為在這裡沒辦法騎馬),我猜想卡爾原本是要趁這個空檔逃離此處,然後亞夫奈德不用去管背包,騎上馬匹迅速逃離即可的樣子。可是涅克斯並未如卡爾所願,依舊站在我們面前,他的部下們也是一佯。只有那個嘴巴緊閉的馬伕走向亞夫奈德。卡爾吃力地開口說道:「那,我們另有要事……失禮了。」

  「別這樣說,您這樣說我很難過呢。許久未見,怎麼才剛見面就說再見呢!再多留些時間敘敘舊吧。」

  涅克斯一口氣流利地說完挽留的客套話,卡爾的臉僵硬了起來。

  可惡,另外一邊的馬伕幾乎已經走到亞夫奈德面前了。此刻亞夫奈德大聲喊叫著:「喂,喂!」

  亞夫奈德雖然聲音是顫抖的,卻是用清楚的語氣在喊叫。然後亞夫奈德立刻拉著馬匹向我們這邊奔跑過來。馬伕因為考慮到周圍的人群目光而未制止亞夫奈德的行動。亞夫奈德的袍子衣角在風中強勁地飄揚,他往我們這裡快速跑來。

  可是亞夫奈德是放著背包跑過來的。

  涅克斯因為畏懼,身體有些傾斜向亞夫奈德來的方向。亞夫奈德毫不猶豫地跑來,而同時另一邊原來走向亞夫奈德的馬伕,在亞夫奈德和背包之間,選擇了往背包的方向走去。在這段空檔,亞夫奈德已經跑到我們這邊來了。涅克斯的部下們雖擺出了凶狠的姿勢,仍未阻止住亞夫奈德走向我們這裡。

  亞夫奈德走到卡爾身邊,慌張地抓住卡爾的手臂說:「快,是緊急事件!大家都在等您!」

  卡爾一時間不知所措,不過馬上就恍然大悟一般,一邊點頭一邊對涅克斯說:「那麼,無論如何,必須要先走一步了。那就告辭了。」

  接著卡爾二話不說,一轉身,往亞夫奈德反方向走了過去。亞夫奈德拉著卡爾的手臂在走,並且似乎在拚命加速。艾賽韓德和妮莉亞也照著他們兩個人的樣子走了過去。我和杉森則在他們後方,以防範涅克斯跟著走過去。涅克斯一時間在另一邊的背包和漸行漸遠的我們之間,不知該選哪一邊而傍徨不已。就在這短短的黃金時段,我們已經走了相當遠的距離。因為亞夫奈德一邊製造了些騷動,一邊拉著卡爾走的關係。

  走在最後的我,不時地輕輕撇過頭去察看另一邊的馬伕。馬伕拿起提包,向背包內做了一個確認的表情,立刻向涅克斯點了點頭。

  而後涅克斯馬上做出了一個安心的表情,向我們投以一個微笑,那種喪心病狂的微笑!該死,我現在的心情根本不想逃,甚至想狠狠地打那傢伙一巴掌。

  就在我們走到廣場末端,正準備要騎上馬鞍之時。

  原來在廣場另一邊的馬伕,不知何時已走回來將背包拿給了涅克斯。涅克斯急忙撕破了背包將藍皮書拿出,翻著書頁的模樣,從遠處看來有些模糊。喂,你這混蛋。書還是那本書,只是資料不見了!

  咦?那邊在幹什麼?

  涅克斯突然把書一丟,大叫大喊著。整個廣場都是他的刺耳吶喊聲。

  「該死,把他們給我抓起來,把東西搶回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了?涅克斯讀得到我的心裡在想什麼嗎?我們立刻飛快上馬。杉森幾乎是用丟的,把艾賽韓德丟到理選的背上,艾賽韓德像是要掐死理選一般,緊抱著它的脖子。

  然後杉森自己騎上流星,妮莉亞則是身手矯健地跨上了黑夜鷹。但是亞夫奈德因為跑得太快,有幾次險些跌倒。***,急忙要騎上傑米妮的我往後一看,那幾個男的正拉著馬,快步向我們疾走而來。好啊,是誰說在廣場內不可以騎馬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時間對我們來說應該是夠充分的。)但在下一瞬間看到騎上了馬,正在急速飛馳的涅克斯,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多麼天真被他擺了一道。涅克斯對他的部下們大叫著:「你們瘋了不成!幹嘛拉著馬跑!我看你們乾脆背著馬跑算了!」

  他們被這突來一喝給嚇到了,不知道應該要遵守在廣場內不可騎馬的規定,還是該得令於主人大聲呼叫的命令。但是看到自己的主人早已用飛快的速度騎馬奔馳,他們也就快速地騎到馬背上。市民們的哀叫與罵喊聲,此起彼落。

  「哎呀!救命啊!」

  「那群人瘋了嗎?」

  「這群混蛋!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哦,呃啊!」

  其中一位也在高聲大罵的市民看到涅克斯拔起長劍的模樣,嚇得趕快逃跑。這算什麼跟什麼啊,那個混球!我們走到哪,你就全程跟到哪是吧?廣場內的市民向左右一致避開。空蕩蕩的廣場中央瞬間充滿了恐怖的氣氛。那個時候,聽到後面有人高喊:「修奇!快跑!」

  是杉森在喊叫。我一回頭,看見亞夫奈德正很吃力地要騎到移動監獄的背上。而卡爾已做好立刻出發的動作,杉森和妮莉亞也已出發了。我也騎上傑米妮。

  「呀啊,哈啊哈啊!」

  該死,沒想到那傢伙竟然就這麼橫衝直撞了起來!那份文件真的有這麼重要嗎?就算是份很重要的文件,但他怎麼敢這樣直衝過來呢?

  「讓開!請讓開!」

  杉森在前面一邊嘶喊著喉嚨大叫,一邊往前跑。我往旁邊一看,艾賽韓德的臉像張白紙。我第一次看到臉孔如此白的矮人。妮莉亞也正全速前進著。流星和黑夜鷹這二匹大型馬匹的體積幾乎是佔滿了整個巷道在奔馳著。然後亞夫奈德和艾賽韓德跑在流星和黑夜鷹之後,卡爾和我則跑在最後面。

  「呃啊啊啊啊!」

  周圍的市民都在馬匹奔來前死命地逃跑。五匹馬在巷弄中奔馳可不是常見的光景。為了避開我們,整個人都貼在牆壁上的人還算幸運,我還看到一些為了要急忙躲避而摔到泥地上,滾來滾去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

  前面那條巷子裹不知為何有一個小孩呆望著坐在地上。大約是五歲大吧?還是六歲?小孩子一臉茫然地坐在地上看著正騎馬匹飛騎而來的我們。真該死!巷道實在太狹窄,根本來不及緊急煞車!

  「呀啊啊!」

  旁邊傳來的一聲悲慘的尖叫。是小孩子的媽媽嗎?周圍的人雖然強力地抓住她,不讓她衝入危險地帶,但是畢竟是孩子的媽媽,她用那驚人的力氣掙脫了所有人的攔阻,跑進巷道裡。

  「請不要動!」

  「咦嘻嘻嘻!」

  咻——!流星就這樣飛躍而過。在那女子的背上,有太陽光映照出流星一躍而飛馳的身影。流星輕輕地飛越了女子和小孩。那名女子驚嚇地抬頭一望,又看見後面接著飛馳而來的黑夜鷹,再次趕緊低下頭來。

  「黑夜鷹跳吧!跳不過就用飛的!」

  妮莉亞宏亮的聲音配上黑夜鷹高大的身軀,合作無間地輕輕地躍過了那名女子和小孩。周圍一時讚歎聲四起。接下來是亞夫奈德。亞夫奈德是閉著眼騎馬跳過的。移動監獄也是輕輕地躍過,真是讓人捏了把冷汗。哦,艾賽韓德!

  「我向卡裡斯。紐曼發誓,如果你跳不過,我就把你殺來吃了!飛也要飛過去!」理選,那匹曾經載過精靈的馬,即使像艾賽韓德那種爛技術,理選就像按照自己的意識般,輕易地就躍過去了。艾賽韓德接著嘶聲大喊:「你們看到沒!世界頂尖的矮人騎乘術!唔哈哈!」

  這句話還沒說完,曳足已經躍過了那名女子和小孩了。等等,曳足跳過後下一個是誰?那名女子根本不敢想要抬起頭來。***!

  這個我連練習都沒有練過呢!反正人生是無法先預演一遍的。傑米妮!一切都交給你了!

  「哈啊!」

  傑米妮!你辦到了!

  傑米妮很輕柔地跳過了。我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還正覺得周圍的屋簷都快掉到我跟前,傑米妮一落地,馬上屁股就感到一陣劇烈的衝力。好啊!就算屁股裂了也沒關係!四周馬上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那名女子抬著頭,流下了所謂劫後的眼淚。這個時候,周圍突然又傳來了慘叫的聲音。

  「喂,快低下頭來!」

  「把頭低下來,大嬸!」

  那名女子害怕地低下頭。另一邊奔馳而來的是涅克斯和他的隨從們,人們都緊張地流了手汗,期待再一次地成功演出高超的騎術。

  大家都等著看到那名女子快速低下頭後,馬匹們一躍而過的場景。

  但是那個期待破碎了。

  「呀啊——!」

  匡咯,匡咯!

  「呃啊——!」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把馬頭轉向。你這個該死的混蛋!滾落在巷道上的屍體已經不成人形,血水流向四處。該死,該死的混蛋!

  下十八層地獄的混蛋!涅克斯竟讓馬匹踩踏在女子和小孩的身上跑過!他後面的部下們又接著在被涅克斯踩死的屍體上,再度踩過。

  他們被殺了兩次,兩次啊!周圍的人們嚇得臉色蒼白,絕對無法相信自己眼裡所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場面。女子的衣裙和血肉模糊的孩子像碎布一般散開在地上。我的眼睛瞬間紅腫了起來。

  「你,我要殺了你!」

  我拔起巨劍的手冰冷而僵硬。***,被寒氣所凍僵的手因為太冷差點把巨劍給滑落掉。我擦了一下眼睛。再把巨劍握緊。涅克斯,我要取下你的人頭!

  「我要殺了你!」

  我踢了一下傑米妮的腰,傑米妮開始向前跑。離涅克斯愈來愈近了。王八蛋!嘴角還掛著笑意!涅克斯拔起長劍往前一揮。我也舉起巨劍以突擊的方式揮砍出去。全身已精疲力盡的馬和全身痙攣的我快要不支倒地。所有的東西都在晃動。但是,在這渾沌之中只有一樣東西是絕對不動之物。那就是冰冷地瞄準我的絕對不動之物——涅克斯的眼睛!那不是人類的眼睛。那不是人!

  「MagicMissile!」(魔法飛彈!)

  這是亞夫奈德使勁全力的高喊聲。一道白光之箭從我背後飛來。那道白光從我身旁穿過飛向涅克斯。慌張的涅克斯雖然急忙揮劍,但是那道白光直接穿透長劍,命中涅克斯,不,是命中了涅克斯的馬。受到刺激的馬立刻瘋狂飛奔起來,然而這樣對付涅克斯,已經綽綽有餘了。馬兒瘋狂地胡亂狂奔,把涅克斯拋到空中,摔到旁邊的屋子,應聲跌落到屋裡。匡!匡咯!木造的房子牆壁破了一個大洞,剛才一直緊跟在他後面的那幾個部下被揚起的灰塵和木屑阻擋住視線,緊急地拉住馬兒的韁繩停了下來。杉森突然說道:「快掉頭!你這傢伙,快掉頭!」

  「我要拿下他的人頭為止!」

  「一定要殺了這個該死的混蛋!」

  那時和杉森一道回來找我的艾賽韓德,急切地說道:「快將馬掉頭!」

  我看了一下艾賽韓德。坐在理選背上,一張蒼白的臉,艾賽韓德正看著我。他的眼睛不是在命令我,而是請求我。

  「真該死!」

  我把傑米妮轉了向,身後揚起了厚重的灰塵,還有人們呼天搶地的悲慘哭聲。我將身體轉了過去,騎著傑米妮離開了。

  我感覺臉頰一陣冰冷。被淚水沾濕的臉頰一碰到冰冷的風,正如同刀割般地刺痛著。我茫然地流著眼淚。我為什麼要流這麼多眼淚?我們要是不往這裡逃過來的話,那名女子和那個小孩就是應該不會死。那個小孩會長大,然後應該會幸福地生活,甚或為愛癡狂吧。

  他一定會長大成人。長大後那個小孩會做什麼職業呢?他會成為一名什麼樣的人物呢?

  然而,現在所有的可能性,那個小孩來不及成長的未來,所有一切都煙消雲散了。留下的就只是在冰冷的大路上漸漸冰冷的血塊殘屍。蒼蠅會不會一擁而上?灰塵會不會覆蓋上去啊?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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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3


  「國王有令,依戰時特別命令第八十九條逮捕涅克斯。修利哲。必須不擇手段將其緊急收押,並逮捕到案。若有任何人保護或藏匿涅克斯。修利哲,即視為國王的叛徒。即刻前往修利哲伯爵家,扣押所有文件及財產,並無期限凍結伯爵家及其旁系家族之所有不動產及權利。立刻行動!」

  「是!」

  這是皇宮警備隊分隊長們竭力嘶吼的命令聲。但是我依然無精打采,在陽台上一臉茫然地俯視這一切。

  到了秋天依舊百花盛開的皇宮,景色真美。隨著秋風飛舞的花朵和葉子,將皇宮的灰色石壁點綴得更加美麗。但是面對這些迷人的景致,我內心所想到的竟都是一些殺風景的事!

  在趕往皇宮的路上,觸目所及的瞬間光景,仍在我腦海裡發昏發漲。

  杉森焦急的臉孔、看著我們看到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市民們、奔馳的馬匹、刺痛地刮過我臉的大風,然後直接引領我們進去的吉西恩,還有我們被帶到二樓來的景象,那些在耳畔又急又快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傳來,但是我卻什麼東西、什麼話都不記得了。在那樣的每個瞬間當中,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被馬蹂躪過的凌散屍體、被血溽濕的大地、還有那鋪在道路上的石塊間留下幾何圖形般的血水、筆直地流下再呈直角般彎折流出的血水、在血水上映照著涅克斯奔馳而來的模樣,他那猙獰的面孔,還有他那不屬於人類的冷酷無情的笑。除了這些以外,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天空潔白得刺眼,啊,不,是一片模糊的乳白,只看到涅克斯的臉。他在笑。他在笑?

  有人用手撫摸著我的頭髮。

  「你這頭亂髮!」

  是妮莉亞。我轉過頭望著妮莉亞,妮莉亞笑得好燦爛。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這種微笑,不過我也馬上可以做出一樣的微笑。

  「因為我是用跑的……」

  妮莉亞聽了我的回答之後點點頭,將手指頭張開呈耙子狀,替我梳理頭髮。我靜靜地將她的手抓了下來。

  「沒關係,妮莉亞。」

  妮莉亞把雙手合握在一起,抬頭看著我的臉。她突然抓起我的手臂說:「進去吧,修奇,哈修泰爾侯爵說他會說明一切。」

  「好吧!」

  我從陽台上轉身進了房裡。這裡是皇宮三樓的會議室,會議室裡的一行人各自用不同的姿勢坐著。周圍有一些房間的門。我好不容易記起來了,那些房間是剛才分配給我們,用來當做我們寢室的房間。我環視著坐在桌子前的每個人。

  卡爾一臉嚴肅,直挺挺地坐在會議室中央的桌子前,杉森和艾賽韓德也圍坐在靠近桌子的位置。但是亞夫奈德因為剛才騎在馬上施展魔法而精疲力盡,坐在有扶手的搖椅上,好像快要不支倒地似的。

  卡爾對他說道:「你沒關係嗎,亞夫奈德?」

  「啊,是,對不起,是我的能力不夠。」

  「你千萬別這樣說。如果不是你的話,還有誰能夠阻止涅克斯呢?」

  亞夫奈德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轉過頭看了看桌子的另一邊。吉西恩和哈修泰爾侯爵坐在一起。吉西恩一看到我,就舉起手,向我揮了揮。我向他行了注目禮後,在桌子前坐下。妮莉亞也在我旁邊坐下。

  哈修泰爾侯爵開口說話了。

  「對於各位的辛勞,我非常地感激。」

  卡爾聽到這句話,尷尬地笑了一下。我們為哈修泰爾侯爵立了什麼功勞?只不過把他的家給毀了罷了。哈修泰爾似乎想展現一下幽默感,但是從絲毫感受不到幽默感的臉上說出這樣的話,我們大家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哈修泰爾侯爵繼續冷冷地說:「雖然說你們辛苦了這句話有些奇怪,但不管怎麼說,多少還是對我們有些幫助。」

  「您可以解釋給我們聽嗎?」

  「當然可以。」

  侯爵首先拍了拍華麗袖子上的皺摺,接著將手輕輕舉起,一面做手勢一面說明。

  「就如同各位所知,涅克斯。修利哲一直都在操控著盜賊公會。他對於恢復失去的家族光榮一直充滿著渴望。在他叔叔卡穆。修利哲死去之後,克拉德美索對中部林地造成的危害是不可言喻的。」

  「我們知道。」

  「沒錯。不管怎麼說,修利哲伯爵家因此喪失了許多的地位與權利。好在他們家族在過去的歲月中,一直對拜索斯王國忠誠不二,國王陛下感念於此,御賜隆恩,才不至於喪失伯爵的地位,但最後羅內。修利哲的下場卻和軍隊中的平民沒什麼兩樣。這個可以從他們名門後代的戰將竟然被派到像你們那種領地,而不是傑彭戰爭最前線的領地,便可略知一二。」

  你們那種領地?哼!我們賀坦特領地又怎樣了?國王陛下也曾經如此看不起我們領地,而現在哈修泰爾侯爵也是語帶諷刺。喂,你們這些人沒聽過路坦尼歐大王的話嗎!國王就是騎士中的騎士,是萬人的僕人!國王不是單純只服從一名高貴仕女的騎士,而是要服從於萬人的騎士,至於國王理所當然的隨從,也就是貴族們,和我們百姓比起來豈不就是很下層的人了!但是卡爾仍面無表情地聽著哈修泰爾侯爵的說詞。

  哈修泰爾侯爵繼續用他那毫無感情的冷峻口氣說著:「但不幸的是,叛逆的性格大概是他們家的傳統吧。涅克斯。修利哲竟然開始裝出一副艾德布洛依祭司的樣子,這是當時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可能也是因為這事,羅內。修利哲伯爵看出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好期待的,才會想用自己的力量將家族的榮譽再找回來,所以他參加了阿姆塔特徵討軍。」

  「原來如此啊……」

  「就是這樣。但是雖然涅克斯讓他的父親非常的失望,成為艾德布洛依的在家修行祭司,但在我看來,他內心似乎仍有無法釋懷之處。所以我一直注意著他。他並不合適做祭司這樣的人,也許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我很清楚知道他是一個比他父親有更強烈的野心的人。說不定他當艾德布洛依的在家修行祭司是為了要掩飾他的野心……我當時就有這種想法。」

  「是嗎?」

  「是的。所以我刻意特別地留意他,不巧的是,我的眼光精準無誤。他的父親肩膀上扛著刀槍直奔戰爭前線,是為了要尋回家族的榮耀,是一位應該受到尊敬的戰士。但是涅克斯寄望的卻是一個比恢復家族名譽還更大的目標,他大大不敬,竟然好像在覬覦國王的寶座啊!」

  ※※※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同時聽到了哈修泰爾侯爵提高嗓門的聲音。

  他繼續著冷淡的語氣:「雖然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悄悄進行的,但涅克斯確實是已經在操控著拜索斯皇城的盜賊公會。當然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成立會做出反叛行為的一支軍隊,但對於正與敵國交戰的拜索斯來說,是一股相當危險的勢力。」

  從杉森那裡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難道說在與敵國交戰的拜索斯王國裡,光是一個盜賊公會就可以一舉打倒這個國家嗎?嗯。他這番話似乎別有用意。卡爾也曾經這麼說過:「在戰爭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還有第二點,涅克斯曾企圖與傑彭通力合作。」

  「果然沒錯!」

  吉西恩說話了。曾經有一次,在雷伯涅湖邊,卡爾也這樣猜想過。卡爾又再次一語中的。在外可與傑彭聯手出擊,對內則可透過盜賊公會掌控內部。這就是他的叛亂計劃啊!我們都屏氣以待凝視著哈修泰爾侯爵。侯爵依舊是一臉地冷酷說道:「還好我已經抓到了涅克斯派遣至傑彭的密使。涅克斯是艾德布洛伊的在家修行祭司,他委任的人選當然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過國境。但是他可能不知道會有誰在懷疑他,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吧。不曉得各位是否聽過,我的兒子托爾曼正在戰爭前線和基果雷德一起作戰。」

  「有,我們聽過。」

  啊啊!這個叫托爾曼的人,好像也和迪特律希一樣是哈修泰爾侯爵的養子吧?他現在正和名叫基果雷德的龍一起參加傑彭之戰嗎?哈修泰爾候爵繼續說:「嗯。我兒子在收到我的密令後,就將涅克斯的密使抓了起來。從那密使身上搜出的書讓我吃了一驚。還記得吧!就是你們從我家帶走的書。」

  我們又點了頭。哈修泰爾侯爵臉上第一次浮現了似有若無的笑容。哇,那種臉上也會出現笑容呢!但卻是一種冷冷的笑。

  「雖然你們聽了會不太舒服,我可不是在責怪你們啊!」

  「對不起,侯爵大人。」

  「別這麼說。我已經從吉西恩王子殿下那裡聽到事情的經過了。聽說你們是為了救同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管怎麼說,資料是拿到手了,但是那密使卻不肯吐露半句實話,最後他自殺了。」

  「自殺……」

  「是的。當時我真是進退兩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因為資料雖然在我手上,卻無法證明這份資料是涅克斯要轉交給傑彭的。對涅克斯心存懷疑,持續跟監的人就只有我啊,也沒辦法向他人提出什麼證據來。」

  「那麼,魚餌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卡爾的話有點怪異。但這時哈修泰爾侯爵眉毛卻微微上揚了一下。

  「是啊!你真是一位有智慧的人士。我把這本書在我家的消息散出去了。這只是小事一樁。因為想隱瞞盜賊公會任何事情是很困難的,但要洩漏消息給他們卻很簡單。所以說不管哪一個小子跑來找這本書,我都打算把他抓起來,逼他說出涅克斯是叛徒的實情。」

  就在此時,哈修泰爾侯爵臉上浮現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那一次你們白天來找我的時侯,我就認為你們說不定是涅克斯的同黨。」

  卡爾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不過比起我來要好得多了。哈修泰爾侯爵對我拋了一個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的笑容。呃啊,我的天啊!

  「你的男扮女裝讓人印象很深刻哦!美少年。」

  妮莉亞驚訝地圓睜著她的眼睛,而我則是緊閉了雙眼。哎呀,優比涅啊!哈修泰爾侯爵又轉向卡爾說道:「可是卡爾你的演技才是一流的,讓我誤以為你們只是一群流浪者,甚至還讓我覺得非常不高興。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這樣我實在是沒辦法對您的讚美說聲感謝。」

  「我想也是。還有啊,你們還到我的宅邸去大鬧了一番。」

  「再次向您鄭重道歉。」

  「算了吧。還不是多虧你們,才讓涅克斯不得不露出他的真面目來。因為那份資料對他太重要了,涅克斯只好在大馬路上就引發了那陣騷動。」

  「重要的資料……」

  「是啊。看來涅克斯是為了要與傑彭建立完全的信賴關係,才把那份資料當做禮物來呈送給傑彭的吧。反正就是讓傑彭贏得這場勝利,然後再由他們家族來統治這個國家。這樣解釋應該可以理解了吧?」

  「原來如此。」

  「好了。不管怎樣,我必須來表揚一下各位的功勞。謹代表國王陛下所有的官員大臣們致意。」

  哈修泰爾侯爵還慎重地行了一個注目禮。我們急忙地點頭回禮。此時,卡爾開口說道:「那涅克斯。修利哲會被怎麼處置?還有大暴風神殿呢……」

  哈修泰爾侯爵一邊點頭一邊說:「涅克斯當然會被判刑,以叛亂者罪名將他逮捕。至於大暴風神殿任用那種叛亂者當祭司,照理說應該要接受處罰,不過不知者無罪,政治圈在傳統上一向都尊重神權領域的。而神權領域的人也不會過問政治。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處罰吧。」

  「這樣啊。但是我還有一件事非常好奇,是關於羅內。修利哲的事。國王陛下曾經說過要幫忙籌措寶石給阿姆塔特,但是羅內。修利哲就是叛亂者的父親,不是嗎?」

  「雖然如此,但是阿姆塔特抓的俘虜,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而已。所以你們不需要太擔心這件事,陛下他自然會做定奪的。」

  「是這樣子嗎?我們知道了。」

  「那就請各位去休息吧。國王陛下過不久就會通知你們,當面向各位致意的。」

  哈修泰爾侯爵從座位上起身,我們大家也站了起來。侯爵輕輕地行了注目禮,沒說什麼就一徑往外走了出去。我們又再度坐下來討論。卡爾一坐下就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真是的!」

  吉西恩點點頭。

  「就是啊,那份資料原來是涅克斯……」

  跌坐在椅子上的亞夫奈德接著說:「啊,原來如此。難怪那麼快就識破我們的騙局。那是他親自完成的書嘛!」

  大家都點了頭。卡爾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插在腰間。

  「是啊。涅克斯的事終究是解決了。現在該好好想想我們的事了。」

  「我們的事?」

  「是啊。就是去尋找紅髮少女啊。雖然我們意外地抓到一個叛亂者而有些收穫,但是卻沒有因此更接近我們原本要尋找的目標啊!」

  吉西恩點了頭。可惡,這麼看來,這次不小心又做了只對國王陛下有好處的事。什麼時候才能進行我們自己的事呢?妮莉亞滿面憂愁地說道:「會比現在加倍的困難了,唉……」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妮莉亞?」

  「我聽說盜賊公會的人個個目露凶光,想把我們抓來吃掉呢,卡爾叔叔。」

  「他們當然一定會很生氣,可是那也實在是沒辦法的事啊!」

  這時妮莉亞一面傻笑一面走向卡爾,突然一把抱住卡爾的脖子,卡爾嚇壞了。

  「呃呃呃?」

  「儘管如此,我還是真的非常謝謝您。我還沒跟您說聲謝謝吧?為了我您受了不少苦了。嗯!」

  「哦,呃,你怎麼……」

  妮莉亞親了卡爾一下。卡爾圓睜著眼睛,尷尬地笑了。然後妮莉亞轉過頭來看著我們其他人。

  「那下一個是……」

  「我好想看看外面的天氣怎樣了!」

  砰,一聲關門聲。杉森先跑了,我趕緊跟在他後頭,從房間裡跑了出來。「我也要去看!」從身後傳來妮莉亞大笑的聲音。

  ※※※

  宮中僕人們用驚訝的眼光打量著我全身。我一路跑到庭院裡。

  杉森坐在庭院一角的樹下。我也在他旁邊坐下。

  杉森面露慍色地說道:「喂,我們被捲入不尋常的事件裡了。」

  我打量著他,杉森的話像是在發牢騷。

  「我沒有傻到以為首都的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可是我以為他們至少會覺得生活已經很豐裕了。***,誰知道會遇上這麼嚴重的事情。這些生活富裕的人們,幹嘛這樣作賤自己呢?」

  我聽了杉森的話,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卡爾的話。

  「要不要把阿姆塔特引到這裡來?」

  杉森聽到我這句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話,眼睛張大了起來。

  「你說什麼?」

  「我是說這樣一來,至少就不會有互相糾纏鬥爭的想法了嘛。」

  「呵呵?這是那門子的歪理。真有你的。」

  「沒道理嗎?」

  「不管是互相糾纏鬥爭,或者是跟阿姆塔特對峙,都沒道理。」

  是這樣子嗎?正當我還在不斷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杉森已經整個人臥倒在地了。他一面露出一副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的表情,一面搔著頭皮,然後他突然噗嗤一笑。

  「真是太好了。」

  「什麼東西?」

  「在這種季節還可以躺在草地上呀。」

  「哎唷。你這個食人魔呀!但說起來也還真不錯!我們該感謝黛美公主。」

  「知道了。那!感謝黛美公主殿下……嗯,修奇呀,你來說說看。」

  「好啊,這有什麼難的?我要開始嘍。夕陽下山前的西方天空,涼爽的風輕輕拂過湖面,佳人的纖纖玉手彈撥著的弦音,繞樑於耳,在高高的樹葉上,滾動著發亮的夜露,將這所有的美景獻給黛美雷娜斯公主殿下。」

  「不錯咧。哈哈哈。那你正式吟唱一遍吧。」

  我靠坐在樹邊,望著皇宮石壁。十一月的天空下,綠意盎然如昔,將石壁染上一抹濃綠,每當強風吹起,在空中翻飛的花瓣,像極了在下一場粉紅色的暴風雪。美呆了。但是,可惡!我才不要為這種首都的這種人們獻唱呢。我可是為杉森而唱的。我要唱關於真正人類的歌。聽聽看吧,人類到底是什麼。

  我用輕柔的聲音唱著:

  劍會銹,書會舊,春天裡新芽發枝頭,落葉在微風中飄舞,那些發光的東西,全都失去了蹤影。

  歌曲如水紋般,傳說如疾風般。

  佳人柔軟的雙唇,任憑光陰親吻,仍是未留下任何痕跡。

  在此暫停了一下,終究還是離去,過去了就不再回頭,茫然地走在沒有里程標記的路上,我們都是這世界的過客,但請回頭看看吧!

  看看當時經過的荒涼路徑上開著的花朵!

  摘下它歡唱吧!

  獻給五十個小孩與大法師費雷爾!

  星光漸淡的拂曉時刻。

  大法師費雷爾睜開雙目,就算在漆黑的空虛裡他也看得見吧。

  比魔法更神秘,比神話更淒美,他所摯愛的五十個小孩。

  太陽發射出最美艷的光芒時刻,大法師費雷爾笑了,跳著,跑著,又哭,又笑,歌唱著,喊叫著,孩子們回來了,他們吊在臂膀上唱歌,那歌聲在耳邊迴繞。

  夕陽與黑暗相約,交界不明的時候,大法師費雷爾就會招手,孩子們跑著回去,黑暗覆蓋了大地,暗夜的風充滿著孩子們的笑聲。

  隱隱地傳散開來,慢慢地漸行漸遠。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隱隱地傳散開來,慢慢地漸行漸遠。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過客轉身再次向暗夜走去。

  每天無數的步伐雖然永無止盡,但那歌聲仍在耳邊迴繞。

  五十個小孩的優美歌聲。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

  杉森瘋了嗎!不對,杉森怎麼會發出女孩子的聲音?那聲音好像是黛美公主的。杉森慌忙地站起來,把頭頂上的矮樹枝給撞斷了。

  當然他的頭沒事。他果然是食人魔嗎?

  「黛,黛美公主殿下,您好:」

  我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在我的眼前是一位穿著一身破舊的工作服,衣服口袋全部塞滿了五花八門的雜物,手裡還拿著修剪花草的剪刀,又瘦又高的公主。黛美公主殿下笑嘻嘻地看著我們。

  「這是我在皇宮裡,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歌呢!」

  「事實上,不瞞您說,公主和杉森都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人。」

  「什麼,是這樣嗎?真是榮幸。那這首歌是?」

  「我剛剛才作好的歌。真是抱歉,在這裡吵鬧……」

  「不會。沒關係的。我剛才是說,沒有任何伴奏也可以盡情地歡唱,這樣的歌我可是第一次聽到呢。您聽過宮庭音樂嗎?真是很容易讓人無聊到想要打瞌睡。」

  「會讓人無聊到想要打瞌睡嗎?啊,是。」

  杉森用驚訝的眼神看著我。那是一副你怎麼天不怕地不怕和公主肆無忌憚地這樣談話的眼光。呃啊!這麼說來是我瘋了不成?公主笑嘻嘻地向杉森走了過去。杉森慌張地向後退,公主則彎下腰,把杉森弄斷的樹枝撿起來。

  公主從工作服口袋裡拿出布料和繩子,接著將樹枝接回斷掉的地方,用布包起來,再用繩子綁好。杉森有此不好意思地說:「啊,對不起。我看那,那樣子做也不會癒合的。」

  公主一面綁繩子,一面開心地笑著。繩子牢牢地綁好後,公主合起了雙手,她在祈禱嗎?公主嘴裡唸唸有詞,兩隻手中間開始發出光芒。

  我和杉森嚇得合不攏嘴地看著公主。

  黛美公主殿下將發光的手放在包著樹枝的布上。黛美公主輕輕地一摸,手一移開,那道光芒就從公主的手裡消失,而樹木就在此時發射出光芒。不久後,那道光芒就漸漸地微弱了下來。

  對了,公主是亞色斯的在家修行祭司。真令人大開眼界呢。

  「現在應該沒事了。」

  「啊,是的。還好沒事了。」

  黛美公主兩隻手插在工作服的口袋裡,站在那裡看著我們。真的一點兒也沒有公主的架勢。公主笑著說:

  「謝謝你們。」

  「啊?什麼?」

  「托你們的福,我才不用嫁人了。」

  杉森張著大嘴,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但是我受不了爆笑了出來。

  對了。尼西恩國王陛下曾說過要將黛美公主嫁到海格摩尼亞,以確保北部大道的商路暢通。這是為了降低鹽的價格。可是卡爾那時曾告訴國王陛下,說那是行不通的事。

  「對不起……破壞您的婚姻了。」

  「沒有。我本來就不想嫁人的。要我嫁給一個沒見過面的人,實在是很殘酷的事。」

  黛美公主張開手臂手指著周圍。

  「還有,離開這個庭園到遠方的北部大地,簡直會把我嚇得全身發抖。真是謝謝你們。」

  「是這樣嗎?呃,這麼說的話,您沒有必要向我們道謝。那是與我們同行的卡爾所提出的建議。」

  「這樣嗎?那麼我應該向卡爾先生道謝才對。他應該也到這兒來了吧?」

  「是的。」

  「就算他不在這兒,我也打算去找他。你們願意幫我帶路嗎?」

  「啊?是,遵命。」

  黛美公主步伐緩慢地走過來。我實在是無法想像她如果穿上洋裝,用這種步伐走路的話,會是什麼模樣。公主拖著最合適工作服的步伐,消沉遲緩地走過來。

  一些皇宮內侍也慌慌張張地跟著我們走。在短短的時間內,一整小隊的皇宮內侍員都跟隨在黛美公主後面。這怎麼回事?杉森和我驚訝地看了一看黛美公主的身後。啊,原來是公主的隨從啊!黛美公主轉過身來,皺著眉頭說:「我的口袋牢固得很。」

  「咦?」其中一個皇宮內侍愣愣地應答了。黛美公主氣到快要結巴,慢慢地回答:「沒有東西會漏掉的。所以你們跟著我,也不會撿到東西。」

  杉森跟我為了忍住快要爆開的笑聲,死命地摀住嘴巴。那個皇宮內侍則是嘴巴張得大大地,看了公主一眼,用非常冤枉的聲音大喊:「殿下!」

  「快走開,去忙你們自己的事。」

  但是他們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仍然還是跟在黛美公主的後面。黛美公主噘著嘴,安靜地跟著我們走。等一下,那這成了什麼樣的景像了?皇宮內侍是公主的隨從,而公主卻是隨從著我們走的,不是嗎?呵呵,真好玩。

  一到房間,那些皇宮內侍立刻急忙地跑到房門前站開,替我們開門。這當然不是為了我們,而是為了公主殿下。哼嗯。公主聳聳肩膀,走進房裡,我們也跟著走進去。

  房裡的卡爾仍舊一副頭痛的表情看著天花板,艾賽韓德看著卡爾,也一副很煩惱的樣子。妮莉亞則正在吵著跌坐在扶手椅上的亞夫奈德,吉西恩是第一個聽到了開門聲的人。吉西恩原本就知道我們會回來,很自然地向我們點一點頭,然後眼睛突然張大了起來,很開心地叫喊著:「啊,這是誰?黛美!」

  黛美公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傻呼呼地看著吉西恩。她似乎不知道吉西恩和我們在一起。對呀,怎麼可能有那麼巧的事嘛。黛美公主馬上尖叫了出來。

  「哥哥!」

  黛美公主衝到前面抱住吉西恩。吉西恩一口氣就把黛美公主高高舉起,不過馬上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呃。跟六年前不一樣了啊。」

  黛美公主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臉窩在吉西恩的胸前,拚命地磨蹭。她說:「就是啊,嗯。我都長大了。哼,是你太過分。我長這麼大,竟然連一次也不露面,真是太過分了!我的成長過程你一點也沒看到,不是嗎?」

  吉西恩面帶溫暖的笑容,順著黛美公主的頭髮呵護著她。

  「要是我有參與的話,也許就不會這麼驚訝了。你突然一下子長這麼大,令人大吃一驚咧?哈哈。真的變漂亮嘍。」

  「嗯……哥……」

  ※※※

  黛美公主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鎮定下來。但是她一直待在吉西恩身邊沒離開過。黛美公主緊握著吉西恩的手,向卡爾打了招呼。

  「我聽過各位的故事了。國王陛下要我代他向各位致意。」

  「是嗎?」

  「是的。本來國王陛下應該親自致意,但因忙於涅克斯的後續處置,不克前來。」

  哼。所以她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說,我們做的事情,只有皇宮貴族的元老候爵和高階皇族的公主陛下前來致意就夠了的樣子。因此國王陛下指派的不是別人,而正是公主殿下。我們真是偉大。但仔細想想黛美公主才更偉大。她明明知道國王陛下的用意,竟然還穿著工作服搖搖晃晃地走來呢。

  卡爾開心地笑著說:「我們只是盡了百姓應盡的義務。」

  黛美公主以甜甜的一笑接受卡爾的謙讓,表示再度稱讚,並沒有接著回應一些客套話。

  「國王陛下將於明日,在莊嚴大廳接見各位。」

  卡爾嚇了一跳。

  「是,莊嚴大廳嗎?哇,我的天呀。那文武百官們不就……」

  「大家都會穿著正式服裝前來吧?」

  我們一行人全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杉森卻是一臉的無意識狀態。好像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對戰士而言,可以在莊嚴大廳屈膝下脆謁見國王陛下,乃是至高無上的光榮。卡爾面帶惶恐的表情說:「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吧。」

  「所謂時勢造英雄,國家需要勇士。」

  黛美公主簡短的回應,卡爾的臉面帶慍色。

  「這樣啊……真是的。」

  不,不,不是!什麼真是的!卡爾在公主面前又犯了!亞夫奈德差點從椅子上滾下來。但是黛美公主還是甜甜地笑著說:「雖然會讓各位覺得不舒服,但請千萬不要見怪。各位的義行一定要公諸於世。大路上的騷動一定要公開說明……所以請各位暫且忍耐,時間不會拖得太長的。」

  「我們知道了。呃。可是沒有禮服,怎麼辦?」

  「明天一大早就會準備好送給各位了。王妃殿下還未進宮,所以皇宮內部裡的內務事都是由我來負責。」

  我噗嗤笑了出來。皇宮的內務不是皇宮內侍們負責的事嗎?卡爾點了點頭。黛美公主接著說道:「這雖不是正式公開的事情,但是我以個人名義謝謝您。」

  「什麼?」

  「謝謝您。托您的福,讓我不用離開這個國家。」

  「是什麼……啊,您是指海格摩尼亞?」

  「沒錯。謝謝您。」

  卡爾愉快地面帶微笑回答:「不用客氣,公主殿下。那件事,不過是為了保護我國的商業利益所提的建議。並不是特地為了公主殿下而做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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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4


  黛美公主突然睜大眼睛,過了一會兒,她笑著說:「卡爾先生,您和亨德列克太像了。」

  「什麼?」

  「那一天國王陛下對您所做的事,您還一直念念不忘嗎?」

  「……我不想再回想起那件事。」

  「可是你簡直就是亨德列克的翻版。亨德列克也曾經救過妖精女王達蘭妮安。而且他也對妖精女王達蘭妮安說了同樣的話:」這只是為了我們的國王路坦尼歐殿下所做的事。並不是特別為了妖精女王您而做的事。「卡爾做了一個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哇!好久好久不曾見到他這種表情。咦,不對,我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卡爾和我們這幫人一樣,竟然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那個,我真的不曉得您在說什麼?」

  「是呀,我想您可能也不知道這個故事。這是只有在皇室的記錄中才看得到的小故事,因為亨德列克是個不寫自傳,也幾乎不曾留下任何自己的相關記錄的人。」

  卡爾他那讀書人的眼睛,正閃爍著光芒。他說道:「他確實是這樣的人。舉凡他的一言一行、功勳偉業,只有在路坦尼歐大王的傳記裡錄下來。雖然我還不到可以自吹自擂的程度,但我真的是讀過非常多的書籍,可是在任何記錄裡都找不到有關直接論述亨德列克的字句。通常我們只能在別人的記錄裡零星地發現到一點點有關他的鳳毛鱗角的事跡。」

  「沒錯,就是這樣。他一直努力當一個隱身在國王身後的影子。」

  「那麼,公主您是在什麼地方看到這些內容的?」

  「嗯。我是看了留在皇室裡的亨德列克的日誌。那說不上是日記,是小小本的,嗯,是類似手札之類的東西。」

  吉西恩一臉的恍惚。

  「有那種東西嗎?」

  黛美公主的眼珠子漂亮地一轉,看了看吉西恩。

  「哥哥你該讀的書不讀,成天往宮外跑,盡看一些怪異的書……」

  「哎唷喂呀!喂,那是我還是年輕小伙子的時候的事耶!」

  嗯。吉西恩被妹妹放冷箭,急得大呼小叫,所謂的王公貴族們,原來跟我們也沒什麼不一樣嘛。這時我們只好轉移注意力,不好意思地對皇宮的外觀東瞧西瞧,吉西恩則漲紅著臉看著桌子。黛美公主一面微笑一面說:「對呀,剛才我說的是我小時候讀過的故事。我記得那是我非常喜歡的故事呢。」

  「她呀,她這個小丫頭本來就很喜歡讀書。是啊。呃哈哈哈!你們知道嗎?她小時除了書跟花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懂唷!喀喀喀!」

  吉西恩開懷地捧腹大笑,我們也只好尷尬地跟著微笑一下。只有卡爾,他用一副內急時的表情看著黛美公主。黛美公主看到他那種近乎哀求的表情,於是娓娓地道來。

  「是啊……那是在光榮的七周戰爭時,第二周所發生的事。」

  卡爾立刻像是知道黛美公主要講的那段歷史似的,說道:「你是說連續三次戰鬥都遭受戰敗的神龍王,最後終於忍無可忍,直接現身在戰爭前線時的這件事嗎?」

  「您對這段歷史相當熟悉哦?嗯,那可不可以再說明得更詳細一此。」

  卡爾握起雙手放在膝蓋上,然後用和緩的聲音開始說:「嗯,所以說呢,那前面的三次戰鬥是亨德列克為了要引出神龍王,一個很成功的心理戰術。這一點是大部分的戰史學者都認同的事,在勢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要一舉逆轉戰勢,必須下定決心,一口氣全力攻擊神龍王……這是亨德列克的作戰策略。亨德列克採用全然不顧拜索斯軍隊損傷,這種完全毀滅與欺騙性的戰後處理方式,致使神龍王勃然大怒,並決定親自出征。賀茲裡的書上也承認,到此時為止,亨德列克的戰略是非常優越的。亨德列克讓神龍王放棄自己的優勢,也就是龐大的後備支援軍力,以及光防守就可以充份打贏對方的堅固補給線,將神龍王直接引到戰爭前線來,亨德列克的作戰手腕是應該獲得稱讚的。」

  啊啊!連杉森也是聽得津津有味!我真聽得難過死了。要是亞夫奈德或吉西恩喜歡聽這種戰爭故事,那也就算了,怎麼連杉森也一頭栽進這麼令人聽了頭痛的故事裡咧?可能因為他是戰土,所以會喜歡聽這種故事吧?所以妮莉亞、我還有艾賽韓德三個人都只有一臉茫然地聽著卡爾說故事的份。可是卡爾的故事慢慢地越來越精彩。「但是,這個時候卻發生了一場大陸戰史上最為迅雷不及掩耳的閃電戰。」

  吉西恩拍了一下膝蓋骨,說道:「沒錯。那真的是史無前例、迅雷不及掩耳的閃電戰術。」

  「是的。亨德列克運用他的深謀遠略,引出神龍王親征,這位智慧之士亨德列克他命令散落在戰場各處的八星,即路坦尼歐大王的八名騎士,集合到細美那斯平原來。這是亨德列克的優越戰術中最光芒閃耀的一刻。但其實是神龍王欺騙了亨德列克。把部隊集中到細美那斯平原,無疑是會曝露了部隊的行蹤。神龍王假裝自己中了亨德列克的圈套,然後再成功地引出八星的行蹤,但是神龍王並未趕去細美那斯平原,而是將正要前往集合的八星各個擊破。神龍王怎能如此迅速進擊,到現在還是個謎,但這八星之中三顆星的部隊被消滅掉了。我還記得,在細美那斯平原接到厄報的亨德列克那時所說過的一句話。」

  「『我以為它的牙齒都掉光了,沒想到它還有力氣撕咬東西呢!我們被咬得痛死了!』是這句話。」

  吉西恩滑稽的話跟表情,逗笑了我們。亨德列克說過這句話嗎?呵呵,真是的。卡爾也一面笑一面說:「是的。但是八顆星裡還剩下五顆,亨德列克沒有受困於挫折,而是將剩下的勢力機動地集結起來,好不容易撤退成功。這次作戰在賀茲裡的書裡得到『雖不是撤退的模範對策,但絕對是最厲害的對策』的評價,真是場傑作。」

  「是啊。那次作戰實在是太帥了。在那種狀況下,大概沒有瘋子會相信對方會撤退吧。神龍王放棄繼續追蹤也是情有可原的。」

  聽了吉西恩的話,卡爾點了點頭。黛美公主開心地笑著說:「您真是學識淵博啊!把七周戰爭的戰史全都背下來了的樣子。但是關於第二周戰鬥的撤退戰術,您應該不曉得神龍王被計劃暗殺的事件吧。」

  「什麼?你說什麼暗殺?」

  「這故事說來話長……各位有時間嗎?」

  卡爾看了看周圍,全是肯定的表情。今天一整天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可以好好享受,聽聽從前的故事也是不錯的。看到大家關心投入的表情,卡爾當然欣然同意了。

  所以,我們開始聽黛美公主用輕柔的聲音說故事,那是有關光榮的七周戰爭裡最緊張的場面,而且幾乎是不為人知的故事。

  ※※※

  殘破的槍和劍,呻吟著的士兵,和不得不為其進行安樂死的同伴的眼淚,祭司的袖子濕了又干,干了又濕,血水與汗水混雜凝固,到了血水滴在袖子上,也看不到濕痕的程度。為了照料傷患而奔忙的祭司們,已無餘力準備食物和水。還好亨德列克有先見之明,一直極力保護著補給線的安全,傷兵的食物和水才得以獲得補給。但是,戰士的勇氣是無法補給的。

  亨德列克憂心地看著持續不斷送達,成行成列的傷兵們。

  他們是在趕往細美那斯平原途中,遭到各個擊破的三顆星的軍隊。此時此刻的集合地點是在細美那斯平原,決不能將他們遺棄,必須要等到傷兵軍隊都到齊之後才可以進行撤退行動。但是等待的時間越久,神龍王的魔掌就越接近他們。

  戰敗的三顆星中,有一位叫做堪德裡,他的全身上下都插滿了箭,就這樣跪在他的主君的面前。他的最後一聲疾呼是:敗將只求一死,即將死亡的身軀是不需救治的。路坦尼歐大王緊抱著他,淚流滿面。在主君的胸前,因激動過度而昏倒的堪德裡被交到祭司們的手上。

  萊恩伯克則是一副滿臉倦容,但仍強打起精神,向君主做了簡潔明瞭的戰敗報告:今日日出的前一刻,我們在褐色山脈白楊嶺與敵人發生遭遇戰,我們推測該部隊為神龍王大本營的主力。歷時一小時的戰鬥,我們損失了四成的軍隊,決定撤退。萊恩伯克等待著君主的處份。他的臉連死硬的表情也做不出來,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路坦尼歐大王看到了他的血淚,不是從臉上,而是從內心深處湧現出的血淚。連路坦尼歐大王看了也哽咽著喉嚨,只簡單地命令他退下:下去休息吧。並沒有追究戰敗的責任。

  剩下的一顆星,烏塔克,現在再也沒有人會說他的箭術很差勁了。他自稱除了射中紅心以外,什麼事都不會做,所以對於他的箭術,路坦尼歐大王還曾經開過這麼一個玩笑。喂,你不要射中紅心,稍微射偏一些看看吧?那個,很困難耶。路坦尼歐大王緊握住烏塔克已經毀損的弓,眼前浮現出烏塔克嘻笑著回答的臉孔。這是他的遺物嗎?是的。結果路坦尼歐大王高喊了一聲沒有任何意義的怪聲後,就昏倒了。亨德列克舌頭發出嘖嘖聲,下了指示,將大王抬到帷幕裡休息。雖說戰敗後的處理比戰勝後更加困難,就是因為有亨德列克隨侍在側,路坦尼歐大王才未喪失昏倒的權力。

  亨德列克一個人站在營地的外圍,一下子看著滿烏雲的天空,一下子看著慘不忍睹的軍營,長吁了一口氣。

  八星中最年長的傑洛丁向亨德列克走去。

  「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啊。」

  「你在說什麼?」

  「我不知道您竟會等待受傷的士兵。」

  傑洛丁他那武人的黝黑臉龐和亨德列克蒼白的臉龐正面對著面。他那厚重的眼皮下閃爍著冷冷的目光,說道:「我以為您會立即做出準備撤退的命令。」

  「撤退?撤退是為了下次的勝利而做的。然而若要為了下次的勝利,就要救出所有的傷兵並加以治療,才可以好好利用啊。比起新兵募集訓練的費用,治療傷兵的費用要低廉得多。」

  傑洛丁的太陽穴惡狠狠地抽動著。亨德列克隨意瞧了傑洛丁一眼,又將視線轉到了佈滿烏雲的天空,說道:「我討厭淋雨。」

  這是亨德列克脫口而出的話。他看起來不像是擔心這麼多的傷兵會被大雨淋濕,而像是擔心約會因雨泡湯了似的。傑洛丁終於說出來了。藏了許多年一直未曾說過的話。

  「我好想揍你一頓。」

  亨德列克紋風不動地看著天空。

  「我更討厭挨拳頭。」

  傑洛丁的喉結抖動了幾下,強忍了下來。

  「我判斷全部傷兵到齊要花掉半個早上的時間,要不要準備駐紮野營?」

  「當然要了。我們要好好地活下去呀。」

  八星中,有最年長者作風的傑洛丁只握著劍柄,沒有拔出劍來。

  傑洛丁轉身跑掉了。

  亨德列克在思考。

  如果要花半個早上,神龍王可能會一面拍手叫好,一面向拜索斯軍隊進攻。而且在正常的狀態下,如果換做是其他任何人,在當天已經打敗了三支軍隊之後,就應該不會繼續襲擊敵人大本營了。但是看過了神龍王之前那次迅速的軍隊運用,亨德列克堅信神龍王一定會在當天挑起戰鬥。

  此外關於這次的閃電戰,神龍王從一開始就已經全面掌握了亨德列克的欺騙戰術,因此當然做好了萬全準備。神龍王今天來了,現在路坦尼歐大王這一方就只剩下五顆星的五支部隊。依照原來的計劃,如果能將八星的八支部隊全部集合在一起,就有信心能夠得勝。但現在的狀況是,如果和神龍王遭遇,就只能打無謂的消耗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但是消耗戰對路坦尼歐大王這一邊是絕對性地不利。他們的補給線太細了,像繩子一樣細。亨德列克也是因為這個弱點,才決定對神龍王使用欺騙戰術。

  「我以為它的牙齒都掉光了,沒想到它還有力氣撕咬東西呢!我們被咬得痛死了!可惡,我等於是在幫它鋪好勝利寶座而且甚至還替它拍了手叫好呢!」

  現在神龍王可以照自己的意思來打這場仗。它打算直接全面決戰。對神龍王來說,八星只剩下五顆星,進入全面性決戰的話,它的勝算是非常大的。神龍王決不會讓這些人逃走,給予他們重新整頓戰力的時間。亨德列克有些惋惜自己為何沒留鬍子。有留鬍子的話。沒事還可以摸一摸,拉一拉。所以亨德列克因為沒有鬍子,只好拉起頭發來。那個樣子不管誰看到,都會爆笑出來。

  「妖精女王?」

  達蘭妮安從天空的另一邊向他飛來。

  在飛的時候,妖精的翅膀幾乎是看不到的透明。如果是在陽光炫得刺眼的天氣下,翅膀會反射出美麗的光芒,但是現在是烏雲密佈,看不到任何的反射光線。所以達蘭妮安像是用飄浮的方式來到亨德列克的面前。

  亨德列克看著飄浮到他面前的達蘭妮安,說:「有何貴幹?」

  「我是來看你打勝仗的。不過好像和我期待的完全不同。」

  「我們可不是為了要提供你一個觀光景點,才打這場仗的。」

  聽到亨德列克的回答,妖精女王的表情僵住了。

  在遠處的士兵們連忙轉過頭去。像亨德烈克這種人,有一些傳聞纏身,也是理所當然的。對那些單純的士兵來說,看到亨德列克有時候三更半夜站在平原中央,和飄在空中的妖精對話的模樣,會非常害怕。更何況現在是烏雲密佈的白天。士兵們連看都不敢看,非常地害怕。所以他們現在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妖精女王用輕聲細語的口吻說:「你好像要這樣等下去,好讓我觀賞你滅亡的樣子。」

  亨德列克冷淡地說道:「你的興趣真低級,一點都不像妖精。既然這麼想看,就耐心等著看好戲吧。」

  「你會戰敗嗎?」

  「不會。」

  「那你要怎麼打贏這場仗?」

  亨德列克看了看那些暫時將頭轉過去的士兵和更遠處的傷兵們。妖精女王也隨著他的視線,看到了拜索斯軍隊慘不忍睹的景象,皺了皺眉頭。

  亨德列克說話了。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趕快逃走為上策了。

  「我猜想神龍王正在等著你逃跑呢。」

  亨德列刻苦笑了一下。

  但我們還是會繼續戰下去。拜索斯軍隊必須正面開打。如果害怕戰敗而逃走的話,神龍王必會緊跟在後,襲擊拜索斯軍隊。如此一來,神龍王的野心可能不只是要消滅拜索斯軍隊,一定還會引發它其他的慾望。但是正面開打並不一定可以戰勝。若要說正面開打有什麼意義的話,只不過是讓我們戰敗的時刻稍微往後拖延一下吧。不管運用什麼方法都很難獲勝的。亨德列克又一次為了自己不留鬍子而感到可惜。

  妖精女王說:「要不要給你一些建議?逃走是最好的方式。」

  「你在說什麼?」

  「請你解散軍隊,趕快逃走吧。」

  亨德列克用令人害怕的眼神看著妖精女王。

  在亨德列克眼前的妖精女王竟然說,要他放棄將自己的生命交給路坦尼歐大王之後,與大王一起度過共患難的歲月,以及不斷地編織的夢想與希望。如果現在解散軍隊的話,就只能回到原點再重新開始。不,會比之前更加困難。大概再也沒有方法可以實現他們的夢想了。

  但是亨德列克保留了他的回答。他的眼睛一轉,再次看了傳來傷兵們呻吟聲的拜索斯軍隊。要將他們都害死嗎?

  亨德列克下定了決心。

  「不,我不會逃走的。」

  妖精女王冷眼看著亨德列克,夾帶著直接了當的責聲,說:「難道你們全部要和無法完成的夢想一起葬送在這塊士地上嗎?」

  「不,國王將和完成的夢想一起統治這塊土地。」

  妖精女王一臉的驚訝狀。

  「你為什麼不說國王陛下和你一起統治,而卻只說國王陛下呢?」

  「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妖精女王目不轉睛地看著亨德列克的臉。可是亨德列克的臉上只看到一閃而過,下定決心的光芒,其他什麼表情也沒有。他突然跨起堅定的步伐,走向軍營。只留下妖精女王達蘭妮安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

  黑暗所無法掩蓋住的東西只有一個,那就是黑暗。

  亨德列克此刻正化身黑暗,穿越平原。仔細地察看,亨德列克他是在飛行。他騎在黑暗神駒上。神駒黑色的身軀與黑色的鬃毛在暗夜的風中飛舞。肉眼幾乎看不到,若隱若現的馬蹄在空中奮力地踩踏著,而神駒白色的眼球內並無任何的瞳仁。

  在巫師的意志下,被召喚到現實世界的靈幻駿馬,正以嚇人的速度穿越平原的上空。可以站立在吹拂著流血氣味的細美那斯平原上的勇者,若看到了現在的景像,會認為在空中飛行的亨德列克,是半獸人和復仇的擁護者華倫查正在尋找報仇的對象,而在一面奔走,一面發出無聲的悲嗚。但是在戰雲密佈的細美那斯平原上,任何有知覺的生物全都不敢靠近,所以亨德列克其實是奔馳在無人之境中。

  亨德列克想起那天晚餐的談話。

  ※※※

  「你說要我負責策劃逃走嗎?」

  傑洛丁驚訝地說。

  「因為國王現在受到很大的衝擊,無法正常指揮作戰。」

  「可是,你是我們的參謀長,不是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拜索斯的軍法中,並沒有明確表示參謀長的指揮權。」

  傑洛丁做出非常訝異的表情。

  「但是,你是……」

  「你是真正的總指揮官,不是嗎?」傑洛丁想說而沒說的是這句話。亨德列克微微地笑了。

  「這些日子以來,你一定很想揍我一頓吧?」

  愈來愈漸入佳境了。傑洛丁完全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看著亨德列克。

  「所以你是認為,討厭你的部下們就是不會負責任的人嗎?你,你的想法就這麼狹隘嗎?」

  ※※※

  「不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要說的是,如果想揍我的話就趁現在吧。因為再來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猜得出來,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逃得掉的。」

  「我也是個有骨氣的使劍武夫啊。我大概猜得出來。」

  「所以想要逃避的話,就必須去阻止敵人。」

  「阻止敵人……你!」

  傑洛丁踢開椅子站了起來。亨德列克卻仍然坐在桌子旁說道:「在優比涅的秤台上,我們的錘子太重了。一直在往下垂。要是沒有賀加涅斯的幫忙,秤台是不可能上揚的。但我卻是一名巫師啊。」

  傑洛丁看了看亨德列克。和他一起過了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那種眼神。亨德列克保持相同的語氣接著說:「我要偷改秤台的刻度。」

  傑洛丁長長一聲歎息,亨德列克拒絕。傑洛丁對著亨德列克呼喊『撇開多年的心結不談,無論如何我們都需要你啊!你不可以那樣做!』傑洛丁引用了所有人情的攻勢,各種勸戒,努力地要證明自己是多麼善辯。對於有骨氣,使劍的傑洛丁來說,這可能是他一生當中所做過最令人感動的一場演說,但是亨德列克一點也不為所動。

  「你一次也沒有說服過我吧?」

  傑洛丁閉上了嘴巴。

  「請你不要讓國王知道這件事。」

  「好的。」

  傑洛丁的眼角流下了男兒不輕彈的眼淚,傑洛丁自己卻一點也沒發覺。

  ※※※

  亨德列克正在穿越細美那斯平原。

  他確定神龍王將進行一場暗夜襲擊,與黑暗一起攻擊拜索斯軍隊。但是亨德列克不可能在夜幕低垂前只身前往神龍王的軍營。這是一場與時間的競賽。亨德列克將自己的意識傳達給靈幻駿馬,而靈幻駿馬則乘著北風的猛烈,卻又帶著南風的寧靜奔馳而去。

  終於遠遠地看見了神龍王的軍營了。

  它們看起來正在忙於準備暗夜襲擊而奔走中。雖然它們沒有使用火把或其它的照明設備,亨德列克卻可以感受得到。在它們口中不知不覺便流露出因為確定戰勝的預感所伴之而來的低沉笑聲和粗魯的高喊聲。那是能夠提高士氣的高喊聲。它們真的是昨天和今天凌晨接連打敗了我們三支部隊的軍隊嗎?亨德列克內心裡有很深的感觸。它們竟沒有一點疲勞的模樣和懶散的態度,就好像是還未出征的軍隊,乾淨,整齊,又有規律。

  他感受到數百年後龍可能支配這塊土地的潛力了。

  亨德列克安靜地降落在地上。

  亨德列克遠遠地降落在離神龍王軍營好一段距離外的山坡上,送走了靈幻駿馬。亨德列克坐到草地上,露水的濕氣把他弄濕了。

  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嗤嗤笑了一下。

  拋開生死,深入敵營的亨德列克,竟還是注意到了衣服弄濕這件事啊!

  亨德列克坐在靜謐又黑暗的丘陵高處,遠遠地向下俯視神龍王的軍營。不一會兒,亨德列克眼睛向上,仰望著天空。

  烏雲密佈,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

  亨德列克張開雙腳。大地又硬又濕的感覺傳到了兩條腿上的每一處。亨德列克有些慌張,再次把雙腳併攏,靠到胸前來。會不會看起來一副苦哈哈的模樣?管他的,沒有人看的到才對。亨德列克雙腳合攏,手臂抱緊膝蓋。亨德列克就用這個看起來有一點苦哈哈的姿勢,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蟋蟀蟲鳴聲。

  吹上山坡的風,雜草搖曳的聲音。

  亨德列克閉上了雙眼。

  時光倒轉。和國王相遇以來的日子,與其說是同志的革命感情將他們羈絆在一起,不如說是一段摻雜著愛恨交織的歲月。但是隨著野心逐漸實現,兩個人也變得更現實。路坦尼歐大王就是路坦尼歐大王,而亨德列克就是亨德列克。兩個人一點改變也沒有。但是這個世界變了,他們都很艱苦地在爬往世界的頂點。可是現在……

  早知道應留些支字片語給國王陛下的。

  亨德列克張開了眼睛。

  神龍王軍營的門打開了。先鋒和從前一樣是翼龍部隊。它們的黑色翅膀在烏雲密佈的暗夜天空下,幾乎是很難辨別出來的。但是其實只需要看到它們充滿敵意的紅眼就可以清楚地發現它們。亨德列克目送翼龍向空中升起,消失在天際裡。

  接著從軍門走出來的是半獸人的部隊,男子氣概般的呼吸聲在山坡上聽得一清二楚。亨德列克就好像是在巡視軍隊的出兵典禮,很泰然自若的長者一般,向下俯視著它們。半獸人的隊伍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亨德列克還想著要不要替它們拍個手。

  在半獸人的隊伍中間,夾雜著巨魔的巨大身軀在移動著。可以聽到巨魔走路砰!砰!的腳步聲。真是令人意外啊!亨德列克乾脆以冷眼旁觀的第三者角度看它們。如果要進行暗夜偷襲的話,能讓那些吵人的傢伙們當先鋒嗎?亨德列刻苦笑了一下。謝謝你了,神龍王。你相信我會預測你們今晚進行夜襲,對吧。這麼一來,這就不是夜襲,而是要展開全面戰爭了。

  神龍王並不相信亨德列克會在暗夜中被偷襲。所以它要正正當當地攻擊。但是它一定想不到亨德列克會有這樣愚蠢的舉動。它應該連做夢也不會想到亨德列克會在即將面臨神龍王的攻擊之際,離開軍隊,只身前來神龍王的軍營。而且它更無法相信的是亨德列克竟要暗殺它,亨德列克居然有在成功機率最低、彩金卻最多的賭盤上放手一搏的賭博大師的氣度。

  對不起了,老人家。

  半獸人的行軍仍然在進行著。那些傢伙熱哄哄的氣氛,興奮到可以當場彼此捉對撕殺的樣子。但是亨德列克對半獸人又臭又長的行軍已經感到厭煩,他舉起手臂,伸了伸懶腰。

  快出來吧。對生命還有所留戀的,不是嗎。

  此刻,亨德列克感到了一股異常的氣氛。亨德列克想要查出這異常的氣氛是什麼導致的,所以再一次仔細觀察神龍王軍隊的行軍排列。現在出現在軍門前的是手裡拿著半月刀,騎在巨大野狼身上的半獸人。看起來很普通,卻有一點奇怪。

  騎乘野狼的半獸人,為什麼會排在步兵的後面出現呢?

  若是為了夜襲,也說得過去。騎乘野狼的半獸人吵鬧多了。所以以步兵做先發攻擊,然後趁著敵軍一片混亂當中,騎乘野狼的半獸人再一躍而出……不對,它們不會那樣做的。不會單單為了安靜而放棄騎乘野狼的半獸人的突襲力,而且這樣一來,就不算是夜襲了。

  亨德列克的脊椎湧上一股涼意。就在同一刻,「吱吱,把他抓起來!」

  騎乘野狼的半獸人不偏不倚地朝向亨德列克所在的山坡突襲而來。狼群張牙舞爪,與尖銳刀鋒磨擦的聲音,加上令人全身起雞皮疙塔的刺耳咆哮聲,在抽打著亨德列克。亨德列克馬上站了起來。他轉身一看,原本做先鋒攻擊的半獸人和巨魔已經在山坡後方擺好了包圍的陣式。要施展飛行術嗎?不行,就算他飛起來也是逃不走的,翼龍會在上空等著他。

  亨德列克噗嗤一笑。我一個人要你們這麼多個來對付,太好笑了吧?

  隨即,亨德列克的嘴開始唸唸有詞。騎乘野狼的半獸人正以驚人的速度奔馳而來。雜草在狼群的爪間揮舞著。但是亨德列克卻一動也不動。快速地完成了咒語。

  「TimeStop!」(時間停留術!)

  一瞬間,正在疾馳的那些騎乘野狼的半獸人便硬生生地停留在半空中。

  連因為夜晚的大風和狼群恣意踩踏的步伐而隨之舞動的雜草,也像堅固的雕像般僵硬掉了。亨德列克讓時間成為使毫無阻礙的流砂也靜止下來的主謀。

  亨德列克走著。他走向在騎乘野狼的半獸人中,跑向最前面的半獸人,亨德列克看了看那傢伙,噗嗤一笑,開始施法:「朋友,『LamentableBelaborment(無意義討論術)!』主題是半獸人為什麼要吱吱叫?」

  亨德列克又經過了幾隻半獸人身邊,然後施展下一個法術。

  「PolymorphSelf」(變身術!)

  亨德列克的模樣慢慢地改變了。身高縮短了,臉孔變成豬的樣子。他現在變身為一隻半獸人了。

  時間再度走動了。沙漏裡的流沙開始掉落。大風再次揚起,綠草也隨風搖擺起來。變身為半獸人的亨德列克嘻嘻地笑著。

  在後方,因為亨德列克施展的魔法而擁有強大主導力的半獸人,立刻點起了一場熱烈討論的火花。

  「吱吱!想想看!我親愛的半獸人同伴們!」

  開頭起得很好哦!「吱!表達我們的意思,吱!有必要吱吱叫地吵鬧嗎?吱!我們打算丟掉半獸人的自尊心嗎?吱吱!吱吱叫的吵鬧聲音把我們變成和豬一樣的下等動物,不管是人類還是我們,只把它當成食物而已,吱吱!你們不會認為我們是人家理都不想理的下等動物嗎?吱吱吱!」

  馬上得到熱烈的反應。

  「吱!我們不是豬!吱!」

  「沒錯!吱!我敬愛的兄弟們啊!吱!呃呃,我對你們的愛,吱吱!我現在很激動,無法用言語形容,吱!但是請你們想想看,我的兄弟們,呃,我的孩子啊!烏鴉會吱吱叫嗎?鰷魚會吱吱叫嗎?蚯蚓會吱吱叫嗎?吱吱吱!大家都不會吱吱叫。為什麼只有我們要吱吱叫呢?」

  半獸人感人肺腑的演說,已經達到高潮。以人類觀點來看的話,這時候應該會有人站出來反駁,果不其然,有一個叛逆的半獸人站了出來。

  「你說的沒錯。吱,但是壓抑我們的本性,吱!是殘忍的事。我們半獸人,吱!半獸人吱吱叫的時候,是我們半獸人最崇高的境界,吱!感受我們的滿足與快樂!吱!這是對自我的肯定!吱吱吱!」

  要還擊到招架不住才行。

  「吱!喂!低劣的本性和自我,不要混淆在一起,吱!那種說法根本讓人想吐!吱吱!不要對在陋習慾望中的自我肯定給予赦免權!吱!」

  亨德列克搖了搖頭,跑開了。

  在他身後的山坡上,馬路旁的大型討論正在持續加溫中,周圍的軍隊也黑鴉鴉地整片集合起來,加入熱烈的討論陣營。但是亨德列克在想:它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的行動決不是在合理的範圍內。那麼,這樣不合理的行動是怎麼猜到的呢?使用魔法來確認我的所在位置嗎?不是,我沒有感量到那種魔法的運行,如果它發現我的話,我應該可以感覺的到。

  亨德列克決定停止猜想。不知不覺間已來到大本營的入口。軍營裡的半獸人士兵眼睛盯著山坡上那一帶的騷動,然後把他擋了下來。

  「吱!發生什麼事!」

  「吱吱。緊急事件!巫師使用的魔法,吱!把軍隊陷入一片混亂!緊急事件!」

  半獸人聽到亨德列克用半獸人的語言,急迫地說的那些話,嚇了一跳,趕忙幫他開了柵欄。亨德列克快速地向軍營裡跑去。還好平時有在練習半獸人的跑步方法。不然的話,突然變短的腿跑起來會很吃力。

  亨德列克可以說是用慌慌張張的動作匆忙跑走。

  神龍王的帷幕在哪兒?使用魔法恐怕會被發現。還是乾脆在這裡自我引爆摧毀一切算了?但是巫師的精神是不允許這樣做的。不會仰賴不確定的方法。即使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得到真正的報償才行。神龍王到底在哪裡?

  亨德列克很幸運,正好看到一個上校級的半獸人急忙地跑開。

  它這樣急忙的樣子,想必是為了趕往某處通報。亨德列克緊跟在後。

  這裡就像一般的軍營,每個地方都點上了火把。但是和我們人類不一樣的是。這裡的火把,火非常的小。這是因為這些傢伙大部分都討厭火的關係。所以亨德列克可以悠然地一路在黑暗中跟著那個半獸人上校,而沒被發現。

  穿著厚重甲衣的半獸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著,不一會兒就跑到了中央的巨大帷幕。亨德列克小心翼翼地慢慢接近帷幕。帷幕裡傳出半獸人上校高喊的通報聲。

  「報告,神龍王。吱!那名巫師……」

  亨德列克毫不遲疑,接下來的話沒有聽下去的必要了。只要知道神龍王在這裡就夠了。亨德列克開始施法。

  啪!

  帷幕的帳布撕開一道裂縫,亨德列克覺得側面一股滾燙感襲擊而來。接著從頭到腳像是被重重一擊般,疼痛貫穿了全身。亨德列克沒有發出痛苦的吶喊,只一徑往撕開的帷幕襲縫向內察看。

  「你說過不會殺死他的。不是嗎?」

  是妖精女王達蘭妮安。原來是她呀。她奮力地拍動的翅膀,透過朦朧的燭光,顯得更刺眼。亨德列克將視線的焦點往前推了一下。

  可是卻看到一名要將他的腰連同帷幕一起砍下去的男子。

  白色的鬍子,長長的白髮,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有一對大大的白眉。白眉下的眼睛非常深邃。如果要畫巫師的肖像,他一定是最頂尖的模特兒呢。但是那位有巫師氣質的老人用巨大的長劍往亨德列克的腰際一刺,亨德列克倒了下來。

  老人用輕蔑的眼光看著倒下去的亨德列克,說:「我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你。你的能耐就只有暗殺的方式嗎?真是讓我難以置信,我實在是對你非常失望。」

  這個老人是神龍王。大概是它使用了變身術後的模樣吧。當然嘍,原來的龐大身軀怎麼進得去這種矮小的帷幕呢。亨德列克突然笑了起來。

  妖精女王達蘭妮安急急忙忙地飛過來。她痛哭地說:「對,對不起。亨德列克。我……」

  話都說不清楚的她,飛到亨德列克受傷的地方,企圖用她的手來止血。亨德列克又笑了。這就像是用整隻手去抵擋瀑布一樣。達蘭妮安一面哭干了眼淚,一面怒視著神龍王。

  「你不會殺他,我們約定好的,不是嗎!」

  神龍王二話不說,用劍刺向達蘭妮安。達蘭妮安雖然想要急速地避開,但是即使是以妖精的速度和嬌小的身體閃避,在神龍王的長劍下,最後仍失去了她的翅膀。達蘭妮安痛苦地喊叫出來,就像失去翅膀的蝴蝶一般,慢慢地,緩緩地,掉落在地。

  神龍王用冷峻的口氣說道:「跟蒼蠅沒兩樣的妖精族,竟敢對偉大的龍族下今。」

  神龍王依舊舉著手,這時才像打蒼蠅一般在追打達蘭妮安。不,是要踩扁她。翅膀受傷的達蘭妮安根本就動彈不得。

  「啊啊!」

  亨德列克用盡了全力把手伸出去,緊抓住神龍王的腳,然後往上拉。瞬間失去平衡的神龍王向後搖晃著身子,亨德列克趁勢將身體一卷,砰一下站起來,馬上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你絕對無法相信這是從一個重傷者的嘴裡念出來的話,他念出又快又正確的咒語。

  「Gate!」(異次元門!)

  才又抓回重心的神龍王這會兒眼前看到的是……懸在半空中的異次元門,和在門前彎著腰,將達蘭妮安一把抓起的亨德列克的模樣。神龍王發出憤怒的長嘯,揮舞它的長劍,亨德列克看著尚未擴張開的門,毫不遲疑地將達蘭妮安丟進去,自己則往一旁翻滾過去。

  「亨德列克!」

  達蘭妮安嘶喊的叫聲在被丟進異次元門後,漸漸地聽不到了。

  亨德列克一心一意躲避神龍王的長劍攻擊,沒去注意剛才在帷幕向神龍王報告的半獸人。突然飛來的半月刀將他的腳劃了一道。半月刀染紅了天空,是因為從亨德列克眼睛裡彈迸出來的血珠,還是因為四處瘋狂燃燒的烽火呢?

  ※※※

  「呃啊!」

  一口氣從神龍王的軍營通過異次元門飛到數百肘之外的平原,達蘭妮安一彈回到空中,馬上就感受到失去翅膀的極盡苦痛,再次跌落到地上。對達蘭妮安來說,即使是一顆小石子也足以有大石塊般的殺傷力。達蘭妮安撞擊著地上的小石子和泥塊,身受重傷,在地上翻滾著。

  「呃呃……嗯……」

  達蘭妮安非常吃力地站起身子。雖然頂著全身快要散掉般的痛苦,達蘭妮安還是咬牙站了起來。處在高過自己身高的雜草堆裡,什麼也看不到。達蘭妮安瞬間渾身顫抖。

  達蘭妮安在擔心她最害怕的事情,那個她最懼怕的動物,青蛙,說不定現在正在向她靠近。因為青蛙一看到在蠕動的東西,就會一口吃掉。可是不到一會兒功夫,達蘭妮安心中的石頭馬上就放下來了。沒有濕氣的山坡上,怎麼可能會有青蛙出現呢?達蘭妮安一面苦笑。一面直挺挺地站著,雜草把眼前的視野完全覆蓋掉了,讓達蘭妮安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咕咕!」

  「呃啊啊!是青蛙……!」

  達蘭妮安趕忙將身體蜷縮在一起。一不小心,妖精輕盈的身軀便在原地打滾了幾圈,不是重量而是離心力讓她咕嚕咕嚕地滾動。

  達蘭妮安傾倒在地,從兩腿中間往後一看。

  「哈哈哈!」

  是亨德列克在嘻嘻哈哈地笑著。

  「亨德列克!」

  亨德列克一面笑著,一面身體向前傾,重重倒下。

  「嗄呀!」

  砰!達蘭妮安趕緊閉起眼睛。結果她被吹走了。亨德列克倒下所引起的風把輕盈的妖精吹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所以達蘭妮安才沒有被壓死。達蘭妮安吃力地爬到亨德列克的身邊。

  達蘭妮安看著亨德列克的臉。那是沒有血色,蒼白冰冷的臉。

  散發出好像瀕臨死亡的氣息。

  「亨德列克!小亨!小亨!你快醒醒!」

  達蘭妮安用力地打著亨德列克的嘴,拉著他的鼻子。亨德列克的鼻子愈來愈癢了。

  「哈啾!」

  咕嚕嚕……達蘭妮安又一次全身內傷。亨德列克說:「我還沒有死。」

  一個腰部受傷流血,整張臉埋在地上的男子說的話,讓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達蘭妮安淚眼汪汪地爬到亨德列克的身邊。

  「小亨……」

  「你可以使用空間傳送術嗎?」

  亨德列克說話時的塵埃,對達蘭妮安來說是像是一場灰塵的風暴。可是她盡力忍耐下來,又問了一次。

  「你說什麼?」

  「我是問你可以使用空間傳送術嗎?」

  「啊……可以呀。我有做了記憶咒語。」

  「那麼請在我身上施展吧。」

  「啊,好的,嗯,對了,謝謝你。小亨。謝謝你救了我。」

  亨德列克嘻嘻笑了。大概他認為就算要死,也要在死之前笑一笑,才算是個男子漢吧。

  「這只是為了我們的國王路坦尼歐殿下所做的事。並不是特別為了妖精女王您而做的事。」

  「什麼?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既然托你的福,讓我暗殺失敗,我活著會對國王陛下有所幫助的。」

  達蘭妮安聽到前半段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接著聽到後半段的話,馬上做出訝異的表情。

  「所以呢?」

  「想要存活下來的話,當然要好好利用在那個軍營裡,惟一站在我方的生命體才對。」

  「為了救你自己?」

  「為了救我自己。」

  「那……你活下來的理由是為了國王?」

  「我活著是為了國王。」

  達蘭妮安靜默下來,看著亨德列克。她突然脫口而出,說:「你到底是為什麼要活下來!」

  達蘭妮安發出宏亮的聲音。當然實際上沒有很大聲,只不過正好在亨德列克的面前說,聽起來好像雷聲隆隆。亨德列克臉頰貼著地面,望著似乎站立著的達蘭妮安。

  「為什麼,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一百年都活不了的生命,為什麼不為自己活?」

  「達蘭妮安……」

  達蘭妮安的眼裡燃燒著怒火。

  「我,我為什麼要把事實告訴神龍王,你知道嗎?」

  「當然是要叫神龍王逮捕我。」

  「沒錯!這樣做你才不會死!下午和你見面的時候,你的心意都已經寫在臉上了。你要決一死戰。我想過這樣做也許會好一點。你如果被逮捕,這個死氣沉沉的戰爭,你們那些超級偉大的夢想都會消失,你就可以好好為你自己活下來了。」

  「你是這樣想的嗎?」

  達蘭妮安突然握起亨德列克的手指頭。她用低沉但卻深情的口氣說:「小亨。還來得及。現在才開始也還來得及。請你為自己活下去。你也可以協助國王,建立王國。你一手建立的王國可能會繁榮數千年也不一定。可是你並不會活到那個時候。也不會有人替你活到那個時候。你建立的王國不會永遠長在。你為什麼要讓自己最寶貴的生命為那些沒有用處的東西犧牲呢?」

  「沒有用處的東西……」

  「是啊。你搞不好可以建立大陸上最大的王國,不,也許能統一大陸呢。可是,可是如果為了那種原因而欺騙自己,你真正活過了這句話,你難道說得出口?」

  亨德列克慢慢地站起身來。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時發出呻吟聲的亨德列克在山坡上靜靜地坐了下來。晚風吹拂著他那既滾燙又冰冷的臉頰。

  亨德列克張開手掌,把達蘭妮安放到手心上。然後再將手放在腿上,一面看著達蘭妮安,一面說:「你曾經愛過嗎?」

  達蘭妮安對這冒失的問題,嚇了一跳。亨德列克並沒有急著要她回答,只是看著她。達蘭妮安滿面通紅。她用堅定的語氣說:「我已經遇到我愛的人了。」

  這次換亨德列克嚇了一跳。他茫然地看著在她手掌心上的妖精女王。

  「是我嗎?」

  達蘭妮安點點頭。亨德列克張著眼,視線飄過達蘭妮安,仰望夜空。空中的烏雲不知在何時散去了,留下露米娜絲的月光在閃耀著。

  亨德列克看著月亮,說:「如果你愛的人是我,那麼請你愛我的全部吧。」

  「愛你的全部?」

  「我是人類。我不是妖精或協調的精靈,更加不是獨斷獨行的矮人族。我是人類。」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是沒辦法獨自生存的生命體。我是國王的臣下亨德列克,路坦尼歐大王的朋友亨德列克,拜索斯軍隊的參謀長亨德列克,九級魔法功力的大法師亨德列克,神龍王不共戴天的仇人亨德列克,還有……」

  亨德列克嚥了口口水,說:「被高貴的妖精女王所愛的亨德列克。」

  達蘭妮安漲紅著臉仰望著亨德列克。可是不識情趣的亨德列克卻沒有看著她。亨德列克依舊看著月亮在說話。夜晚的氣息很冰涼。

  「這所有的一切組合起來,才是我亨德列克。」

  達蘭妮安忍不住說話了。

  「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人類是……同時接受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寵愛的,原本就是處於不穩定狀態。我們人類是以關係而形成出來的生命體。雖然我們會羨慕精靈,妖精和矮人,但不是說我們羨慕你們就不是人類了。」

  「我聽不懂。你到底說什麼?」

  「妖精應該很難理解吧。我是說在人類裡面,我是沒辦法一個人存在的。『我』不是單數型的名詞。所謂的『我』原本就代表多樣多面的意思。所以為自己而活這句話在我們人類裡是行不通的。」

  「為什麼?為什麼行不通?不論是小鷦鷯還是巨海妖,不管是妖精還是惡魔,全部都是為自己而活的。為什麼人類就是不行呢?」

  「所以才是人類呀。」

  達蘭妮安面無表情地望著亨德列克。亨德列克面色沉重地說:「你若是愛我,就該愛那個和國王一起實現偉大夢想的亨德列克,和路坦尼歐大王一起走過患難歲月的亨德列克,為求拜索斯軍隊戰勝不惜一命的亨德列克,全心全意首創魔法十級的亨德列克,為求殺死神龍王早已拋開生死的亨德列克,你必須要愛這全部的我。」

  達蘭妮安激動地搖著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就是我眼前的你,小亨,這樣不就夠了嗎?我只需要愛你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其他的亨德列克。就是這裡,就是坐在這山坡上的亨德列克,捧著我的亨德列克就夠了。神龍王要殺的也是一個亨德列克,而不是一個一個去殺死每一個亨德列克!神龍王只要殺了現在這裡的亨德列克,一切不就結束了!我也是一樣,我也沒辦法愛那麼多個亨德列克,我只要愛現在這裡的亨德列克。」

  亨德列克終於將頭低下來看著達蘭妮安。

  「你這樣想的話,你是沒有辦法永遠地愛我的。還有,我也沒有辦法……」

  達蘭妮安受到刺激,說不出話來。但是亨德列克也沒有接著說完話,再一次往前傾斜倒下。達蘭妮安大叫:「小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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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5


  在不知不覺間,太陽已將西下,陽光從窗外陽台斜照了進來。

  呈方形的陽光在房間裡,如游絲般飄浮在空中。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非常明亮,沒有照射到的地方就顯得黑暗了。三百年前的故事,隱身纏繞在略呈紅色的光線和黑暗的角落之間。

  「我以前完全沒有聽過這些故事。」

  我聽到卡爾感歎哽咽的聲音,清醒了過來。

  哇,哇噢。連妮莉亞和艾賽韓德都在不知不覺間,身子往前傾著,完全融入在黛美公主訴說的故事中。亞夫奈德也一樣挺起身子,往黛美公主身邊靠過去了。歷史故事一般都很沉悶無聊,但是黛美公主的故事卻很有趣呢?以後對歷史稍微關心一下也不錯哦。

  卡爾說話了。

  「亨德列克後來怎樣了?」

  「妖精女王達蘭妮安將亨德列克送往拜索斯軍營,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就離開了。亨德列克是被祭司們使用神力救活的。可是神力會嚴重影響魔力。亨德列克在被救活後,數周內都無法施展魔法。但是他還是臥床指揮拜索斯軍隊作戰。」

  「那最有名的撤退戰術是亨德列克躺在床上完成的?」

  杉森的聲音非常訝異。吉西恩也咋舌表示驚訝,黛美公主微笑著說:「亨德列克曾說過:思考的時候,把所有的事情和魔法聯想在一起,然後再把魔法的部分去除掉,這樣一來,腦筋反而會更清楚。」

  我們大家臉上都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哼嗯。我突然想起幾天前光之塔的那場騷動。卡爾用握起雙手放在膝蓋上的姿勢說:「亨德列克的話,有很多是發人省思的句子。」

  「哼嗯。獨斷獨行的矮人族。」

  艾賽韓德用不滿的口氣嘟嚷著。他的鬍子在夕陽餘暉照映下像金色的柳絲。卡爾笑了,他的睫毛在黃金般的光線下閃爍發亮著。

  「我的國王」這句話這句話一直浮現在我的腦海裡。我的國王,是這樣說的嗎,那麼我是放在前面,國王是放在後面的嘍。國王,是因為有我的存在才得以存在的人物嗎?我真會胡思亂想。

  哎,別管這麼多了。

  晚餐時間是個噩夢。

  被帶往華麗餐桌的我們一瞬間變得意志消沉,無精打采。當然嘍,艾賽韓德和吉西恩,還有杉森例外。我們其他人,坐在上面鋪的桌巾比我們的內衣還乾淨的桌餐旁,覺得拘束而不習慣,宮中僕人們則是一副對自己的專業,如此訓練有素的模樣感到驕傲的表情,優雅又輕柔地陸續將餐點端進來。啊呃,啊呃!我竟然能在皇宮裡用餐!

  實在是太榮幸了。可是,所謂在皇宮裡用餐,享受光榮這事兒,就是在餐桌上除了放些必備品,像鹽巴、調味料這類東西之外,還會放上一大堆根本就用不著。礙手礙腳的東西,就是這麼一回事,我沒有花太多時間就發覺到這一點了。哦唔,真是的!

  托杉森的福,丟臉丟到家的事情先替我做了,我才不至於跟他一樣,差點去喝到洗手水。但是餐桌上的菜色也是讓我們一個頭兩個大,不知該如何是好。

  「該吃些什麼好呢?」

  我小心翼翼,謹慎地向卡爾提出求救訊號。我並不是希望他連菜色名字是什麼都告訴我。而是只要他告訴我,什麼是用手撕開來吃的,什麼是用叉子戳來吃的,什麼是用湯匙舀來吃的,就非常慶幸了。卡爾用認真的表情,喃喃說著:「參考吉西恩殿下的吃法就是了。」

  「您真是智慧過人啊!」

  亞夫奈德卻是比我們聰明多了。他是巫師,所以比較聰明嗎?

  亞夫奈德只選擇他知道吃法的食物。所以他就只碰湯和麵包二種食物而已。杉森和艾賽韓德則是完全與亞夫奈德背道而馳,讓我和卡爾快要抓狂。那兩個人將應該依照禮儀進食的餐點,用像在滔滔雄辯的誇張動作掃到嘴巴裡。還好有吉西恩慢慢地用餐的動作可參考,稍具常識的我和卡爾、妮莉亞,此時非常疲睏的這三個人,才可以一邊看著吉西恩,一邊用畢晚餐。

  可是……這件事實在讓人忍無可忍了。

  就是宮中僕人們為什麼要觀看別人進餐時的模樣呢!我向他們發出無言的抗議。真是該死!搞不懂他們為什麼要站在正在用餐的人旁邊呢。當然可以猜得出來他們是為了要在我們用餐當中,做端送的服務,可是再怎麼說,有個人站在旁邊怎麼吃得下飯呢。再加上這些菜都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的料理,不讓我抓狂才怪。

  我像是進行艱困任務似的用畢晚餐。幾乎是一面發抖、一面逃出餐廳。剛才到底吃了什麼東西,什麼味道,都不記得了。妮莉亞和卡爾緊跟在我後面,吉西恩和亞夫奈德則是緩緩地跟著走出來。只有杉森和艾賽韓德仍舊佔據在餐廳裡,阿諛奉承著皇宮的首席大廚。

  妮莉亞實在看不下去,嚴肅地說:「我們別管他們吧。」

  「好,贊成。」

  所以我們就將他們丟在那裡,逕自往三樓走上去了。

  我們的臥室緊臨在早上集合的那間大型會議室旁。我和卡爾,杉森同一間,吉西恩和亞夫奈德,艾賽韓德用同一間,妮莉亞則獨自使用一個房間。我用腳試了一下皇宮豪華床墊的彈性如何,然後就馬上離開房間了。因為讀著書的卡爾不斷地在乾咳個不停。

  走出會議室,我看到妮莉亞和亞夫奈德坐在桌子旁。吉西恩好像還窩在房間裡。另外兩個貪吃鬼八成在巴結著首席大廚,還沒上來的樣子。妮莉亞則是用一副驚歎的表情環視著四周。

  「我的天呀……現在才有一點真實的感覺了。夜鷹妮莉亞竟然來到皇宮,見識到王公貴族的晚宴,然後正悠閒地坐在這裡呢。」

  我坐在桌子旁,問妮莉亞:

  「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被關在盜賊公會的日子苦不苦,沒有被欺負嗎?」

  「嗯。還好。雖然我在那裡是個俘虜,但再怎麼說也都是同行的人,不會被欺負的。」

  「那一次你救了我,把我送回來是這個原因嗎?」

  妮莉亞聽到這句話,視線移到我這兒來。她的眼睛閃著微笑似的光芒。

  「是啊,丟下你這個小鬼頭,自己離開,怎麼會心安呢?」

  「原來如此呀,我知道了,老婆婆。」

  妮莉亞喀喀笑著,張開手指頭捏住我的鼻子。呃,呃呃!

  「乖。你來說說看。到底你們是怎麼偷到那本書的?我這只夜鷹的面子都快掛不住了。」

  我馬上很開心地滔滔不絕,告訴妮莉亞有關我們的計劃。當時我是男扮女裝。妮莉亞止不住地捧腹大笑,對我的裝扮表示了極大的興趣。然後提到我們是偷偷地帶著亞夫奈德的巫師隨從進去的。

  妮莉亞啪地拍了一下手掌。接著我們用感應的法術聽到了起動密語。妮莉亞幾乎停止呼吸般地點點頭。然後我們還引發了一場盜賊騷動,亞夫奈德趁機偷偷地用隱形術潛入了宅邸。妮莉亞用驚歎的眼神點點頭再轉過頭去看亞夫奈德。真是個表情十足的女孩子呀。

  「然後呢?」

  亞夫奈德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沒什麼啦,不是什麼厲害的事。我偷偷潛入侯爵家,發現所有的人都在一樓左顧右盼,注意四周變化。所以我很容易就偷偷溜到二樓,然後念了起動密語往三樓上去了。三樓的房間很多,讓我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侯爵的房間。事實上我每個房間都去檢查過,發現有個房間裡擺了書架,我就猜那應該是侯爵的房間了。我很輕易地找到藍色表皮的書。我本來還擔心會有什麼機關或陷阱,由於是侯爵自己經常使用的房間,當然我是多慮了。侯爵大概以為使用空間傳送術,以及在每個窗戶附上警報法術就足夠了。」

  亞夫奈德接著說,後來他打破前面的窗戶,再從後面的窗戶逃出來。然後我補充說明了有關卡爾對當時行動的判斷力等,說得天花亂墜的,亞夫奈德和妮莉亞都做出了讚歎的表情。

  「好聰明啊……真的,大家都好聰明啊。嗯。自從遇到你們修奇這一行人後,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個好差勁的小偷哦。」

  「哎,你不要這樣想。我們只是運氣好罷了!」

  「修奇說的沒錯。這次的計劃非常倉促,大家都是生手,我們是運氣好才成功的。」

  妮莉亞嘻嘻笑了出來。然後我接著說:「那,這次換你說給我們聽聽看。你被捉進去,沒有聽到什麼風吹草動的事嗎?」

  「嗯?聽到什麼?」

  「就是涅克斯啊。他是不是對什麼不滿,所以才發動叛變之類的,難道你沒有聽到什麼值得參考的情報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聽到。我幾乎都被囚禁在監獄裡,根本見不到涅克斯。我有試圖想從待在那裡的小偷打聽一些消息,可是都沒什麼下文。」

  「這樣啊?哼嗯。他到底有什麼不滿要發動叛亂呢?」

  「就是說啊。」

  這時通往下面的樓梯,傳來用鼻子在哼唱的愉悅歌聲。我們往樓梯間瞧了瞧。

  杉森和艾賽韓德橫排成一線,是的,這麼怪異的構圖實在說不過去……杉森和艾賽韓德橫排成一線,正在爬樓梯走上來。兩人一面剔著牙,一面摸著肚子,一副酒足飯飽的表情。而且這兩個人每隻手上各拿了一隻酒瓶,共四瓶酒,提著走過來。妮莉亞高興地說:「哇啊!你們看,有酒耶!」

  杉森笑嘻嘻地把牙籤彈到空中。

  「首席大廚好像很喜歡我們呢?他說這是給我們的禮物。」

  「呵呵呵呵呵。你們要是再多待一會兒就好了。那就可以多帶一些回來。」

  我覺得不對勁,一臉狐疑地質問他們。

  「等一下。你是說因為你們把食物清得一乾二淨,所以送酒給你們?」

  「嗯?哦,當然是拜託了一下嘍。我們是說吃了這麼好吃的食物,該不該配點好酒,然後首席大廚說他知道了就馬上送了酒給我們當禮物啊?」

  禮物……我看應該說是搶來的物品,或者說是戰利品還合適些。

  有常識的客人都離開了,那些可憐的宮中僕人們和首席大廚不得不應付沒有人去阻擋的那二個帶著禮貌,威脅交出美酒的食人魔和矮人,我心中為他們默哀一下。

  然後我就開始試喝看看。噗哈哈!

  我為了要忘掉很煩人地浮現在眼前的那張杉森的臉孔,而喝得很急。所以隔天向卡爾一問,才知道昨晚我抱著酒瓶,鑽到桌底下睡著了。我問他們為什麼不阻止我,每個人都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很正常。大概那時候大家都醉了的樣子。

  ※※※

  隔天早晨,我又經歷了一件真的令人感動的事。

  「杉森……你相信嗎?」

  「相信什麼?」

  「我第一次用熱水洗臉耶!」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耶。嚇我一跳……」

  這經驗將成為我這輩子的一次愉快的回憶。但是宮中的早餐又另當別論了,跟之前一樣痛苦。為什麼宮中的晚餐和早餐的菜色完全不同呢?我只好又留了一大堆煩死人的菜在餐桌上,嚇得腿軟發抖,跑回房間休息。沒多久,皇宮內侍部長裡菲。特瓦裡森帶了五名宮中僕人,拿著我們每個人的禮服來找我們。

  卡爾用不甚愉快的表情看了看裡菲。特瓦裡森和那五名官中僕人。吉西恩則是歎了一口氣。裡菲。特瓦裡森看到我們不是很歡迎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裡菲。特瓦裡森清了一下喉嚨:「這是國王陛下御賜下來的禮服。」

  卡爾雖然一副懷疑是不是要我們穿這種衣服出去的表情,他還是不動聲色地回話了。

  「謝謝您。」

  「那麼,請妮莉亞小姐跟我來。」

  「我嗎?為什麼?」

  「那個……黛美雷娜斯殿下會向您說明的。黛美公主要和侍女們一起幫忙準備妮莉亞小姐的禮服。」

  「真的嗎?嗯。」

  妮莉亞跟著裡菲。特瓦裡森走出了會議室。裡菲。特瓦裡森和宮中僕人還有妮莉亞出去之後,我們看著各自拿到的衣服。

  杉森張大了嘴巴。不曉得衣服是怎麼配的,他們給杉森一件超大件的衣服,杉森微微笑了。艾賽韓德也嚇了一跳。他們給的是適合矮人體格的衣服。

  「呵,真是神奇呢。」

  艾賽韓德一說完,馬上把衣服丟得遠遠的。吉西恩訝異地說:「你不穿嗎?」

  「我幹嘛穿?我是矮人的敲打者。請不要干涉獨斷獨行的矮人所做的事。」

  聽到那句話,亞夫奈德笑了。他們給亞夫奈德的袍子是雪白色,看起來很有品味的衣服。亞夫奈德面有難色地說:「這件衣服太華麗了。」

  「是禮服嘛,有什麼關係。又不是要穿著它在大馬路上走,不是嗎?而且你穿上這件衣服,看起來一定很像頂尖魔法師。」

  亞夫奈德謙遜地笑了。沒錯啊,穿上那件衣服看起來一定像某位賢者。

  然後我看了他們給我的衣服,哎,歎了一口氣。肩膀的地方有絨毛,粉紅色的襯衫上一定會出現的白色蕾絲。我的天呀,快抓狂了!

  你看看連袖口,都刺上了刺繡!

  「這是小孩子穿的嘛。」

  吉西恩笑了。

  「那不然你是老人不成?」

  聽到他說的話,我巴不得自己是老人。卡爾看到他的藍色禮服,也跟我一樣,歎了一口氣,所以我看了我的衣服,笑了一下。我把衣服丟開,宣告說:「我決不!我絕對不會穿這件衣服出去的。」

  「你打算這樣做嗎?那我也要。」

  吉西恩看著給自己的衣服,煩惱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把它丟開了。

  「我跟你做伴,修奇。我沒有必要答應妹妹遵守禮儀。」

  不久之後,裡菲。特瓦裡森把妮莉亞帶到公主那邊之後,就又回來了。他看到了我們的模樣非常訝異。杉森和亞夫奈德及卡爾三個人都換上了新衣服,很有禮貌地等待著,而我還有吉西恩、艾賽韓德則還是穿著原來的衣服。裡菲。特瓦裡森非常惶恐地質問我們:「那、三、三位呢?」

  艾賽韓德很嚴肅地說:「我現在穿的衣服是矮人族裡最好的服裝了。即使是你們人類國王御賜的衣服,也比不上我這件衣服更有品味,更有禮貌的。」

  聽完矮人敲打者的話,裡菲。特瓦裡森呆愣著無法回話,然後看著吉西恩。

  「那,殿下您……?」

  「你不記得我在宮中的時候,都是怎麼穿的嗎?」

  裡菲。特瓦裡森幾乎快哭了出來地看著我。我沒等他問就先說了:「因為我知道國王陛下是一位不喜歡虛偽做作的人,所以我決定要穿平凡的衣服謁見國王陛下。我上一次在書房就這樣子謁見過了。」

  裡菲。特瓦裡森原本快哭出來的表情,馬上就變了。他看了我好一會兒,用另一種口氣說:「國王陛下的聖恩雖如水一般從四面八方湧來,水流過之後也可以不留下痕跡的。」

  什麼話?啊,是這句啊。『你不管立了再多的功,一旦輕舉妄動,那就什麼都不是了。』是這個意思吧?哼!隨便你怎麼說。就算你這麼說,也無法讓我穿上那件幼稚的衣服。我沒有回答他,挺起了肩膀,裡菲。特瓦裡森二話不說轉身替我們帶路。

  我們離開會議室,走在通往大廳的走廊上。那是一條又長又華麗的走廊,換句話說就是一條走起路來很不方便的走廊。我一臉無奈地走著,杉森突然問我一句話:

  「喂,修奇。你幫我確認一下。」

  「要確認什麼?」

  「那邊那個人是妮莉亞嗎?」

  在我們走的步道另一邊,有一個和侍女們走在一起的女孩子。

  你說那個人是妮莉亞?哎,杉森也真是的。胡說八、八、八、道……我的天呀。

  「我可能沒有資格做確認。」

  哎唷喂呀,我的天。現在輕輕地在地板上拖著洋裝裙擺走來的人是妮莉亞?妮莉亞害羞地笑了。

  露出肩膀的洋裝,襯托出妮莉亞的膚質。略微曬黑的健康膚色和紅色的洋裝非常相稱,紅洋裝和妮莉亞的紅髮也很相配。雖然早就知道妮莉亞很瘦,但是穿上那件洋裝,走在步道上的妮莉亞,纖細的腰身更加明顯,幾乎可以感受得到腰部在呼吸的律動,真是太神奇了。裙子上有裝飾性的線條,還有一點很特別的是,在裙子的下方用線條花紋做出了黑色漸層的效果,愈下方顏色愈深。所以妮莉亞的整體模樣,看起來像是:下方為黑色,腰部為又細又明亮的紅色,肩膀和臉龐因為洋裝顏色而顯得白皙,再往上頭髮部分又為紅色。所以就像黑色的山群上方,升起了朝陽一般,讓人不得不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真是少見的高明配色手法啊。

  「唔,妮莉亞小姐嗎?真是美麗呀。」

  聽到卡爾的讚美,妮莉亞抿嘴一笑。看到我的模樣,妮莉亞露出訝異的表情。

  「修奇,你?」

  「嗯。早知道我也去找黛美公主。如果是黛美公主的話,一定會做更好看的衣服給我。」

  「你不喜歡你的衣服?」

  「是啊,沒關係的啦。妮莉亞你真的很漂亮耶。」

  「嘿嘿嘿。整張臉都撲上了厚厚的粉底。噴嚏打個不停,差點要害死我了。」

  杉森做了個嚴正的評定。

  「現在可以以……太美麗的罪名將你逮捕。」

  「什麼?我的天啊!連杉森也開這種玩笑?呵呵呵。」

  和妮莉亞會合後,我們又開始繼續往前走。

  走在皇宮中的華麗走廊上,我們一行人愈走愈沒自信。只有兩個人除外,就是把皇宮當自己家的吉西恩和艾賽韓德。

  為什麼?你想想看就知道了。

  在我們行走的一路上,宮中的人員在旁邊一字排開,對我們行接近一百八十度的鞠躬,最後走到莊嚴大廳前。一走進去,兩旁整行成列的士兵一致地發出「嗒克!」並起後腳跟向我們致意。聲音非常響亮,大門向左右拉開,瞬間看到在中央撒下了花朵,我們非常害怕地跨出步伐走到裡面,喇叭聲馬上叭啦叭啦地響起!耳畔儘是響亮刺耳的聲音,佇立在眼前的便是莊嚴大廳了。呃啊!不可以!沒有人說是這樣的場面嘛!我真想現在跑回去換衣服再來!

  這還真不是開玩笑的……莊嚴大廳的設計師不知道是誰,設計得帶有些惡癖。中間諾大的走道比大廳的地板還高,凸起約一肘左右,所以排列在左右的文武百官可以自然地抬頭看到在走道上行走的人。雖然不知道那一邊是文官,那一邊是武官,只看到有一整列的男子穿著藍色的禮服,而他們對面的一排男子則是穿著黃色的禮服。

  大概是在謁見國王陛下的關係,無法隨身攜劍,所以區別不出文官和武官。

  大廳上方的設計更是有得瞧了。左右兩側牆壁的四角,都裝飾了看起來像是高貴仕女的女子人像,有的則是穿著不同禮服的男子人像,好似站在角落,正向下方看著我們。到了使人的視線既不敢往下看,也不敢向上瞧的地步。只能看著前面再前面的人的後腦勺往前走。怎麼說是前面再前面的人呢?因為走在我前面的不是別人,是艾賽韓德。不曉得走在最前面的吉西恩和卡爾在看哪裡?

  我們走的步道最前面,有一排高高立起的階梯,上面放了一張好像是王座的椅子。尼西恩國王陛下端正地坐在王座上。因為左右兩側皆站著威風凜凜的百官們,杵立在中間的我,身上穿著混合了灰塵和汗水味的衣服,看起來簡直像抹布。左右衣著端正的文武百官看到了我這身打扮,不免小聲地議議紛紛,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連呼吸都加快了。該死,他們在幹什麼啊?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到間諜(當然還拿到了重要文件),他們竟敢對我們指指點點。我們無精打采,魚貫地往前走著。因為不走的話可能會跌倒。

  我們走到中央一半的時候,喇叭又開始吹奏起來。叭叭叭叭啦叭啦。不知道有什麼特殊含意,正在行走的我們一時停了下來。旁邊的文武百官一聽到喇叭的嗚聲,則是面朝前方,屈膝下跪。啊,原來是這個。我們也都趕忙跪了下來。啊呀!我的膝蓋!只有艾賽韓德沒有下跪,既使他不下跪也大概只到我眼睛的高度罷了。我往旁邊偷瞄了一下。妮莉亞看來有些吃力,紅著臉跪在地上。好像是要將裙子往旁邊散開來,擺好下跪的姿勢,所以力不從心的樣子。

  「請平身吧。」

  坐在靜穆的莊嚴大廳中,尼西恩國王陛下的聲音聽得非常清楚。

  低沉的聲音卻意外響亮地傳開來。可能是設計得不錯哦?我們過沒多久就站了起來,周圍的臣下們也都站了起來。一陣起立騷動聲之後,馬上又回復到了之前的安靜。

  「拜索斯國王,騎士中的騎士,我,尼西恩。拜索斯歡迎各位。」

  我們要怎麼回禮呢?大家一時慌了起來,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站在國王前面,穿著華麗的男子用非常優雅的動作,拿起文件,開始朗讀起來。

  「那極惡,奸邪,暴虐,殘酷,無道的傑彭惡民,以天人共怒的邪惡之手,在我們至極,至尊,至高,至仁,至愛的國王尼西恩陛下以無限聖寵隆恩來統治充滿福報的拜索斯之土地上,發動無道的加害戰爭,時至今日,可憐的百姓們皆恐懼不安,人心惶惶,民眾不安之心與日俱增,無盡之暴力及不忠的叛亂行為在各地甚為猖獗,這是既定之事實。請看涅克斯。修利哲。在這樣的現實環境中,惡行的誘惑無論地位高下,連以過去歷代名門之聲,子子孫孫庇陰在國王陛下恩惠之下,絕倫的世家後代,將聖寵的恩惠置之度外,與極惡,奸邪,暴虐,殘酷,無道的傑彭惡民勾結,釀成了悲慘事件。但是惟有正義之士可以反芻無限的聖寵之光,以無形的力量對抗歷代名門的他們,以至極,至尊,至高,至仁,至愛的國王尼西恩陛下之手,共同開啟了如此驚異,正義,光榮的……」

  不行,現在不行!現在絕對不能打瞌睡!但是我現在跟睡著沒兩樣。雖然我緊張得不得了,仔細聽著那些朗誦的話,可是我一句也沒能聽懂。他說的那些話對我來說,就是一些聲響罷了。啊啊啊。

  快受不了了!

  「……因為……因此……因而……或者是……可是……因為如此,故以上之事實相當明確。」

  我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東西很明確。說了那些又臭又長的話,就算是明確的事也會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一點也不明確了。

  「……因為是……因此是……雖然是……或者是……正因如此,更令人深感訝異。」

  沒錯,沒錯,可以說出那一長串的話,真的是令人深感訝異,無可取代的。

  我雖然腳底癢得抓狂,在眾目睽睽,視線集於一身的情況下,我惟一能做的事只有死命地轉動眼珠子。就在我正在想這種煎熬的時辰說不定會永遠地持續下去的時候:「讚揚這些英勇的子民!」

  手持文件朗讀的奉讀者,突然迸出這句話,著實讓我為之氣結。

  要大家讚揚?知道了。那些英勇的子民是誰?哦唔,該死!早知道就熱烈地舉手。哎呀,不管三七二十一,讚揚就讚揚吧。在我舉手舉到一半之時。

  「讚揚他們吧!」

  從左右傳來了熱烈的掌聲和喊叫聲。原來是我們啊!我舉到一半的手,不好意思放下就順勢移到腦子的後面,好像為難地抓著後腦勺,此時連尼西恩國王陛下都站起來為我們拍手。尼西恩陛下慢慢地往我們這裡走過來。周圍的掌聲愈來愈熱烈,尼西恩陛下走到我們面前,一一向我們握手致意。

  「卡爾。賀坦特。他就像是為了給我驚喜而來到拜索斯皇城一樣。」

  卡爾沒有因此特別回應國王的話。他只是點了頭表示回禮。但是尼西恩陛下卻是用力地握緊他的手,然後乾脆抱住他。卡爾滿是受寵若驚的表情。

  接著尼西恩陛下緊抓著吉西恩的手。

  「大哥。即使您是一介平民,對微不足道的弟弟我來說,實在是受益良多啊。」

  吉西恩咧嘴一笑,簡單地回說:「殿下。您的話是讓我愧不敢當的光榮啊。」

  尼西恩陛下挪了一下身體,抓起艾賽韓德的手,「偉大的矮人族敲打者,艾賽韓德。愛因德夫。您對人類給予無限偉大的友情,傾力相助,我尼西恩永誌不忘。」

  「您別客氣。拜索斯國王。」

  艾賽韓德就是這樣簡短的回答。尼西恩陛下接著向亞夫奈德致意,亞夫奈德因為太緊張,雙腿一直發抖,回答的時候也結結巴巴的。

  然後尼西恩陛下走向妮莉亞,雙膝微屈,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妮莉亞的手背,妮莉亞一時臉紅起來,從不曉得該說些什麼的嘴裡,喃喃地隨口回答了什麼。最後尼西恩陛下握起我的手。

  「賀坦特領地的蠟燭匠候補人,修奇。尼德法。年紀雖小,卻知如何效忠國王,我所愛的親愛子民啊。」

  你愛我?哦,真對不起。我並不愛你。我不愛男生。還有,我們所做的事不要輕易就把它拿來當做對你的忠誠。我們只是為了我們的妮莉亞才做的耶。我開口說:「這真是我的榮幸,殿下。」

  去他的!

  我們全部從國王那裡得到了好像有那麼一回事的稱呼,獎牌跟勳章。哎唷喂呀,頭痛死我了。這些儀式中間是如何進行的,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惟一記起來的是一大堆的人群,還有從人群中傳來的拍手聲。

  好不容易結束了複雜的儀式,我們逃離了受禮的儀式場。管他莊嚴大廳還是什麼的,只一昧感到頭快炸了。妮莉亞跑去找黛美公主,我們其他人則到三樓的會議室聚集在一起。坐沒多久,我們從跑來的裡菲。特瓦裡森那裡聽到了可怕的消息。

  「舞會?」

  裡菲。特瓦裡森說是為了要慶祝我們的功勞,特來轉達晚宴過後要舉行舞會的事。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我要馬上離開。卡爾這時卻是一副完全認命的表情。

  「在晚宴的時候嗎?」

  「是,在晚宴過後舉行。」

  「一定要參加嗎?我們都已經參加了勳章頒發典禮了……」

  「所以現在要在輕鬆的場合向臣子們介紹各位。」

  卡爾一副快睡著的表情。

  「知道了。什麼時候開始?」

  ※※※

  到了晚餐時間,裡菲。特瓦裡森又把我們帶走了。我陷入一片苦惱當中。難不成這次才是真的得閉上眼睛,穿上那件幼稚的衣服嗎?

  我決定了。決不!

  「要穿那種衣服參加舞會嗎?」

  「反正不會跳舞。我在角落站一下就要回來了。」

  卡爾點點頭。

  「其實……我也是那樣想。」

  我們一邊說,一邊往下走。

  大廳到了。新粉刷的白色牆壁上,華麗的裝飾品點綴其間,大廳裡有一群衣著光鮮的人們。四方的桌子上疊滿了豐足的食物,中央則是寬敞的舞池,沿著牆壁擺放著坐椅,負責伴奏的樂師則聚集在另一邊。真是豪華啊。我張大了嘴巴,但努力著不讓口水流下來。

  致意,自我介紹,答禮,我的媽呀,快抓狂了。要跟成堆的人致意,從大廳南到大廳北,從大廳東到大廳西,等我和所有人致意完,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向我們做過自我介紹的人雖然一個也不記得了,卡爾仍是一徑地有禮貌地微笑,所以我也盡量保持著和卡爾一樣的風度。杉森和艾賽韓德方面,則沒有特別去向其他人致意。

  好不容易結束了這場暴風般的致意式,我特別小心翼翼地盡量不引起別人注意。那時我才像失了魂一樣地靠著牆壁站立。兩個臭味相投的杉森和艾賽韓德往放滿食物的餐桌方向走去,亞夫奈德不知為何被帶往王公貴族的女兒們的那一角。亞夫奈德一臉絕望的表情,向王公貴族的子女們解釋自己如何不善舞技,但他的話卻被當做了耳邊風。吉西恩和卡爾相當有品味地,手裡拿著酒杯淺酌,看著亞夫奈德無奈的模樣。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呢?」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妮莉亞接著又吹了一個口哨,然後低沉地歎了一口和她不甚相稱的口氣。

  「妮莉亞,你真美。」

  妮莉亞這次換上了深黑色的洋裝。用金線精巧地繡制的花紋,在黑色洋裝上如花朵般美麗地綻放著。妮莉亞不知怎麼一回事,半邊的臉頰紅了起來。她說:「嘿嘿嘿。這是黛美公主的衣服。為了要讓我穿上,那些侍女們可是下了一番苦功。」

  「因為黛美公主身高很高的……可是修改成相當合身的樣子,穿起來很好看呢。」

  「是嗎?謝嘍。」

  接著,一位端著銀盤的宮中僕人擦身走過時,妮莉亞順勢就拿起了一杯酒。妮莉亞靠著我,望著在跳舞的人群。她把酒一口氣喝了下去,說:「啊呃……我的手好癢啊。」

  「拜,拜託你!」

  「不是啦。我沒有辦法再忍受了。喂,我們走吧!」

  說完,妮莉亞快速地將酒杯放回去,一把抓住卡爾的手。突然遭到偷襲的卡爾,完全搞不清狀況,被拉了出去。不久後,我和吉西思看到妮莉亞和卡爾在跳舞。原來是這樣,我放下了心,吉西恩則微微笑著評判著兩人的舞技。

  「很不錯耶。卡爾的舞步高超,令人意外呢。」

  我邊笑著,妮莉亞接住了我傳過去的酒杯。過了一會兒,音樂停了下來,侍從長用嘹亮的聲音告知大家國王即將駕臨。

  我急忙地彎下腰,差一點把酒弄翻。咻。還好。酒杯是空的。

  然後我抬起頭來。啊啊,還沒駕臨嘛?看到旁邊的人都還沒挺起腰來,我趕忙再次彎下腰。可是突然有人偷偷拍了拍我的背。

  「修奇?可以起來了。」是吉西恩。嗯。現在就可以挺起腰了嗎?我抬頭一看,國王陛下和黛美公主正走入大廳。國王陛下高貴地牽著黛美公主的手,走到大廳中央,然後音樂馬上再度響起,兩人開始跳起舞來。

  「因為王妃殿下尚未進宮,所以國王陛下才和公主一起跳舞的嗎?」

  「嗯。是啊。那小子怎麼還不娶老婆呢?」

  吉西恩簡短地回答。我觀看了一下國王陛下和黛美公主跳舞的樣子,突然笑了出來。呵呵。真是的。黛美公主比尼西恩陛下長得還要高呢!

  然後在距離國王和公主跳舞的不遠處,亞夫奈德依舊一副對人世已絕望的表情,被王公貴族的女兒們拉著到處跑。我看來看去只有妮莉亞和卡爾這一對跳得最好的樣子。不論身高,體型,兩個人的樣子非常速配,卡爾高雅的舞步,妮莉亞有模有樣的舞姿,相當令人稱羨的一對。雖然看起來像一對父女,不過並不會影響到他們速配的感覺。我詢問吉西恩,他也認同我的看法。

  不久後,音樂結束了,卡爾和妮莉亞又走了回來。

  「嗚哇!卡爾叔叔的舞技,實在高人一等呢。」

  「那裡,我還比不上妮莉亞小姐,讓你辛苦了。」

  卡爾溫柔地回答。過了不久,亞夫奈德一副好像死過一次的表情走了過來。亞夫奈德頭也不回地問我:「修,修奇。那個女孩子還在看我嗎?」

  我看了看亞夫奈德肩膀後方,在另一邊的女孩子。我告訴他那位王公貴族的女兒正用一臉惋惜的表情看著他。然後亞夫奈德一副下定決心要在下一首曲子開始演奏前消失不見的模樣,他瞧了瞧四周。可惜這裡沒有可以逃跑出去的地方。我獻上了一些鬼主意,譬如說:要不要躲在桌子底下之類的,亞夫奈德正有這種衝動的時候,妮莉亞過來救了他。

  妮莉亞的手往下一擺,彎著腰,說:「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頂尖魔法師?」

  男女角色一下子調換過來,亞夫奈德有些驚慌的表情。可是他回頭看了一下那位王公貴族的女兒,馬上就下定了決心。

  「我很樂意,妮莉亞。」

  然後兩人就一起走掉了。哼!

  我環視了一下,有兩個依然故我的貪吃鬼,流連在餐桌前。好強啊……宮中僕人們哭喪著臉,正在盡全力補充餐桌上的食物,希望維持不致被掃光。我再轉向另一邊。正好看到黛美公主向我們這裡走來。黛美公主仔細地瞧著吉西恩,然後吉西恩嘻嘻笑了起來。

  「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黛美公主輕輕地拉起裙擺的一角,說:「這是我的榮幸。」

  「你現在還是會踩到對方的腳嗎?」

  「你試試看吧。」

  我笑笑地觀看這一幕。哪有踩到對方的腳這回事,兩個人很有默契地跳著相當好看的舞呢。這就是舞技高超嗎?我也想給卡爾這樣的評價,回頭望了望他。可是卡爾和我有些距離,正和尼西恩陛下站在一起。

  兩個人不知在小聲地談論著什麼。會是在談什麼呢?我本來想偷偷地走過去看,不讓他人注意到我。不過後來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偷聽了又能怎樣呢?以後再去問卡爾好了。

  我再次靠著牆壁,環視著四周裝飾富麗堂皇的景觀,把手裡空了的酒杯還給宮中僕人,拿了一個新倒好的酒杯。

  我的心思突然又飛出了窗外,胡思亂想起來。如果把阿姆塔特帶到這裡來,會怎麼樣呢?

  哎呀,這是什麼邪惡的念頭。現在一片和樂融融的樣子。

  啊啊啊。傑米妮。如果你在這裡的話。現在那裡優雅地跳著舞的吉西恩和黛美公主,還有輕快地跳著舞的妮莉亞和亞夫奈德,我都可以把他們通通拋到一邊,和你跳著最迷人的舞了。

  ※※※

  「你跟他談了什麼?」

  之後離開大廳到會議室時,我問了卡爾。卡爾很紳士地看了我。

  「和尼西恩陛下的談話嗎?」

  「是啊。」

  「啊,不是什麼大事。」

  「我就是喜歡聽小事嘛。打擊比較小。」

  卡爾開心一笑。

  「殿下要求我擔任伊斯公國使節。」

  我懷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使節,什麼使節?卡爾表情相當平淡,我想確認一下是不是聽錯了。

  「你可以再說一次嗎?」

  「國王陛下是說伊斯公國的使節。他要我擔任這個職位。」

  我絕對沒有聽錯。我一臉迷惘地看著卡爾。

  「所以你怎麼回答?」

  「我跟他說我不擅長外交。」

  「等一下。我不懂。」

  「那裡不懂?」

  「為什麼他要你做外交官?國王陛下這樣不就是要把你當做宣傳用的嗎?把你塑造為一個戰時英雄,將你納入旗下,同時也可提高國王的威望。」

  「雖然你說的是皇宮裡的人不喜歡聽的話,可是你說得沒錯。」

  「還有,什麼使節團?不是要往軍事方向走才對嗎?」

  「你是說像亨德列克一樣嗎?你是問為何不是擔任參謀之類的職位?」

  「是啊。」

  卡爾咧嘴一笑,他用看著一副還未受到老師教化薰陶的弟子的眼神,看著我說:「原來你也希望我成為像亨德列克一樣的人物。」

  「我是那樣想過。」

  「路坦尼歐大王和亨德列克是亂世英雄啊。但是現在的拜索斯王國在體制完備的社會下,無法隨意任命我重要的軍事職位。軍人也會有強烈反彈,還有貴族院也一定不會輕易通過。話說回來,如果是使節團的使節,國王可以任命我,而內部不會有太多的反對聲浪。而且可以讓我在政治圈立足,鞏固地位,再漸漸把我提升到軍事階層,國王是這樣計劃的吧。」

  「咻。你已經洞察一切了嘛。那你為什麼拒絕?」

  「我們還有事情要辦,不是嗎?」

  我開心地笑了,看著卡爾。卡爾拿到會議室來的酒杯裡的酒,已經漸漸空了。反正手裡拿著一杯酒,就可談天談到天亮的。

  要做外交官。嗯,卡爾?

  卡爾說他要稍做休息,所以我只好離開會議室。真是個令人精神恍惚的夜晚。我也不想再回到舞會的現場,嗯。那到庭園去看看好了。一面努力地回想,一面找到了往庭園的道路。皇宮內的宮中僕人們全都集合在舞會會場附近,所以我沒有看到半個宮中僕人,走到了庭園來。

  夜晚的風,好涼爽啊。

  在這個季節裡,可以聞到草地的氣息是很棒的。國王陛下想錯了。雖然有一點涼意,應該在花園裡開舞會才對。這種香氣多美好啊。我深吸一口氣把草香味全吸到身體裡。哇呼。整個心胸都敞開來了。

  我在一個人影也沒有的庭園裡晃來晃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觀賞星空一番。可是就在我走過去的時候。前面的樹木旁傳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

  「亞夫奈德?」

  嗯?這是怎麼回事?我小心翼翼地,不出聲地,走到樹木附近。

  晚上很黑,樹木又擋著,看不太清楚。可是接下來另一個人說的話,那聲音是我熟悉的聲音。

  「對不起。老師。」

  這不是亞夫奈德的聲音嗎?那老師是?

  「你既然回來了,怎麼沒有來找我?」

  等一下,這聲音是誰?唉,唉……啊!皇宮守備隊長喬那丹。亞夫奈德?亞夫奈德又接著說話:「我有想過要回去見您……只是還沒有下定決心。」

  「你這沒用的傢伙。」

  「對不起。」

  「那你為什麼回來?」

  「我……我是個巫師。」

  「你是說你想再接觸瑪那?」

  「是的。老師。請您原諒我。」

  等一下。這樣一來,亞夫奈德說的那位老師就是皇宮守備隊長喬那丹。亞夫奈德?我屏息聽著兩人的對話。喬那丹慢慢地說了:「你回來就好了。」

  「老師!」

  喬那丹的聲音有些哽咽。

  「你這小子。你難道不知道天下父母心,天底下的老師皆疼愛學生的嗎?你回來了就好了。我不再追究了。」

  「老師……」

  「好了,你的房間還空在那裡。你什麼時候搬回來吧。」

  對話停頓了一會兒。亞夫奈德接口說了:「老師。很對不起您,但是要我馬上……」

  喬那丹咆哮了起來。

  「什麼?你還對過去的生活有所留戀嗎?你是不是還沒準備好的意思?」

  「那個,那個,不是那樣的。我現在有在一起的同伴的緣故。」

  喬那丹語氣緩和了下來。

  「是嗎。原來你是和那群厲害的冒險家在一起啊。」

  「是的。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需和他們同行。」

  「這樣嗎?是什麼事?」

  「那個,如果沒有詢問過他們的意思,我無法稟報老師。」

  「這樣嗎。我知道了。和他們一起同行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是我對他們有幫助。」

  「……你說什麼?」

  「我們一行人中有一位少年。」

  「我知道。那個叫修奇的小鬼頭。」

  「是的。您知道那個小鬼給我取了什麼外號嗎?是頂尖魔法師。」

  喬那丹輕輕地笑了出來。我的天啊,我的臉怎麼這麼燙?亞夫奈德又說了:「如老師您所知,我的天份不高,可是他們給了我讓我不高的天份可以發揮到極致的機會。還有那位少年也說過,不論是高階魔法還是初級魔法,只要有幫助的魔法都是最有用的魔法。我……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到有人需要我的幫助,我不要求回報,只求在純正的善意下,可以使用我的魔法……」

  亞夫奈德的聲音漸漸地變小聲了。然後兩人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這時候,喬那丹說話了。

  「你的房間會空著,隨時搬回來吧。」

  「老師!」

  「完成魔法是一項技術。但是巫師必需超越技術者的層次。你雖然一直未能領會我時常叮嚀你的事,不過你離開我遇到他們之後,已經完全領悟了。那些人現在才是你的老師。你要全力協助他們。」

  「我知道了,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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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6


  我們在皇宮待了好幾天,今天總算曬到溫暖的太陽了。這是進入冬季後,難得一見的好天氣。不對,應該說是晚秋的天氣吧?

  在接受國王陛下授與的名譽稱號,陛下又為我們舉行了一場喧嘩的慶祝舞會後隔天,我們就離開皇宮了。因為那天早上我們拿到了一份文件,致使我們決定要離開。那時,裡菲。特瓦裡森先生用很謹慎的態度將文件交到我們手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從今天起一個月內有關我們必須參加的行程,有舞會、演講、音樂會、狩獵大會等等,小至社交集會,大至國家正式活動,無一不足。

  我們一收到那份文件,馬上搖搖頭,快速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我們告訴裡菲。特瓦裡森先生準備要離開皇宮時,他一副非常驚訝的模樣。

  「怎麼回事,你們有什麼要事嗎?」

  「是的。我們有非常緊迫,急待處理的要事。」

  「到底你們有什麼樣的急事呢?國王陛下朋友的事,就是我皇宮內侍部長的事,有什麼事情你們就說吧。」

  我們是國王陛下的朋友?哇,終於出頭天了。卡爾笑笑地回答:「啊,這件事情是這樣的。這是我們私人的事情,實在對不起,我們無可奉告。」

  「是要離開首都才能處理的事嗎?」

  「搞不好是要離開首都才行。」

  「這樣的話,讓皇宮警備隊員們來保護各位的安全,以免……」

  「不用了,不勞您費心安排了。就是我剛才提過的,這是我們私人的事情。」

  這位裡菲內侍部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是我們用「這是我們私人的事」這句話來當擋箭牌,他也就無法逼問我們,來得到更詳細的理由。向來極為重視禮儀的裡菲皇宮內侍部長,當然不會在當事人面前做出想要打探個人隱私的行為,因此,他在無法對我們的私事判定輕重緩急之下,也就不能理直氣壯地不放我們走,所以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悠哉游哉地走了出來。哈哈哈。

  裡菲哭喪著臉,一路跟著我們走到庭園,在路上仍是盡力在挽留我們,說我們怎麼可以不向國王陛下打聲招呼,就一聲不響地離開等等的話,可是那位國王的哥哥,吉西恩王子殿下一句『我是國王的哥哥,現在他們和我同行。兄弟是彼此的化身,所以現在他們就如同和國王陛下同行一樣。』就把他的嘴給堵了回去,根本留不住我們。咦,有吉西恩在還真方便呢,所以我們慰問了一下表情已經完全僵硬的裡菲,就穿越了庭園。

  黛美公主也在庭園裡。

  黛美公主如同往常一樣,在照顧著庭園內的花草樹木。我們已經走到了黛美公主的附近,而她還是沒有注意到我們。她的手裡拿著一根小小的細棒子,棒子上面還插了一團軟軟的棉花球。黛美公主全神貫注地用那根棉花棒在觸碰著花朵。她在做什麼?難不成她在學蜜蜂採集花粉嗎?

  不久後,黛美公主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這時她抬起頭來,才發現了站在她附近的我們。她先是對我們笑了笑,然後看到我們一行人都騎在馬上,神情才轉為訝異。黛美公主用她修長迷人的雙腿走向我們,問道:「你們要離開了嗎?」

  「是的,公主殿下。」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就要離開?」

  「我們已經在這裡停留兩天左右了。現在是該離開的時侯了。我們也還有要事要辦。」

  「啊,是這樣啊。」

  黛美公主突然轉頭看了一下吉西恩。黛美公主用很捨不得的眼神看著吉西恩,問說:「那你下次什麼時侯回來?」

  吉西恩以燦爛的笑容代替了回答。黛美公主凝視著吉西恩好一會兒,害得我們這些不相干的人開始有些尷尬了起來。黛美公主過了一陣子才開口:「那就不用說再見嘍?」

  「嗯。」

  吉西恩馬上就應了一聲。黛美公主的臉開心了起來,然後低下了頭,往剛才正在檢查的花草樹木的方向走了回去。我們也呆呆地一下子看吉西恩,一下子看黛美公主,看來看去了好一會兒。但是吉西恩一句話也沒再說就走了,黛美公主也只是將心神全投注到她的花革上。所以我們也靜悄悄地跟在吉西恩後頭離開。

  卡爾說:「看來公主非常敬愛她的大哥吉西恩。」

  吉西恩笑笑地回答:「大哥比二哥還更疼她,她當然喜歡大哥嘍。特別是大哥離家出走,和禽獸沒什麼兩樣……你現在不要胡鬧!是呀,而且離家出走的大哥看起來比較令人憐憫,所以她才會難過吧。」

  「是啊。就算是為了你妹妹也好,沒事就多回去皇宮看看她吧!」

  「要過冒險家的生活,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皇宮警備隊員們看到準備要出宮的我們,嚇了一跳,他們對於這一次不是要擋住從外面來的人,而是阻止從皇宮出去的人。皆感到訝異不已,但他們聽到吉西恩王子殿下的一聲令下,嚇得趕緊退避。然後我們就順利地離開皇宮了。

  「現在終於呼吸到一口真正的空氣了!」

  卡爾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外面空氣的同時這麼說著。杉森輕輕地把流星的韁繩垂放下來,笑嘻嘻地說:「真的嗎?賢明的騎士。」

  什麼賢明騎士?哈,那個是國王陛下刻在給我們的勳章上的字句。卡爾說:「不要再鬧了,費西佛老弟。對了,你的是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呢!」

  「我的嗎?唔哈哈。他說我是先鋒騎士。」

  杉森對國王陛下御賜的名譽封號根本不當做一回事,所以我們就鬧哄哄地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講。國王陛下賜給亞夫奈德一個智慧騎士的偉大封號,而對於吉西恩,因為他是王子,並沒有授與封號,艾賽韓德也是一樣,因為是矮人的敲打者,所以也沒有封號。然後給我的是……

  「你們看,修奇拿到的是弱冠騎士!」

  「你沒聽到卡爾叫我們不要再講了嗎,乘夜風的仕女?」

  妮莉亞對著我笑,臉色看起來好極了。妮莉亞換回原來的服裝後,相當泰然自若地騎著黑夜鷹。

  乘夜風的仕女?這算什麼稱號呀?還好,經過卡爾解釋我才知道,這個可笑到到極點的名詞據說只被記載在國家正式的檔案上。

  上面會寫著「國王為了報答他們的忠誠,所以御賜了這些封號」這一類的句子。卡爾加了個可怕的但是,他說,萬一尼西恩國王陛下要師法路坦尼歐大王,也製作本豐功偉業的傳記的話,那麼我們的封號將會被傳記學者們拿來大量引用也說不定呢。

  「像是路坦尼歐大王身旁的八星嗎?」

  「沒錯!尼德法老弟。」

  艾賽韓德有模有樣地騎著理選,一面用一隻手摸著他的鬍子。

  他現在完全是認定了自己是矮人族裡,騎馬技術最頂尖的,所以他騎上理選的時候,一點遲疑的樣子都沒有。當然我們大部分人都知道,艾賽韓德能騎得這麼好應該歸功於理選,但是為了顧及敲打者的自尊心,我們並無意揭穿這個事實。

  這位偉大無比的艾賽韓德緩緩地說:「不管怎樣,還好我們總算是離開皇宮了。要不然按照那份行程表參加大大小小的舞會的話,我可能差點兒就會被貴夫人們邀舞呢!」

  艾賽韓德話一說完,我和杉森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噗哈!配合著優美的音樂,艾賽韓德和貴夫人一起跳舞的那種場面如果真的發生了,應該是很值得一看哦!可是照昨天的情況看來,艾賽韓德根本不會去邀請別人,也不會有人邀請他跳舞。嘿嘿。卡爾說:「我也覺得很慶幸。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雖然待在皇宮裡並不會讓人急著想離開,但總覺得是在浪費日子。總之,我們又可以開始進行手上的計劃,這讓我心情好多了。」

  吉西恩笑嘻嘻地,有些語帶嘲諷地說:「那麼你的意思是,國王陛下御賜封號是在浪費時間,毫無價值的事嘍?」

  只見卡爾淡淡地回答:「這當然是至高無上的光榮。不過除了這光榮以外,可以說是毫無價值的事。」

  這時候妮莉亞接了話:「說是這樣說啦。但對我來說可不是毫無價值哦。」

  妮莉亞一面說,一面手指著掛在黑夜鷹背上的箱子。那個箱子裝著妮莉亞那些美麗的洋裝,鞋子,手套等等。看來黛美公主把她的那些衣服全都送給了妮莉亞的樣子。杉森噗嗤一笑,丟出一句「你也會喜歡女孩子的衣服嗎?」手還指著箱子的妮莉亞聽了,差點就跟他翻臉。還好,騎在馬上的妮莉亞沒有辦法很快接近他。妮莉亞嘟著嘴說:「嘿哼!那些是可以換錢的,不是嗎?」

  「難,難道你是要把那些東西賣錢來填飽肚子的嗎?」

  「是啊?我不賣掉,留著它們做什麼用?」

  杉森做出一副懶得再理她的表情,亞夫奈德則是輕輕地笑著說:「妮莉亞小姐,你穿上這些衣服的時候非常美麗。你把這些衣服留下來,以後偶爾看看自己美麗動人的樣子,不是挺好的嗎?」

  妮莉亞睜大了眼睛,走到亞夫奈德身邊。騎在移動監獄上的亞夫奈德馬上警戒了起來。

  「你比較喜歡我的衣服,還是喜歡我的人?」

  「當,當然是妮莉亞小姐……」

  「那你不要拿衣服當借口,就承認自己是單單被我的魅力給迷住的吧。」

  亞夫奈德張著嘴點點頭。真是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啊!

  我們一回到獨角獸旅店,馬廄的馬僮又一次嚇得嘴巴張得老大。

  自從上一次他看到吉西恩騎著公牛來之後,應該是第二次這麼驚訝吧。馬僮直接用淒慘的聲音說:「還不只有騎公牛的騎士,現在連騎馬的矮人都出現了……!」

  艾賽韓德非常優雅地下了馬(我看到艾賽韓德下馬的時候是在咬著牙),動作敏捷地把韁繩交給馬僮,並且說道:「喂。好好餵飽它,記得幫它沖洗乾淨!」

  矮人敲打者一副騎術高超的騎士在說話的口吻,我們趕忙轉過頭,忍住不笑出來,馬僮則是接過艾賽韓德手上的韁繩,一臉地錯愕。

  我們才剛踏進旅館,就聽到旅館老闆黎特德忍不住大笑出來的聲音。

  「你們這幾位到底打算怎麼訂房啊?」

  難怪旅館老闆會這樣問,因為我們三天前才退房現在又要訂房了。三天前,正是我們去把哈修泰爾侯爵的宅邸搞得天翻地覆的那個晚上,呵呵。那不過就三天前的事嗎?好像隔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竟然只過了三天而已啊。旅館老闆看我們又再次回來投宿,很高興地幫我們帶路。旅館裡的傭人和女傭們,看到再度回來的杉森和吉西恩,也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我們回到各自的房裡把行李放好後,下了大廳,黎特德就端了啤酒出來,問我們:「各位這三天都在做什麼呢?」

  卡爾笑笑地回答:「什麼事都做了。呵呵。」

  「是這樣的嗎?哈哈。這就難怪了。有人要我傳消息給你們。」

  「有消息要傳給我們?」

  「是的。他們交代如果你們又再回到旅館,就要轉告你們。他們是大暴風神殿的修煉士,請你們務必要回一趟大暴風神殿呢!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冒險家,可以讓貴族們接二連三地來找你們,連大暴風神殿都在屏息等待你們的歸來呢?」

  卡爾聽完他的話,一面笑笑地回答。

  「你是說我們嗎?我們大概是一群正進入了魔法之秋的旅行者吧。」

  卡爾的答案似乎沒錯。黎特德會了意之後,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說:「啊,對了,還有一名奇怪的男子要我把這封信拿給你們。」

  黎特德馬上不知往哪跑去,過了一會兒,拿了一張摺得好好的紙過來。卡爾接過之後問道:「拿這封信過來的人沒說他是誰嗎?」

  「是啊。他說要我把東西交紿你們就行了。」

  「我知道了。那謝謝你了。」

  卡爾打開了信。我們傻傻地看著卡爾,從他愈來愈奇怪的眼神看來,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卡爾吁了一口氣,把那封信傳給我們看。坐在桌子旁看完信的人,一個個表情都變得很凝重。艾賽韓德用鼻子呼了一大口氣,亞夫奈德則是倒抽了一口氣,在發抖著。妮莉亞在深思,杉森卻笑了出來。吉西恩也同杉森一樣哈哈一笑,最後那封信總算傳到我這裡了。

  上面的字句很簡潔。

  「後會有期。N。H。」(註:涅克斯。修利哲的名字縮寫)

  「真是個讓人受不了的浪漫主義者。」

  吉西恩雖然是一如平常地說笑著,卡爾卻是滿臉愁容,他說:「忿怒的浪漫主義者是沒有威脅的。真是的,他竟然這樣公開地留了這封信給我們,看來他大概還沒有被逮捕吧!」

  吉西恩點點頭說:「他不會那麼容易就被抓到的。而且他既是盜賊公會會長,又是個企圖推翻國家政權的人,大家行動要小心一點。因為他現在沒有其他的事做。」

  「說得也是。那麼,大家要出發前往大暴風神殿了嗎?」

  ※※※

  高階祭司一臉的倦容。

  「真不愧是你們這群冒險家啊?你們侵入了哈修泰爾侯爵的家……」

  不過幾天的時間,高階祭司竟一下子老了許多。他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是由於疲倦,使得他原來隱藏的老態龍鍾的樣子都顯露了出來。卡爾深表歉意地說:「讓您操心過度了。」

  高階祭司沉重地點點頭。

  「是啊。呵呵。是我太傻了啊。我竟然一直到前不久,還不知道他有這種不可原諒的的野心。」

  高階祭司當然指的就是涅克斯。卡爾接著說:「皇宮裡追究大暴風神殿責任的聲浪一定會很大。」

  「是啊。不過也沒什麼關係。他只是一名在家修行祭司,他的陰謀和我們沒有太大的關連,雖然他以艾德布洛依之名派遣密使出去的問題會被討論,不過沒有關係的。大暴風神殿不是一日造成的。」

  「是的。國王陛下對於貴神殿處處施予恩惠之事實,他應該是很清楚瞭解的。」

  聽了卡爾的話,高階祭司點了點頭。然後歎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空。我們也跟著做了一樣的動作。天空佈滿了烏雲,而烏雲下的大暴風神殿比起以前過去的任何時候看來更為灰暗沉重。

  「各位找尋紅髮少女有任何進展了嗎?」

  高階祭司突然一問,卡爾頓了一下才回道:「還沒有……由於半路發生了涅克斯的事件,找尋紅髮少女的事還沒有任何進展。」

  「我想也是。嗯哼。你們應該會繼續進行這件事的吧。」

  「這是當然。所以我們才趕緊逃出了皇宮。」

  聽到卡爾這樣說,高階祭司笑了起來。他憂鬱地看著桌子說道:「現在的時機相當不好。綿長的戰爭使得民心惶惶,危機四伏。涅克斯的事雖托各位的福得以圓滿解決,但是他這種叛逆的行為,不知道會不會讓其他的野心者也群起傚尤。」

  卡爾聽了高階祭司的話點點頭,說道:「沒有錯。」

  「各位必須要加緊腳步了。希望你們可以盡速找到克拉德美索的龍魂使。在此慘淡時期,為了大陸和平而奔走的各位是眾人的希望啊。」

  「我們知道了。還有……大暴風神殿的名譽要如何恢復呢?」

  卡爾說完,高階祭司突然顫抖了一下。卡爾一臉和善地看著高階祭司,說道:「我們是接受大暴風神殿的委託,才進行這個行動的。發現到這個危機的是高階祭司,把我們組織起來去尋找龍魂使的也是高階祭司,如果說到因涅克斯。修利哲而使大暴風神殿蒙羞的話……」

  高階祭司茫然地看了一下卡爾,馬上就微微地一笑。說:「我一點也不在乎。」

  「什麼?」

  「大暴風神殿只要繼續安穩地服侍艾德布洛依,就會恢復名譽的。」

  「這個我們可以理解,可是……」

  「不用說了,這樣就已經夠了。」

  高階祭司斬釘截鐵地一說,卡爾只好點點頭。他們兩人的對話每次都讓人很難理解。我不安地摸著茶杯的托盤。高階祭司刻意用宏亮的聲音說道:「好了,各位,接下來的計劃會如何進行呢?」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計劃。我們雖然到處打探了紅髮少女的消息,可是目前為止一點進展也沒有。」

  「這樣子嗎?嗯。這樣說來你們現在是放手不管的狀態嘍?」

  卡爾頭低低地說:「是……很抱歉。」

  「沒關係。我是相信你們的。只有你們可以找到紅髮少女。我對你們有絕對的信心,不會改變。對了,我想到了一個不是很聰明的辦法。」

  「您說您想到了辦法?」

  「可能是有點愚蠢的想法,不過亞夫奈德也來了,所以……」

  亞夫奈德嚇了一跳,拍了桌子說道:「什,什麼?您是在說我嗎?」

  「是的。我有一件事想要請教亞夫奈德,希望你給我建議。是否可以請你幫我看看,我這個想法有沒有實現的可能?」

  「啊,這個,我只是個半調子的初級巫師而已……」

  艾賽韓德聽到亞夫奈德這麼說,就大喊大叫地反駁他:「煩死了!不管你是什麼東東,你的魔法都會比這個拿著搖晃的神權杖的閣樓鬼要來得好。哎呀,你不要擔心。喂,閣樓鬼,你倒是快說說看啊!」

  亞夫奈德顯得不知所措,高階祭司聽了艾賽韓德的話,笑著說:「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敲打者。好,我要問你了,每個巫師是不是都會有一個叫做巫師隨從的朋友?」

  「什麼?是啊,沒錯。」

  「那你也有嘍?」

  亞夫奈德當然也有。我和杉森一起做出了有些嗯心的表情,亞夫奈德則不好意思地回答:「是的,沒錯。我的巫師隨從是一隻蝙蝠。」

  「而且它還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哦。」

  杉森馬上就替亞夫奈德做了註解,大伙開始咯咯笑了出來。高階祭司表情轉為訝異,他說道:「那麼老鷹也可以成為巫師隨從嗎?」

  亞夫奈德嚇了一跳,說:「老鷹嗎?萬萬不可,這是不可能的。老鷹是鳥中之王。它不是一個依附一名人類的巫師而存在的生命體。」

  「那獵鷹呢?」

  高階祭司熱烈地向亞夫奈德發問。亞夫奈德歪著頭說:「我想想。獵鷹的話……啊,高階祭司您是要……」

  亞夫奈德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高階祭司接著說:「你說說看吧!」

  「您是要把擁有老鷹般銳利眼睛的獵鷹送上天空,來尋找紅髮少女,沒錯吧?」

  「沒錯。那正是我的想法。」

  「哦哦,那麼亞夫奈德你的意思是可行嘍?」

  連卡爾也以滿懷希望的臉孔說道。但是亞夫奈德搖著頭說:「不,那是不可能的。」

  「你說說看為什麼不可能?」

  「即使是傳說裡的大法師亨德列克,恐怕也是辦不到的。萬一你要讓獵鷹來搜查拜索斯全國的話,那可是需要上百隻的數目才有可能。」

  「不是的,你聽我說。拜索斯的都市數目並不多,你難道不認為每個城市放一隻獵鷹來搜查是有可能的嗎?」

  「你說在每個城市放一隻獵鷹來觀察嗎……獵鷹當然要在天空飛行才能進行搜查。但是要等確定的結果出來要花好幾天的時間。問題是即使是巫師的巫師隨從,也是要吃飯的。而且一名巫師頂多配一個巫師隨從。」

  「只能配一個?那樣的話……」

  「是的。若要實行這個方法必須要有上百名的巫師才行。如果要用這種方法的話,倒不如……」

  亞夫奈德突然張大了嘴。我們訝異地看著亞夫奈德。亞夫奈德握著拳頭,擊了一下手掌。說:「精靈!」

  「什麼意思?」

  高階祭司代表所有人急切地質問亞夫奈德。亞夫奈德非常興奮地說:「巫師的巫師隨只有一個。可是精靈是所有生物的朋友。對精靈來說,不只是一隻獵鷹,而是可以拜託所有的飛禽走獸!可以拜託拜索斯全國的動物們!而且我們也認識一位精靈不是嗎?

  「你是說謝蕾妮爾小姐嗎?」

  卡爾說道。亞夫奈德興奮地比著手勢說:「沒錯。伊露莉小姐是精靈,因此她可以向無數的生物體求助。雖然這種求助不若巫師和巫師隨從之間,可透過那種緊密的從屬關係來做追蹤的動作,但是另一方面,伊露莉小姐卻可以拜託數量可觀的動物們啊!」

  沒錯,沒錯。伊露莉在卡拉爾領地的時候就和烏鴉說過話,也常常和我們的馬講東講西的。就是這樣。不管別人怎麼看,艾賽韓德能夠成為矮人界的騎術高手,當然是歸功於由伊露莉一手調教出來的理選。亞夫奈德看著卡爾說:「伊露莉小姐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卡爾屈指一數,說道:「謝蕾妮爾小姐和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兩個禮拜,那,今天是……」

  「第十天了。所以再過四天她就會回來了。」

  卡爾高興地說著。

  「是這樣嗎?這樣一來,嗯。謝蕾妮爾小姐回來的時候,請各位幫忙詢問一下。哼嗯。這好像是個不錯的計劃吧。如果所有飛行的動物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朋友的話,那麼搜索就更容易了。」

  高階祭司做了一個滿足的表情。嗯。他說的沒錯。由在空中飛的鳥兒來找尋紅髮少女,是比人類要來得快多了。但是杉森微微顫抖地說:「哦,那個,可是克拉德美索甦醒的時間還剩下幾天呢?」

  我們大家都看著亞夫奈德。亞夫奈德驚慌地說:「我之前是說還有一個月。現在大概只剩下三個禮拜左右了。」

  「那麼時間真的非常急迫。即使得到了謝蕾妮爾小姐的幫助,發現那名少女,然後再去找她,把她帶到褐色山脈的話……哦哦。關鍵在於我們會在哪裡發現到少女。」

  「的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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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ward76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22:5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 港口的少女
07


  在回去獨角獸旅店的途中,我們為了不浪費時間,就在路上討論起是不是應該再去商人或冒險家那裡探聽紅髮少女。亞夫奈德持著反對的意見說道:「不行。我只要一想到涅克斯。修利哲警告我們的那封信,就覺得我們分散行動一定會很危險。」

  「哼嗯。涅克斯那傢伙真是個大麻煩。不只是他,還有首都的所有變態狂都對我們……你不要說那種話!嗯,首都盜賊公會的所有成員都在對我們虎視耽耽,我們應該這樣想才對。」

  大家頓時都陷入了苦惱的深淵之中。我們總共七個人,如果分兩邊行動的話,各是三人和四人。這樣的人數確實是很不利。然而要是七個人這麼一大群一起行動,也是很傷腦筋的事。我低頭看著我的手,臉色變得很不高興。

  「我真想去抓涅克斯那個傢伙。」

  「嗯,什麼?啊,你是為了拿回你的OPG。」

  「是的。我一定要把它找回來……亞夫奈德你怎麼了?」

  亞夫奈德整個臉都亮了起來。

  「對了!涅克斯。修利哲帶著你的OPG!各位,我們去光之塔吧!」

  「咦?」

  「那裡可以幫我們抓到涅克斯。修利哲。抓到他的話,既可以拿回修奇老弟的OPG,而且也不必再擔心受怕。我們到光之塔買一個卷軸……呃,可是價錢有一點貴……」

  吉西恩隨即露出一副不必擔心的表情。冒險家好像多的是錢的樣子。

  「只要是需要的東西都可以買。不過,您要的是什麼東西?」

  「到了那裡,我再向各位解釋。」

  於是,我們又再去了一次光之塔。

  可能因為亞夫奈德是巫師,所以他並不怎麼驚訝,但是妮莉亞和艾賽韓德則是露出非常訝異的表情。他們一看到「光之塔——2F」的招牌,也和我們上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一副張口結舌的模樣。

  「光之塔是在二樓嗎?啊,大概是因為高度稍微高一點,所以才稱做塔!」

  我聽到妮莉亞這番呆頭呆腦的話,微笑著說:「塔在那裡面。」

  「在裡面?」

  妮莉亞和艾賽韓德看了看我們其他人,露出了非常疑惑的表情。

  不管怎麼樣,我們走上那條吱吱作響的樓梯,到了二樓,仍舊還是那個好像會對我們說「已經有幾千年沒有人類和矮人找來這裡了」的老人坐在那裡。那個老人會不會一直都不曾起身過啊?他怎麼和上一次我們來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姿勢呢?老人環視我們每個人,然後面帶訝異表情,說道:「各位是想進光之塔嗎?」

  這一回,亞夫奈德開口對他說:「我是公會成員之一的巫師。」

  「證明呢?」

  亞夫奈德做出了某個手勢。雖然不是什麼困難的手勢,但是奇怪的是,亞夫奈德一做完手勢,半空中就出現了手指的軌跡。發光的一條線在空中畫出了好像文字之類的東西。隨即,老人點了點頭,說道:「很好。請進去吧。」

  妮莉亞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懷疑,看了一眼老人之後,又看了一眼老人身旁的門。我們上一次也曾經是這副模樣。所以我和杉森決定要跟在妮莉亞後面看她的反應。

  卡爾、吉西恩和亞夫奈德往那扇門走進去之後,妮莉亞回頭看了我們,然後猶豫地走到門邊。她走近門邊之後又再回頭,對我們說:「真是奇怪!三個人都進去了耶?門後面有這麼大的空間嗎?」

  「嗯。是很大。」

  妮莉亞開門走了進去,然後就沒有再出來了。咦?我們那時候還曾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呢!我和杉森互相對望了一眼。這時候,忽然傳來妮莉亞的笑聲:「我的天哪……咯咯咯咯!」

  我和杉森互相送給對方一個沉重的表情。然後,我們開始寄望艾賽韓德。艾賽韓德看到我們兩個站著不進去,露出十分狐疑的表情,走向那扇門。他也走進去了,可是也同樣很安靜。我和杉森又再度互望了對方。

  「好奇怪耶?」

  此時,老人大聲吼道:「你們為什麼每次來都在拖時間啊?」

  我們趕緊開門跑了進去。

  我們一跑進去,仍然還是看到那片粉紅色的天空,粉紅色的天空底下有白鷺鷥群呈一條白線飛翔著,而這一次,不知為何,太陽和月亮竟在同時間圓圓地掛在天空。我一往下看,在金黃色的花朵之間,可以看得到妮莉亞正在放聲大笑,蹦蹦跳跳著。她喊道:「這裡實在,實在是太漂亮了!」

  我和杉森都覺得很氣餒。而艾賽韓德呢?他正用謹嚴的姿勢站在草地中間等著我們。他的後面則站著卡爾、吉西恩及亞夫奈德。

  呵,真是的。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都不怎麼驚訝呢?我問道:「艾賽韓德,你不覺得很驚訝嗎?」

  「驚訝什麼?」

  「面對如此夢幻般的景致,你不覺得驚訝嗎?連妮莉亞看了也這麼高興,不是嗎?」

  「這種騙術,有什麼好高興的?」

  騙術?雖然這是種幻象,嗯,我也不太知道,總之這不是現實世界……雖然如此,但不管怎麼樣,我儘管知道是幻象,但我還是不得不驚奇啊!亞夫奈德笑著解釋:「矮人為何會看不慣魔法呢?」

  哎唷,我不知道啦。我沒有回答。卡爾則是跟著解釋說道:「就我所知,矮人的深邃眼睛是不會被虛幻假象所騙的,尼德法老弟。而我們人類對於眼睛所看到的,甚至還會心動。然而我聽說,矮人們即使是眼睛看到了,如果他們無法置信的話,就一點也不會為之心動。我說得對嗎?亞夫奈德先生?」

  「沒有錯。這是當然的,不是嗎?!頭腦是要拿來思考的,所以才會生出頭腦的呀!」

  「你說得沒有錯,可是人類卻很難做得到。」

  亞夫奈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嗯,可是人類這樣也是有好處的。」

  艾賽韓德一副覺得很可笑的表情,向亞夫奈德問道:「帶著一雙不理性的眼睛,會有什麼好處?」

  「像文學,就是我們可以向矮人炫耀的東西。」

  「文學?那種東西可以用來做什麼?」

  亞夫奈德只是微笑著,並沒有回答,卡爾聽完他們的對話,點了點頭。吉西恩則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往那個亂七八糟塔走了過去。

  妮莉亞在我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跑到我們快看不到的遠處,接著她大聲喊叫了幾聲之後,才又跑回來。

  回來的時候,她那副模樣可真夠瞧的!她滿抱著花朵,簡直都快看不到她的胸部和頭部了,紅著臉氣喘吁吁著。每喘一口氣,胸前的花朵就像雪花般飄落下來。她用沙啞的聲音說:「真的,真的好棒,太漂亮了!修奇,你看這些。這些都是金子耶!花瓣也是金子,花蕊也是金子呀!」

  「嗯,是哦!」

  突然間,妮莉亞用害怕的聲音說:「嗯,我把這些花摘了,那些巫師們會不會生氣啊?然後將我關到黑暗的監獄,只給我吃他們吃剩下的飯菜,不然把我當做實驗的材料,或者用來做為禁忌儀式中的祭品,或把我嫁給怪物……」

  她豐富的想像力被亞夫奈德的一句話給制止住了。

  「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沒有人會說什麼的。」

  「真的嗎?真的?」

  「是的。」

  我努力了老半天才抓住杉森。因為他聽了之後,竟然立刻做出一副熱情年輕人的模樣,想去為他故鄉的女友摘數萬朵的黃金花。

  我對杉森耳語說道:「杉森!這種東西只有在這個空間才可能存在,你不記得了嗎?」

  杉森的臉上滿是失望神情。我決定等一下才告訴妮莉亞。妮莉亞繼續把她懷裡的花朵湊到鼻子前,看起來很是高興。

  我們經過一頭正在搖搖晃晃跑來跑去,努力抓蝴蝶的龍的身旁(地面被震得轟隆作響),然後還對一位用手帕專心擦拭太陽表面擦得閃閃發光的男子打招呼(妮莉亞用近乎精神錯亂的表情喘著氣),她往那座亂七八糟塔走了過去。她問道:「那就是光之塔?」

  我們進到了裡面。如果我預料得沒錯的話,從上次到現在應該有好幾處天花板和牆壁已經變動過了。雖然我不是記得很正確,但是感覺上好像真的有改變。亞夫奈德把手放在中央的水晶球上,說道:「我是公會會員。我想買一個卷軸。」

  「您想要什麼樣的卷軸?」

  這聲音即使是久久才聽一次也是……令人聽了起雞皮疙瘩。妮莉亞驚訝地看了看四周圍。亞夫奈德沉著地回答說:「我需要一個偵測位置的卷軸。」

  「啊!」

  卡爾吐出一聲歎息聲。利用這種卷軸就可以找到物體的位置嗎?這是什麼東西?卡爾說:「原來如此,如果找到OPG,就可以找得到涅克斯!」

  啊?這是真的嗎?我又再度聽到那個不知是男是女的阿露說道:「請告訴我您的修煉程度。」

  亞夫奈德突然間猶豫了一下。然後他低聲地說:「……我現在是級數三的學徒。」

  「您是級數二的高手嗎?」

  亞夫奈德的頭低得更低了。

  「不是……我只是級數二的專家。」

  「那您是級數一的高手嗎?」

  亞夫奈德用最為低沉的聲音回答:「是的。」

  可能是他覺得很丟臉吧。我們每個人都努力做出「那有什麼好丟臉的?」的表情。雖然我們不知道他們在說的是什麼意思。過了一會兒,又傳來了阿露的說話聲音:「柯基先生將會與各位會面。」

  「是。」

  杉森和我立刻專心地盯著天花板看。要是那個人在我們附近掉下來,我們應該要去幫忙接住吧!因此我們兩人全身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就在那一瞬間!

  「各位好!」

  嗯,那位名叫柯基的巫師,從大廳旁邊牆壁之間的裂縫裡探出了他的頭。但是他用力想從房間之間的縫隙擠出來,卻就是擠不出來之後,他怒吼道:「怎麼這麼窄啊!真是的!」

  於是,我和杉森緊抓住那位老巫師,把他往外拉。柯基哼哼呻吟了一會兒,甚至連鼻頭都紅起來了,不管怎麼樣,我們最後成功地將他弄出來了。他拍了拍他的衣服,並且說:「哼,真是的。可惡!我要是稍不注意,搞不好會被關在連門都沒有的房間裡。對了,各位是要來買卷軸的嗎?」

  「是的。」

  這位名叫柯基的巫師是一個身材修長,看起來很嚴肅的老人,但很稀奇的是他沒有留鬍鬚,下巴刮得很乾淨。我們覺得很神奇地看著他的下巴,他立刻稍微乾咳了幾聲,說道:「哼嗯。你們在看什麼呀?我實驗到一半的時候不小心把鬍鬚給燒了。」

  「啊,是……對不起。」

  卡爾連忙點頭,我們轉過頭去,想隱藏我們的笑臉。柯基又再乾咳幾聲之後,彈了一下手指頭,嘴裡不知念了些什麼話。半空中隨即就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很是堅固的箱子,並且咚的一聲掉了下來。我們嚇得往後退,但是柯基面無表情地說:「請問你們要買什麼樣的卷軸?」

  「嗯,我們想要尋找某樣東西,所以希望能用偵測位置的法術來找那樣東西。」

  「你的修煉度到哪裡?」

  亞夫奈德乾脆從最低的開始說:「我是級數一的高手。」

  「你學到哪裡了?」

  「我學到級數三……」

  「級數三?嗯,那麼有效距離是不會很遠的。」

  「可以到多遠呢?」

  「這個嘛……大約兩三百肘,如果超過這個距離,應該就幾乎會測不出位置。」

  「兩三百肘。唉,真是的。」亞夫奈德看起來像是很困擾的表情。如果是兩三百肘的話,有可能會在這麼近的地方嗎?亞夫奈德點了點頭。

  「沒辦法了。我就先買二個吧。拜託您。」

  ※※※

  我們在走出來的路上引起了一陣騷動,妮莉亞想跑過去抓一隻長著翅膀的青蛙,我趕緊去抓住她。她放聲大笑著想去抓那只噗通噗通跳的青蛙,我們因為這樣才心情好轉了一些,可是要抓住妮莉亞,卻費了我們一番功夫。

  妮莉亞滿抱著花朵,還把鼻子湊上去,咯咯地笑著說:「真的好漂亮啊!呵,黃金花耶,黃金花!如果我把花種子拿來種的話,會不會生出這種花呀?嗯,問黛美公主,她應該會給我一些專業的答案吧?」

  我一面聳聳肩,一面迴避著不回答。我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我們走完了樓梯。

  大家一個個走了出來,妮莉亞還站在樓梯頂端,惋惜地看著那神秘的光景,然後才最後一個走出來。好了,現在她出來了,那些花應該會消失了吧?嘻嘻嘻。

  果然妮莉亞走出來之後,花就消失不見了。

  「哎呀!」

  妮莉亞突然跳了一下。我笑著對她說:「哇哈哈。在那裡面的東西都是幻象……妮莉亞?」

  妮莉亞茫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空手,一動也不動,真是的一動也不動。我驚訝地走近她的身旁,看到她的眼角正噙著淚水。

  「妮莉亞?真是的,妮莉亞!」

  她紋風不動,只是一直看著原本都是花而今是空空的兩手。然後她眼裡的淚珠又變得更加大滴了。我很緊張地說:「真是對不起,妮莉亞。你一定很失望。我應該早一點跟你說才對。」

  「虛有的……」

  「咦?你,你說什麼?妮莉亞?」

  她並沒有回答我,她把手垂下之後又再舉起來。然後頭往後仰,像是陽光刺眼似地用手遮住眼睛。

  「哈哈哈……」

  她笑了,但只是嘴巴在笑而已。眼睛被遮掩住,根本看不到。接著她就跑掉了。除了坐在書桌前的那個老人以外,其他人都驚訝地張著嘴巴。我看了一眼那個老人,只有他正浮現出淺淺的微笑。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慌張下樓去看妮莉亞。我們一走出大路,就看到妮莉已經騎上黑夜鷹,用無精打采的表情看著我們。

  「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肚子好餓。」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能說點什麼話,那我真的會對他敬佩萬分!

  「我們來比賽看誰最先到旅館!」

  我該敬佩杉森嗎?杉森一說完,妮莉亞就笑著騎黑夜鷹出發了。

  「好!」

  「喂!你太卑鄙了!」

  杉森也立刻出發。我當然也不能輸!我很快地騎著傑米妮出發了。不對,我正要出發,這時候,要不是有聽到這句話,我老早就出發了。

  「噗哈哈!在如風疾馳的矮人面前,誰敢超前!」

  我笑得無法出發,所以我讓艾賽韓德騎在前面。不過,我看我們一定會被人叫成拜索斯皇城的暴走族,而聲名大噪吧?

  ※※※

  回到獨角獸旅店的順序仍然還是黑夜鷹排第一。聽馬僮說,流星和黑夜鷹的勝負差距可以說只隔一片薄冰,黑夜鷹險勝。

  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大家決定各自輕鬆一下。所以我就偷溜出旅館了。雖然我對首都的路還不是很熟。但還是可以勉強找到我要買的東西。

  我一回到旅館,果然杉森和吉兩恩已經興高采烈跑到後院去了。

  傭人和住宿客好像也有很多人興高采烈地跟著跑去。所以大廳很安靜,卡爾和亞夫奈德各自在采光良好的位置讀書,偶爾還會聊一些話。艾賽韓德則是坐在一個好位子,銜著煙斗喝啤酒。他看起來很是滿足地瞇著眼睛,幾乎像快完全閉上似的。而在他旁邊,是妮莉亞正在喝著啤酒。

  「杉森和吉西恩他們是不是又在比武了?」

  雖然光是聽到後院傳來的拍手和擊劍的聲音,就可以知道,但我還是問了這一句。妮莉亞一面點頭,一面像是配合拍子唱歌似地說道:「戰士們真是勤奮不懈!」

  然後她又溫柔地接著說:「只要一有時間就比武,比武,比武。」

  「也不來聽一聽小姐的歎息聲?」

  我也像唱歌似地接著說出這句話,並且坐了下來。她圓睜著眼睛,笑著說:「也不來看一看小姐的眼神?」

  這樣好像是吟唱比賽哦?吟唱比賽就是指一些吟遊詩人互相以即興歌來比賽。當然,並不是像我們這樣簡單的句子,而是唱很長的一段之後,對方必須很流暢地把它接唱下去,吟唱自己的歌。然而我現在是很放鬆心情在接唱。我把從外面買來的東西遞給妮莉亞,並且接著吟唱:「比起我來,戰士更喜歡劍啊!」

  她一看到我遞出去的一束花,眼睛睜得好大。她面露微笑把花湊到鼻子,唱了一句:「拿起劍來,和我跳舞吧。」

  「你說得如此果決,是心中有怨嗎?」

  「有怨又奈何。看啊,陽光多麼溫暖。」

  艾賽韓德微笑著開始叩著他的煙斗。我感到愈來愈有節奏感,我吟唱著。

  「春風輕輕搔弄耳畔的三月來臨時,」

  妮莉亞抽出一朵花,插在耳際,唱道:「迎春節慶裡,到處可見耀眼的笑臉。」

  「落葉乘風飛旋的十月來臨時,」

  妮莉亞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向卡爾,唱道:「秋收節慶裡,處處聽到愉快的農歌。」

  「三個月亮升起照耀世上時,」

  妮莉亞把一朵花插到卡爾的耳際。亞夫奈德轉頭笑了出來,我則是捧腹大笑了起來。

  「雙月節讓我鼓起勇氣。」

  「來和我跳舞吧。看啊,多快樂呀?」

  「來和我跳舞吧。一,二,三。」

  卡爾很生硬地笑著聆聽我們的歌。他好像不忍將耳際的那朵花拿下來。

  「一點也不難,戰士們,看看我。」

  「握住我的手。放開你的刀柄。」

  「一點也不難,戰士們,儘管跳吧。」

  「快樂地踏步,不要太在意,這才是跳舞。」

  我們一直唱到天黑。吉西恩和杉森也一直比武,直到太陽下山看不見對方時為止。

  ※※※

  吃完晚餐之後,亞夫奈德開始進行他的計劃。

  他站在房間正中央,我們都閉嘴安靜地注視著他。他為了要集中精神,將房裡的照明降到最暗,所以現在房裡只有一根蠟燭紅紅地燃燒著。

  他的臉孔有時會因他激烈的手勢而被手的影子遮蔽住,忽隱忽現地,他的瞳孔因燭光反射而閃閃發光,黑漆漆的房裡,亞夫奈德沉鬱的聲音像是要結束了,可是卻又遲遲地不結束,而在他周圍的,全都是過去一個小時內,猶如靈魂被緊抓住的人坐著看他。所有人在這種奇的光線之下,個個看起來都極度無生氣。不知為何,我因為亞夫奈德的那種激動且陰鬱的施法動作,而覺得心情變得很沉重……

  過了不久,一隻蝙蝠從開著的窗戶飛了進來。我們用驚歎的神情看著這只蝙蝠。

  亞夫奈德伸出手臂,蝙蝠立即溫和地掛在亞夫奈德的手上。亞夫奈德用另一隻手撫摸著蝙蝠,對它說話。哼,這一隻就是伊露莉嗎?

  「我忠實的朋友。不論何時,只要我一呼喚你就飛來,真是謝謝你!」

  我們也一齊感受到像是如獲重生般的感覺。真是的。亞夫奈德的施法動作總是讓我們的心臟快要停止跳動。他施法時,是用非常認真的動作,傾注所有的力量。可能是因為他還不是熟練的能手吧!

  如果是能手,大概隨便施施法就可以了。

  亞夫奈德附在蝙蝠的耳邊說了一些話。接著他走到窗邊,讓蝙蝠飛走。那只蝙蝠啪噠啪噠地,就像一隻黑手帕似地飛走了。然後亞夫奈德用很謹慎的手勢拿出在光之塔買到的卷軸。我們準備好再次屏息,並且安靜無聲。

  亞夫奈德一面撕開卷軸一面唸咒語。

  「Locateobject!」(偵測位置!)

  亞夫奈德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他緊閉著雙眼,甚至還咬緊牙關。他的手臂很生硬地被舉起,慢慢地在原地轉了起來。

  「在這裡……是OPG。沒有錯……」

  我嚥了一口口水,看著亞夫奈德,他則是轉了幾圈之後手指著牆壁。我們全都看著牆壁,然後互相露出努力看能不能看到什麼東西的表情,隨即立刻灰心喪氣。既然亞夫奈德是說那個方向,那就應該是那個方向,可是距離有多遙遠呢?一百肘?一千肘?數十萬肘?

  啊,當然是不可能到數十萬肘遠,但是一定是在那個方向。

  亞夫奈德緊皺著眉頭,說道。

  「可惡……距離……我不知道距離多遠。」

  亞夫奈德已經集中精神好一段時間了,他歎了一口氣,並且睜開眼睛,說道:「我已經確定方向了,可是無法知道距離。」

  「連大約的距離也不知道嗎?」

  亞夫奈德低著頭說:「是。正如下午的時候柯基先生所說的,我能確定位置的極限是二百肘,我現在知道位置是在比二百肘還遠的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是大約二百五十肘還是數千肘。」

  「是嗎?那麼,那只蝙蝠還可以幫我們做什麼呢?」

  「可以讓它監視那個方向的都市,但如果涅克斯是在房間裡面,我就會無法知道位置。」

  卡爾的表情變得很驚訝,他說道:「是嗎?那麼為什麼不在白天試而要在晚上試?」

  「涅克斯是個被通緝的人,應該不會在白天活動。而且他說過要報復我們,所以我認為他比較可能會在晚上活動。」

  「嗯。你想得很有道理。可是你為什麼要買兩個卷軸呢?」

  「我是要在伊露莉找到對方時用來確認位置的。但是我現在聯絡不到伊露莉。」

  「那麼等一下你再試一次,如果還是不知道距離,那我們就輪流守夜吧。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是。好的。」

  我們決定要先等一會兒,互相聊天講話,就這樣過了一個小時之後,亞夫奈德又再次唸咒語,撕開了卷軸。他歪著頭懷疑地說道:「方向不一樣了……嗯?在動了。」

  在動了?我們屏息望著亞夫奈德。他搖搖頭,睜開了眼睛。然後緊接著就又再念起咒語。

  「伊露莉……是這個方向。一直飛過去吧。力量的強度變得不太一樣……我是看移動的速度……如果有騎馬就應該會走大路,到大路上留意馬匹或馬車吧……傻瓜!那是堆肥車呀!把蒼蠅輕輕趕走,趕快飛走吧。對。不要猶豫,是這個方向……」

  亞夫奈德像是很焦急地跺腳,說道:「再找一找……馬匹,馬匹……他不是在什麼房間裡面或室內。而是騎著馬……沒有錯……我們可以找得到。」

  他突然間驚訝地張大嘴巴,說道:「在那裡!一百五十肘!」

  他指著窗戶方向喊道。我們一聽到這句話立刻站起來。什麼?一百五十肘?亞夫奈德害怕很沮喪地說:「什麼呀?怎麼回事?伊露莉!為什麼看不到馬?一百肘?怎麼可能?」

  「呀啊啊啊!」

  吉西恩的動作最為快速。他很快地跑到窗戶,猛然打開陽台的門,將端雅劍伸向前去。他驚慌地說道:「大路上沒有任何人!」

  「五十肘!沒有嗎?」

  我們全都跑了出去。因為是晚上的關係,大路上只看得到走路的人們。不管怎麼看,都完全看不到馬,難不成這馬會在天上飛……

  在天上飛?

  「在天上!」

  「什麼?」

  「啊啊啊啊啊!」

  我們的喊叫聲可能連路上走著的人們也聽到了。尖叫聲從大路上傳來。

  在漆黑的夜空裡,可以看到背向月亮,在天上飛著的馬和人的模樣。總共有三個人。這美麗的都市拜索斯皇城的夜景上方,他們的黑影帶著兇惡敵意,在天上飛著。亞夫奈德擠出了一句話:「是靈幻駿馬!在天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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