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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修神傳 作者:冷月寒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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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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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一章 拜師學藝

古都長安乃是兵家必爭之地,它雄踞關中,巍峨聳立,曾鐫刻了漢唐無數的輝煌。它非但是漢人曆朝曆代的政治、文化中心,更曾集中體現了整個漢族經濟的晴雨之變。如今,卻是被北方遊牧民族,女真人占據,並且在這裏大肆荼毒北方的漢族百姓。
  
  長安的輝煌,猶如過眼雲煙,飄然淡去。但是這座永恒的偉大城市,就像一部世上最巨的史書,一幕幕,一頁頁記錄著華夏民族的滄桑巨變,同時也承載了一個神的誕生。
  
  在長安城的西門,正有一個臉如朝霞、膚如白雪的十二歲小姑娘拉扯著一個清秀少年的衣袖,在那嗲聲嗲氣的乞求著:“楓哥哥,你帶我去麼!帶我去麼!”
  
  那少年先是微蹙雙眉,隨即歎聲道:“小茹妹妹,不是哥哥不帶你去,你知道嗎?那終南山雖有飛來飛去的神仙,可也有吃人不吐骨的妖怪,萬一……那哥哥豈非後悔終生?”言下之意已是盡露恐嚇。
  
  那小茹原就與他嬉笑已慣,焉會信他這般謊話,當即嬌嗔道:“楓哥哥騙人,楓哥哥騙人。”說到這,那雙水汪大眼忽而甚是狡黠的輕輕一眨,微露幽怨道:“楓哥哥,你不喜歡我了?”
  
  “不、不,怎麼會呢!我是最喜歡小茹妹妹了。”那少年聽她這般一問,急忙解釋道,那種恐慌不已的表情,教小茹看了,心裏極是得意。心想,諒你亦不敢,哼……她雖這般想法,但粉嘟嘟的臉上那是未顯分毫,仍是哀怨地續道:“那你為何要騙我?為何不帶我一齊去尋哪些神仙?明知媽媽出去為人縫補了,你還留我一人在家,你說,你是否很壞?”
  
  少年被她這般擠兌,雖然心下大為不忍,可念著一路上確實危險多多,時下也非是心軟的時候。況且馬大嫂僅此一女,若她回來後,不見小茹,焉知她會怎樣?只怕尋死覓活都是常事。當下便道:“小茹,哥哥便實話告訴你。哥哥此去,只怕非是三兩日的時辰,而需三到五年方可!你若隨我去了,那你娘怎辦?你就不恐她為你著憂?”
  
  小茹一聽,大是泄氣道:“要三到五年啊?……”說到這裏,她忽而側頭瞄著哥哥,嗚咽道:“那!楓哥哥,我豈不是要好幾年見不到你?”
  
  少年慰道:“幾年辰光不就眨眼麼?你我相識至今,其實也有三年余,你想想,是否一眨眼便過了?”
  
  小茹聞言先是微微點頭。少年一瞧大感欣慰,待見她突而又搖起頭來,忙問:“怎麼?有甚問題麼?”
  
  小茹道:“那是不同的?我只要和哥哥在一起,便覺得時辰過地飛快,可若教我一人,三年時辰只怕是長之又長!”
  
  少年苦笑道:“小茹,你不用再尋理由了。反正你是不能隨我去。須知,你娘還需你照顧,若你不在,我想,你娘必然活的不愉快!難道你不想再做個孝順女了?”
  
  小茹垂首道:“當然想做!”
  
  少年道:“那就是了。”瞧著她欲泣的面容,又道:“乖,聽話,你送哥哥到這裏便是了!還是早點回去!否則,稍後你娘回來見不到你,她會著急的!”
  
  小茹這時倒是極為明理,強顏笑道:“嗯──曉得了!”雖然是笑,可那笑容委實和哭也差之不多。
  
  望著少年單薄的身影消逝在地平線,小茹鬱鬱寡歡地轉身回城。
  
  與此同時,少年也是邊走邊思,馬大嫂回家後必然向小茹問起我來!到時,不知她會否為我的不告而別感到傷心失望?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若我蕭楓一直待在長安城內,那要何時何辰方能出人頭地?我可不想總是依賴馬大嫂養活,她也夠辛苦了,一人在外幹活,就賺那麼一叮點的銀兩,非但要撫養小茹,又要養活我。這種苦日子,若我再不出外尋其它法子,只怕總有一日會把她累倒!
  
  這會,他抬頭看了看前方的茫茫道徑,又想;悅來客棧的帳房先生說道,終南山在長安城的西首,那我時下只需逕直往西即可。他說山上有呼風喚雨的老神仙,也不知是否當真?若是有,那自然是好。若是沒有,那我也不回去了,我就不信,憑我蕭楓,還能活生生的餓死不成?
  
  其實,他這般想法幼稚得很。那時正是蒙古與金國大戰正酣之時,兩國撕殺交拼已有十數年,爭鬥之激烈,史上少有。像他這麼一少年,身無一技可傍,怎生在這兵荒馬亂中討得生活?說來,也是他孤陋寡聞,對這世事委實了之不深,若是他先把這事說與馬大嫂知曉,憑馬大嫂的為人,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單人遠行。
  
  蕭楓便這麼一路西行,也不知走了許久。反正腳上的那雙布鞋早已磨穿,五個腳趾光禿禿地露在外面,形象委實不雅,與道邊的那些小乞丐其實並無二致。他想,這雙布鞋是馬大嫂為我做的,萬不可丟棄,待我尋些草蔑,自行編雙草鞋再說。
  
  他昔日父母早逝,後來爺爺奶奶也撒手西去,從小便養成他凡事自己動手的概念。隨後被馬大嫂收養,他的自主性情那便愈發如此。每每馬大嫂出外幹活,他非但在家照顧馬大嫂的唯一親女小茹,更且教她識字斷文,儼然一小先生的模樣。
  
  側首旁顧下,見得道邊有一叢林,長得甚是茂密,其間一二軒竹迎風搖曳,翛翛喧響。他心想,既有竹林,必可拾取竹蔑,這竹蔑若能編成鞋子,卻是比那草鞋勝上百倍。念及此,當下快步踏進叢林,逕自尋起竹蔑來。
  
  說來,他運氣也是極好,不許久,便讓他尋獲了足夠的竹蔑。雖然這尋材料的時辰不長,可那編鞋的時辰卻是夠久,待他一雙草竹合編的鞋子編就。其時,業已日暮西山。這會,他也感到腹中饑餓,但想起自離長安城後的這許時日,從家中帶出的那些幹糧,實已耗盡。時下,又那來的食物裹饑。
  
  一時,編就鞋子的喜悅,被這饑餓的感受,完全沖去。
  
  無奈下,只得慢慢行走。不過片刻,只見林邊不遠處有一條小溪蜿蜒盤曲,在夕陽映照下晶晶閃亮。他不由咂了咂嘴,尋思著,既然沒有食物添肚,不如用水灌飽,總比空蕩蕩的要好。思至此,當下口舌幹舐,歡呼一聲飛奔而去。
  
  到的溪邊,彎身俯下伸手捧水,一飲而盡。直覺溪水甘甜爽口,渾身舒暢無比。惱人的便是,本當有水即好,怎料這水一下肚後,腹中的饑餓感覺居然愈益強烈,直覺肚裏“咕咕”急響,連帶著尚有一種暈眩之感。而且,令他最為憤恨的就是,這溪水雖是清澈見底,水質極好,但水裏居然不見一條小魚,縱是一只小蝦也未現。
  
  正值他暗怒心頭,猛跺雙腳之際,忽聽的一聲“喀”,跟著即有連續地踩壓枯枝之聲遠遠傳來。聽聲音蕭楓不知是獸是人,若是人尚好,若是甚巨大野獸,只怕自己還未填飽肚子,便被這野獸先給填了去,豈不冤枉已極。當下不敢妄動,連忙矮身俯下,躲於大石背後。
  
  足步聲越走越近,待到近處忽有一男聲道:“真妹,這裏有水,來,你先喝一口。”
  
  “啊,好美的小溪呀!”一個誘致動聽的女人之聲。接著便是二人的掬水和飲水聲。
  
  聽這聲音蕭楓知道二人年歲不大,聽男聲的關切致意似是情侶。果然過的片刻,那男的道:“真妹,趕了這許多路,你也累了,歇息一下吧。”
  
  “嗯……你也是,看你面上都有汗了,我來替你擦擦!”那女聲說不盡的嫵媚誘人。接著溪邊“悉悉”有聲,想是二人坐了下來。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一章 拜師學藝(2)

蕭楓此刻本想出去相識,順便覷個暇隙,討要些幹糧來個江湖救急什麼。但聞的那男子下一句話,卻讓他躊躇不決。
  
  那男的道:“真妹,適才你要我回去偷我師傅的‘五行靈霄錘’,這事煞是難辦。要知道我師傅那神錘從不離身,連睡臥之際都置於枕旁。這教我如何行事?”接著又道:“況且,這段時日,我師傅正與那蒙古狗在潼關麾戰,更是錘不離身。如被我借來讓你玩耍,萬一蒙古狗攻城怎辦?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好了,好了你心中只有你師傅。”那女的嬌嗔著,繼而甚顯委屈道:“我知道配不上你,你乃是堂堂金廷皇族,而我不過是一小小煙塵女子,那裏合你心意。想來你也只在敷衍我而已,算我命簿。”說完,便聽見起身的聲音,那喚作真妹的女子似要離去。
  
  蕭楓聽到這裏,不禁大怒,這一對狗男女倒好,戀奸情熱下竟要偷盜自己師傅的寶物。那男的似還有些理智,女的卻是頑執不化。這等惡人倒是不能讓他們得知自己就在左近,不然誰知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想到這,心旌怦怦的更是不敢搞出聲來。
  
  便在那女的想要離去時,男的看著曼妙的身影,撩人的豐姿頓時心中一蕩,連忙上前拖住,急聲道:“真妹不要走,不要走,我去,我去便是。”
  
  “當真,不是騙我?”語氣中隱含驚喜,道不盡的迷人。
  
  男的早已被迷地暈頭轉向,不知雲裏霧裏,忙不迭地點頭道:“自是當真,我怎舍地騙我的真妹呢?只是真妹你我已識二月有余,到如今尚未一識芳香,你若如我所願,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蕭楓聽他這麼一說,氣往上沖,心想:就為了那勞什子事情,居然幹出這等離師背德之事。原以為你小子天良未泯,眼下竟是如此禽獸不如。他雖然年紀幼小,但在尊師重道方面卻是不敢稍忘,想他小時,對私塾的先生那是尊敬萬分,何時會有過狂悖之念。不提蕭楓在石後大搖其頭,咬牙切齒。
  
  女的此刻說道:“你這話當真?非是騙我?”
  
  男的道:“當然,若是騙你,管教我五雷轟頂!”
  
  那女的似乎沈吟半晌,又柔柔地道:“完顏哥哥,其實我對你也是情有獨鍾。這偷盜神錘之事麼!我原是以此來試你對我的真正心思,若你不能取來神錘,那我是決不甘願隨你的。
  
  男的聽她不願即刻歡好,心下委實不虞,何況他原也沒有盜錘悅美的念頭,當下便道:“真妹,這事情非是我不願……實在是……哪個難度……你能否換個別樣?”
  
  女的冷聲道:“你反悔了?”
  
  “不……不……只是真妹你能否換個要求。”
  
  “不嘛,我就要麼!這樣方能看出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女的忽又極為嬌媚地道,那聲音甜甜的當真膩人得很。
  
  蕭楓對這二人間的善變,已是厭惡異常,惟想他們快快離去,實在不想繼續偷聽下去。
  
  聽了女的話語,男的考慮了片刻,似是下了什麼決心,斥道:“不行,其它一應事等我俱應你,單是這偷盜神錘萬萬不能。該說的我也說了,你去想想再來複我。”
  
  “你竟喝我,為了神錘居然……居然如此待我。好,完顏守堅既是你狠心,那我楊妙真從此與你便成路人!”說完在那裏只顧“嗚、嗚”地啼哭了起來。
  
  完顏守堅聽的一陣心煩,大喝道:“別哭了,你這賤人怎是如此多事,快別哭!”他這麼怒斥,楊妙真並無懼意,相反聽了更是哭個不息,淚眼轉動下亦是顧盼生豔。
  
  完顏守堅見她梨花帶雨,神色幽怨。再見她膚如凝脂,雲鬢疏慵,被叢林枝椏挑開的羅衫尚未全掩,隱見乳浪翻湧,在夕陽下閃閃生輝,綽約動人。一時間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完顏守堅本是風流種見到這般情景焉不叫他心蕩。
  
  只是他心中原則極強,暗忖:切不可允了她,不然日後怎會好過。雖說憐香惜玉是要,但寵溺太過,只怕適得其反。今日定要好生約束她。索性厲聲道:“你既不聽勸告,我也無法。想是咱倆有緣無份。既是緣盡於此,那我這廂便後會有期了!”說完,瀟灑地轉身離去,毫無半點留戀之意。
  
  楊妙真微抬臻首,眼角余光留意著完顏守堅,見他當真離去。不禁花容轉色,盡是猙獰。素手一揮,但見一道迅芒“嗤嗤”地化虹射去。
  
  完顏守堅原就假意離開,一直在監聽身後動靜,驟聞腦後破空厲嘯,知是不妥。刻下閃躲已是不及,索性縱身伏下趨避。待他爬起,盡是狼狽不堪,臉上穢土蒙面。瞧瞧自己,早不是從前濁世翩翩樣,不由大怒,喝道:“你這賤人,想幹什麼?竟敢偷襲本王子。”
  
  楊妙真卻是巧笑倩兮,酥胸顫動,妖媚地道:“我想幹什麼,你不知嗎?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想告訴你天下女子並不都是那麼好欺的!”說到這裏,又是語氣轉冷,神色端嚴道:“尤其是我楊妙真更不能惹,今日你不應也得應。須知你身上早已中了我的‘刻骨斷腸散’命不過七日,只要你取得‘五行靈霄錘’來,立時便替你解了。”
  
  聽她說什麼‘刻骨斷腸散’,完顏守堅不由大驚,駭問道:“你到底是何人?”
  
  楊妙真“咯咯”嬌笑道:“我不就是楊妙真嘍?還會是誰?反正,只須你識相,這毒,我會替你解去,而且,妾身尚會永遠伴隨君側,服侍公子。”這話說得極是誘人,自有一股媚惑蘊涵其間。
  
  眼下完顏守堅那裏還敢讓這等狠毒之婦相伴身邊,瞧著她時下的媚樣,便覺不寒而栗。狠聲道:“呸!賤人,休想。我完顏守堅平生雖說風流但並不下流。尤其是背師偷盜的下流之事,更是不屑去做,你死了這條心吧。”這番話說來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一副視死若歸的神態。
  
  蕭楓聞聽,不禁心下喝彩。
  
  楊妙真從地上極為優雅地站起,搖著那豐滿綽約的身姿,踱到完顏守堅身前,撩人地問道:“你真的不怕死麼?只須取得‘五行靈霄錘’來,便能換你一命,何苦這麼固執?”
  
  “哼──!”完顏守堅轉過頭去,甚是不屑。
  
  楊妙真仍不死心,繼續勸誘道:“你不再想想?年紀輕輕的便這麼替師傅去死,豈非冤枉已極?”
  
  完顏守堅依舊不理,神色間盡是倔強。
  
  楊妙真見無法說動於他,何況身份業已暴露,輕歎一聲道:“好,既是你固執,我便料了你忠國孝師之心”。當下引毒發作,了決於他。
  
  須臾之後,只聽那完顏守堅在地上哀呼悲嘶,翻身滾撞,極是淒慘。
  
  而楊妙真臉上殊無悲色,更無一點不忍,隱隱然尚有一絲快意。片刻之後,風流種完顏守堅已然一命嗚呼。楊妙真瞧著他斃命,再望了望四周,見已事畢,便即離去。
  
  蕭楓聽到這裏,不禁暗歎:完顏守堅,完顏守堅想你一生必然風流快活,逍遙似仙。在那萬花叢中自也片葉不沾,怎知今日就是撞入這魔女之手,反誤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可悲,可歎。又想,此人雖說小節有虧,但大義不滅,終是一條英雄好漢。念及此,不忍他就此曝屍荒野,走上前去便想掩埋。
  
  方走數步,便聽的天上一陣鷹鳴,剎那間一個磨大的黑影急撲而下。邃驚下,蕭楓即忙縱身躍開,定睛一看。原是一頭巨鷹正疾速掠過完顏守堅的屍身,似想叼啄屍肉,飽餐一頓。想來這段時期,途邊餓殍千裏,路有凍骨,這廝已然吃上癮,老遠見著,不管有沒活人,逕自撲下就食。
  
  就在那巨鷹欣喜之際,又有一個不速之客不請自臨。
  
  那是一條粗如成人大腿般的黑白色大蛇,長約三丈,萁鬥大的鱗片在夕陽的余輝下泛出絲絲冷凜,不過數個遊繞,即已盤垣在完顏守堅的屍首旁。昂首向天,口中“嘶嘶”作響,滿含敵意的對著半空的巨鷹。看來這條大蛇定是被完顏守堅身上所中的毒素給吸引來。
  
  蕭楓見及,不由心想,這完顏守堅的屍身,怕是將不得安寧。
  
  巨鷹見食物旁有一巨蛇與它相爭,自不會買帳,雙翅一振,當空而掠,直蓋大片林間。
  
  大蛇見了,當下首尾呼應,盤旋而就。巨鷹啄首,它則尾應,巨鷹啄尾,它則首應,啄中而首尾互應。
  
  巨鷹也是毫不示弱,在蒼穹間盤旋幾匝後,忽而俯沖奔趨,行那長空一擊,忽而盤旋繞舞,覷隙抵暇。只須大蛇稍露破綻,它便急沖而下,勢若厲電。雙抓疾縮迅伸,啄尖瘋點狂瀉。雙翅帶起的勁風,直把周遭的枯枝刮得松散飛起,沙礫旋舞。
  
  二獸這般激鬥,蕭楓在旁見了大覺有趣,他也不感駭怕,索性尋了塊大石坐下,逕自觀賞起來。過不須臾,先感一陣甜香撲鼻邇來,繼而腦中直覺一陣暈眩,雙眼模糊得簡直不能視物,比之適才的饑餓感受實非同日而語。當下便是“噗!”一聲,重重地從石上摔跌下來,昏厥了過去。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一章 拜師學藝(3)

迷糊糊中,蕭楓睜眼醒來,轉頭四顧,發覺自己似是躺在一間廂房之中。只是天色已晚,一時間卻亦瞧不清楚。恍惚中只見不遠處正有一年少道童橫倚在一張大大的方桌上,雙手蒙著頭,正在乎乎大睡。

不過,他倒甚是驚醒,蕭楓僅是稍作移動,他便立時回醒。先是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接著掌起方桌上那盞昏暗的油燈,緩走到蕭楓跟前關心地問道:“小兄弟,你醒了,身子還舒服嗎?”

蕭楓打量了他一眼,瞧這小道童年約十五六歲,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舉止間仍是跌跌沖沖,好似還未全醒,但目光中的關切,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已深。當下一陣溫暖在心中緩緩流淌,想自己從幼至今,記憶中用如此目光看自己的除了爺爺和奶奶以外,便數長安城內的馬大嫂等幾人,其余之人莫不是打罵隨心。

念至此,萬般委屈不由襲上心頭,頓時微感酸楚,恨不能放聲大哭一場。

小道童瞧他目泫欲泣,當即全然返醒,原先的惺忪已是片絲不存。直道他想念家人,便道:“小兄弟,你是哪人啊?怎地會昏迷在終南山下呢?”

這般溫馨感受,尤其語音慈和,蕭楓一時間滿懷的悲意又是湧上胸頭,忍不住熱淚盈匡。

小道童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遞給他拭淚,勸慰道:“小兄弟,別哭,別哭,你到底住在哪?到時,我好稟告師傅,讓他派人送你回家便是。”他只當蕭楓是念家過甚,方才這般痛哭流涕。

便在這時,聽得廂房外一個低沈威嚴的聲音說道:“志常啊,這孩子在哭麼?究竟為了何事?”說話間,從門外走進一年老道士。鶴發童顏,面相清矍,身著一件黑色道袍,胸前卻繡著一金光耀眼的七星圖案,身材雄偉,氣勢威嚴,飄飄如仙人。尤其當他一踏進廂房,蕭楓頓覺整個空間似乎都已被他填滿,天地幾欲以他為中心而轉。

感受到這股無窮威嚴,不禁心下惶惶,再則老道士的言語仿佛極為不滿,故而他是臉色通紅,立時拭幹眼淚,低垂了頭甚感羞愧。但由於心下好奇,隨即用眼角偷看那老道士,見他也正望著自己,忙又低下頭來。

這時,小道童笑了笑說道:“回稟師傅,這小兄弟自醒來就一直哭至現今,想來不是感懷身世,便是身子尚未止痛,忍耐不住。”繼而又側頭回望蕭楓問道:“小兄弟,我說的對不對?”蕭楓聽了很是羞愧,喃喃不語。

老道士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想回家自無不可,但你身遭毒氣侵襲,若未盡數化解,只怕還會殃及家人。”說到這裏,他沈吟余裕,又笑道:“既是你如此著急,貧道便為你察察脈!看看你身子還有否不妥?”

笑聲中,右手探出捏住蕭楓脈門,靈力微運,想查知蕭楓時下的毒氣是否完全消清?但令他驚詫的便是,此刻的靈力,無論趨向何處,無不暢然無阻。心感駭異下,不禁思忖,前些時日為這孩子運氣療毒,雖感氣勁滾動順暢,但也有些許遲滯,終究沒有今日如此通暢無滯,猶如坦蕩大道無所不容。

念及此,他雙眉緊蹙,百思不得其解,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又想,莫非這孩子竟是道書上所說的先天道體,全身八脈俱通,更且脈路開闊?

小道童見師傅沈吟不語,且面色閃爍,心下大是不安,急問道:“師傅,小兄弟可是有甚不對?” 他與蕭楓雖說相處時日不長,只是從他醒來到現今就那麼一會兒,縱是加上蕭楓昏迷的時日,也不過三數天。但他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蕭楓仿佛是多年未見的兄弟,對他充滿了憐惜和疼愛,不想他再受磨難,再遭苦楚。

老道士輕輕擺手,示意小道童不要擾他。

過了半晌,老道向蕭楓沈聲問道:“小兄弟,在這之前你可曾習過什麼武學?或是服過什麼天材地實?”

蕭楓一聽,心道,我都三餐不濟,還天材地實?思忖間口裏卻是未停,急忙道:“不曾,不曾,我此趟遊曆原就是為了上終南山尋找神仙傳授我本事。”說到這裏,他忽而想起適才小道童說自己昏迷在終南山腳下,不由一個機靈,朝著老道士打量不已。瞧著他白須飄飄,仙風道骨,心下逐漸明朗,遲疑道:“老、老前輩莫非便是神仙?”

老道士聞言與小道童二人面面相覷,隨即“呵呵”大笑。小道童也是捧腹不已。蕭楓被他們笑得糊裏糊塗,當真是如墮迷霧,索性抓耳撓腮的在旁不語,望著他們師徒二人。

老道士笑了良久。片刻後,似也覺得有些放骸,當即收聲止笑,向蕭楓道:“小兄弟,誰和你說終南山上有神仙的?”

蕭楓應道:“是悅來客棧的帳房,王先生!他說終南山上的神仙,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是以、是以……”

老道士見他吞吐,不由接口道:“是以,你就一人離家,到這終南山來尋找神仙了?”

蕭楓輕“嗯──”一聲。

老道士微笑道:“小兄弟,只怕要讓你失望了。這裏就是終南山重陽宮,可貧道等卻非哪位王帳房口中的神仙,也僅是比尋常人多了一些小小的本事。”

他本道這番話說出,蕭楓定是失望已極。怎料他竟而猛地跳起,高聲道:“老神仙,老神仙,你就收我做徒弟吧!”

此刻,倒是輪到老道士訝疑,問道:“小兄弟,你不是想尋神仙麼?怎麼就拜貧道為師了呢?你要曉得,貧道可不是什麼神仙!”

蕭楓道:“弟子不管什麼神仙不神仙的!反正就認准師傅你了!”

老道士更奇,問道:“為何?”

蕭楓道:“一看師傅的威態,便知定是一個大有本事的人。弟子若能拜入師傅門下,與拜入神仙門下又有何區別?”

他這話說的老道士委實欣喜。雖然他功修百年,心境非比常人,尋常喜怒更難讓他稍顯顏色。可蕭楓這麼一質樸少年,話語聽來又是那麼誠摯,決非外界的那些阿諛可比。故此,縱是這一真人級的修真高手,也被蕭楓逗得甚喜。

當下便道:“要入貧道門下也可,但需一段時日的考察。這樣吧!你先在這修養,至於拜師一事,讓貧道好生思忖下。順便,你也可考慮數日,省得入了貧道門下,發覺貧道本事不濟,到時若要後悔卻亦晚矣!”他這番調侃,蕭楓大是尷尬,忙即道:“不會!不會……”

他不知老道士平常為人,倒也罷了。小道童卻是清楚得緊。自己恩師由於身膺掌教之職,平時威嚴無比,不苟言笑。派中諸人除了幾個長老以外,其他弟子見了均是畏懼不已,不敢在其面前嬉笑高聲。今日不曉為何反常,居然揶揄起了小兄弟,若給其他師兄弟得知必是不能想象。

小道童這當兒還在思忖,老道士朝他吩咐道:“志常,你在此處好生照應小兄弟,他身體已無大礙,只是尚需靜養,過些時日便會痊愈。”待志常恭謹應聲後,他便逕自出門而去。

於是,蕭楓便在志常的細心照料下過了旬日,身上的余毒那是完全清除得幹幹淨淨。身體跟著健壯了不少,臉上也豐盈了許多。同時,他也了解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原就是那個老道士。那日,老道士恰值行經,見得鷹蛇相鬥處居然躺著兩人,當下便出手趕跑了二獸。一番探察下,方知一人已死,另一少年卻只中了些許蛇毒噴霧。

隨後便是老道士救了他這條小命。聽到這裏,蕭楓更是感激涕零,忙問志常道:“志常師兄,師傅怎地好久未來了?是否厭了我,故而他才不現身啊?”

還未待志常應聲,便聽老道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胡說……”說到這裏,老道士業已踏進廂房,沈聲道:“小小年紀,就會在背後胡思亂想。胡亂猜測他人的心思,莫非,你就以為自己很會察人顏色?”

蕭楓大羞,聽得老道士的斥責,他是喃喃不語,默然垂首。

志常在旁見了,雖然甚想幫忙,但一時也不曉怎生插嘴,便道:“師傅,你來了!小兄弟的毒傷已然全好!你看……”

老道士朝他眨眨眼,即又道:“你即可送這位小兄弟下山便是!我們終南山可不能收下這等多嘴雜舌的弟子!”

一聽這話,蕭楓大驚,心想,自己千辛萬苦尋到這終南山,原就是為了學藝而來。若此刻無功而返,別說無顏回家,單是想起又要增加馬大嫂的生活負擔,就非他所願。念及此,索性“噗!”一聲跪下,朝著老道士道:“師傅,弟子知道錯了!你就不要趕跑弟子了。常言道,人非太上,孰能無過?只要弟子日後改了還不成麼?”

老道士微笑道:“你日後真改得了?”

聞他此言,再瞧他這神情,蕭楓心知有戲,當下誠懇道:“師傅在上,弟子在此發誓,若日後有甚錯誤,需要師傅教訓第二次,弟子還未改,便教弟子決不得好死!”

見他能勇於吸取長輩的教訓,並且毫無推諉,或是狡辯,老道士心下暗自贊許,撚著腮下白須,笑道:“罷了,罷了,看你這樣,為師便收下你這名弟子。”

他這廂語聲甫畢,蕭楓便是“咚、咚、咚……”地叩頭不已,而且叩得極重。待他叩到第四個時,老道士袍袖微擺,拂出一陣大力把他攙起。瞧著他通紅的額頭,老道士稍覺心疼道:“傻小子,拜師敬師只須重在心裏,何須這般流於俗表。”又朝志常道:“志常,待會替你師弟搽些藥水。三日後,你等二人便等為師的傳召即可。”

“是!”志常高聲應道。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一章 拜師學藝(4)

三日轉瞬即過。在這三日裏,經志常的介紹,蕭楓方知自己拜了一個極為了不起的師傅。同時也入了一個顯赫的修真大派全真教。而自己的師傅便是全真教的掌教長春真人丘處機。
  
  這日正是真人約好的召見蕭楓之日。
  
  他昨日著實興奮了一夜。每每想起自己將有機會能成為像師傅那樣的飄逸神仙。便禁不住心底的愉悅。今日淩晨,他抑制不住心頭激動,竟而在月朗星稀之際,即已起床洗漱,並且穿好了新做的道袍,正襟端坐在自己的廂房中等待著師傅的召見。
  
  志常見他這樣,也是無奈得很,只得隨他,心道,當日自己蒙師傅召見的第一日,興許比蕭師弟還不如呢!
  
  月落烏升,嘈雜漸起,隨著鋪地金光灑入廂房。蕭楓的耐性實已耗盡,逕自抓耳撓腮、東張西顧,尤其聞得房外腳步聲響,他便是血脈跳蕩、心兒怦怦,直以師傅派人前來。待步聲遠去,又是滿臉耷拉,失望不已。便這樣,在一個又一個的失望與希望之間,終究等到了長春真人遣來的小道童。
  
  那道童,先是輕聲叩門,隨而步入廂房,瞧著二人,便一稽首說道:“兩位師兄,掌教召見。”說完顏面上那欽羨的神色卻是盡顯無遺。
  
  蕭楓與志常見了相顧而笑,心下極是滿足,與小道童見禮後,便春風滿面的信步直往真人的靜修房而去。
  
  真人的靜修房坐落在重陽大殿的背側,若要從他兩人的廂房過去,必需經過重陽大殿。
  
  重陽大殿位於重陽宮的子午中線,居中而立,巍峨莊嚴。上是琉璃覆蓋、下是青石台階,整座建築重簷鬥拱、攢頂高聳,氣勢蔚為壯觀。殿前有一極大的正方廣場,此刻的廣場上,雖未人山人海,但東一蔟,西一堆,卻亦人頭湧湧,頗是熱鬧。
  
  這些人均是全真各門的弟子在作早修。時下早修時辰未至,是以三三倆倆聚在一起低聲議論,倒也不敢高聲。望見蕭楓與志常走來,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回轉頭又逕自聊天。
  
  去真人的靜修房,志常是熟客,即便是閉著眼都能摸到。不過須臾,二人已到門外。
  
  真人聞得他們已到,當即宣他們入見。待他二人叩拜完畢。
  
  真人緩聲道:“志常雖然早已拜師,但平素所學均是一些道學,對於如何修道,為師並未傳授。今日乘此機會,為師便一同傳授予你們。”說罷,便沈聲低吟:鉛汞成真體,陰陽結太元,但知行二八,便可煉金丹……
  
  他這一套法訣吟誦完畢後,便問道:“這八十一句法訣,你等二人可否記住?”
  
  二人微微搖首,志常道:“弟子能記住前首三十六句,但後面,後面的……”他這時顯得極是赧顏。
  
  真人並未說話,又轉目瞧著蕭楓。
  
  蕭楓道:“弟子也沒記全,只記了五十六句。”
  
  真人頷首,接著又是低吟適才的法訣,隨著真人抑揚頓挫的吟誦聲響起,二人是聽得明白、聞得真切,自是用心記住,生怕聽錯一字,到時追悔莫及。而真人念誦的速度也比原先慢了甚多,一字一句娓娓念來。
  
  這麼過了半晌,真人道:“這套法訣乃是本門重陽祖師所創的《金關鎖玉訣》,這《金關鎖玉訣》所修行的乃是儒、禪、道三教圓融的道德性命之學;要修必須先修明心見性之性功。此法共分為九品,若能練至第九品,那麼也就表示此人到了神仙的境界。”
  
  二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弟子聽明白了。”
  
  這時,真人凝望蕭楓,柔聲道:“楓兒,既入全真門牆,明日起你那名裏須要加個“志”字,喚為蕭志楓,以示你為全真第三代弟子,知道嗎?”說到這,待蕭楓躬身應承了,他又道:你二人這些時日先練習《金關鎖玉訣》,待有所小成,一年之後便當送你們去那‘活死人墓’靜修。”
  
  這話,蕭楓可聽不明白了,心下暗忖:靜修便靜修麼,何必要送我們去那聽名字就覺得恐怖的‘活死人墓’。側頭回望,發覺志常竟是滿臉興奮,神情激動。不由大為不解,甚是疑惑。
  
  二人種種的小動作,真人自是望在眼裏,當下莞爾一笑,說道:“楓兒,我見你似有疑問,盡管說出,讓為師來為你解答便是。”
  
  蕭楓聞言,臉上陡紅,低聲道:“師傅,沒什麼,沒什麼。”
  
  真人面含微笑,慈藹地說道:“既是沒什麼,那你等二人便去吧。”
  
  二人躬身應是,隨後逕自去了。
  
  到的住處,其時,二人已是住在一起。
  
  蕭楓大聲問道:“志常師兄,適才師傅言道,待我二人一年後《金關鎖玉訣》略有小成,便送我二人去那活死人墓靜修。那去處只是聽名字便覺得恐怖,不知是何地方?適才瞧你,發現是滿臉興奮,神情激動。到底是何道理?”
  
  志常聽了此言,不由莞爾。笑著說道:“活死人墓乃是重陽祖師羽化飛升處,也是宮中最神秘的地方。重陽祖師曾經在活死人墓中修煉數年,而最為重要的就是墓中收藏了千余卷重陽祖師一生所收錄的道藏丹經;以及各位真人手錄的修煉心得。這些可是重陽宮的秘傳寶典。我等二人若非已是師傅龍門嫡傳弟子,想來此生都不會有機會進入此地。”
  
  “原是如此,我明白了,多謝師兄提醒。今日起我們定要努力修煉,以便早日去那活死人墓。”蕭楓極是認真道。
  
  “嗯,是呀,今日起我們二人就須得用功。萬不可辜負師傅對我等二人的教養之恩。”志常也大聲道。
  
  既有此信念,二人均是刻苦修煉,不畏艱辛。須知修真之術可說是人類逆天而行的大法,是以這入門艱難,比之天下任何事俱要多上三分。也正因如此,全真一門擇徒方才這般苛刻挑剔。若非是心性堅毅之人,即便天資再是如何聰穎,全真一脈亦寧願放棄,惟恐心魔上身,遭人詬病。
  
  二人生性質樸,心底間對外界事物可說是不染絲毫,又加情誼深厚,故而他們是互相鼓勵,相互監督,如此一來,這入門的艱難一步竟是教他門不覺中跨了過去。尤其是蕭楓,自入門之後,進境一日千裏。不過三數月的光景,其功力已比早他數年入門的其余各門嫡傳弟子來得深厚。
  
  真人看在眼裏,極為欣慰,心懷大放。
  
  就這麼一過便是大半年。在這半年裏,蕭楓為了早日習成絕藝,以便早日可以回到長安城,他是發奮努力,埋頭習練,他人休息,他也在練,他人練習,他更是練得勤奮。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一章 拜師學藝(5)

一日清晨長春真人依著老規矩來視察兩個心愛弟子的練功情形,當他一見蕭楓,頓時臉現驚駭,一把拉過蕭楓,用手捏住他的脈門,靜靜探視他體內的情形。
  
  過了半晌,真人面色方是和緩,喃喃自語道:“幸哉,幸哉。”這話確實是他的心底由衷之言。須知,在他適才想視察蕭楓與志常的修煉進度之時,竟而發覺蕭楓有氣聚丹成的跡象。心下駭異萬分,情知他定是急燥修煉,未待根基紮實,即已好高騖遠,這等作法,若是不慎,豈非毀了一良質美材。
  
  探視之後,真人當即仔細詢問蕭楓是如何修行,又是如何煉功。蕭楓見恩師今日的舉動,煞是怪異,心下實也忐忑,便一五一十的回稟清楚。真人聽了是腦門出汗,心頭惶恐,直覺後怕不已。
  
  想這長春真人可是修真界的一代宗匠大師,其修心養性之高,天下不過兩三人並肩。平時即便是天崩地裂於前,亦可面不改色。而時下,若非對蕭楓關愛倍至,焉會惶恐。
  
  在起初的驚惶之後,真人已是大怒於心,心道此子怎是如此急噪,若非他原本福緣極深,豈不釀成大害?思至此,他是既怨又愛,斥責道:“楓兒,練功修行重在循序漸進,修心養性。即便你功力飛漲,可明心見性之功未有進展,如何全精全氣全神,以臻仙境。”
  
  說到這,瞧著蕭楓害怕不已的神色,心想,還是要繼續恐嚇下,否則日後再有如此情形發生,怎生了得?又道:“日後你再是如此,為師只能忍痛廢了你,知否?”說到後面,簡直是聲色俱厲。
  
  蕭楓倒也乖巧,情知師傅這般發怒,實是為了自己。即忙賭咒立誓,立保以後決不會發生類似情形。
  
  又過了片刻,真人火氣稍降,溫聲道:“你本還又半年的辰光,方能進那活死人墓。可你現時功力飛漲,明心見性之功卻未有進展。為師做主,讓你明日便去那地方。只是在哪處,切記不可再貪功。”
  
  蕭楓聽得恩師這番教誨,頓時熱淚盈眶,感動猶深,當下躬身作禮,誠懇答道:“師傅,你今日所言,弟子定當永記心中,決不忘懷。”
  
  真人聞言,欣慰無比,不由頷首微笑。
  
  翌日,老道士丘處機便帶了蕭楓去那活死人墓。蕭楓上山之時已是昏迷不醒,在山中那多歲月也均是修煉較多,故而也未曾臨略到終南山的漪麗風光,今日一見不由心曠神怡。
  
  只見周遭山勢連綿不絕,峰巒環抱,逶迤多姿。此時正當陰霾天氣,山頭白雲繚繞,滴翠浮青,雲海如浪,並時有霞光出現,或明或暗,宛若煙霞縹緲,景色奇絕。
  
  心想這等麗山名景果不愧是本門的駐紮之地,在此修行,仙靈之氣充鬱,洗經伐髓,當真妙不可言,又想,重陽祖師的眼光忒好,這多山河裏卻被他尋到如此仙山,還真是好運矣。
  
  師徒二人一路行來,默默無語。下的山去,又行了裏許,眼前忽現出一條小路,路邊壑穀幽邃,危岩矗立,石徑回繞,盤旋而上不知通往何處。真人逕自帶頭走進,行了四五裏,眼前豁然開朗。
  
  前方十余米處,正有一座五六人高的大墓,聳立於那,僻靜清幽,背山傍水。大墓通體是用一種不知名的巨大黑石所築,皇皇然甚舉威嚴。蕭楓見及,當下喃喃問道:“師傅,這就是活死人墓?”
  
  真人見他震駭,莞爾道:“不錯,這裏便是你日後的修煉之所。其中的道藏丹經,你若能通曉一二,便可終身享用矣。”說到這,真人又道:“楓兒,你暫先退開,待我打開墓門再說。”
  
  蕭楓輕:“嗯──”一聲,當即退開數步,站在一旁。
  
  此時,只見真人緩緩舞動雙手,似撫弄花瓣、又似輕卷綠葉,那時緩時急的手勢,蘊涵著耐人尋味的久遠,那種渾若天成的神異奧妙,綿綿不絕的在他手上盡情的演繹出來,教人瞧了,委實感到舒暢無比,驚羨萬分。
  
  正當蕭楓大感驚訝之際,沒料到世上還有這般優美的手勢。驀然間,但見漆黑的墓門上順著真人的手勢,竟而隱泛一點異光,先是如豆大小,繼而逐漸增大,飄飄渺渺中,直至如日暈一般璀璨明亮。這時,蕭楓已是目瞪口呆。忽而日暈驟然散開,化作萬點金光,抖抖嫋嫋的徐徐漫溢。
  
  但聞真人輕叱一聲,那萬點光芒竟是猶如江河入海般的直貫真人雙手,漸漸直至虛無。
  
  此時真人微笑道:“楓兒,好了。可以進去了。”說到這,又從懷裏掏出一張甚是平整的紙筏,說道:“這是古墓內的地圖,小心收著。到了裏面後,那是依賴不了旁人,全然要靠自己,是以這張地圖,你可要好生研讀,作到熟記於心方可。”說完後,望了望兀自呆駭的蕭楓,頓時喝道:“楓兒,何事驚慌?”
  
  被真人這般一喝,蕭楓回神,睨視到真人嚴厲的神色,心知自己適才的走神,委實惹惱了師傅,當下惶恐道:“師傅,弟子適才見到師傅的大神通,著實震驚,故而一時……”
  
  他說到這裏,真人業已不想繼續聞聽,擺手命他收聲,說道:“適才為師是為了打開墓門,故而方會現出那般景像。這許小事,你作為本門弟子又何須驚訝。”說到這,真人望著蕭楓那悻悻之色,正容道:“說來,這還是你的修性養心之功尚未夠火候,否則焉能如此。”隨著蕭楓的羞澀垂首,真人為了讓他對修真之事有所了解,繼而又道:“這墓門乃是用修真靈力開合,非同外界那些尋常之門。而整座古墓,其實本門早已用結界把它保護起來,不然豈不讓那些宵小之徒隨意進出?”
  
  蕭楓雖說聽不大了解,但是小小心裏,對修真的神異,已是悠然神往。
  
  真人又指著古墓,吩咐道:“去吧!楓兒,三年後,自會有人前來喚你。為師也不多說了,望你能有所成就,方是為師的心願。”話語中對蕭楓的殷盼之意,實已表達得甚是明了。
  
  蕭楓自小受盡委屈,遭遇無數折辱輕賤,自拜入長春真人門下方得揚眉吐氣。可以說,真人待他當真猶如再造,一時間教他怎忍就此作別。悲淒難舍之下,索性雙膝一跪,“!!!”連叩了三個響頭,抬起頭來已是額上沾泥,灰頭土臉,但雙目裏的熱淚,卻是滾滾滴落,沖洗出了兩道淚痕。
  
  真人見他如此小兒女態,也不由些微傷感。歎聲道:“癡兒,不過三年而已,眨眼即過。為師身子還硬朗得很,若非是怕出來之後見不到為師?”說完那是“哈哈”大笑。被真人一說,蕭楓也是羞愧不已,頓時拾掇悲懷,滿臉綻放笑容。大聲道:“師傅保重,弟子去了。”
  
  真人微一頷首,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墓門裏,注視須臾後,便也轉身回山。

[ 本帖最後由 Tiger_1688 於 2006-12-7 20: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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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二章 古墓奇緣(1)

本道墓門笨重,自當打開艱難,怎料想,剛跑至墓門米許之處,便見那高達數丈的厚實墓門竟而無聲無息的驀然而開。既驚且喜中,蕭楓跨過墓門,進了古墓甬道,才走數步,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極其微不可聞的“噗”。循聲回首之下,原是墓門又已關閉。
  
  既然後路全無,那麼眼下惟有一路挺進,方是道理。蕭楓當即昂首挺胸,直往裏闖將進去。一路走來,那是從上往下而行,斜坡之大,只恐與適才的下山角度,也不遑多讓。疑念頓生下,不禁暗忖,這古墓的地室定是深藏地底,否則這甬道坡度焉會這般陡斜?
  
  行走間,又讓蕭楓發現一樁怪事,本道這古墓既是深藏地底,又是很少人來,裏面定當昏暗無比,潮濕不堪。卻不知墓內地面極為幹燥,而且後續的甬道兩面更是插滿了明炎熾熾的油燈,照得四下通壁輝煌、纖發可鑒,恍如白晝一般。
  
  看這情況,蕭楓便推斷這古墓定是常有人來照料,更且通風亦好,不然地面絕不會如此幹燥清爽,纖塵不染。此時,他心道,從這古墓構造的恢弘壯勢,便能瞧出祖師昔日的胸襟何等博大磊落,也惟有祖師這般人物,方能設計得出這等規模的古墓建築。
  
  思量間,但見眼前忽而現出數道岔口,雖然每道岔口俱是明亮如晝,可是這一時間,教蕭楓如何選擇,卻是難煞之極。當下雙眉緊蹙,右手支頤,沈思了起來。左瞧右瞧下,頓又想起恩師交予自己的那張古墓地圖,忙即從懷裏掏出,攤在地上,細細推敲了起來。
  
  只見那地圖上錯亂複雜,石室極多,甬道更多,條條紅線和條條黑線交錯迭合,渾然不知到底紅線是啥,黑線又是啥。瞧了良久,只覺頭腦發昏,蕭楓暗想:罷了,罷了,有了地圖卻是看不懂。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想完,收起地圖,只顧往裏闖了進去。
  
  也不知是他運好,還是古墓的構造太過簡單。當他走完那條選擇的甬道後,便到了一座大廳。
  
  大廳約莫三人多高,左右各有十丈多,是一個極是正規的正方形。正中牆上懸挂一副畫像,畫的是仙師端坐圖,面容肅穆,雙眼微閉,左手指地,右手指天。周身雲霧繚繞,霞光四射。看人物,蕭楓就知道畫中人定是重陽祖師。不敢怠慢,忙彎下身來,“咚、咚、咚”連叩了三個響頭。
  
  叩完頭,蕭楓找了處台階坐下,心想,雖然時下尋到大廳,但是其余地方,卻是難以辨清,終是要把那地圖看清摸熟才是,否則,這其它石室尋不到,那也罷了,但是那每日取膳之處,卻得找著吧。否則到時傳出,一代全真龍門弟子在那活死人墓修道,居然給活活餓死在裏面,豈不笑煞人也。
  
  想至此,他重又把那地圖鋪開。這次推敲,由於有了這大廳作為參照,是以比適才那盲人摸象卻是簡單甚多。沒費多久時辰,即已全盤了解其間的奧妙,腦海中,一幅古墓通行圖已不由地深雋其上,想來那是終身難忘了。當下,照著自己所想,開始在古墓中行走論證。
  
  走了半晌,蕭楓才發覺這古墓原是橢圓形構造,那眾多石室均是圍著中央大廳。數了數恰好七個石室,好似七星拱月。每個石室的室門上都鑿了字,有藏經室、靜修室、練功室、煉丹室……其實古墓構造殊為簡單,只是那地圖故意亂畫,以便考察來人的智力與勇氣。
  
  而蕭楓智勇俱佳,運氣又好,是以一切設計自是作廢。
  
  蕭楓到這活死人墓,原本就不是為了練功而來。只是前些時日功力飛漲太速,來此就是為了修心養性。而他想要練功的話,首先也得達到精合其神,神合其氣,氣合其真,神依形生的境界。不然便有可能就會走火入魔,墮入魔道。
  
  當下便閃身便進了那藏經室。
  
  藏經室倒是不大,裏面沒有木結構的事物,四周的經櫃,俱是在那石壁上雕鑿而成。滿滿的道藏經書擺滿了石櫃。蕭楓隨手取了一本,竟是《道德經》,再看看其它經書的書名,有《莊子》、《高上玉皇心印妙經》、《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周易參同契》、《黃石公素書》、《陰符經三皇玉訣》……等等。
  
  蕭楓想了下,隨手取了本《道德經》看了起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就這樣,蕭楓在那藏經室中,每日裏便是翻看道藏丹經,孜孜不倦。餓時就到甬道處取膳就食。如此過了數月。這一日,蕭楓正在翻書,看到一本《呂祖精華詩歌集》,心想,這呂祖可是我全真派的五祖之一,他寫的詩集,我倒要瞧瞧,看看有何異處。
  
  花了柱香的時辰,看到最後三頁處,發現參照前面所載,有些地方所說,經論精奧,妙語如珠,頗增妙悟,但一大半全不可解。埋頭細讀這三頁詩歌集,苦思了半天,總覺其中矛盾百出,必定另有關鍵。但把這一本詩歌集翻來覆去的細看,所有歌訣法門實已全部熟讀領會,更無遺漏。
  
  這天晚上,他因參究不出其中道理,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睡不安穩。
  
  一時好奇心起,忽想,既在這書頁中找不到答案,興許在那封面或封底處能找到,想到這更是心癢難忍。急忙跑到藏經室,取出那本詩歌集,稍稍用力拉扯,竟是扯之不動。
  
  他此時《金關鎖玉訣》已有小成,雙手極具內家勁力,雖說稍稍一扯,但力道也非同小可,就是鐵條也要拉長,不料想這書居然不損,情知必有古怪。細加審視,原來封面和封底是以烏金絲和不知什麼細線織成,共有兩層。他取出小刀割斷釘書的絲線 ,拆下封面和封底,發現之中果然另有別物,細心挑開兩層之間連系的烏金絲,原是中間藏有兩張紙箋。
  
  紙箋上記載的是:重陽祖師在這古墓裏靜修八年,一朝得悟大道。在羽化飛升前參悟出《北鬥七星訣》,此訣功參造化,奪天地之力,若習之大成,可與天神並肩齊驅。怎奈飛升在即,不得遠離靜修之地。只能記載於紙箋之上,以付有緣之人。
  
  另有一部秘典《太陰悟真篇》藏於中間石櫃第三層的凹陷處。這部密典乃是北宋儒生黃裳所著。其人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只是孤芳自賞,落落不群。後被奸人所害,本要梟首。皇上不舍他之才學,只是閹他之後,又置於翰林院編撰散軼道藏,是以每日裏熟讀經書。
  
  只因他才比天高,學究天人,最後竟被他得悟大道,以臻仙境。
  
  這部密典乃是重陽祖師在偶然下得之,由於祖師自重身份,故而不會去改修他法,何況本門的《北鬥七星訣》說來也不弱於它。但棄置卻又可惜,是以只能藏於密處。最後囑得到《北鬥七星訣》的有緣人,妥善處理那部《太陰悟真篇》。
  
  蕭楓心想:這兩部仙訣密典,倒是正合我這幾年的消遣打發無聊之用。又想到黃裳其人在那等艱苦之境,還能得悟大道,以臻仙境,自己又怎能落於人後。自此蕭楓更是熟讀經書,不分日夜。每日裏一得空便研習那《北鬥七星訣》及《太陰悟真篇》那兩部仙訣密典。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二章 古墓奇緣(2)

墓中無歲月,不知過了多久,蕭楓已是把那兩部仙訣密典背的滾瓜爛熟。而其中的精言妙論更是熟記於心。有時在靜修中也是神遊物外,渾然無我。
  
  有一日靜修,似知非知之中,忽然腦際如雷轟鳴,一股粗壯氣流,自丹田奔湧而出,在體內自行運行了九周天後,瞬時緩慢了下來,及至越行越慢。
  
  那真氣似漿似汁,艱難流動。初始甚為惶恐,疑是走火入魔。隨即靜坐內視,過了半刻,體內忽金光湧現,那丹田氣海好似巨陽塤滅吸透真氣,又聚真氣為液狀,緩緩而行。那時已然融入天地,無喜無悲,清靜無為,神遊物外。
  
  只覺萬物精氣疾湧而入,流經古墓。推動七座石室以北鬥七星之狀而列,甚含天地妙奧。鬥轉星移,萬精交融,滌駁去雜,皆化混沌。
  
  正在細細品味石室交替變化之際,忽覺七股天地元氣自百會、湧泉、勞宮而入,行遍百脈,在易經、洗髓之後又返還自然。但覺周身太和,元融快暢,妙不可言。
  
  收功之後,情知境界又上一層,直覺氣達金液,暢然無礙。此時蕭楓心境已至不以物喜,不以物悲。
  
  如此情形,在每月的月圓之時接連出現。蕭楓推斷,這古墓必是有大神力之人所築,不然決不會那般造化奧妙。重陽祖師也定是無意中識見,緣惠自身。
  
  最奇的是墓中人如若功力未夠,或是靜修時辰不長,那“七星奧相”也決不會出現。可笑師門諸人只知墓中典籍如山,靈氣豐厚,那等益處定然無人撞見,若非習得《北鬥七星訣》,就算遇見也必然不知其所以。又想,恩師必亦不曉,否則怎不相告?
  
  在墓中這段歲月,蕭楓已知象他這般修真悟道,共有一十二層境界:淬體、煆骨、易經、通脈、洗髓、氣聚、金丹、化嬰、煉神、合虛、度劫、飛升。其中淬體、煆骨、易經、通脈為修武境界;洗髓、氣聚、金丹、化嬰為修真境界;煉神、合虛、度劫、飛升為修仙境界。
  
  而他因是先天道體,八脈俱通,比他人少走了修武境界的彎路。但也正因如此,使他缺乏了心性的冶煉。再加上在終南山練《金關鎖玉訣》時不知天高地厚,硬是跳過了洗髓境界強行達至氣聚境界,使得自己根基更是不穩。
  
  幸好那時長春真人果斷,令他到這活死人墓靜修,方能迭遇奇緣,才免了那日後的危機。而他也正是這番的奇遇,真正達到了氣聚的境界,日後只須勤加習練,成丹境界那是指日可待。而後面的幾個層次恐是只能苦熬歲月,靜待機緣了。
  
  不過修真悟道本無憑,皆在自然而然,不必強求,道自歸身。這番道理蕭楓卻也懂得。
  
  這一日,蕭楓正在潛心修煉。
  
  忽聽的墓外傳來一個親切的聲音:“楓兒,三年之期已至,你可功德圓滿否?”蕭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知道是恩師長春真人丘處機,已然前來喚他。連忙收功站起,飛速跑去與恩師相見。
  
  蕭楓這三年以來,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恩師的慈顏溫容,如今就能見著怎不叫他歡喜。
  
  此刻,長春真人站在古墓不遠處的一塊奇形大石之上,迎風而立,衣袂飄飄,宛如神仙中人,正滿面微笑的望著從墓內出來的蕭楓。
  
  這時的蕭楓道袍襤褸,狼狽不堪,面容到是豐柔玉瑩,不見削瘦。奔跑間雙目晶光隱射,額頂百會處更是泛現紫金之氣。
  
  真人先是仔細端詳,繼而呵呵大笑道:“不錯……不錯,果真沒負為師所望。現在離那“金丹”境界已是咫尺之距……而且煉精還氣,煉氣還神,神虛合一……哈哈……比為師所料的更是多。楓兒,你不愧是千年難遇的修真奇才。”
  
  蕭楓聽了,倒是沒甚歡喜,相反極是尷尬,謙虛地道:“全賴師傅栽培……不然那有弟子今日之好”。接著又用孺慕的目光望著丘處機,悲聲道:“弟子三年未見師傅……師傅可好?”
  
  丘處機見到愛徒真情流露,也是微有所感,心底很是高興。當下暗忖:算是沒白收了你這小子,還記著問……為師好……呵呵……“好……”真人大喝了一聲回答道:“你看為師不還是硬朗的很”。說完還直了直身子給蕭楓瞧瞧。
  
  須知真人平日裏在門中氣勢威嚴,不苟言笑。傳道度人時更是仙姿神形,情色穩若。派中諸弟子那裏有緣見到真人的俏皮樣子。只是不知為何,真人在蕭楓面前總覺的輕松愉悅,言行也是無忌。
  
  而蕭楓更是如此,每當見著真人雖說有時會調皮一些,但是在他心中早已視真人為天底下最為親近之人,亦師亦父。
  
  二人片刻敘話後,逕自回山,只是路徑與當初來時稍有不同。
  
  在回山路上,蕭楓稟報了自己在古墓中三年苦修的點點滴滴。真人聽完,大吃一驚急問道:“真有此事……”?語氣中既有困惑又含驚喜。
  
  “千真萬確,弟子不敢欺瞞”。蕭楓回答的斬釘截鐵。
  
  真人先是聽了哈哈大笑,接著忽而站在蜿蜒的山路上,遠眺山下,久久不語。蕭楓見了甚是不解,只是注意到真人的視線正注視著古墓的方向。
  
  真人忽道:“這等天大的福緣竟也讓你遇見,也算是否極泰來。只是此事切記不可外泄,今日說過就此算了。”過了須臾,真人又歎道:“此事若是讓外人得知,恐將掀起一場修真界的腥風血雨,而我全真一脈也將永無寧日。是禍,是福天知曉了……唉……”。
  
  蕭楓見真人唉聲不斷,擔心問道:“師傅,可是弟子做錯了什麼?如是這般,師傅盡管責罵,弟子認罰便是。”
  
  “非也,非也!”真人笑了笑道:“你可知,你在那“七星奧相”裏靜修三年,卻是抵的上旁人數十年的苦修之功。世人修真只知歲月漫漫,若是知道有此捷徑,怎不來搶。是以此事切記不可外泄。”真人再次囑咐,蕭楓聽了點了點頭。接著從懷裏掏出那兩部仙訣密典遞到真人面前,說道:“師傅,這兩部仙訣密典弟子已然熟記於心。不如讓師傅處置怎樣?”
  
  真人只是接過一部仙訣,微笑道:“這部《北鬥七星訣》乃是重陽祖師的手跡,自由為師保管。但那部《太陰悟真篇》卻是黃裳前輩的修煉心得,還是給你保管較好。”蕭楓無奈,只得重又把《太陰悟真篇》放入懷中。
  
  真人忽然極為嚴肅地說道:“我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讓你去辦一件大事,只是不知你是否願意”?
  
  蕭楓回道:“什麼大事,要師傅親自來說?只要弟子能夠辦到,必定竭盡所能,全力已赴。”蕭楓的這一番言語,在真人聽來極為欣慰無比。
  
  原來前些時日,終南山上忽然有蒙古使者造訪。並傳來蒙古新任大汗窩闊台的諭旨說道,蒙古大軍予要征伐金國。只是金室立祚百有余年,基礎深厚,國內武道高手甚多,在以往兩軍對壘之時,每多刺殺蒙古領軍將佐,以使兵無將領,帥無將用,貽患戰機,屢遭敗績。是以此次,大汗征召蒙古所轄境內各門各派武林名宿,綠林好漢前往助陣。
  
  再加上蒙古開國太祖成吉思汗陛下生前極為推崇長春真人丘處機,並尊稱為“仙師”,他的皇子們自也知曉。因此在這兩國傾國之戰時,四皇子拖雷首先想到的就是請出真人助陣,以為奧援。
  
  此事傳來,在重陽宮內引起一陣軒然大波。要知這終南山重陽宮是修真界的第一大門派,而修真界又向來有一個不定而約的俗規,那便是修真之人切不可介入俗世恩怨。何況現在是要他們參與這朝代更迭,兩國交兵,自當是萬萬不允。
  
  可若是托故不去,實是有負太祖陛下之前的恩遇,又怕當今大汗羞惱之下,遷怒於遍布天下的傳教弟子。七位真人在焦頭爛額之下,記起了蕭楓。
  
  究其原由,是蕭楓入門之日較短,在山上半年又是養傷之日較多,拜師之後沒多久就到那“活死人墓”裏靜修。別說外人不識,就是山上弟子也是認之不多。
  
  最為主要的是蕭楓修真境界之高幾欲並肩與七位真人,而本門的武學招式卻是一點也不會,倒也不忌會被人看出。只是需他改頭換面,身著俗裝,除了可讓那蒙古人知曉以外,別人若是疑起,定要矢口否認。
  
  說到這,長春真人目露歉疚,望著蕭楓道:“委屈你了楓兒!”
  
  那知蕭楓卻是哈哈大笑,極是興奮道:“殺金人啊,怎可少了我?師傅放心,弟子定然完成任務。呵呵……為大宋子民討個公道。”他雖自小流浪金人統治區,可是對與自己原本的民族卻是緊記於心,片刻都未忘懷。況且在長安城內生活的那段時日,對於金兵的殘暴和囂張委實也心下懷恨,眼下既有這等機會,焉能不願。
  
  真人聽了蕭楓的話後頓時放下心中大石,轉憂為喜。起初真人尚怕蕭楓有甚想法,眼下如此豈不皆大歡喜。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二章 古墓奇緣(3)

這時,二人邊說邊行,不覺中已是到了一處山坡。山坡旁怪石嶙峋,雜草橫生,山風微一輕送,便是呼嘯掠過,可見其勢已然極高。而在山坡旁的一處陡崖上竟有一件茅屋,茅屋兩房橫排,牆壁俱是用大石堆砌,屋頂倒是茅草鋪蓋,在此陡峭山坡上突兀的出現這麼一件茅屋,著實令蕭楓訝異。
  
  真人指著這件茅屋說道:“楓兒,你還不能隨我回山。只能在這山間茅屋將就一宿,以防山上識人太多。”說到這,真人神色間盡現緬懷之容,又道:“這件茅屋是昔日重陽祖師初來終南時所蓋,在此寄情山水,神遊天地。待祖師羽化飛升後,為師不忍就此破落,是以修葺了一下,平時也常派小童過來打掃,倒也幹淨。想來也不致難為了你。明日一早為師前來送你,順便准備好你的行囊”。
  
  “是,弟子謹遵師傅吩咐”蕭楓恭謹的答道。
  
  蕭楓自下山後,聞聽此行的目的地居然是長安城,不禁喜出望外。
  
  這一路行來,他直是往東而行。一路上空暇閱經,閑時悟拳學劍,好生快樂。
  
  這段時日經過對《太陰悟真篇》的細致翻閱,讓蕭楓明白了那黃裳是何等的才比天高,學究天人。原來那《太陰悟真篇》雖說開篇明敘便是修真悟道的歌訣法門,但是細閱之後並不盡然,字裏行間隱露出先秦百家,禪宗聖儒的深奧義理。
  
  其面之廣涉及到奇門遁甲,冶器煉丹,鬼穀縱橫,兵學武道……等。他自是不懼所學太雜,每日裏苦研細讀,所得到也頗多。拳法雖未大成,但亦被他悟得一路劍罡。因那路劍罡是從《太陰悟真篇》中所悟,是以他便命名為‘太陰劍罡’。
  
  這‘太陰劍罡’用來不必使劍,只須周身發勁凝聚成,劍形神罡便能傷敵,至大圓滿時更能氣凝萬劍。只是蕭楓初悟不久,勁氣發出不過針形,數量也不過二三,可他也很是滿足。他知道習武與那修真一般,只須無為而為,不必強求。
  
  如此北往,一路無事,這日終於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長安城。只見那長安城已非他兒時記憶一般雄峙巍然,氣勢恢弘。此時的長安,城殘牆破暫且不說,就是城池的吊橋業已無用,那護城河早被填平,城壕盡毀。些許百姓竟從那城牆裂縫中進出,以抄就近,說不盡的淒涼。
  
  蕭楓見了不禁心下感慨,有誰會知眼前這座殘城,便是昔日那商業繁盛,百萬人攘,雄踞關中,號稱為‘秦中自古帝王州’,鐫刻了無數漢唐輝煌的大長安城。
  
  此時的他首先想做的便是先去看望一下兒時對他關愛有加的馬大嫂。馬大嫂其實是一寡婦,一人帶著一個女兒辛苦度日,聽人說,她丈夫是女真人,隨著金兵南征時,死於戰場。想起三數年前,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愛惜,蕭楓便覺孺慕陡生,恨不能身插雙翼一下便到她的面前。
  
  心急火燎下,隨著行人一路進城,憑著以往的熟悉,很快就來到了馬大嫂的家。
  
  蕭楓叩了幾下屋門,過了些許,聽見屋中有人道:“誰啊……是誰啊”?那聲音聽來便知屋中人極為驚懼。蕭楓卻是聽出屋中人正是馬大嫂的女兒小茹。
  
  “是我,蕭楓!”蕭楓高興地答道。
  
  屋中人抖抖嗦嗦的走到門背再次問道:“誰……是誰?”聲音裏透著疑惑,驚訝又帶點欣喜。
  
  “我……是我啊!蕭大哥,蕭楓啊!是小茹麼?我是來探望你和馬大嫂的。”蕭楓聽她的話裏似有不信,無奈下只得再次應答。
  
  “吱呀”一聲,隨著屋門的開啟,在蕭楓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骨肉勻亭,身材修長的小姑娘。
  
  只見她身著一件粗布衣裙,袖子很寬,下擺到足,打著補丁,肩上卻披著小圍巾。在鬢角有用絲線織成的飾花,垂在兩旁,秀發上挽,以一支木簪固定。嘴角處的美人痣與那白皙的肌膚,紅白輝映,更是襯出她的嬌小可愛。
  
  小姑娘見到蕭楓先是俏臉一紅,低垂臻首;再是極巧妙又含蓄的打量了一下他;最後驚喜道:“蕭大哥,真的是你,你好麼……這三年你上那去了?我和娘好想你,每天都在擔心你。”
  
  小茹見到兒時的玩伴早就拋除恐懼,恢複了她這一年齡該有的活潑。那話語便像‘筒子倒豆’一般沙沙而出。蕭楓也是紅暈滿面,壓根兒就不及回應她,只得一邊進屋,一邊“晤……恩……晤……恩。”
  
  好不容易待她問完,即忙問道:“咦,小茹,你娘呢,怎麼不在,此時該在家啊?”馬大嫂平時就替富人作些縫補,白日接活,傍晚回家。此時天已很晚,是以蕭楓感覺甚奇。尤其三數年未見,小茹已是長成一大姑娘,對於蕭楓來說,委實不慣已極。
  
  小茹聽了卻是眼眶一紅,珠淚直滴哭泣道:“娘……娘她……”
  
  “怎樣……到底怎樣……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呀……”蕭楓見了小茹的悲態不禁心中著緊,急問道。
  
  誰知小茹一直哭個不停,蕭楓無奈只得待她息至之後方才詢問。
  
  原來那日蒙古大軍在城外與金兵對峙,攻勢極猛,勢若狂潮。金兵死傷太多,只得抓城內百姓助陣,馬大嫂被喚去做夥工,怎知卻被流矢射中撒手歸去,留下小茹一人孤苦伶仃至今。
  
  蕭楓聽完,不由長歎,哀聲說道:“小茹,此次我到這長安,乃是奉了師命投軍於‘大元監國睿親王拖雷’帳下效命。你即無依,不如與我同去,也好有個照應,可好?”
  
  小茹聽完自是忙不迭的點頭不已,在她心中母親既已不在,那蕭大哥便是他最為親近之人。自小她就很崇拜蕭大哥,那時的他就好有本事,只要有人欺負她,他便千方百計的還報於人,而目的就為了使她喜笑顏開。可他四年前一別之後,便音訊全無,不知她心中何等悲哀,每當與母親談起,便心下黯然。
  
  二人唏噓良久,蕭楓便在馬大嫂家將歇一晚,待明日再奔赴蒙古大營。可每當望見往日熟悉之物,便不由憶起馬大嫂對自己的關愛,那種慈母般的笑容,時下竟已永遠失去,念及此,蕭楓便暗自哽咽。若非怕勾起小茹的傷心,只怕當真會大大的嚎啕一番。
  
  好不容易待到月落日複升,清晨的微曦剛剛露臉,二人即已收拾停當,直奔城中蒙古軍大營。
  
  那拖雷大營紮在城中心位置,旌旗飛舞,煞氣陣陣,望去聲勢頗大。蕭楓見了卻是明白這大營陣勢暗含長蛇盤曲伺敵之意,進可首尾呼應,退可聚力一擊。心下不禁暗忖:這大營倒與我前些時日在《太陰悟真篇》上所看的某些陣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是若與之相比則還稍有不如,不過也有些可鑒之處,想來這睿親王拖雷也有些真本事。
  
  營外守衛士兵見他二人在營外默立良久,呆然不語,頓時心生警戒。其中一人大聲喝道:“喂,說你們呢,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蕭楓肅容道:“我等二人乃是奉師命下山,投奔拖雷王爺麾下效力,敬請大哥能否通報一下”。說完取出丘處機真人交於他的舉薦書。那蒙古士兵也不留難,逕自往入通報,因為這段時日常有一些奇裝異服之人前來投奔。
  
  過了半晌,一隊蒙古士兵朝這奔來,瞬時如潮水一般向兩旁分開站定,各個神情肅穆,軍容嚴整。小茹見了花容失色,直往蕭楓背後躲藏,蕭楓也甚感疑惑。
  
  這時二人聽得有人“哈哈”大笑而來,片刻就有一群人從營中走出。只見當先一人,身材不高,但相當壯實,胸闊背厚,年紀在五十許間,臉骨方形,帶著難掩的沙場風塵之色,雖神態疲倦,但一對深邃的眼神仍是顧盼生光,不怒而威。身上著了一件蟠龍袍,龍形翻騰,氣勢攝人,邊角更是綴滿日、月、星辰、等圖案,華麗非常。
  
  那人行到近前,笑問道:“你可是蕭楓,蕭先生?”
  
  “正是!”蕭楓正色道。
  
  “好……好啊,本王盼貴派前來助陣,當真是望穿秋水,幸好天可憐見。今日見到先生,本王心願足矣。”說完呵呵大笑,之後又道:“只是令師說道不可宣揚其事,不然本王必定大張旗鼓,現時惟恐委屈了先生。”
  
  蕭楓聽了甚感困惑,只在心下疑道:難道此人就是蒙古監國王爺拖雷,不過看風度氣勢大有可能。只是我這等小人物,怎勞他親自出迎,實在太抬舉了。

[ 本帖最後由 Tiger_1688 於 2006-12-7 19:1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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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1)

他此時頗有受寵若驚之感,忙說道:“無妨,無妨,小子不過初來乍到,未有寸功,怎敢嫌慢。”
  
  “什麼玩意,竟要勞動我等一起出來迎接?”人叢中一個絕美不可方物的少女的極是輕蔑的說道。
  
  她邊上一個俊朗青年忙即拽了拽她的絲袖,示意她不要多話。
  
  此時又有一個美豔騷蕩的少婦用媚眼輕拋了那青年一下,嫵笑道:“就是,起初以為是那個大人物,誰料卻是這等乳臭未幹的小子。當初憑賢兄妹的家世,亦不曾受到王爺的如此厚待”。字裏話間充滿了挑撥。那絕美少女橫了她一眼,似是怪她多話,瞧來二人以前必有所不愉。
  
  蕭楓自是全都耳聞,別人暫且不說,可他在‘活死人墓’裏經那‘七星奧相’的伐筋洗髓,再加前些時日參悟出的‘太陰劍罡’。須知那‘太陰劍罡’本是載錄於修真前輩黃裳在‘悟道飛升’前唯一編撰的《太陰悟真篇》內的高深法訣,是以不需立意發勁,周身自動,自然而然。因而只要在他功勁範圍內,一切大自然的起始終滅,萬物靜動,俱都一一入心。
  
  何況是這些閑言碎語。不過蕭楓是初來乍到,倒也不能隨便翻臉,只是心下暗惱。不過在他聽得美豔少婦的聲音後,直覺耳熟,小思片刻恍然大悟。
  
  這美豔少婦原是當年在山林裏與完顏守堅風流快活的毒辣魔女楊妙真。蕭楓心想:既如此,我需裝作不識,萬一被她曉得,只恐她暗下辣手。
  
  此時拖雷又是“呵呵”大笑道:“蕭先生,我背後這些英雄好漢俱是與你一般來為本王助陣的武林名宿,噢……當然還有這兩個不讓須眉的巾幗。”說完極為得意的看著那絕美少女及楊妙真‘呵呵’笑著。
  
  “那呀,是王爺過獎了。”楊妙真媚笑道,接著用那極具風情的眸光瞥了拖雷一下。
  
  拖雷渾然不覺,直笑道:“蕭先生,先回營,我等入帳敘話。”又轉頭道:“諸位好漢,今日我等為慶先生來營,俱都開懷暢飲,可好”。說完拉著蕭楓的手,逕直往營內而去。
  
  諸人聽了要開懷暢飲,當下轟然應諾。可不是為了要慶蕭楓而來,只為了能放懷暢飲而已,是以個個喜色顏動。
  
  一路蕭楓細觀拖雷,見他語出摯誠,為人豪爽,大有草原男兒風範,不禁甚是投緣。暗忖:不怪有這許英雄豪傑爭相來投,看此人手腕極為高明,就連自己這初來之人都大生赴湯蹈火之心。厲害,厲害……
  
  此時蕭楓還注意到二人,其一是一年老番僧,看似已至古稀,長的肥頭大耳,神色淡然而無欲,微閉雙眼,到是頗俱佛祖面相,可雙眼睜眨間精光四射,心知定是難惹之人。其二卻是一小道士,約莫十五六歲,身材瘦弱,面目還算清秀,只是身上那件道袍卻是不敢恭維,實是極髒,但雙眼黑溜靈活,透著一股機靈。蕭楓自下山以來,尚未遇見過道士,這時一見不由憶起山中歲月,甚感親近。
  
  到的中軍大帳,只見此帳極為巨大,足有數十丈方圓,周圍站滿了殺氣騰騰的護帳勇士,有執盾牌舉刀斧,有執長矛挂勁弩,似是隨時沖鋒陷陣一般。個個神情肅穆,彪悍威猛,蕭楓望了,頓感起敬,尋思道:有了這等威武雄壯之師,何愁不天下一統,或許也應了那《太陰悟真篇》裏所說的‘堂堂正正,無往不摧’這句歌訣。
  
  隨著拖雷進的帳內,首先入眼的便是中央那大大的桌案,案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後頭懸挂著一幅巨大的軍用地圖。地上鋪著甚是樸素的毯子,兩排臥式酒案沿著中央大桌排序而下。除去這許必然之物,便再亦不見其余奢侈用品。瞧著這軍帳尤不象是大蒙古帝國堂堂監國王爺所居,裏面一應擺設,煞是簡陋。
  
  踏進帳內,拖雷大聲道:“諸位,入席……入席。”又喝道:“左右……上酒。”隨即拉著蕭楓把他置於左首首席。行止間顯得甚是豪爽,那等不拘小節的性格更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蕭楓也不推脫,當即安然坐定,轉眼四顧,瞧著那年老番僧自居於右首,也是赫然入座,而小道士則默默坐於帳角。再瞧那楊妙真與那對兄妹固然是毗鄰而坐,可那絕色少女把香首一別,極是不屑。蕭楓見及不禁失笑。
  
  片刻之後,便有侍衛取過烈酒乾脯,瓜果鮮蔬,布列於席,這時諸人俱已安坐。
  
  拖雷舉起酒杯,朗聲道:“諸位,本王何德何能,得諸位絕世高人,英雄豪傑爭相來助。在此謹以手中之杯酒,敬諸位一杯”。說完仰頸而幹,繼而又道:“今日裏諸位開懷暢飲,定要不醉不歸才好。”眾人聽了轟然叫好,隨即暢飲不休,氣份極為熱烈。
  
  一時間,杯觥交錯,大朵快頤。
  
  片刻,諸人飲後,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只是多數人目光瞄向蕭楓。心下各自揣測:不知這少年何方神聖,竟引的王爺大加禮遇。看歲數不大,武學修為定然一般,與我等相比自也大大不如。又聽王爺稱呼他為先生,如此想來必是兵學大家,來替王爺出謀劃策的。
  
  正在此時,那楊妙真忽而向著拖雷舉杯嬌笑道:“王爺,今日蕭先生到來,妾身看王爺甚為高興。大有‘漢高得韓信,貞觀遇魏征’之味,想來蕭先生必有甚麼非同凡響之處”。說完望了望眾人又道:“我等亦俱為好奇,甚想瞧瞧先生的高明手段。”
  
  群豪此時望著拖雷和蕭楓二人,靜待反應。
  
  拖雷對著眾人呵呵笑道:“先生的手段,本王自是曉得。只是要先生在此稍露高明,本王又懼這軍帳狹小,恐是先生施展不開,不如改往日後。”拖雷自是明白全真派的厲害,這蕭楓既是‘仙師’丘處機派來又是‘仙師’丘處機的高徒,必是不凡。如若叫他象小醜般露點手段,想那修真之人何等傲氣,只恐他拂袖而去,故而即忙在旁出言解困。
  
  蕭楓聽了楊妙真的話後,不由心生惱怒,暗想:你這賤人好不識相,我不來惹你,你卻來煩我。要是當初剛下山時,或許還忌你三分,現在就憑那‘太陰劍罡’就能揍的你不認識你姥姥家。
  
  想到這便臉含微笑道:“無妨,要我出手倒也可以,只是缺了對手,惟恐諸位不能盡興。”說完朝著楊妙真淡笑道:“既是姑娘提議,不如就請姑娘幫了這個忙吧。”
  
  楊妙真聽到這,不由“咯咯咯”的笑了出來,花枝亂顫,眉眼兒裏風情萬種,無限騷蕩,緊身的勁衣束著裂衣欲出的豐滿,神情撩人的道:“先生要我幫忙,我當然是求之不得,也好……也好親身領教先生的厲害之處。”
  
  話中在“厲害之處”那四個字裏殊是加重了語氣,說完還用眼神瞄了瞄蕭楓的下體,之後又發出一陣動人心魄的蕩笑。旁觀眾人自是心領神會,有些更是淫笑不已,大為叫好。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2)

“哼──”一聲冷哼傳進眾人的耳際。
  
  眾人循聲望去原是那絕美少女,聽的如此淫話穢語,不由冷哼出聲,在那猛翻白眼。而她身邊的哪個俊朗青年卻是癡癡的望著楊妙真,似被她極具風情的舉動所引。
  
  “哦,唐三小姐,可是對姐姐我有甚不滿。為何如此盯視於我?”楊妙真踱到少女面前,詫異的問道。
  
  “哼──”唐三小姐又是冷哼一聲,俏眼微翻下,轉了香首並不理會她,神色間尤是輕蔑。這下楊妙真倒是頗感尷尬,暗忖道:今日不知為何,明知小丫頭對自己極為不善,還去自尋煩惱,當真失策。
  
  不想此時竟是蕭楓解了她的圍,追問道:“姑娘,是否准備妥當?”
  
  楊妙真聽到,如奉綸音,感激地看了一下蕭楓,正色道:“敬請先生賜教”。
  
  二人走到大帳中央,面對而立。
  
  此時蕭楓心想:即要教訓那淫婦,最好便是一招搞定,要讓那淫婦知曉我的厲害,省去日後糾纏不清。也可震攝眾人,以免人人皆來,到時麻煩得緊。想至此,體內金液暗運,腳踩七星,‘太陰劍罡’渾然而起。
  
  楊妙真望著蕭楓,只覺他淵停嶽峙,氣勢非凡。只是那隨意的一站,卻是氣勁狂湧,如浪似潮,一波一波。知是不對,倘若再不出手,恐將受制於人。但見她白皙的素手輕輕伸出,結出碩大的蘭花手形,舉向胸前,似夢似幻,飄忽不定,似輕實重的向蕭楓胸前按去。
  
  這一按大有來曆,乃是楊妙真的絕技,名喚“蘭花拂穴手”,其形雖是美侖美煥,可實質裏卻是中者不死必殘,實為武林一毒。
  
  楊妙真招式遞進下,初覺頗是輕松,剛進二尺有余,但覺前方罡氣凝重,似縮似彈。她也是機靈之人,微感不妙下,忙即身形展動,繞璿而走,輕靈若清風無跡。心想:你仗著護體真氣渾厚不懼我‘蘭花拂穴’,我且繞你而行,瞧你破綻,伺機而動。
  
  剎那間,人影閃動,香風陣陣,誘人入勝。
  
  蕭楓卻是微閉雙眼,渾然不動,只用心神察敵,氣隨意動。
  
  眾人見到蕭楓瞬時周身金光籠罩,雙足緩緩浮起,狀若天神。而此時的楊妙真所行所為在蕭楓眼裏已是緩如蝸牛而行,隨時可用‘太陰劍罡’一舉斃她性命。諸人見此異象,不由心生凜然,性志不堅者已是大有膜拜之意。那絕美少女的雙眸更是異采漣漣,望之,定然也是心有所想,與她兄長一般相遇。那番僧原先微閉的雙眼此時也已然精光四射,深恐漏了甚麼一般。
  
  只聽的蕭楓輕喝一聲:“姑娘小心了。”說完三縷針形劍罡,分上中下三路破風激射而去。楊妙真一驚,全身運力,想要趨避,可劍罡來勢即急,且又猛烈,罡氣所至之處,直如空氣凝固,鋪天蓋地而來,只得緊閉俏眸,珠淚暗垂,靜待噩運。
  
  諸人在旁見了百思不得其解,只見蕭先生手足未動,不知為何竟有劍罡激射。他們怎知這‘太陰劍罡’的玄奧之處便在這裏,其它各門的劍罡俱是用劍來使,獨有黃裳另劈蹊徑,創天下之未有,凝氣聚劍,且能氣凝萬劍。只是黃裳創出之後,即‘悟道飛升’,使得這門曠古絕學未現人世,今日倒有那蕭楓使得揚名於世。
  
  “先生,請留手!”拖雷急聲喝道。蕭楓聞聽,只得暫且放手,惟見那三縷針形劍罡,厲嘯而過,繞環一圈後,即無影無蹤,來的急,去的快。
  
  此時拖雷見楊妙真已是無恙,不由微笑道:“先生神功,本王敬服,日後有先生助陣,本王無憂矣。”
  
  蕭楓含笑道:“王爺,過獎了,只是雕蟲小技,不足挂辭。”
  
  這時楊妙真見自己無事,頓時又複常態,媚笑道:“先生神技,妙真佩服,在此謝過先生留手之恩。”說完一步一搖,極具風情的回到席位,到的座上尚還未忘,向那蕭楓撩人的一瞥。
  
  蕭楓不由悚然,即忙想回坐席。
  
  小茹在旁見了蕭楓這等威風,也是興奮莫名,心想道:這蕭大哥三年多來不知去了那裏,竟學得這一身本事,瞧這蒙古大王爺俱要向蕭大哥客氣無比,真是與有榮焉。
  
  原本一直微閉雙眼的番僧此刻霍而站起,喝了聲佛號,朝著蕭楓道:“蕭施主,請留步,適才老衲瞧著施主神藝,頗感技癢,甚想與施主切磋、切磋。”
  
  蕭楓一聽,心道:怕麻煩,麻煩來,躲都躲不掉。罷了,既是這老和尚找茬,我也不懼。轉身微笑道:“大師即想切磋,小子那敢不從……請”。
  
  拖雷見及,忙勸解道:“且慢,二位……均是高人,又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倘若傷了和氣,其不大煞風景。不如大家喝一杯,待到日後殺那女真之時,再是一比高下,如何?”
  
  “非也,非也……王爺,今日諸位群豪歡聚一堂,如若有蕭先生與咯巴大師切磋一下,讓我等諸人能見識到絕代高人的出手風範,豈不快慰,順便也好增長一些武學心得,日後縱是對付那女真人恐也大有益處”此時楊妙真又是嫣然笑道,繼而轉頭又對諸人撒嬌道:“大夥說……是嗎?”
  
  眾人互相望望,實是不知怎生回答,應是之人不過三三倆倆。
  
  蕭楓聽完,哪個恨啊,恨不得傾三江之水而洗之。不由暗忖:好你個楊妙真,適才我留手放你,怎料你此時竟是恩將仇報,簡直就是惟恐不亂,真乃蛇蠍女子。日後切記不要落在我手中,不然……哼……哼。
  
  拖雷聞之,大皺濃眉,瞧了瞧楊妙真,見她神色自若,不由一陣心煩。
  
  咯巴大師見拖雷沈思不語,知他不虞,沈聲道:“王爺莫急,老衲與蕭施主不過切磋而已,斷然不會傷了和氣,敬請王爺放心便是。”
  
  拖雷瞧著事已至此,迫於無奈也只得應允。只是心下尋思:那楊妙真不曉為何,屢次針對蕭先生,此事背後恐有玄機,事後須得暗查一下,方可安心。
  
  這時咯巴大師又道:“蕭施主,你我二人不如出外比試,如何?”
  
  蕭楓拱拳答道:“甚好,理應如此……請!”說完右手前迎,往帳外而出。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3)

到的帳外,二人分定而立。
  
  帳內諸人全都隨出,尤其唐三小姐與那小茹兩人最是緊張。帳外護衛勇士早已聽的分明,須知這蒙古人最喜好勇鬥狠,聽的有人比試,那還不個個激瞪雙眼,心情激動,只是隊形卻不曾稍亂,從中瞧出這拖雷帳下軍紀何等森嚴。
  
  二人默立許久,俱是各自望著對方,互伺良機。
  
  要知這高手拼鬥,最是注重瞧破對手的破綻,一般達到他們這等境界的高手,手中招式俱是千錘百煉而來,日也思,夜也想,想從招式中直接破敵,甚是難辦。惟有先從氣勢上壓倒,方能取勝,這就是兵書上所謂的:‘一鼓足氣而破之’。
  
  這點道理,長春真人雖未對蕭楓提過,但他在《太陰悟真篇》裏實亦悟得,只見他罡氣內斂,心神外放,恍如亙古的巨靈佇立,神威凜然。
  
  此時二人三丈方圓處,勁氣四溢,沙礫狂舞。但在三丈之外,固然清風和煦,雲淡風清,縱是旁觀眾人的衣袂也不曾被那勁流拂起絲毫。可知這二人的氣勁外放,均是拿捏的恰倒好處。
  
  蕭楓是心下揣揣,不知這番僧到底怎生厲害,想他自下山以來,何曾遇過真正的高手比鬥,何況他招式全無,所依賴的不過是那渾身的金液丹元。
  
  思忖間,又見從營外奔入一粗壯彪悍少年,走至拖雷身前,彎身俯首,雙手抱拳道:“父王,兒臣操練完畢,聞得軍中有人比試,是以前來觀瞻”。拖雷瞥了瞥他,微笑道:“是忽必烈呀,好……且站一旁便是。”說完用手一擺,示意免禮。
  
  這時咯巴大師沈聲說道:“蕭施主,老衲要出手了……”話音剛落,忽從那寬大的僧袍裏急伸右手,‘呼’的一聲似是隨風而長,勢若厲電,落於蕭楓眼前之時已是磨盤大小,仿佛從天而降。
  
  這一手名喚‘毗盧遮那印’乃是密宗秘傳護法神功,共有四十九手印,各具妙用,在此不一一細述,現下這一印式喚作‘跋折羅印’,其威甚巨。經曰:若為降一切天魔者,當予跋折羅印也。
  
  蕭楓一個激靈,要知他原先就對這咯巴頗為忌憚,適才瞧那少年又是分心少許,時下這般,頓失先機。他修真悟道不過三數年,且是內視煉性較多,招式方面實是弱項。無奈之下,只得急運金液丹元,周身罡氣流轉,以劍罡激射硬抗那‘跋折羅印’。
  
  只聽得‘砰’的一聲,咯巴急退三步,方是穩住身形。蕭楓卻是未動,僅是微微搖晃。這一硬抗,蕭楓略勝確實借他天賦‘先天道體’,再加那‘七星奧相’易筋洗髓之功,甚是幸哉。
  
  接著又過了幾招,咯巴見自己內元不及蕭楓,又經此幾擊,已確知蕭楓短處,想他平生在招式上的浸淫何止數十年。因而即忙戰術一變,改以招式破敵。剎那間‘毗盧遮那印’全盤祭出,‘金剛杵印’、‘施無畏印’、‘精摩尼印’……一印套一印,印印相連,結成佛法無邊域,著實厲害。
  
  蕭楓是左支右擋,手腳漸亂,大有不堪之象。憑他那初階的‘太陰劍罡’此刻已然不敵。見此情形,除了小茹與那唐三小姐及拖雷,神色緊張以外。其余眾人無不幸災樂禍,俱是心道:適才倒是威風,現時遇到鐵板嘍。
  
  蕭楓心下暗忖:萬沒想到,這老禿驢竟而這等厲害,連‘太陰劍罡’也阻擋不了。思量時,又勉力擋了數招,轉念想到:不行……切不能輸,倘然輸了,豈不把師門威望盡墮於此。教我日後怎有臉面,回去拜見恩師。
  
  心念及此,那是奮力相抗,隨著“砰、砰”數下真元擊空,他又想:我的金液丹氣,遠比那老禿驢來得深厚,瞧他摸樣似也不敢與我硬拼。我只須防守的緊,諒他也攻不下來。想完之後,不由的身形略退,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思緒,投入這場比試。
  
  在萬般抵擋之際,只覺心無雜念,杳杳冥冥,真人送他下山時囑他的劍道妙奧,及當年所觀鷹蛇之鬥象,不覺在心中流淌而過。腦裏無由的映射出一段金光四射的歌訣法門“太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
  
  漸漸的周身不松而自松,不靜而自靜,行拳邁步間,猶如行雲流水,無需後天拙力,皆在自然而然。行到妙處,或“旋”、或“曲”、或“引”,進退顧盼,意氣周流。直覺萬物元氣皆在自身,招手即來,揮手即去。
  
  與此同時,咯巴但覺自己的一舉一動,越來越是窒滯,似是落在了巨大的泥澤裏一般。不動還好,動了反而愈是深陷,著實窘迫已極。他怎知此刻的蕭楓以墨家的“非攻,兼愛”為宗旨,以道家的太極陰陽學說為本源,一套曠古爍今的拳法自然而然就從他手中衍生而出。
  
  落在眾人眼裏,蕭楓的拳勢雖緩,但永不停頓,沒有一刻窒滯的時候,進退倏忽,人所難防,圓綿不斷,循天地之理,舉手投足間無不隱含洪荒玄機。倘若他原先只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現時的他便是那璀燦奪目的絕世玉璧。
  
  其實蕭楓原是想盡力抵抗,全力防守,怎知,竟是恰好契合了太極的奧義。“任它萬般千鈞力,我自巍然不動山,似若陰陽分合道,首尾互顧畫太極”。
  
  正是今日的穎悟玄機,使得蕭楓日後的為人處事也是甚合太極。
  
  這太極奧義博大精深,政治上,那是清靜無為的黃老之術,拳術上,便是以柔制剛的太極拳。以自然、柔軔、沈著、安舒為主旨,欲取先予。見敵者來勢洶洶,便積蓄力量,讓對手氣衰力竭,然後乘勢而取。
  
  因而咯巴攻的越緊,所受到的反彈力就愈是大。不可不謂這咯巴甚是衰黴,他那‘毗盧遮那印’實乃天底下一等一的武學,無奈遇見蕭楓這一怪胎,非但真元遠勝於他,更且在比鬥中還能自悟上乘拳訣,若是讓他知曉其間玄奧,由不得他不唉歎萬分。
  
  隨著心中的自然之訣愈益流轉不息,蕭楓是輕描淡寫,隨意揮灑,拳招更是一氣呵成,信手拈來,圓融自通。
  
  與之相反,咯巴此時是氣如牛喘,浮囂遲忽。明眼人一見便知誰勝誰負。
  
  蕭楓舞的性起,雙手分合間,竟是聚成好大一個太極真元球,這球乃是天地元氣所凝。本擬向咯巴擲出,驀地發覺咯巴已然不支,不由大為躊躇,心道:打是不打這老禿驢呢,適才倒是可狠,不過現今又好生可憐。罷了,罷了……方才能放那魔女,這時亦就饒他一遭。
  
  當下雙手外推,向側旁引,瞧中空曠處,猛地一發。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煙霧散盡,現出一個數十丈寬的深大土坑。眾人見了無不倒抽冷氣,目瞪口呆。咯巴頹然坐地,兀自驚魂未定,只是癡癡的問道:“蕭施主……這是什麼拳法?”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4)

蕭楓沈思片刻,傲然說道:“拳曰--太極。”
  
  “太極……太極,陰陽相合,莫可與擋……高明……高明啊!”咯巴先是喃喃自語,忽地朗聲說道,緊接著哈哈大笑。笑罷之後又是向蕭楓合手一佛禮說道:“老衲,行年七十有三,一直坐井觀天,以為天下無英,今日承蒙施主指點,不由大徹大悟,在此老衲敬謝。”
  
  蕭楓從下山以來,尚未遇過如此場面,隨即手足無措,臉色漲紅地道:“那裏,那裏,小子我也是僥幸而已,怎當大師這般稱贊。”蕭楓就是這樣,你狠他更狠,你好他也好。
  
  須知這咯巴大師可不是尋常的番僧,他乃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宗主,在吐蕃那就是神一樣的存在,被大蒙古帝國的大王爺術赤聘為汗國的護國大法師。此次蒙金大戰,被大汗窩闊台暫借,來為拖雷助陣,誰知平日心高氣傲的老番僧,今日會敗給了蕭楓。
  
  為此拖雷不禁暗暗咋舌,思忖道:這全真派果然實力雄厚,不可輕侮,似蕭楓那一擊,固然有一千勇士同上,那也是有去無回。改日定要向大汗建議,切記這全真派只可拉攏,不能得罪。
  
  過的片刻,拖雷見到有些冷場,便哈哈笑道:“蕭先生神功絕世,咯巴大師妙悟佛理。二位俱是可喜可賀。來,來……帳中請。”說完右手前引,便要進帳。
  
  便在這時只聽的營外有人大聲叫道:“報……”伴著喊聲,一個小校奔了進來,滿頭大汗,狼狽不已,瞧見拖雷當即跪身伏地,高聲道:“斥侯來報,金國三萬先鋒大軍距長安不足五十裏處紮營,兩日後就到,領軍將官是完顏尚。”
  
  拖雷聽完,一擺手令他起來,隨又“呵呵”笑道:“來得好,我可正等著他呢。”
  
  忽必烈即忙在旁恭身請戰道:“父王,給我一萬勇士,我取了完顏尚那廝的頭來見你。”
  
  拖雷聽罷,很是高興,大笑道:“忽必烈,你不愧是我大蒙古汗的子孫,好戰喜鬥,絕不畏懼,好……好得很!不過那完顏尚乃是‘錘聖’完顏呼邪的得意弟子,號稱金國八大錘中的‘水火奔雷錘’,此事還須計議一番,切不可輕敵。”
  
  繼而轉向眾人笑著道:“走,我等還有酒宴未完,焉能為了那等女真小賊誤了酒興。”話音方落,當下逕自入帳。
  
  蕭楓見及,不由暗自欽佩,心想:果然是大英雄,真豪傑,沈著冷靜,遇強敵而面不改色,想來此時他已然胸有成竹。
  
  是夜,蕭楓一人在帳中歇息,忽感煩悶,當下信步而出。這時帳外蒙古兵見他出來,個個對他行禮,狀極恭謹。蕭楓頗感困惑,不知他們為何對自己這樣多禮。他那知這蒙古人素來仰慕勇武之人,白天那一巨擊,已使得營中士兵均是視他為天神下凡。此刻見他出來,怎不畢恭畢敬。
  
  站在帳外,望著滿天星空,繁星點點,蕭楓想到:小時那常有的奇異夢境,現在怎的沒有了呢,莫不是……
  
  正在他窮思之際,忽聽的遠處傳來‘乒乒,砰砰’的聲音,似是有人在練習拳腳。不禁走了過去,一望,原是今日酒宴上的那個小道士,此時正在滿頭大汗的縱移騰挪,手舞足蹈。瞧那模樣,仿佛在學那‘太極拳’。只是意境不通,使得混亂不堪,蕭楓見了不由失笑出聲。
  
  小道士倒也機敏,聽的笑聲,立時轉頭回望,瞧到蕭楓,當下駭然。驀地又是臉色通紅,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知道不對,蕭先生……我……”
  
  蕭楓瞧他講話吞吞吐吐,半天都未說出個整話,心下暗笑,便說道:“小道長,你是那派的弟子啊?怎會來這蒙古大營?”蕭楓見到這小道士便想起志常師兄往日在山上對他的萬般恩情,是而語聲柔和,神色安祥。
  
  他白天就極想明了這小道士從哪來或是與全真派是否有甚淵源。只是狀況連出,以至無暇詢問,眼下有此良機,怎麼也要問個清楚。
  
  那曉得小道士聽了他的話後,神色更是驚恐,急聲道:“蕭先生,這可不管我師門的事,一人做事一人當。倘若要怪罪,就怪我一人便是。”這一番話,雖說他年齡較小,倒也使蕭楓肅然起敬,即忙與他解釋明白。
  
  小道士聽完,長出一氣,頓時釋然,興奮地道:“幸好,幸好。”過的片刻,小道士驚魂安定,才向蕭楓說起了他的來曆。
  
  原來這小道士名喚張三楓,乃是荊襄武當山真武觀的弟子。此次蒙古大汗征召天下異人的諭旨,竟然也到了武當山真武觀,可是觀中道士平素只知修心養性,無人習武,一個個手無縛雞之力,又怎能上陣殺敵。
  
  但如若不去,又怕這靈山名觀要遭罪,恰好得知觀中有一弟子習過些許武藝,且這名弟子平常不修邊幅,邋遢不堪,屢教不改,故而就派了他下山來充數。可這小道士雖說習過些許武藝,但也僅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已,如今喚他去與那窮凶極惡的女真高手過招,豈不是羊入虎口。
  
  因而這些日子,小道士每日裏練武,指望著能有些進步,也好保的自身平安。可武學之道,並非只需苦練就行,須得有上乘口訣為輔助,再加自身的先天稟賦,後天的努力,方能得成正果。小道士自己也明白這一道理,可是又有誰會平白無故的傳他高深武學。今日見到蕭楓的拳法,他頗覺與道家法義相近,因而晚上憑著尚留些記憶,在此練了起來。
  
  蕭楓聽完,不由黯然,心下思忖:這小道士的境況,與自己倒是頗為相近,也是可憐之人。自己尚好,還有恩師傳授劍道秘奧以及那《太陰劍罡》防身。可他就慘了……哎,既是同為道門弟子,我也對他甚有好感,罷了,就讓我來幫幫他吧。既然《太陰劍罡》需要強大真元,不能傳授,那就把自己領悟的‘太極大法’傳於他便是。
  
  心念及此,蕭楓意態閑逸的道:“三楓啊,不如我授你一套拳法,不知你願不願學?”
  
  張三楓聽聞,瞪圓了雙眼,猶是不信地道:“你傳我武功,真的?”
  
  蕭楓見他將信將疑,不由起了促狹心思,揶揄道:“當然是真的,倘若你……不願的話,那便算了!”
  
  張三楓大喜道:“我願意,我願意,當然願意!”接著又遲疑問道:“那我要拜你為師嗎?”
  
  蕭楓微笑道:“那倒不用,我倆只是交個朋友而已。”
  
  小道士聽聞頓時歡喜無限,大聲道:“蕭大哥真的,我沒聽錯?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一定會努力的。”
  
  “好,那你可得瞧好了。”
  
  蕭楓說完,身形展動,雙手以極緩的動作隨圓形而劃,時而以方作圓,時而以圓作方。落手時,含蓄纏綿,滔滔不斷,起手時,合若連環,若萬縷柔絲百折千回。令人不可捉摸,其揮灑之開朗,如駿駒越澗,勁吞氣吐間,無跡似行雲流水。
  
  小道士在旁看的心神俱醉,隨之舞動。
  
  蕭楓一邊舞拳一邊低吟拳法口決,但又怕旁人聽見,即以傳音之術送耳。
  
  一路拳法打完,蕭楓直覺心舒胸暢,大有引亢長嘯之意。但他亦知自己是在軍營裏,並非是在山嶺曠野處,只得強自抑住。
  
  他怎知道正由於今日的一時性起,傳授給張三楓一套自己所領悟的太極拳法,使得日後的武林中多了一位曠古絕今的武學大宗師,也造成了時至今日的‘太極拳起源之謎’。
  
  因為後人實是不知這張三楓竟然從宋末活到了明代,他們又怎知張三楓不僅學得了太極拳訣,而且還從蕭楓那裏得了部分的道家修真法訣,一直到了二百余歲方才悟道飛升。最後因為避諱蕭楓的楓字,以示尊敬,是而改名為張三豐。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5)

翌日一早,蕭楓聽得帳外人聲鼎沸,馬嘶啾啾,心覺有異,立忙出帳瞧個究竟。
  
  出帳一看,只見帳外劍戟如林、刀斧如山,個個蒙古兵的臉上俱是滿面喜色,似是獲了大勝仗一般。蕭楓就近拖住一人詳加細問,才知原來昨日宴後拖雷親率三萬蒙古輕騎,蹄上繞棉,輕裝出城,深夜襲敵。那金國先鋒完顏尚全無防備,因而被拖雷一舉擊潰,只身逃往平章政事白撒和平西大元帥哈達大軍處,而拖雷王爺眼下已在回城途中。
  
  蕭楓聽完,微微一笑,心下暗道:昨日瞧那拖雷胸有成竹,果然早有定計。這蒙古王爺確是深通兵法,心計暗藏,萬不可小覷。
  
  正在他尋思之際,忽而聽的背後有人喚他,即忙轉身。卻見小如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她此時已換了身蒙古衣裝,極為鮮豔,體態婀娜,綽約動人。
  
  蕭楓含笑問道:“小茹,這麼早啊,有什麼事嗎?”
  
  小如皺了皺瓊鼻,扮了個鬼臉嬌聲道:“討厭,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不,不……怎麼會呢,我只是有些好奇,小時的大懶貓怎麼就不愛睡了。”蕭楓故做慌張的逗她道。
  
  小如一聽俏臉微紅,小腳輕跺,嬌嗔道:“真討厭啊你,老說我。”
  
  “哈,哈……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蕭楓一邊說道一邊努力的避開小如的玉指輕掐。
  
  從其它帳裏出來,在旁站了許久的唐三小姐見了那是極感羨慕,她也不知是為了什麼,起初見到蕭楓尚有些厭惡,覺他有些窮擺譜,搶了她兄妹二人的風頭。
  
  後來見到他那威若天神的一幕,芳心內就刻上了哪個人兒。難道這便是少女的懷春,又或是一時的沖動,崇拜強者。昨晚,她思索了一夜,也一直在否認,誰料今早見到小如與蕭楓如此親密,竟不由的有些撚酸。
  
  “哈哈哈……蕭先生這麼早啊?”拖雷身著戎裝,大踏步而來。
  
  蕭楓一見即忙行禮道:“王爺,還是你早啊!……聽說王爺昨日神機妙算,已經擊潰金國先鋒大軍,當真可喜可賀啊!”聽到蕭楓說起了自己昨日的得意之事,拖雷也不禁萬分高興,又是”呵呵“笑了數聲。
  
  笑畢,拖雷忽又雙眉微蹙道:“先生,今日本王前來實有一件……一件要事,想與先生商談。”
  
  “王爺請說,只要在下能夠辦到,定然絕無推辭。”蕭楓肯定的語氣似是感染了拖雷,這時他說話已沒有起初那麼吞吐。當下亦爽氣地道:“昨晚小兒忽必烈,見了先生的神功,極是敬佩,今日定要本王前來央求先生能收他為徒。不知先生以為能否?”
  
  蕭楓聞言,大吃一驚,心道:怎會有這等事發生,想自己不過是在終南山修煉三數年而已,論武功,亦俱是自悟,叫我收徒,那傳徒弟什麼武功啊?《太陰悟真篇》?那是萬萬不行的,這麼個王子何來真元可談?‘太極拳’?看他昨日那好戰的模樣,定然亦是心手不合,到頭來恐也白學。
  
  拖雷在旁瞧了蕭楓半晌,見他面有難色,委實難決。便道:“先生如有難處,本王也不勉強,只是可憐我那王兒……唉……”
  
  聽他這麼說法,蕭楓頗覺尷尬,尋思:我自到了這蒙古大營後,拖雷王爺對自己甚是看重,倘若不允,雖說不懼他翻臉,但似是有些負疚。罷了,收就收吧,只要那王子不嫌我武學低微便是,念及此,便道:“王爺,只要小王子不嫌,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話音未落,突從邊上竄出一人,眾人一瞧原是那小王子忽必烈。
  
  只見他奔到蕭楓跟前,納頭便拜:“師傅在上,弟子忽必烈叩拜。”‘咚、咚、咚’隨即便叩了三個響頭,叩完之後,喜色洋溢,嘴角直咧,好似得了什麼天大的好處一般。
  
  蕭楓無奈,只得伸手扶起他道:“為師年歲與你一般,以後切不可如此多禮,平常自在些好。”
  
  拖雷在邊上一聽,心內吃驚:看這蕭先生神功驚人,只道他年歲定已不小,怎料竟與王兒相仿,這全真派果是高深莫測,不可小覷啊。幸好我定下這拉攏之計,而且王兒也甚是願意,只要與全真一脈搞好關系,日後王兒們有甚事,也有了一個奧援。
  
  不提他時下心中如何得意萬分。
  
  再說那金國先鋒官完顏尚只身逃亡,一路上擔驚受怕,惟恐身後有蒙古兵追上,一路狂奔。
  
  不一日,便回到了金國大軍內,路上他也想道:這平西大元帥哈達與叔叔素來不和,惟有平章政事白撒倒還有些交情,此次回營,首先就要找到白撒,以防那哈達拿我治罪。因而他一回大營,逕直就去見那白撒。金營外的守哨士兵,見他只身而回,心知大事不妙,早就入內通報大帥去了。
  
  白撒大帳內,完顏尚伏於地上,彙報著軍情:“如何如何敗了,敵軍漫山遍野了,自己又怎生以一當百,殺出重圍,殲敵千余,方才沖出血路。”一番話那是言情並茂,聲淚俱下,直把自己說的如同長阪坡的趙子龍。
  
  白撒微撚黑須,轉了轉三角眼裏的眼珠,說道:“完顏將軍,辛苦了,你先回營自去安息。這事本官會與元帥商談。”
  
  完顏尚聞言,當即站起,道:“那就多謝平章大人了,還望大人替末將多美言幾句,此恩此義,末將必不忘懷。”
  
  白撒並未接言,只是微笑頷首,右手輕擺,示意知曉。
  
  金國平西中軍大帳內,這時平章政事白撒正與元帥哈達二人面面相覷,臉上布滿了驚駭。二人實是沒想到那三萬金國精兵鐵騎,竟然一夜被毀,全軍覆沒,都不知應是怪誰好。是下罪那完顏尚還是就此不了了之,此事二人已然商談了許久。
  
  這時白撒‘咳、咳’清了下嗓子,低聲道:“元帥,我看不如這般,今日就向上請旨,說道長安城敵軍勢大,我軍必不可勝,不如轉道潼關,助完顏呼邪大統領一臂之力,興許合我兩家的軍力,能把那窩闊台賊子亡於潼關城下,你看如何”?
  
  “此計甚妙……”哈達聽完白撒的話,雙眉頓展,當下又不露聲色,續問道:“就是不知皇上允否,倘若不允,我等又要怎辦才好”?那白撒聽了心下暗罵:“你娘的,衰事都要我來出注意,功是你的功,苦是我的苦。要不是爺爺我害怕蒙古人殺來,連累了老子,我才不會來睬你呢”。
  
  罵到這忽又展顏一笑,努力的睜了睜他那三角眼,以極為諂媚的態勢道:“元帥,憑你與太後的關系,諒來皇上定會應允。況且那蒙古騎射,來去如風,神出鬼沒,我軍除了那三萬精兵鐵騎,眼下就剩這十余萬步軍槍兵,如何與之周旋”。
  
  “那到也是,好,就照你的辦吧”。哈達聽了白撒的話後,甚是滿意。白撒見了心道:你個老混蛋,下了話套讓我鑽,到了潼關你也不會繼續得意。當下又道:“只是那完顏尚,犯了輕敵之罪,不知元帥如何處置”。
  
  哈達聽罷,心下暗笑:老狐狸,你想要陰我還差的遠呢。誰不知這完顏尚既是‘錘神’完顏呼邪的侄子又是他心愛的弟子。你要我眼下治他的罪,那到了潼關還有我的好果子吃……哼。心念及此,當下笑道:“完顏尚雖說輕敵冒進,但念他報國心切,這一遭便饒恕於他。日後倘若再犯,必不輕饒”。
  
  二人就在這般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情形下,定下了金國平西大軍的去向。哈達望著白撒出了營帳,方才把那肥大的身軀,擠進了帥椅內,微微喘了口氣。過了許久方喃喃道:“這大金國就是完顏家和我哈家的,你白家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第一卷 潛龍騰淵 第三章 初次隨軍(6)

其時,蒙古大軍拖雷大帳內。拖雷盯著牆上的大幅軍用地圖,瞧了良久。突然哼了一聲道:“這哈達與白撒到也乖巧,竟然望風而逃。不過……這也好得很,讓他們聚在一起,讓我蒙古勇士一鍋端了他等”,說完哈哈大笑。帳下諸將士即忙齊聲應是,拖雷見到己軍士氣振奮,不由大為高興,喝道:“傳本王軍令,我軍三更埋鍋,五更拔營,十日後抵達潼關與大汗會師”。
  
  翌晨天甫黎明,蕭楓隨軍而往。只見蒙古大軍怒馬騰躍,鐵甲鏘鏘,軍容肅壯。剛見到拖雷大纛飄揚而至,數萬將士,隨即翻身下馬,伏在道旁,口中齊喝道:“駕長鷹,策駿騎,殺仇滅敵,平定中原”。拖雷馳到近處,勒馬四顧,隔了良久大聲道:“好,策馬縱橫,唯我勇士,平定中原,飲馬黃河”。說完,揚鞭一擊,當下疾奔而去。蒙古數萬大軍齊聲喝偌,翻身上馬,猶如一人般,整齊劃一。蕭楓不自禁暗歎:這等兵強馬壯,紀律嚴明的軍隊,金國如何是其敵手?
  
  斯時,金國皇帝完顏守緒,遣派大臣完顏阿爾岱至宋乞糧。臨行時囑咐阿爾岱道:“我不負宋,宋實負我!朕自即位以來,常勸戒邊將不犯南界,今宋乘我疲敝與我失好,複奪我土。須知蒙古滅國四十,遂及西夏。夏亡及我,我亡必及宋,唇亡齒寒,理所必然;若與我連和,貸糧濟急,我固不亡,宋亦得安。你可將朕言傳達,令宋主酌奪!”他此言雖有道理,然已忘記他的先人也曾約宋滅遼,後又毀人宗祠,擄去二帝,可笑,可笑。
  
  那時大宋理宗帝,頗想收複汴梁,志吞中原,而且時好,主戰派當政。那完顏阿爾岱此去,自然空手而回。況且蒙古此時兵威四被,幅員之廣,曠古未有,西域、東海綿延數萬裏,橫跨歐亞,中原不久,必也屬他。
  
  那班宋室儒臣怎敢得罪這等豺狼虎豹,自是齊起上述,言道:兩個番邦蠻國,自相互鬥,我天朝上國就在側旁,觀望便是。且這女真人向來言不由衷,昔日金邦,強盛之時,仗著兵精甲銳,征我賦稅,占我疆土,此時落難,我等只須待的良機,便可收汴梁,吞燕雲,取中原,複太祖、太宗之雄風霸志,其不甚好。那理宗聽聞,龍心大喜,直待蒙金大戰,如火如荼之際,就幹那火中取栗的事。哎……又是一個可笑君王。
  
  完顏守緒無奈,遂募民為兵,括粟為糧,怎奈百姓多不願充役,更兼民食缺乏,自己難謀一飽,哪裏還有余粟可以接濟軍餉?一時間金國境內,哀鴻遍野,餓殍千裏。
  
  再說那蕭楓一路隨蒙古大軍急行潼關,小如本亦想跟來,只是她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來。蕭楓無法,好說歹說,方才勸止了她的念頭。只是想到臨別前小如那梨花帶雨,依依不舍的容顏就覺得甚是對不住她。可那也無法啊,只因眼下去的可是數十萬人的大戰場,小如倘若跟去,先不說麻煩,單是萬一有甚不測,怎叫他如何心安,又如何面對黃泉之下的馬大嫂。是以讓她跟著蒙古的大隊婦孺一同上路。
  
  那時蒙古人是民皆兵,兵皆民,出征則是部落同上,其優處便是各部落的領袖即是生活生產的管理組織者又是軍事行動的管理組織者。對外征戰時,可以全民出動,全軍不分男女老幼俱可參加作戰。例如成吉思汗時對花剌子模國的三年圍都,便是全民參與,在城下放牧作息,維持軍隊持續不斷的攻擊力,直到城市被占領。使得這號稱為‘長勝征服者’的國度,自此土崩瓦解,煙消雲散。
  
  一路上,唐三小姐對著蕭楓可是顰顰回眸,寄望於能獲他溫柔一瞥。怎奈蕭楓此時腦中的,俱是到了潼關應是如何行事,如何助陣,實是枉負了唐三小姐的一番美意。況且途中,忽必烈與小道士張三楓不時纏著他討教一些武學秘要,提出一些讓他瞠目結舌的難題。他也只得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的回答二人,不過經此一來,也使他想到了許多以往自己未曾思到的問題,是以令他自身亦是修為大增,日有進境。
  
  途中蒙古兵,燒殺搶掠,殺人盈野,見庶民就屠,遇牛羊便搶,摧寨毀村,塗膏遍地。自說人血對草木生長甚佳,由的懦弱者居之,不如改為牧場。
  
  蕭楓瞧得不禁怒火冒升,直欲拂袖而去,再不和這等強盜軍隊同路。怎奈想到師門恩深,倘若一去,其不累及山門,無奈只得亦步亦趨,只作未見,只是心頭猶如血淋火烤一般,只望跨步便至潼關,讓其無時殘害良民,是以一路揮鞭策馬,蹄急如飛。心下暗思:這等暴卒,如若被之一統中原,其不陷百姓於水深火熱。只是這當今天下又有誰能與之相抗。哎……。 途中教導忽必烈之心更切,所教所授,俱是以仁待人,無為而治之學。只望這蒙古小王子日後可執掌大權,能使百姓安居樂業,天下無禍。
  
  這一日蕭楓隨著忽必烈一萬蒙古先鋒大隊,馳之一處無名小山。望之山壑林森小溪飛濺,兩邊石川嶙峋,其間一條小道,並騎三馬,延伸不知何往。在那心怡之際,忽覺有所不安,正自疑惑。
  
  就聽的一聲炮響,對面山嶺處旌旗飛揚,刀光劍影,密密麻麻的兵馬爭先恐後的湧將出來。忽必烈一絲冷笑,勒馬回顧,大聲道:“勇士們,敵人來送死了,我們上”。只見一萬蒙古騎兵,齊發大喊,策馬四散,掉頭就走,隊形卻不曾散亂。
  
  山上沖下金兵亦不去理會四下退開的蒙古騎射,只望忽必烈處襲來。萬馬踐沙揚塵,山穀四周湧起了一團團塵霧。忽必烈策馬,奔之一座土丘高處,凜然不動,百余名勁卒舉起鐵盾,在他四周擋去射來的弩箭。
  
  就在這千鈞一刻,那一萬蒙古軍忽轉身而至,漫天羽箭,若狂雨奔瀉。金兵受此狙擊,頗有創傷,立馬陣形散開,可仍然直沖土丘。忽必烈這時策馬急奔,隨著大軍馳向空闊處,蕭楓自也同隨。待得金兵近了,又是一陣急射,勢若迅電,力大者更是穿透馬腹,直貫敵身,如此幾回,只見穀地上敵軍遺屍遍地,鞍上無人的馬匹四散奔馳。
  
  就在忽必烈高興之際,忽的又一聲炮響,斜下裏殺出一彪人馬,蹄如響雷,為首之人,手舉雙錘,相貌溫雅,身著鋼甲,但滿面猙獰,氣勢攝人,來得正是那‘水火奔雷錘’完顏尚。只見他越眾而出,狂奔急至,途中所攔俱都一錘而下,頭首分裂,死狀甚慘。蒙古兵將不由為之神奪,心下駭然。
  
  蕭楓無奈,只得前迎,交手數招,二人俱震落馬下,蒙古兵見了士氣重振。怎奈蒙古騎射,在無邊草原那是無敵,縱橫迂回,消敵待弱。可這穀地中地域狹小,可供蒙古人疾馳之處甚少,不一會,大有被圍之態。
  
  金兵亦是勁弩激射,蕭楓長嘯一聲,雙手旋圓,罡氣牽引,陡見萬只勁弩竟是有了思維一般,俱都向他歸攏而來,剎那間震為灰燼。後方金兵大駭,只恐蕭楓非人,如何能敵,完顏尚強令繼續射擊。勁弩複又瀉來,蕭楓故技重施,那弩箭似前赴後繼一般,重又融成箭圈。這時蕭楓不再心軟,箭圈轉頭回射,多數金兵落於馬下。蒙古兵見著士氣大振,在後亦是彎弓搭箭,射將而之,金兵即忙鐵盾並舉,合成鐵牆一面,複又攻來,悍不畏死。
  
  這時忽見拖雷帥旗大纛高高舉來,號角嗚嗚吹動。四下裏殺聲震天, 遠處一排排蒙古兵勢若奔雷般沖將過來。金軍人數雖眾,但都聚集在一處四周圍攻,外圍 的隊伍一潰,中間你推我擠,亂成一團。那完顏尚見勢頭不對,大聲喝令約束,但陣勢 已亂,士無鬥志,不到半個時辰,大軍已被沖得土崩瓦解,大股殲滅,小股逃散。
  
  完顏尚即忙騎上一匹馬,落荒而走。忽必烈叫道:“抓住這賊子的,賞黃金牛羊各百。”數十名蒙 古勇士,一聽士氣大振,大呼追去。那完顏尚也是厲害,錘重力實,當者落馬,一口氣擊倒十余人。其余各人不敢迫近 ,被他催馬急奔,竟爾逃去。
  
  在蒙古兵將嚴刑拷打下,金人俘虜只得招供:原來那白撒與哈達率軍到了潼關,聽得拖雷大軍隨至,即忙令完顏尚率三萬‘忠孝軍’預備隊伏於途中,其目的,不求殲敵,只望能振奮士氣,順便有所佳捷,能讓主子完顏守緒龍心大悅一次,自己也可討個犒勞。誰料想拖雷大軍不其而之,竟是這等慘敗,想那完顏尚固然有‘錘神’完顏呼邪的庇佑,恐也難逃此次追究了。
  
  大軍收拾畢戰場,坑殺降兵,息的半日,繼續上路,不數日抵達潼關郊外。其時蒙金兩軍攻守交戰,已有數月餘,滿山遍野都是斷槍折矛、凝血積骨,可想戰事之慘烈。
  
  蒙古大汗窩闊台得軍中小校報知,監國大王拖雷率大軍來會。急令全軍元帥、大將隨他迎出二十裏外。蕭楓隨在軍中看這二人兄弟相會,那大汗窩闊台虎背熊腰,方面大耳,身著燕翎鎖金甲,頭戴混元獅頭盔,手執一杆鋼矛,策馬前行,被夕陽余輝一灑,賦予了他君王的威嚴,煞是氣勢迫人。
  
  拖雷見了,即忙迎上,大聲道:“大汗萬歲,微臣拖雷叩見”。說完率先跪伏於地,緊接著身後數萬大軍齊刷刷的下馬拜見,蕭楓無奈只得隨合。
  
  那窩闊台大汗一見,即忙下馬,走至跟前,彎身攙起拖雷,肅容道:“拖雷,你我是兄弟。何用行那大禮,以後不可”。二人擁抱了一下,窩闊台笑著道:“今日我兩路大軍會師,合攻潼關,不愁不克。二日後大舉攻城,定要誅了那完顏呼邪”。拖雷大喝一聲:“大汗萬歲,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數萬將士,大聲齊喝:“大汗萬歲,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戰無不克,攻無不勝”。其聲震動山河,激人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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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1章 宴會風波(上)

拖雷軍被大汗窩闊台安排在潼關西側紮營。
  
  是夜,窩闊台請拖雷與帳中眾豪傑,到大汗金帳赴宴,以示接風。途中忽必烈對蕭楓言道:“師傅,我大哥蒙哥亦在那處,待會我介紹與你相識,可好?”
  
  “嗯……待會再說吧。興許你大哥事忙,就不要擾他了。”蕭楓不置可否的說道。
  
  忽必烈聽了忙說道:“不會,不會,我大哥他最是敬佩英雄;倘若讓他得知有師傅這等大英雄到了,他就算有天大的事,那也是會放於一邊來望你。”
  
  蕭楓聽了呵呵笑道:“我是大英雄?小王爺,你別說笑了,若是讓別人聽去,定會笑話我師徒二人,說我們自吹自擂。”說完,是哈哈大笑。
  
  唐三小姐聽了二人的話,也不禁嘴角微抿,甚覺其逗。眾人一路信馬由韁,沒一會就到了窩闊台大營。
  
  營外哨兵老遠望到拖雷大纛,口中號角連吹,緊接著此起彼伏的號角聲,‘嗡、嗡’的響徹大地。兩隊蒙古兵身著亮甲,頭帶白色羽翎,奔到營外,即跳起了蒙古族特有的迎賓舞,剛陽而柔美。
  
  蕭楓一幹人等正瞧的歡喜,那些蒙古兵忽然向兩旁散開,從中又走出一隊人來,為首之人卻是窩闊台,此時的他已然卸下戎裝,換了身錦袍,大步踏來。邊走邊笑道:“哈……哈……好,都來了,拖雷,你我兄弟好久沒一起喝過了,今日定要大醉一場。”
  
  拖雷躬身一禮,也笑道:“悉聽大汗尊命。”二人相視一笑,把臂而進。蕭楓也隨著眾人亦步亦趨的往裏進去。
  
  此時大營之內,中間已是騰出一塊空闊地,空地中央還劃了一土圈,四處篝火熊熊燃燒,有的在烤牛羊,有的在翩翩起舞,有的在大聲劃拳喝酒,更有些人喝的性起,自去中央土圈內摔起了跤,邊上眾人看了也在大聲喝彩,猶如過節一般。
  
  蕭楓等一幹人見了,‘呼啦’一聲隨即融於其中,不管識與不識,先吃喝了再說。
  
  蒙古人素來習慣於幕天席地的生活,在原野中高歌起舞,策馬奔騰,是以一般盛大的活動俱是擺在露野。今晚的宴會也是如此,蕭楓倒是無所謂,自小就已習以為常,就算進了重陽宮後,整日便是修心養性,那亦沒什麼講究。其余眾人也都是一些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之人,倘若到了帳內興許還會不慣,這次實是合了心意。
  
  這時窩闊台與拖雷已然安坐,軍中各元帥,將軍俱是上前行禮拜見。拖雷微笑著向他們一一擺手還禮,說不盡的融洽。蕭楓瞧瞧沒什麼自己的事,就找了處人後空地,盤膝坐下,凝望著這一切,瞧著各人的嬉笑怒罵,一舉一動,不禁神遊。
  
  在旁注意蕭楓已有老半天的唐三小姐,此際見正沒人理會蕭楓,趨步上前,笑意殷殷的道:“蕭先生,一人在此不嫌悶嗎?你瞧那小道士與那番僧都在飲酒,你怎不去?”
  
  蕭楓望了望她,淡笑道:“其實在事物之外瞧著那事物,對我也是一種修煉。”
  
  唐三小姐抿起嘴笑著道:“蕭先生太用功了,你的武功已經那麼高,再這麼練下去,恐怕你就要成神仙了!”
  
  蕭楓瞧著她俏笑倩兮的面容,不由有些呆了。
  
  心中暗暗的把她與小茹作比較,只覺二人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一種是既文靜有涵養,雅麗高貴的感覺……冰肌玉骨;一種則是既親切又羞澀,婕娜多姿的感覺……天真爛漫。正在二人各懷心思的時候。
  
  “喲,你們二人真是好雅興啊,小王子正找蕭先生呢……怪不得……原來蕭先生是在這裏和我那唐妹妹談心呀……咯咯……”楊妙真一步一搖的走了過來,用那曖昧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二人。
  
  蕭楓那經過這種,不由微感尷尬。唐三小姐更甚,玉臉通紅,朱唇輕顫,之後話也沒說,只用那俏眼白了白楊妙真,便飛也似的逃了。
  
  這時蕭楓方才回過神來,望著楊妙真肅容道:“楊姑娘,日後如若蕭某有甚事,你最好不要來打擾我。”
  
  楊妙真被他呵斥,也沒惱怒,只是挺了挺酥胸,嬌笑道:“蕭先生,你怎麼厚此薄彼呢,唐妹妹長得漂亮些,莫非我就這麼不入眼嗎?”說完,尚且故弄風情的眨了眨眼。
  
  蕭楓頓感一陣惡心,歎了口氣道:“楊姑娘,你誤解了,我……唉……我也不想解釋什麼了!”話罷,就待離開,他心中委實不想和這蛇蠍美人多打交道。
  
  “師傅,師傅……原來你在這裏,我找了你老半天了。瞧……這就是我大哥,蒙哥,他可是大汗手下的一等一的勇士啊。”忽必烈突然拽著一個年約二十許,肩闊腰細,英偉不凡的青年來到蕭楓面前。
  
  緊接著又朝那青年道:“大哥,這就是我師傅,蕭先生,他可厲害了,前日在無名山穀一戰,倘若不是我師傅力挽狂瀾,接了那麼多箭弩,興許小弟我就為國捐軀了。”說完,“呵呵”地笑將起來,頗為自己有蕭楓這樣的師傅感到無比高興。
  
  蕭楓打量了蒙哥一眼,見他額角寬廣,相貌堂堂,身形間極具威勢和氣度,心下暗贊:果不愧是拖雷王爺之子,瞧他氣勢,已是大有父風,日後成就必不低於王爺。轉念又想:不低於王爺那是什麼,眼下王爺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要高於王爺那便是大汗了……呵呵,我可真會瞎想啊。
  
  那蒙哥此時也在觀察蕭楓,適才聽四弟忽必烈言道,他師傅蕭先生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高明;又說道,那藏傳佛教格魯派的宗主咯巴大師就被他打的心悅誠服,甘拜下風;還說道,他一人在數萬金兵中縱橫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他蒙哥自是不信,想那咯巴何許人,他可是藏土的神佛啊;那數萬金兵可更不得了,那可是大金國耗盡百年心血,磨練出的最精銳的部隊‘忠孝軍’,雖說只是預備隊,那也是千裏挑一的勇士。就憑他……蒙哥不禁暗自搖頭,瞧他樣貌,明顯就是一個南朝的赴考秀才而已;怎會有忽必烈口中所說的那般英勇。
  
  這時,蕭楓雙手一揖,作了一禮,口中說道:“蕭楓見過大王子。”
  
  蒙哥即忙道:“唉,蕭先生,怎的這般多禮,你是我四弟的師傅,自然也就是我的長輩,以後切不可如此,不然你讓我何以自處?”雖說他心中,對蕭楓的實力實有懷疑,臉上卻不露絲毫,從中就瞧出此人城府甚深。
  
  “是啊,是啊……”忽必烈道:“師傅,你以後就別和大哥這麼多禮了,我瞧著就別扭。”
  
  蕭楓也是爽快人,何況修真悟道,本就講究個自然而然,率性而為,因而道:“好,既是如此,以後我便不客氣了。”
  
  “那就對了,哦……還有,待會我介紹一人與先生認識,此人乃是高麗國人,擅用拳術,想來蕭先生必定樂意一會”蒙哥緊接著說道。
  
  他心中對忽必烈的話實是懷疑,因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以他就計算著讓那高麗人樸正雄掂量一下蕭楓。這高麗人樸正雄可是高麗國皇庭三大高手之一,拳術精微而猛烈,曾經赤手與數十名蒙古搏跤勇士比試,一舉獲勝,威震大軍。倘若這蕭楓連樸正雄都鬥不過的話,那就勸四弟快些換了師傅,省得讓蕭楓耽誤了四弟的進境。
  
  蕭楓聽他一說,不知是何意,也不曾多想,微笑道:“甚好,甚好,能與異國高手一會,也可增長一下我等的見識。”

第二卷 飛龍升天 1章 宴會風波(下)

蒙哥聽他已然應了,心道不如打鐵趁熱,誰知待下還能找到他否。忙道:“既是如此,蕭先生……請!”說罷,右手前迎。
  
  蕭楓隨著蒙哥一路行去,繞過幾個營帳,走至一堆人群邊。那群人俱是蒙哥的直屬,是以見到蒙哥等人,頓時站起行禮:“末將等見過大王子,四王子。”
  
  蒙哥微微笑道:“免禮……今日高興,諸位將軍就不要多禮了。”說到這裏,忙向他們介紹蕭楓:“噢……這位就是四王子的師傅蕭先生。”那些將軍們聽了又是拱手作禮,蕭楓亦是連連還禮,甚感其累。心道:早知這麼煩人,我便不來了。
  
  這時,蒙哥對著一位身材瘦小,目光如鷹的漢子道:“樸將軍,你是本帥帳下的第一護衛;而這位蕭先生是我父王帳下的首席高手;只是不知是我眼光獨好,還是我父王更勝一籌?”
  
  那樸正雄一聽已然明白大王子的心意,他這數年的護衛可不是白做的,當下正色道:“大王子,末將西至中原,本就為了觀摩中華武學;可這三年多來,實讓末將失望不已;是以末將請求與蕭先生一戰,得嘗心願。”
  
  蕭楓一聽暗底苦笑,心下尋思:你要觀摩中華武學,可以去那少林寺,又或者來我重陽宮,為何單單要找我麼,難道是我相貌看似好欺?
  
  忽必烈在旁連連叫好,在他心中,他這個師傅實是已然無敵天下,又怎會懼這高麗人;倘若師傅待會大發神威,自己面上豈不光彩,也好讓大哥知道他適才並未誇大。他雖然表面大咧,心底委實細致,對於大哥的心思,早已明了一切。
  
  蒙哥笑了笑道:“樸將軍,你想與蕭先生切磋,怎的來找本帥,要知道蕭先生可不歸本帥管,這應是不應,自有蕭先生自己決斷。”
  
  蕭楓聽得這二人一唱一和,其目的無非就是想與他比試一番,當下也不推卻,只是心下暗道:你這高麗瘦候子,固然想拍你主子的馬屁,可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待會我瞧你如何下場。蕭楓因為被這二人這等耍弄,此時也不由起了捉黠的心理,心底暗念等一下定要讓那高麗人樸正雄知道中原人的厲害。
  
  一群人行到那中央開闊處,其時有很多人已然瞧到他們,只是不知他們有甚事,待看到蒙哥在前領頭而行,心裏已是明白亮堂。只因這蒙哥王子自從出征以來,不知與那貴由王子比試了多少次,每次比試都是手下好手盡出,鬥了個人仰馬翻,這早已是全軍皆知的事,此時見到蒙哥料知他又是要和誰較量,就算不是蒙哥王子親自出馬,那也必是他屬下的勇士。眾人自是急急的騰出地方,好讓那蒙哥王子盡興。
  
  蕭楓隨著一群人走之中央之時,那咯巴與小道士張三楓已然瞧見,心下困惑,心道難不成又是比武,即忙趕來隨在蕭楓的身後。
  
  咯巴大師問道:“蕭施主,何事?”
  
  蕭楓見到他們,苦笑道:“那高麗國的樸正雄樸將軍,定要與我比武,唉……真是沒有一處清淨的地方。”
  
  咯巴不禁微窘。
  
  小道士張三楓在旁說道:“蕭大哥,讓我來吧。”
  
  聽他這麼說,蕭楓失笑道:“你?別開玩笑了,那‘太極拳’你才練了十日而已。”他可不想張三楓上場與人比試,輸了事小,萬一傷殘,豈非罪過。
  
  張三楓倒是不懼,朗聲道:“蕭大哥,你放心,不過是切磋而已麼,趁著機會,也可了解下自己的進境。”還未待蕭楓回應,他人已奔入場中,大聲道:“那位是樸將軍?我大哥蕭先生命我上陣,我喚張三楓,還請多多指教。”
  
  蕭楓見他已跑上場,若再不允,似也晚了,再瞧他在場上似模似樣的充那老江湖,不禁發笑,心想,看他怎生比鬥,若是情形不妙,我便出手解救,想來亦可。念及此,心下一定,當即微笑著望著他。
  
  那樸正雄見蕭楓居然派了個小道士出戰,對自己輕蔑藐視可說已到了極處,但想:我一拳就將這小道士打的重傷吐血,激得那蕭楓心浮氣燥,再和他動手,當是更有制勝把握,當下也不多言,只說:“小道士,出招罷!”
  
  蒙哥見了,暗暗冷笑,心道:是了,我早說這蕭楓繡花枕頭,不堪重用,眼下果是如此,心虛之下,竟喚一小道士出馬。哼……
  
  這時張三楓忽言道:“我新學了一套拳術,乃是蕭大哥多年心血所創,叫作‘太極拳’。我亦是初學乍練不過十余日,未必便能領悟拳法中的精義,倘若百招內,不能將你擊倒。那是我學藝未精,並非這套拳術不行,這一節你須得明白。”
  
  蕭楓聽了不由暗笑,心道:哪是多年心血,你小子倒會替我亂蓋。
  
  樸正雄聽了,不怒反笑,話也不說,踏上一步,呼的一拳,便往張三楓胸口擊去,這一招疾速如電,拳到中途,左手拳忽的搶上,後發先至,撞擊張三楓面門,招術之詭異,實是罕見。要知這高麗拳術乃是融合了我中土大唐,東瀛扶桑及高麗國本身的‘花郎道’於一爐,博采眾家之長而成,是以也不可小覷。
  
  小道士張三楓自得蕭楓教會“太極拳”之後,在這十余日中,無時無刻不在默念這套拳術的拳理,拳訣。
  
  眼見樸正雄左拳擊到,當即很是自然的雙手一擺,虛握成,蛇盤尾式,右腳實踏,左腳虛提,運用“繞”字訣,粘連粘隨,右掌搭住他左腕,吐勁虛發。
  
  樸正雄給他這麼一按,只覺自己這一拳中巨大勁力 ,猶似打入了虛空山穀,無影無蹤,無聲無息,身子卻被自己的拳力帶得斜跌,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沖,跨出兩步,方始站定。
  
  旁觀眾人見此情景,齊聲驚噫,大為不解。
  
  樸正雄一驚之下,怒氣翻騰,雙拳連攻,臂影晃動,便似有數百條手臂、數百個拳頭同時擊出一般。眾人見這他這等狂風驟雨般的攻勢,心下暗驚,只歎這小道士,恐是命不久已,煩惱皆因強出頭…可憐啊…
  
  張三楓卻是不慌不忙,雙手成圓形推出,剛者直豎,柔者靈活,右撩左收,伸縮抑楊,這幾招使得猶如行雲流水,瀟灑無比。
  
  樸正雄只覺上盤各路已全處在他雙手的籠罩之下,無可閃避,無可躲禦,只得強運勁力,硬破那太極渾圓,只盼有個兩敗俱傷之局。
  
  不料張三楓雙手一環,如抱太極,一股雄渾無比的勁力融成了一個力量旋渦,只帶得他在原地急轉五六下,猶是落在了海滔旋浪之中,好不容易勉強定住身形,卻已滿臉漲紅,狼狽不已。
  
  此時眾人大聲喝彩,那些蒙古人何時見著這等神奇的武學,直覺那小道士似是沒甚用勁,就把那平時飛揚跋扈的高麗國高手搞了個難堪。
  
  忽必烈對著蒙哥道:“大哥,我師傅的‘太極拳’神功乍樣?沒想到如此神妙吧?有沒開了眼界?”
  
  蒙哥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又不是你師傅親自出手,我怎知道?”
  
  樸正雄聽得旁人喝小道士張三楓的好,只氣得臉色發青,妒火上湧,大吼一聲,縱身撲上,左手或拳或掌,變幻莫測,詭異之極;右手卻純是硬爪功夫,拿、抓、點、戳、勾、挖、拂、挑,五根手指忽而似刀劍,忽而似槍戟,排山倒海一般攻來。
  
  張三楓太極拳拳意尚未純熟,登時手忙腳亂,應付不來,突然間嗤的一聲,衣袖被撕下了一截,只得展開輕功,躲讓閃避,暫且避讓這從未見過的硬爪功夫。樸正雄吆喝追趕,卻那裏追得上他,接連十余抓,盡數落空。
  
  蕭楓在旁見了,不禁著急,心道:這個笨蛋,起初尚好,眼下卻是這般糊裏糊塗,‘太極拳’被他使得這等樣子,簡直丟光了臉。 焦慮之下大喝道:用法須用自然法,竊機須竊造化機。動乎其不得不靜,靜乎其不得不動。
  
  張三楓聽了,心中一動,頓時雙手劃圓,屈指繞腕;只見一個圓,一個圓,忽大,忽小,忽斜,忽直,忽上,忽下。這下變招,張三楓果然體會了太極拳旨中圓綿不斷,欲取先予的精微奧妙之處,心中的舒暢,委實妙不可言到了極點。
  
  樸正雄只覺就算用再大的力,再巧的招式此時已然無用;整個自身完全陷入了那圓弧的世界,昏昏然然,不知何謂。在這迷糊之時,就感一陣擋不住的大力向周身湧來,無可掙紮,就此昏了過去。
  
  “好……好功夫”窩闊台拍著雙手,大聲喝道。眾人見大汗到了,既忙行禮拜見。這時窩闊台笑著說道:“免禮,免禮,小道長你好功夫啊,是何派弟子呀?”
  
  張三楓打了一僭手說道:“貧道出自武當山真武觀,然拳術卻是有這位蕭先生所授。”說完用手指著蕭楓。窩闊台順著手指望去,蕭楓即忙行禮叩見,言道:“在下蕭楓,流落江湖,蒙拖雷王爺抬愛收留。”
  
  “先生,好武藝啊……我欲聘先生為我大蒙古帝國武道教官,不知先生允否?”窩闊台一番話,驚得蕭楓不知所措,半晌無語。
  
  旁觀眾人更是驚異不已,要知這前任大蒙古帝國武道教官可是草原英雄哲別,後官封‘國王’,乃是成吉思汗大帝最為心腹的數人之一。能攀上這官位,可是眾多草原男兒一生的夢想,先不說帶來的光耀名譽,但是大汗的親近,就受用不盡了。
  
  眾人心底雖說有些不滿,怎奈是大汗親自提議,又有何人敢說一個‘不’字;只是眼光均是望著蕭楓,瞧他怎麼答複。
  
  只有忽必烈暗暗興奮,心想:師傅成了大蒙古帝國武道教官,我臉上豈不大增光彩。心念及此竟不由的笑出聲來。在旁余人只感好笑,直覺這四王子小孩心性,倍感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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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2章 潼關會戰(1)

二日轉瞬即逝,這日蒙古大軍全軍出動,直赴潼關城下。
  
  蕭楓身著蒙古軍萬夫長制式鎧甲,威風凜凜,自也一同隨軍出征;在途中,蕭楓再憶起那日情景,只覺如同做夢一般,不可思議。在窩闊台大汗再三的詢問下,蕭楓方才醒悟過來,即忙拜見謝恩。之後就是這兩日的盛大慶祝,直把他搞的精疲力竭,眾人方才罷休。又想道:只是不知恩師邱真人,倘若知曉自己被大汗聘為‘大蒙古帝國武道教官’之後,會是何樣神情,此時蕭楓臉上不由現出一絲孺慕。
  
  他那知道,此次窩闊台授他官職,實因於拖雷的建議;只是拖雷也未想到大汗會封蕭楓那般重要的職位。這時忽必烈在旁言道:“師傅,今日大戰,我定要一顯身手,讓我大哥知道,我可是真正的好漢子。”蕭楓笑笑,並沒言語。
  
  其時天正當拂曉,旭日才剛露臉,這時蕭楓跨坐駿馬,遙望遠處的潼關,就覺的好似亙古的洪荒巨獸,正張開著噬人的血口,矗立於那,高大,堅固,威嚴,磅礡,氣勢迫人,真乃一座蓋世雄關,非人力而可為。
  
  心中只在歎道:此次破關,不知又有多少熱血男兒,一去不返,不由唏噓不已;早聞說,那潼關守將完顏呼邪乃是大金國第二大高手,擅用的‘五行神錘’法且是無名仙人所授,神詭莫測,奇妙絕倫。待下不曉得是否要與他相遇為敵。正在他暗思之際,不覺已到了潼關城下。
  
  大汗窩闊台到的城下,勒馬止步,手中鋼矛上舉,頓時大軍息而無聲,但聞馬嘶啾啾;九羽大纛,隨風獵獵。
  
  轉眼間,左、後、右三軍成月牙大陣,內外分離,橫槍立馬;前軍手中鋼刀出鞘,藤盾護身,殺氣沖天;中軍緊隨其後,三人一隊,手拉攻城車弩,呈半伏身狀,仰射城內,威勢逼人。整個行軍布陣,除了兵器撞擊,鎧甲摩!,大軍啞然無聲。這等聲勢對於守城的金國士兵,無形中更為攝人。
  
  金軍潼關守將‘錘神’完顏呼邪,接得小校軍報,說道蒙古大軍已至城下,急令關上眾將士嚴整備戰,隨即手持‘五行神錘’跨上戰馬,直馳關口。
  
  這完顏呼邪的‘五行神錘’與他人的不同,別的人俱是雙錘,而他卻有五個錘,分為金、木、水、火、土。錘大如瓜,各有其形,上縛鋼鏈,可禦錘貫頂,這五錘如若被他施展開來,則是“六經波蕩,五氣傾移”,可謂舉世無匹。
  
  完顏呼邪到了城樓,向下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只見城下蒙古大軍,層層迭迭,黑壓壓的一片,似江河波浪,無頭無盡。
  
  這時平章政事白撒和平西大元帥哈達也趕了過來,瞧了之後,那哈達因是武將出身,到亦尚可;白撒卻是雙膝發抖,嘴皮輕顫,說道:“完顏……完顏將軍,這、這、這怎生是好?”
  
  完顏呼邪,用極是輕蔑的目光盯著他,沈聲說道:“白大人,你倘若覺得身子不適,可先回府歇息,這裏自有我‘忠孝軍’全軍將士把關,你便寬心好了。”說完也不去理他,只顧向下觀望,估量敵軍來勢。
  
  那白撒怎敢離開,先不說這臨陣脫逃,罪大莫及;但是萬一城破,而自己尚在府中不知,豈不束手;因而他只是訕訕的笑笑,退往一邊,不再多言。哈達見他這般,不由偷笑,心道:還算你識相,不然惹的‘錘神’火起,一錘斃了你,你也白死。呵呵……
  
  這時有一蒙古軍校策馬前行,奔至城下,大聲喝道:“傳我大蒙古國大汗諭旨,潼關守城將軍完顏呼邪,快快出城來降,不然破城之日,便是爾等授首之時。”
  
  完顏呼邪站在城頭,氣勢凜然,喝道:“蒙古大汗聽著:我大金與爾蒙古昔年本是同盟,兒女結親,今日你蒙古何以來犯我疆界,害我百姓?只要有我大金‘忠孝軍’在此,你等休想占得便宜,若不急速退兵,待我大金援兵四集,管教你這數十萬蒙古軍死無葬身之地。”
  
  他這幾句話中氣充沛,氣運丹田,字字句句,清晰無比的送向城外。城牆雖高,相距雖遠,但這幾句話數十萬蒙古兵將卻俱是聽得清清楚楚。
  
  大汗窩闊台聽了也不答話,只用那鋼矛一揮,蒙古大軍頓時齊發大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剎那間,戰鼓滔滔,喝聲陣陣,直沖雲霄。空中的飛鳥,驚駭的散開,有一只無措的離群之鳥,妄想躍過潼關,待得山風吹過,立時墜落城下。
  
  吶喊聲中,蒙古軍開始大舉攻城,巨型投石機,‘砰、砰、砰’的石落似雹,攻城勁車弩,‘唰、唰、唰’的矢如暴雨,紛紛向城中打去;接著前軍駕起雲梯,四面八方的爬向城頭。城中守禦極為嚴密,每八名兵士合抱一條大木,將雲梯推開城牆。此時蒙古軍,遠程攻擊,已然歇整,深怕砸到本軍。
  
  攻拒良久,終有數百名蒙古兵攻上城頭;頓時蒙古軍中呼聲震天,一個個百人隊蟻附攀援,爭先恐後。猛聽得城中哨子聲急,箭牆後閃出一隊弓弩手,羽箭勁急,直迫得蒙古援軍無法上前,接著又現出一隊金兵,左手舉火,右手澆油,焚燒雲梯,梯上蒙古兵紛紛跌落。
  
  城上城下大呼聲中,城頭搶出一隊彪捍勇士,長矛利刃,向爬上城牆的蒙古兵攻去。這隊勇士不穿金軍普通服色,而是全身著鎧,恍如天兵;攻殺之際更是隊形繁複,身手矯捷,下手尤為狠毒,俱是必死之招。
  
  攻上城頭的蒙古兵將也均是軍中身經百戰的勇士,向來捍勇無比,但遇上這隊金兵,搏鬥不過數合,即被一一殺敗,或橫於城頭,或碎屍牆下。窩闊台見得,面不改色,仍然鋼矛上舉,全軍撲上,城下勁弩又射;金兵一見,頓又藏於牆後,靜待時機。
  
  此時蒙古大軍,已被激起血氣,渾不懼怕,奮勇爭先,重又登上城頭,為首幾人,更是軍中有數的數員捍士,交戰中以命換命,只求殺人。
  
  這時只見那完顏呼邪,‘五行神錘’擺動,縱橫來去,變幻莫測,迅捷無倫,一見金軍中有人受厄,立即縱身過去解圍;錘身滾處,蒙古兵將無不披靡,直似虎入羊群一般。
  
  城頭上數千名蒙古兵,一會兒就被完顏呼邪給殺得沒幾個了,只有遠處尚有最勇悍的十余個百夫長,手持矛盾,兀自在城垛子旁負隅而鬥。城下的傳令兵急吹號角,數個萬人大隊複又攻城,想趁此良機一舉破關。
  
  完顏呼邪,心道不妙,縱聲長嘯,飛躍縱去。十余名蒙古百夫長,不畏己身,合而圍刺,直想刺死金軍主將,立那絕世功勳。完顏呼邪,不避不讓,五錘直擊,破空厲嘯,長矛蕩飛中;跟著左足飛出,踏在一名百夫長的盾牌之上,借力直升,飛鷂翻空,齊禦神錘。
  
  頓時漫天錘影,普天而蓋,那十余名名百夫長雖勇,怎擋得住這蓋世絕藝,登時被砸得翻落城頭,筋斷骨折而死,城上金兵喝采如雷,戰鼓擂威。城下蒙古大軍見他如此威猛,當即攻勢一滯,不複原勇,士氣大沮。

第二卷 飛龍升天 2章 潼關會戰(2)

與此同時,窩闊台大喝道:“勇士們,有誰為我取了潼關,我便封他為潼關城主。”傳令兵急急的傳令下去,立時全軍皆知,士氣複振,殺氣騰騰,每一人都紅了雙眼,直射城頭,只望這天大的好運就是自己。
  
  數番進退,你奪我爭,蒙古大軍自到潼關後,從未這般猛烈攻取過;適當太陽下山之時,城下屍骸遍布,斷槍折矛、凝血積骨,慘不忍睹;整個攻城大戰足足有了六個時辰。
  
  拖雷見己軍士氣已喪,體力疲憊不堪,於是便策馬上前,至窩闊台處,低聲道:“大汗,你看是否明日再攻?”
  
  窩闊台大手一擺,肅容道:“今日不攻下這潼關城,我就不回營。”
  
  蒙古大軍重又攻城,喊聲陣陣;誰知此時那潼關城門忽開,從裏閃出一彪重甲鐵騎,當頭之人正是完顏呼邪,馬似狂風卷過,錘如怒雷壓頂;身後三萬“忠孝軍”好比地獄魔兵,殺氣凜凜,跨下駿馬,龍背鳥頸,嘶吼似雷,蹄下生風般的已沖入蒙古大軍。
  
  蒙古軍士全未想到這潼關金兵竟敢出城禦敵,他們那知這也是完顏呼邪在無法之下,方才如此的。只因這蒙古大軍,從晝到夜,攻城不斷,城內金兵早已疲憊,就是那“忠孝軍”的預備隊都已用之耗盡;起初以為這蒙古人,到夜就會退兵,可怎料窩闊台發了脾氣,就是要連夜進攻。
  
  完顏呼邪在困頓之下,方才派出這大金最為精銳的“忠孝軍”,只望在蒙古人無備時,一舉克敵,擊退敵軍。
  
  這一下突襲,當真如迅雷不及掩耳,蒙古大軍在城下的十余萬眾,驚惶失措,你推我擠;只見完顏呼邪奔馬向前,便如摧枯拉朽般破堅直入,一口氣沖到了蒙古大汗窩闊台的中軍陣邊;大汗身邊的守軍強弓硬弩,向外激射,完顏呼邪所率的‘忠孝軍’無視箭雨射來,舍身忘死般的長驅直入。
  
  蒙古大軍一見情勢不妙,大汗危急,頓時人人奮勇,節節爭先;數個萬人隊,圍住了大汗,綿延數圈,盾牌手、長矛手、斬馬手、強弩手,一層一層的,將那窩闊台圍得相似鐵桶。大汗窩闊台自己亦是身經百戰,是以不驚不懼,勒馬中央,親自督戰,身旁百多面戰鼓敲得‘咚咚咚’的直響,震耳欲聾。
  
  但見一個個千夫長、百夫長,挺身向前,舍身護駕;窩闊台見完顏呼邪橫沖直撞,當者披靡,在數十萬軍中來回沖殺,所向無敵,蒙古大軍雖多,竟是奈何他不得,不由得皺起雙眉,傳令道:“有誰殺得完顏呼邪,立賞黃金萬兩,官升三級!”重賞之下,大軍士氣更盛,蜂擁向前。
  
  軍中忽地越出四個萬夫長,喊聲如雷,縱馬向前,刀矛一起,直攻完顏呼邪。誰知那完顏呼邪瞧都不瞧,金錘直沖,木錘斜繞,水錘狂瀉,火錘橫砸,土錘圍身,五錘豪光大作,罡氣奔湧;“啪、啪”的幾聲,一名使刀的萬夫長,手中的大刀刀杆震斷,跟著斷刀杆透胸而入。
  
  兩名萬夫長雙槍脫手,被罡氣所撞,立時狂噴鮮血,倒撞下馬;另一名萬夫長最是悍勇,眼見同伴三人喪命,仍是挺矛來刺,但怎料忽從側後砸來一錘,尚未覺悟,又是一錘,重重擊在他的頭盔之上,只打得他腦蓋碎裂而死。
  
  蒙古軍士見那完顏呼邪,在剎那之間連斃四名勇將,無不膽寒,雖在大汗駕前,一時之間亦不敢與之爭鋒,只是不住的放箭。完顏呼邪縱馬欲待搶上,但數百枝長矛密密層層的排在大汗身前,連搶數次,都是不能近身,突然間胯下坐騎一聲嘶鳴,前腿軟倒,竟是胸口中了兩箭。眾蒙古軍兵大聲歡呼,擁了上來。
  
  窩闊台見了也是一陣欣喜,正待大笑,忽見人叢中完顏呼邪縱躍而起,手臂夾槍刺死了一名百夫長,跳上了他的坐騎,槍挑錘砸,霎時間打死了十多名蒙古官兵。
  
  又戰良久,忽聽得蒙古大軍一聲吶喊,完顏呼邪一驚,放眼望去,只見蒙古左、右兩軍似波浪滾滾直沖城頭。原來是蒙哥見到己軍擁擠,一時不能上前援救大汗;心道還不如趁此天賜良機,一舉破關;是以急令左、右兩軍猛撲潼關。
  
  這時完顏呼邪見情勢危急,又沖不到大汗跟前,揮錘砸開身旁幾名敵兵,拾起地上弓弩,彎弓搭箭,疾向窩闊台射去。
  
  這一箭去勢好不勁急,猶如奔雷閃電,直撲窩闊台。護駕的左右親兵大駭,兩名百夫長閃身擋在大汗面前,‘噗’的一聲長箭疾穿過一名百夫長,但去勢未衰,又射入第二名百夫長前胸,將兩人釘成了一串,摔在了窩闊台面前。
  
  其聲勢威若奔雷,猛烈駭人,就是那窩闊台此時亦是面色稍變;第一箭,方才射罷,緊跟第二箭又至,窩闊台身邊這時眾人已然驚呆,不知所措;說是遲,那時快,忽然蕭楓縱身前越,雙手太極渾圓,含住箭弩,旋得三圈,趨勢才衰,抖手間反腕回射;只見箭弩在途中,忽化為碎屑,似天外流星,疾馳金兵,有的直貫馬腹,有的奔入人胸;頓時數百個‘忠孝軍’騎士跌撞馬下,死於非命。
  
  完顏呼邪面色大變,只驚這蒙古軍中何時有此絕世高手。
  
  其時夜已三更,皓月當空,月朗星稀,天上雲淡風輕,一片祥和,而地面上卻有數十余萬人在殊死惡戰。
  
  這一場大戰自清晨直殺到深夜,雙方死傷均極慘重,兀自勝敗不決。金軍那是占了地利,蒙古軍卻是仗著人多。
  
  完顏呼邪一見情勢危急,倘若再不退兵,或許今日這三萬‘忠孝軍’就要覆於城下;急切間,朝得蕭楓望了望,長嘯一聲,身先士卒,往回破去。蕭楓見他離去,也不追趕,只想道:我只保護好窩闊台及拖雷便可,爭鬥殺人,我卻不去。
  
  這時蒙古兵翻翻滾滾,不住向兩旁散開,完顏呼邪帶著‘忠孝軍’在刀山槍林中急驅而前,猶如大船破浪沖波而行。蒙古大軍喊聲雖說驚天動地,實已膽寒,不敢上前。
  
  蕭楓凝目遙望,見金兵隊伍嚴整,人數雖少於蒙古軍數倍,可捍不畏死;蒙古軍如潮水般沖了一次又一次,卻那裏撼得動敵軍分毫。
  
  不多久,竟被金兵沖回城下,蒙哥見著,速命左軍配合中軍圍敵,右軍兀自攻城。此時城上金兵個個殺紅了眼,舍身忘死般的抵禦蒙古大軍。
  
  有的斷了腿,仍伏在城垛子上,揮刀砍敵;有的缺了手,仍趴在地上,用腳推那雲梯;上的城樓的蒙古士兵尚未歇腳,就已被兵刃殘破的金兵,抱著一起跌落城下。
  
  整個潼關的金兵,瘋若似虎,勇捍無比,臨死之時,口中尚念叨著:“忠孝,忠孝”這兩字。
  
  窩闊台見了,不禁自問:數年之前,我蒙古大軍,倘若遇到這般死捍之軍,能勝嗎?
  
  想當初這金國大軍,號稱雄師百萬,時至今日,不過尚留半余;並不是這金兵畏死,實是那朝中奸黨肆虐,軍中缺少良將之故。
  
  又想到:金國女真初興,天下誰能相抗,太祖、太宗威加中原。後到了熙宗、海陵年代,虐政橫行,荼毒中原,金國方才衰落;直到出了個世宗皇帝,以仁易暴,休息養民,金國才有這百余年的基業;而如今,崇尚奢華,民力衰竭,盛極衰始,內鬥困憊,土崩瓦解之日已是不遠。
  
  心念及此,不由朝著拖雷看看,隨即轉頭而回,把手一擺,戰鼓立止,側頭望著眾將道:“誰能今日與我除了這完顏呼邪,我便封他為‘大蒙古國第一勇士’”。諸將一聽,躍躍欲試,數人自恃勇武,已然策馬前沖,去奪那‘大蒙古國第一勇士’的威名。

第二卷 飛龍升天 2章 潼關會戰(3)

其時,那完顏呼邪左沖右突,當者披靡,手下更無一合之將;蒙哥心下大怒,縱馬提槍,槍如毒龍出遊,含舌吐信,‘嘩、嘩、嘩’的抖出數朵碩大槍花,挺槍疾刺。
  
  拖雷老遠見了,不禁大駭,心道這不是送死麼,轉頭瞧向蕭楓;蕭楓知其意,呼嘯一聲,縱身上躍,在那蒙古大軍的頭上,提氣跳落,見盾沾盾,見頭點頭,似鵬鳥一般滑翔飛奔。
  
  完顏呼邪陡見蒙哥槍至,土錘一擺,金錘砸破邊上一百夫長的天靈;火錘如火山噴射,激透五個蒙古兵的胸腔;水錘待發,木錘似枯藤繞樹般,纏向蒙哥,用力一扯,蒙哥還想穩住,但怎及得上完顏呼邪之神力,頓失重心,栽落馬下;周圍蒙古兵將,見得王子墜馬,急急避讓,惟恐誤傷。
  
  完顏呼邪一見,心知蒙哥定是個要人,只想生擒;右手前伸,就待抓住袍帶,提於馬上;忽覺幾股沛沛然,泊泊然,強勁無匹的劍罡,直射而至;即忙五錘迸發,六氣合運,只聞的‘砰’的一聲,周遭蒙古兵將俱都彈開,完顏呼邪滾落下馬。
  
  完顏呼邪抬頭一瞧,又是蕭楓,也不戀戰,掉頭就回;‘忠孝軍’重重圍上,護住主將。蕭楓也任由他去,實說此刻在他心中,極為欽佩完顏呼邪,但見他為了一個沒落帝國如此忠心奮勇,不畏生死,那便是一個大大的英雄,是以倒盼他能入了城內。
  
  蒙古兵士見到,縱橫披靡的敵將竟被己軍大將擊落馬下,不由軍心大振,各個刀矛齊舉,奮勇爭先。
  
  斯時,但聞城內一聲炮響,從關內沖出一隊金兵,數約過萬,大聲吶喊中,沖入蒙古軍中,率頭人卻是完顏尚。原來那日完顏尚戰敗而回,被完顏呼邪罰於禁室;哈達見到危急,急忙命人釋他出室,令他領軍來援完顏呼邪。正當及時,那完顏尚一彪人,養足力氣,似虎入羊群,劈首砸肩,開膛破肚,猶入無人之境。
  
  蒙古生力軍卻在後頭,雖喊殺震天,只是沖不過來,只見你推我擠,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拋旗投槍,潰不成軍。
  
  窩闊台一見,心知蒙古兵軍心已沮,知道今日即使再拚力攻城,也是徒遭損折,決然討不了好去,眼見城下蒙古軍積屍數萬,盡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士,心中大是不忿,然見潼關城牆堅固,守備嚴密,‘忠孝軍’更是捍不畏死,實是無隙可乘,不禁歎了口氣,急令鳴金,蒙古大軍緩緩而退。
  
  完顏呼邪本想再次揮軍複攻,可見蒙古大軍除了前軍,其余各軍,陣形整肅,後退時井然有序,先行者不躁,殿後者不懼;又見本軍,血染衣甲,戰馬困頓,將士疲憊,實已不可為,只得歎氣一聲,率軍回城。
  
  這時天色已然大明。這一場大戰足足鬥了十二個時辰,四下曠野裏,黃沙浸血,死屍堆積如山,斷槍折戈、死馬破旗,綿延十余裏。
  
  完顏呼邪率軍回城。騎馬間,完顏呼邪低聲問道:“尚將軍,誰放你出來的?”
  
  完顏尚一聽,冷汗直冒,吶喃的道:“是……是……哈達元帥。”他知道,這位叔叔素來治軍謹嚴,鐵面無私;別說是他,縱是帝王貴胄,也是一般,是以心下忐忑,惟恐再次受罰。
  
  完顏呼邪見他神色,莞爾一笑,說道:“此次你出師不利,本該重罰,但念你此刻大功,那就功過相抵罷了。”
  
  完顏尚長出一氣說道:“叔叔,你嚇死我了。”
  
  誰知完顏呼邪聽了,沈聲道:“本帥早就與你說過軍中無叔侄,你又忘了不成?”
  
  “是、是、下次不敢了……不,決無下次!”完顏尚即忙賠笑帶保證的說道。
  
  完顏呼邪也不去理他,只顧拍馬進城。
  
  完顏呼邪到的城內,只見滿目蒼夷,不由心憤,茫茫然策馬前行;所見俱是傷殘滿地,屍骸遍布,心下更悲。
  
  要知道完顏呼邪自掌‘忠孝軍’十五年來,最是愛兵如子,別說那三萬正規軍,就是那幾萬預備隊,他都能一一喚的出他們的姓名。而今遇到這次慘仗,望著那原先都是生氣活潑的好男兒,如今卻是死的死,嚎的嚎,不禁淚濕沾襟。
  
  “統領……統領……”一個斷斷續續的聲音忽的傳來。完顏呼邪轉頭回望,一看正是一個跟了他已有十年之久的老兵阿祥。
  
  此時的阿祥血汙滿臉,左臂已斷,孤零零的趴伏在地,倘若不是完顏呼邪眼利,他人或許一時還認不出他;完顏呼邪縱身下馬,疾步趨前,雙手扶起阿祥,低聲道:“阿祥,阿祥你怎麼樣?”
  
  “統領……統領……嗚嗚……我對不起你啊,更對不起我手下那些弟兄啊……統領,小友死了,他是斷了腿,還砍了五個蒙古狗後才死的;小賈也死了,他是用矛刺進自身,與蒙古狗同歸於盡的;還有阿鐵……老束……”阿祥一個人在那哭泣著,斷斷絮絮的說著。
  
  “大膽,怎麼和統領講話的?”完顏尚忽而在旁不合適宜的大喝道。那些原想靠攏過來,與統領說說話的金國軍士,頓時腳步一滯,不敢再前。
  
  完顏呼邪一聽,登時火氣直沖,騰地站起,用手指著完顏尚,滿面漲紅的道:“你、你、你給我滾。”原想就地便揍那小子一頓,可瞧瞧周圍,實在不適,是以叫他快滾,不想再瞧見他。
  
  完顏尚見他惱怒,即忙灰溜溜的跑了。
  
  這時完顏呼邪對著滿城傷殘,雙目通紅,忽地雙膝跪地,哽咽著道:“弟兄們……是我沒用,是我無能啊,是我完顏呼邪對不起你們!”說完,‘咚咚咚’的叩了三個響頭,叩得極重,額上微見血跡. 這時整個金國守城大軍先是發會呆,繼而群情激哀,萬人慟哭,有些人更是嘶啞著嗓子,悲叫道:“統領……統領……你老快起來,快起來……千萬別傷了身子。”
  
  這等場面,使得哈達與白撒,都甚為震撼,還是白撒尤為細心,既忙上前扶起完顏呼邪,口中說道:“完顏統領,你可得當心身子,這潼關現在可不能沒你啊。”話是說的不錯,可他想的還是自己,倘若沒有完顏呼邪,這潼關早被蒙古人給破了,城破了,那也沒他好日子過。

第二卷 飛龍升天 2章 潼關會戰(4)

完顏呼邪順著攙扶,就勢而起,大聲說道:“弟兄們,待得這次蒙古兵退了,我必定上奏皇上,為此次守城之戰,犧牲的弟兄們,修一義塚,讓我大金的千千萬萬後世子孫,能記得他們,是為了我大金國的千萬生靈而捐軀的。”說完掉頭就走,實是不忍再睹這般慘象。
  
  到的府內,完顏呼邪居中而坐,兩旁各是白撒與哈達,廳前還有一高大黑衣人,跪身伏地,只是此人渾身冰冷,殺意湧湧,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完顏呼邪對他言道:“即刻令‘鐵血堂’潼關支援組,今夜全體去那蒙古大營,暗殺百夫長以上之將佐,不得有誤”。話音中透著一股肅殺和快意。
  
  “得令”黑衣人應聲下,呼的一閃即已不見,動作好似鬼魅一般。
  
  片刻後,哈達在旁說道:“完顏統領,我平西大軍中亦有‘鐵血堂’的好手,不如與之同去,不定尚能擴大些戰果。”
  
  完顏呼邪聽了,忙說道:“甚好,就照著去辦。”
  
  白撒與哈達,站起行禮,逕自去了。
  
  完顏呼邪望著二人背影遠去,忽的猛捶桌案一拳,口中狠聲道:“窩闊台,拖雷,今夜我要你們不得好過。”
  
  這‘鐵血堂’乃是金國海陵帝時所創,原先只是刺探政敵情報,暗殺一些政見不合的頑固分子;如今卻是用來在戰場上擾敵後方,尋機暗刺敵方高級將佐;整個大金就不過是數百人而已。
  
  蒙古中軍大汗金帳內,此時窩闊台正猛揮著鞭,鞭打著數個奴隸,望著那幾個奴隸在地上,哀呼嚎啕,嘶聲悲叫。窩闊台此時心裏已是好受了些,又發泄了會兒,他猛地把鞭往地上一扔,大叫道:“滾,給我滾”說完氣粗粗的往大椅上一坐。
  
  一雙虎目凝視著帳下眾將,緩緩的道:“諸位,此次攻城,我大蒙古國損兵折將,士氣大跌。諸位若是有何良策,盡管道來。”
  
  誰料想帳下眾將相顧而視,竟是無人出言,當下各自心底惶惶,深恐大汗怪責。
  
  拖雷見及,清了下嗓子,微笑道:“大汗,微臣有一番話不知當不當說?”
  
  “說,四王弟,你盡管說。”
  
  “大汗是否尚記得父汗臨終遺言。”
  
  “你是說……”
  
  拖雷正了正身子,說道:“父汗在六盤山臨終時曾言道:金國精兵,西集潼關,南據連山,北限大河,我軍若攻,即使戰勝攻取,也恐不能速滅;惟有借道大宋,宋、金世仇,必肯許我,然我軍兵下唐鄧二州,直搗汴梁,金都被困,定要征兵潼關,那時緩不濟急,已成無用,就使援兵遠來,千裏赴援,人馬疲敝,也不是我軍的對手,滅金其不容易!”
  
  說完望著窩闊台又道:“眼下唯今之計,惟有遵照父汗遺命來辦,方可滅了金國。”
  
  窩闊台聽的哈哈大笑,大聲說道:“今世惟有四王弟方能助我成就大業,拖雷啊,你可真是我的貴人啊……哈哈……好,就安計行事!”此時帳內一片歡騰,已不複適才的肅穆。
  
  蕭楓一人獨自坐在帳內,心中只在沈思:瞧今日蒙金之決戰,兩方士兵俱是那般舍生忘死,勇捍無匹;倘若他們對上的是大宋軍兵的話,恐怕是不用費多少力,便能將之擊潰。思至此,不由長噓短歎,深為國憂,只覺這大宋天下恐亦將不遠。
  
  今日白天見到咯巴大師用‘毗盧遮那印’為蒙哥治療傷腿,竟在極短的時間內使他複元。蕭楓瞧了,不禁大為驚異,既忙向咯巴討教。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那‘毗盧遮那印’不僅僅能用於對敵,且還是密宗僧侶修煉金身的一種高深秘訣,其用奧妙無窮,神秘莫測。這‘毗盧遮那印’最早是佛祖大日如來升佛之前所傳,乃是佛法最高之體現。
  
  而咯巴雖說自得此印,苦修六十余年,但所得不過二三,一直深以為撼,今生不能親眼見得此印的最大威力。
  
  聽到蕭楓向他討教,雖說那日切磋,敗於蕭楓,他心裏實是對蕭楓欽佩萬分,在這般年紀就有如此功力。再經這些時日的交往,瞧見蕭楓平時為人平和,待人摯誠,更是喜歡,只歎在這古稀之年,竟交得這般小友。
  
  是以,他對蕭楓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恨不得蕭楓一下就能把‘毗盧遮那印’練到最高層,亦好使他一嘗心願。
  
  起初蕭楓尚不能得窺訣奧,可他用‘毗盧遮那印’與自己一直毫無進境的‘北鬥七星訣’相糅合,竟頗有妙悟。修煉時,直覺萬物俱寂,宇宙中心仿似就是他自己,人天相映中,似是肉身散盡,又化為虛無,順著萬字法輪,遨遊天穹;不知多久,又感萬氣聚身,內蘊七星,似覺非覺中,‘毗盧遮那印’終與‘北鬥七星訣’融彙一脈,不分彼此。
  
  待他行功完畢,只覺神清氣爽,身具萬般神通。
  
  正當欣喜之時,竟覺心有驚悸,大感不對。‘嗤’的一聲,忽有一人破帳而入,人匕合一,恍如一道黑箭破空射來。就在這千鈞一刻,蕭楓身影一晃,陡地不見蹤影。那刺客本在心喜,以為目標必將匕到人亡,可是這般情形,固然在他刺客生涯中從未遇過,縱是聽亦沒聽過。
  
  心下驚惶,正待溜走,突有一股旋力繞體而上,駭異之下,只見自己的手臂,腿足,被那旋力硬是扯的一一離體濺開,腦中一暈,就此挂了。
  
  蕭楓在避讓之時,感到又有三道殺氣迎身撲來,勢極洶洶。是以他大為惱怒,出手間已不容情,極速的解決一個,用那初始刺客尚未落地的離體肉身,抖勁甩去。雖說只是肉身,但隱含了蕭楓的金液丹元,實不亞於利刃銳矛,穿帳而去。
  
  另三個刺客還未見著目標,就已各自了帳,臨死之時,口眼不閉,大是不甘。
  
  蕭楓知道這些必是金國遣來的刺客,擔憂拖雷,忽必烈等人,當下搶步出帳,越過那些聞聲而來的蒙古兵,飛足疾奔。到的拖雷帳前,瞧見並無異樣,護衛往來有序,心下頓寬,本想通報進入,突聞帳內傳出兵刃出鞘聲,急忙掀簾入帳,瞧的竟是蒙哥與忽必烈二人正在低頭賞刀,不由的啼笑皆非。
  
  二人見到蕭楓,忽必烈高興地道:“師傅,你怎麼來了?”
  
  蕭楓並未應他,只是心神外放,察視大營,心知這金人既派刺客來行刺,定然不會就那幾個。果然,不多久,真有數十余道殺氣在營內奔馳,且是往中軍大帳彙去;蕭楓既忙展開全力,飛升騰越間已到大帳。
  
  此時大帳周圍緊緊排著一隊護衛勇士,執弩豎盾,圍成一圈;帳前已然一片混亂,數十個黑衣勁裝的刺客,正與數百名護衛在激鬥,且還占的上風。
  
  此刻,刺客首腦的心中正在懊惱,本來完顏統領吩咐的是刺殺百夫長以上人即可,偏生自己立功心切,妄想殺的那幾個蒙古最高統帥,一舉功成,亦好留名千古。誰知眼下不知量力的結果就是被蒙古大軍包圍,而且四處湧來的兵士越聚越多,今日潼關‘鐵血堂’恐將盡墨於此,實是自己無能所至。
  
  須臾後,忽必烈居然趕到,手中且提著適才的寶刀,瞧的這般情形,亦不思慮,是否是其對手,血氣方剛的沖將上去。蕭楓望到,不由大駭,既忙上前營救。那些蒙古兵瞧見監國王爺的四王子亦來助陣,不禁士氣大振,在廝殺中還讓出一條路來,以便忽必烈更易搏殺。
  
  刺客首腦見著忽必烈衣著扮相,不類小兵,心道:來了條大魚,今日突圍成不成功,就全落在你頭上了。思索間,手下一緊,猛揮數刀,逼開身邊的幾個兵士,身形一矮間,縱步跨躍,轉的幾轉,閃眼片刻,即已到了忽必烈面前,右手長刀沖擊,蕩開忽必烈的那柄寶刀,左手化為厲爪,疾伸而去,逕直鎖喉。
  
  忽必烈急退數步,慌忙間手中寶刀,毫無章法,只知胡亂劈砍。邊上蒙古兵見王子危急,俱是不顧性命的猛撲上來。忽必烈眼見就要遭擒,忽覺身後一雙大手拎起自己,迷茫間瞧的那黑衣人似被一嗜,跌落在地,抬頭一瞧,方知又是師傅蕭楓救了自己,心下感激。
  
  這時只見師傅蕭楓放下自己,忽地周身冒出萬丈金光,緩緩浮於半空,宛如佛祖臨空,使出那咯巴大師的絕藝‘毗盧遮那印’,一個個金色萬字法輪交相迭浮,法輪所現出,那些個黑衣刺客一個個被擊倒在地,不再動彈。蒙古士兵們見到與他們纏鬥甚久的刺客,竟被蕭楓數招間擊敗,也不由大聲呼喊,以表喜悅。
  
  忽必烈瞧的大叫過癮,直嚷威風,纏著蕭楓定要把這炫人的絕藝傳授於他。蕭楓笑笑,說道:“你功力未夠,若想學的話,須得勤練《金關鎖玉訣》,達至第六十句,方可使用。”
  
  忽必烈一聽,頓時萎焉,只因他的《金關鎖玉訣》,練了這十余日,才練至第一句,若想練至六十句,恐將數十年都不夠用。
  
  窩闊台與拖雷聽到士兵們的歡呼,也均從帳中出來,蒙古兵士見了全都拜伏在地,大喊萬歲。
  
  窩闊台笑道:“蕭教官,今次又是你救了本汗,前後已有二次,我實是不知應該如何賞你了?”
  
  蕭楓笑道:“在下身為帝國武道教官,擊退刺客,自是理所當然,何敢當大汗賞賜。”
  
  “哈哈……好,蕭教官真乃真英雄,淡泊名利,不過今趟本汗也不想賞你,而是把此恩賞賜於你師門,可好?”
  
  蕭楓一聽不由大喜,躬身叩拜道:“謝大汗恩賜,蕭某感激萬分。”

第二卷 飛龍升天 2章 潼關會戰(5)

這時有人來報,四處流竄的刺客,已被各個招徠的武林豪傑所擊潰,死的死,擒的擒,這次來犯之人,全軍盡墨;只是我軍死了二個千夫長,三個百夫長重傷。
  
  窩闊台聽報大為高興,以往金人來行刺,只要數人,便可使蒙古將佐元氣大傷,且不定還被他們遁去;而今日足足來了百余人,只不傷皮毛的殺得兩個千夫長,重要的是盡數而獲,怎不叫他欣喜。不過他心中也在暗自慶幸,恰好今日舉行重要軍事會議,讓全體萬夫長俱都出席,不得缺勤;否則給刺了幾個萬夫長之流的,那損失就大了。
  
  是以此時的窩闊台,臉上竟顯出那久違的憨笑,使得拖雷都暗訝不已。
  
  自潼關血戰後,窩闊台命使臣綽布幹等一行人,往宋借道。怎料綽布幹到了宋境淝州,謁見淝州統制張宣,在金人奸細的挑撥下,再加上蒙古人的天性不羈,一語不合下,竟被張宣誅殺。
  
  窩闊台得信,暴跳如雷,直叫著要先亡了大宋。後在拖雷的勸解下,乃命拖雷率騎兵五萬人,竟趨寶雞,攻入大散關,破鳳州,屠洋州,出武休東南,圍大宋軍;複遣大將速不台取大安軍路,開魚!山,撤屋為筏,渡嘉陵江,略地至蜀。蜀系宋地,宋制置使桂如淵逃去,被蒙古兵拔取城寨,共四百四十所。拖雷尚不欲絕宋,大軍東還,會兵陷饒風關,飛渡漢江,大掠而東。
  
  前線警報如雪片一般,遞入汴都,金主完顏守緒,急召宰執台諫入議。眾臣均說蒙古大軍遠來,曠日需時,勞苦已極,不如在河南州郡,屯兵堅守,且由汴京備糧數百斛,分道供應;蒙古大軍欲攻不能,欲戰不得,師老食盡,自然退去。
  
  金主完顏守緒聽得階下大臣獻出此計,內心惱道:看似好計,怎奈各處不能堅守又將如何。一味直知堅守,守到現今,卻已失去了祖宗的大壁江山。沒想到我大金竟是養了這幫庸臣,平時只知爭權奪利,臨到危機一點用也沒有。
  
  於是謂然歎道:“我大金,南渡二十年來,各處百姓,獻田宅,賣妻兒,豢養軍士,只望他禦敵國門,保衛家邦;今敵至不能迎戰,望風披靡,直至京城告急,尚欲以守為戰,如此怯弱,何以為國!朕焦思竭慮,甚覺士兵必能戰,然後方能守。存亡有天命,總教不負吾民,朕心才安!”
  
  乃詔京城戍衛大軍二十萬,屯兵襄鄧二州,並促哈達、完顏呼邪兩帥,速即還援。
  
  這日潼關城太守府內,完顏呼邪對著哈達道:“哈元帥,今日皇上來旨,言道要我等二人領兵援救京都汴梁,你看……”
  
  “既是皇上有旨,臣下的自無異議,不知統領打算何日領軍去援汴梁?”哈達正色道。
  
  完顏呼邪沈吟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這潼關乃是我大金重關,倘若我等去了,不知該是交給誰好?”
  
  哈達道:“這簡單,只須交於完顏少將軍即可。”
  
  完顏呼邪道:“不可,不可,完顏尚他好高騖遠,這般重任怎可交托於他?”
  
  聽他這麼一說,哈達愁道:“那該如何,常言道‘蜀中無大將,廖化為先鋒’,眼下這般情形,不托於他,那該托於何人?”
  
  完顏呼邪歎道:“唉,我那四徒完顏守堅在此就好了,雖說他風流成性,但他極重規矩,原則又強,倘若這潼關交托於他,我倒是放心。”
  
  哈達見他遲疑不決,勸道:“只是眼下這完顏守堅,又不知在何處,而京城危急,我瞧就完顏尚吧。”
  
  完顏呼邪無奈道:“惟有如此了,但願待我等回來,這潼關尚在我大金手中。”
  
  不提這完顏呼邪與哈達領兵如何領兵援救。
  
  再說那蕭楓這日接的大汗金令,命他率三萬騎兵到鄧州與拖雷會師。只是這窩闊台怎會突然命蕭楓率軍,起因有二,其一:大金京城戍衛部隊,齊集襄鄧,窩闊台恐拖雷兵力稍弱,是以再譴三萬騎兵助他;其二:那大將速不台攻略蜀地,燒殺搶掠,塗膏遍野;早已引起蜀中武林群雄的義憤,竟不時的在蒙古大軍後方搗亂,刺殺蒙古斥候;使得大軍此時猶如盲了眼的猛虎,東竄西撞,尋不到金軍的輜重後勤路線,陷入困境。是以想借重蕭楓本身的實力,及重陽宮的威名,來與群豪談判。
  
  對於窩闊台的種種心計,蕭楓是一無所知。
  
  翌日,蕭楓與小茹二人淚別,並把小茹托付於忽必烈。忽必烈壯言道:“師傅,你放心,小如姑娘既然給了我了,我便會一生一世的照顧她,讓她不受半點委屈。”
  
  然小茹聽了他的話後,卻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粉頸低垂,玉頰通紅,心道:蕭大哥怎會收了這麼個呆子徒弟,只說讓他暫時照護我,誰知……誰知他竟這麼說,豈不讓人誤會。
  
  蕭楓瞧到她的小兒女情形,不由哈哈大笑,只覺這二人倒是甚為相配;一個憨厚正直,大好男子漢,一個嬌小俏麗,玲瓏美佳人。
  
  這時小茹對蕭楓道:“蕭大哥,我不在你身邊,你可要多關心自己啊!”
  
  唐三小姐在旁見了,心中暗喜,即在旁說道:“小茹妹妹你放心好了,蕭……大哥,我會照顧他的。”說完,偷偷的瞥了蕭楓一下。
  
  蕭楓此時只覺心懷大悅,暗忖:有這麼多人關心我,那在小時,可是不敢想的事。
  
  一路無事,三萬騎兵縱馬疾馳,蕭楓只在馬上沈思,那日他所擒的金國刺客,竟被窩闊台全體虐殺,死狀極慘。想到這不由歎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
  
  這時,唐三小姐向蕭楓言道:“蕭大哥,這一路你老叫我三小姐什麼的,這個你不覺太見外了麼?我單名喚雪,你以後可以喚我為‘雪兒’。”話雖說完,但低垂臻首,臉兒全紅,這一番話,她在途中實已醞釀了許久,直到時下,方鼓足勇氣道出,甚怕就此被蕭楓瞧低。
  
  蕭楓聞言道:“甚好,其實一路上,我也挺不慣的,但又恐雪兒你見怪,是以只得在那小姐長的,小姐短的亂喚。”話音剛落,自己卻是‘呵呵’的笑了。
  
  唐雪心下欣然,說道:“那就這般說定了。”
  
  “嗯──!”蕭楓微笑而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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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1)

大宋紹定6年,斯時正是理宗趙昀執掌臨安朝廷,他們偏安江南,暖風熏人,早已是忘了中原的故土。與此同時,北方中原卻是正值如火如荼之際。蒙古大汗窩闊台承父汗成吉思汗的遺志,誓師伐金。從紹定二年到如今,這場征戰,足足已是打了四年。與他們同樣是遊牧民族的女真金國,時下也僅剩河南一省了。
  
  紅紅的夕陽緩緩西墜,直映得天邊火一般的亮。晚霞滿天,一片又一片的火燒雲,把天空織成美麗的錦緞。地面上一條大江,滾滾東逝,偶爾一兩帆影在波光粼粼中隱沒。在這無限美好的風景裏本該是閑適地佇望遠方,或是吟哦誦懷。
  
  從遠遠的天邊突然傳來一陣如雷似的馬蹄聲,隨著前方煙塵翻滾,旌旗飄舞,一彪雄壯的人馬,在夕陽的映襯下,漸漸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這彪人馬奔得甚速,不過須臾,已是近了江邊。
  
  為首一員年青英武的將軍,馳到近處,驀然勒馬直立,那馬長嘶一聲,前蹄不住的在虛空踩踏了數下,方才落於地面。身後的數萬騎兵頓時也佇停於他身後,但見怒馬騰躍,鐵甲鏘鏘,好一支軍容肅壯的無敵騎兵。
  
  在那年輕將軍勒馬四顧,佇望大江時,一名絕美的女子策馬跟上,行到跟前說道:“楓哥哥,我們到漢水了,離鄧州還有兩日的路程。到時,見了拖雷王爺,我們也便算是交差了。”
  
  年輕將軍微笑道:“不錯,是到漢水了。大汗交予我蕭楓的任務,也是快結束了。”說罷,甚是高興的放聲笑起。女子這時並未說話,只是凝眸托腮的瞧著他,心底裏默默感受著他的英雄豪情。
  
  過了片刻,待他笑聲漸落,女子揶揄道:“楓哥哥這般盼著快些完成任務,莫非是急著要去見小茹妹妹?”
  
  蕭楓大窘,赧顏道:“雪兒,莫要胡說,小茹只是我的妹妹,她在我心中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般,我對她決沒另外的心思。”說到這裏,想起自己小時流浪長安城內,若非小茹的母親馬大嫂收留,只怕自己早已與其余的孩童一般遭到亂兵的屠殺。
  
  自己從全真學藝歸來,原想好生孝敬她老人家,怎料天不假年,馬大嫂竟而在一場蒙金攻城戰中遭流矢射中,意外身亡。遺下小茹一人孤苦伶仃。思至此,他是黯然神傷,望著大江東去,直覺世事變幻,難以揣測,惟有這大江卻是萬年依舊。
  
  如此嗟歎半晌,忽而覺得對心性修煉大為不妥,索性軒眉笑道:“聽雪兒的口氣,我怎麼聞到股酸味?”
  
  這麼一反問,便輪到雪兒羞澀了,當下忸怩地轉首顧望,只作未聞,心下卻是甜絲絲的如浸蜜水。蕭楓見及,直道她是暗生惱怒,不禁大呼後悔,尋思自己的言語,豈不有些輕薄的嫌疑。
  
  在這尷尬時刻,幸喜有一騎人影從江邊的一側急速馳來。
  
  蕭楓道:“斥候來報了,聽聽江岸可有甚敵情。”這話一說,適才的難堪氣氛瞬時化為烏有。雪兒聞言,也掉轉臻首,望著那斥候奔來的身影。
  
  斥候到的跟前,“噓”的一聲,勒韁止馬,從動到靜仿佛就是那麼一眨眼便已完成,整個動作利落幹淨,極是颯爽。蕭楓暗贊一聲,心想,不愧是蒙古精兵,隨便一斥候,都有這麼精湛的騎術。
  
  斥候高聲道:“稟將軍,漢水兩岸並無敵蹤,只是在北岸發現有一漢子,渾身浴血,倒在地上,似是被江湖人物追殺。”
  
  蕭楓詫異,沈吟道,此刻中原蒙金交兵,戰禍連綿,江湖中人不好生安分,仍在搞這些仇殺之類的事,當真是不知所謂。思忖間,他道:“帶我去看看。”
  
  “是──”斥候轉身拍馬而去,暗忖這年輕將軍真是沒甚架子,說話居然這般和順,單說他不稱本將軍,只稱你我,便可瞧出他非是那種跋扈的性子。
  
  蕭楓隨著斥候到了漢水岸邊,果是見到一漢子,倒在血泊中。他縱身下馬,疾步向前,右手前伸,搭住那人的腕脈,探知傷勢。
  
  “啊,唐福……是唐福,他怎的會在此處?”雪兒猛然在他身後驚喊道。
  
  聽她一喊,蕭楓心知眼前這人與雪兒有著莫大的幹系。即忙金液丹元急湧而入,要知這金液丹元可是修真人的本命真源,莫說是重傷之人,便是那死了不久的,也能使他回光返照,交代些遺言出來。
  
  瞬時,唐福緩緩睜眼,模糊裏瞧見那多人圍在身邊,頓時大駭,先是往後撐了下,待到雪兒喚他,方是醒覺。當雪兒那豐姿綽約的倩影逐漸映入眼內,他急聲道:“小姐,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快,快,莊上緊急,緊急,緊……”。話音未落,頭一側,又是昏厥過去,想是見到雪兒,一時激動所至。
  
  “楓哥哥,怎麼辦?怎麼辦?”雪兒急切的拉住蕭楓的手說道。聽得家仆之言,她情知家中必有大事,也不知何故,首先想起的便是向蕭楓求援,更且自然而然,半點都未覺得有甚不妥,直如親人一般。
  
  蕭楓自奉師命下了終南山,然後入了蒙古軍營,也僅是一年而已。在這一年的隨軍生活裏,更是從未與一個女孩子這麼肌膚相親過,不由面紅過耳,吃吃地道:“這?先、先去你家,瞧瞧吧!”
  
  雪兒見他面露窘相,當即醒悟,急忙松脫蕭楓的手臂,一雙柔荑逕自在那搓來搓去,顯然便是一副小兒女態。
  
  心下懊惱,自己怎的這般真情流露,可千萬莫要讓他看輕啊;但轉眼瞧他那從未現過的模樣,倒也好笑,誰叫他平時總是一副飄飄然,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眼下卻是可愛。心念及此,差點笑出聲來,不過想到家中大是危急,也沒了心思,只在那邊低聲垂泣。
  
  蕭楓瞧她哀痛頗感憐惜,低聲勸慰道:“雪兒不哭,我們這便趕到你家去,瞧瞧誰有這大的膽子,竟而惹到我雪兒的家,倘然遇到了,定砍他個大卸八塊,怎樣?”他這話說的極有水准,巧妙的便把自己與雪兒緊密的聯系一起。
  
  雪兒一聽,不由破涕為笑,嬌聲道:“什麼你的雪兒啊,厚臉皮。”女孩兒就是如此,明明心裏想的要死,口中卻全不是那麼回事。
  
  蕭楓見她已然好些,轉頭朝著三萬大軍大喝道:“急速渡河,加急行軍。”身後三萬蒙古大軍登時轟然響喏。
  
  渡河之後,唐福在蕭楓的真元治療下已是神氣俱佳。唐福原是唐家莊的內府管家,據他所說,不知為何?前些時日,蜀中武林群雄忽而爭相趕至唐家莊,齊聲喝問唐老莊主為何遣一對兒女去蒙古軍中效力。
  
  須知這唐老莊主可是蜀中武林的老前輩,一手千變萬化的暗器功夫,奠定了他在江湖中,五絕六霸之一‘哮霸’的高超地位。別說是尋常的江湖人物,縱是蜀地名門大派,峨嵋、青城等派的掌門人也均不敢喝斥他。
  
  但這趟來的群雄不知是仗著人多,還是背後有甚後台,居然毫無應有的禮節,在莊上吃拿吆喝,全然不顧唐老莊主的面子。唐老莊主是忍無可忍,與他們起了些沖突,本道他們會知難而退,怎料竟遭群起圍攻,現今被鎖拿於莊中地牢內。後來峨嵋,青城兩派的掌門人趕了過來,可他們也說什麼眾怒難犯,須得少爺,小姐回莊,方能化解此事。
  
  雪兒聽到這裏,已然俏眸紅腫,珠淚不斷,直說是自己連累了父親。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2)

蕭楓慰道:“雪兒,莫哭,你盡管放心便是。反正待我們去了,定是設法先救出令尊,稍後再與哪群賊子好生理論一番。若是不然,那再大大的教訓他們一頓。如何?”他平素對哪些仗勢欺人之輩最是鄙夷,何況又是雪兒的家事,更是義不容辭。
  
  雪兒聞聽心上人的溫言溫語,不由甚感依賴,只覺自己的眼光並沒瞧差,泣聲不覺漸漸息了。我見尤憐般的望著蕭楓,說不盡的教人迷醉。被她這麼深情無限的望著,縱是一木人都怕會動上三分心,又何況是蕭楓這麼個大活人。
  
  其時,正值初冬。
  
  大江邊寒風刮過,拂起衣裙。雪兒一人騎在馬上,似覺有些澈骨顫抖。蕭楓大生憐惜,情不自禁的猿臂長伸,一把摟過了唐雪,置於身前,微笑道:“還冷麼?”突兀的舉動,直教雪兒大驚,剛作掙紮,驟聞他的窩心話語,當即渾身舒坦,如只小貓一般偎於蕭楓胸前,玉臉緋紅,芳心微顫,但覺此時即便天崩地裂,也決然不從他懷中出來。
  
  蕭楓這時也在詫訝,為何會不由自住的做出這種驚人之舉。本還有些忐忑,待見到雪兒毫無不滿,反而依偎胸前,方是心安,直呼僥幸。同時,對自己的修行定力也是大感懷疑。他卻不知,這異性相吸原是天道,妄說他這尋常的修真,縱是天仙人物也難以悖反。
  
  唐福在旁見了,心中機靈,暗道:看這般,這領軍的蒙古大將怕是小姐的心上人吧。可惜他是蒙古人,不知老爺會不會應了這門喜事。
  
  沿路奔來,均是宋境,蜀地守軍見了這等彪捍軍隊,早已是慌了神,那敢出戰阻敵。俱是心驚膽戰的求神拜佛,直到他們遠離,方又長出一氣,只歎好運。
  
  蕭楓眼下統率的這三萬騎兵均是蒙古大汗身邊的精銳侍衛部隊。
  
  此趟任務原是大汗窩闊台念及宋境江湖蠢動,又則拖雷王爺以五萬軍馬在鄧州獨抗大金精兵二十萬,委實險極。這才命全真掌教丘真人的嫡傳弟子蕭楓領兵去援。一來,想以蕭楓的師門威信和他本身的能力來震懾大宋的江湖人物。二來,這些年與大金交兵,軍中驍將被刺甚多,一下要派出能壓攝得住這三萬精銳騎兵的大將,他數來數去著實不多。
  
  而蕭楓則不然,他在蒙古軍中的這一年裏。首先便是連勝營中招徠的那些中原群雄,隨後又在潼關大戰金國第二高手完顏呼邪,種種神異的表現,讓他在那些桀驁不馴的蒙古勇士心裏,豎下了赫赫聲威。故而,由他來率領這三萬精銳騎兵,大汗窩闊台當真是放心得很。
  
  這三萬騎兵由於均是精銳。故此,尋常騎兵只配兩匹馬,他們卻是足足配了五匹,一路上人休馬不息,日夜急馳,不多日便到了離唐家莊不足百裏的萬縣。
  
  當望見萬縣城牆,蕭楓覺得此縣倒是與一路過來的其他地方不同。城牆築建的甚是堅固寬厚,心想:這縣的父母官,約莫還算不錯,否則早與別城一般樣的蕭條破敗了。
  
  唐福瞧著未來姑爺在萬縣城外勒馬佇足、按韁不語,以為他是想揮兵攻城,不禁著慌。忙自驅前說道:“將軍,此縣的知縣大人乃是我家老爺的摯友。先時,小的也想來求他救老爺。但轉念想想,這縣衙的衙役有甚用處,如是遇到高來高去的江湖人,豈不枉送性命。是以小的便沒來。”
  
  蕭楓隨口應道:“哦,是摯友啊!”猛的腦中靈光一閃,又道:“唐福,我有一計不知好不好用,你且聽著……”
  
  萬縣縣衙,今日大門緊閉,縣衙後院正在唱著一出“生離死別”劇。
  
  只聽那知縣夫人哭道:“老爺,老爺你隨我們一起走吧。”
  
  知縣大人正氣凜然的高聲道:“不行,異族寇境,本官作為一縣父母,豈可不禦而逃,休作此言。”
  
  他原是慷慨激昂,但轉目瞧著妻兒,又不免英雄氣短,哀聲道:“夫人,你快走,只要你帶著成兒離開萬縣,也算為我徐家留了一條根了。”說完,望著夫人懷中那還是繈褓裏的男嬰,不由更感悲痛。
  
  嬰兒此時卻是不懂,仍在那邊笑著,以為父母尚在逗他。
  
  便在這時,院外忽有人來報,說道有人求見。
  
  知縣甚感訝異,心想此刻時辰危急,還會有誰來訪?一些家資厚實之人,早已離城而去。無奈,只得說道讓來人在客廳稍候,說罷整了整官服,理了理儀容,逕直去迎。到的縣衙客廳,知縣認識來人,正是蜀中大名鼎鼎的唐家莊的內府管家唐福。
  
  知縣“呵呵”迎上道:“本官道是何人?原是唐管家來訪,不知有何見教?”心下卻思,莫不是唐家莊派人來助我守城?
  
  唐福聽他客套,若在往日依他本身的性子,必是與這知縣大人好一頓鬧磕。可自家老爺危急,眼下實也沒這心思,當下也不廢話。逕直把唐家莊的現況如實說予知縣聽了。
  
  知縣心想,好麼!原道你們是來助我守城!怎料,時下的意思約莫是喚我派人去救你家老爺。
  
  他這當兒尚在暗自思忖,唐福卻是絮絮不斷地說著自己的事情。“大人,這城外的蒙古大軍乃是小的請來去援救我家老爺的,所以大人先莫慌。小的,這裏還有件事情,想與大人說道。”
  
  知縣一聽,那裏肯信,說道:“唐管家,你休要與本官說笑。這蒙古人與你家唐老莊主非親非故,焉會派人來搭救?”
  
  唐福無語,心想,這倒確實!若非我親眼所見,這事還真難以取信他人。焦急裏,他忽而憶起自家小姐與那蒙古將軍之間的曖昧舉止,不由靈光閃現。朝著知縣微笑道:“大人,你有所不知,這蒙古領軍大將其實是我家小姐的姑爺。”
  
  這下,知縣老爺信了。他也知道,唐家小姐可是蜀中有名的大美女,天資國色,猶是仙子下凡。每日裏登門求親的人,那是排著隊的。聞說還須得早上去,下午去了,就算排著了,等輪到了,也是半夜了。他又想,這蒙古將軍可是一怒為紅顏啊,千裏迢迢疾馳而來,就是為了救那嶽丈大人。
  
  一時,他對那位蒙古將軍倒是大生欽仰,覺得這種才是真漢子,大英雄,比那些只會嘴上嘮叨的卻是高了不少。尋思著,這樁事跡又可為萬縣添上一段姻緣佳話。
  
  待聽唐福說,這蒙古大軍想要冒充宋軍前去搭救唐老莊主。其利有三,一來為免百姓恐慌,二來可讓群豪少了借口,三來借著官府的名義去營救唐老莊主,讓那幫江湖人也好有所忌憚。
  
  那知縣老爺坐在邊上,心內暗自盤算:本官倘是不應,只怕這蒙古將軍惱羞成怒,血洗屠城,到時滿城百姓就遭了他的毒手;若是應了,又恐是蒙古人的詭計,一路想來騙關越境,這可怎生是好?
  
  唐福見他一幅礙難的神色,不禁怒道:“我家老爺與大人可算故交,眼下蒙難,大人居然見死不救?算我瞎了眼還來找你。”當下便想拂袖而去。
  
  知縣老爺怎願舍他離去,即忙挽住他,說盡好話。
  
  唐福原也不想走,刻下見知縣既已服軟,那也順勢息了怒氣。
  
  知縣見他不像有假,心下委實又怕那蒙古將軍因惱成恨,屠戮黎民,便道:“唐管家,此事本官一力擔待,只是這蒙古大軍定要說話算數,事後須得盡速離我宋境。”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你不信我,可得信我家姑爺,他可是將軍啊!”唐福也滿臉堆笑道。他這話說得委實毫無道理。知縣心道,將軍便不會說謊麼?常言道,兵不厭詐,可想這領軍的人物必是陰險得很。不過時下,主動權均是掌握在他人手上,自己也沒轍。
  
  知縣不曉得,這話其實是唐福一時興奮脫口而出,那裏經得起推敲。想他這些時日,一直為老爺的安危四處奔波,久處黑暗裏終得曙光,焉不教他欣喜若狂。
  
  只是可憐蕭楓在全然不知下,已是成了唐家的姑爺,而唐雪也被她家的管家,許給了蕭楓。若他們眼下在此,當真是啼笑皆非,但也無可奈何。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3)

唐家莊位於萬縣東南百余裏處,依山勢而建,順水流而設,周圍青山圍繞,莊前一條小河緩緩流過。東面飛瀑高懸,噴珠濺玉;西面漫岸蔥蘢,花燃絕壁;北面白鷺行行,群山蔥蘢;好一幅自然美景。
  
  蕭楓初見就已迷上了這裏的好山好水,只覺這自然萬象,生機盎然,無一非道之所在。
  
  正面莊門開約十人寬,簷下磚雕鬥拱,宏偉壯觀;門上有一大匾,上書‘唐家莊’三個燙金大字,其筆力飄逸,走筆遒勁,更顯華麗莊嚴。
  
  三萬大軍只有三千余人一溜排在莊門前,其余均在後面遠遠的綴著,這些蒙古騎兵雖未更換衣甲,但身後大旗已然是‘宋’及‘徐’這二字。
  
  大軍怒馬騰騰,衣甲鏘鏘,更顯威武非凡。
  
  知縣老爺見到這等軍隊,心中直道:倘若這大軍真是大宋的便好了,到時,還有誰敢來犯?念及此,心下著實歎息。
  
  又瞧瞧那領軍大將蕭楓,歲約僅是二十許,額角寬廣、劍眉斜飛、身著一件鎦金絲戰袍,頭上系著一頂燕翅盔。尤其那雙黝黑深邃的大眼,睜眨間精光四射,顧盼威凜。再看他身邊的唐家小姐,臉如朝霞,膚如白雪,一雙點漆似的美眸,水汪汪的靈氣四溢。
  
  男的是俊偉不凡,女的是絕美出塵。二人俱是一般的飄然脫俗,仿如神仙。
  
  此刻,若非雪兒躲在蕭楓身側,兩人在那眉來眼去,憑她那身軍士衣甲,只怕這知縣老爺也認之不出。
  
  瞧著雪兒一臉焦急,蕭楓對她微微一笑,意示要她放心便是,一切由他來辦。雪兒心下頓寬,對蕭楓應承的事,她是半點憂慮也沒,但覺只須他出馬,那就萬事皆易。
  
  這時,莊裏已是有人出來詢問。徐知縣按著早已排好的劇本,打著官腔道:“快去叫你家老爺出來接旨,不然誤了時辰,當今怪罪,恐是本官也救不了你們。”
  
  那人一聽,頓時大慌,急急的奔進莊裏去通報了。
  
  與此同時,唐家莊的大廳內,一眾群豪正在吵吵嚷嚷。其中一個身材魁梧,面似鍋底的大漢叫得最凶:“這唐老賊勾結蒙古人,有甚話講,一刀剮了再說。”
  
  “哈哈,現在你紀老二倒本事大了。那日若不是唐老爺子手下留情,怕是你早就不會說話了。”一個上唇稀稀有著幾莖黃須,雙目炯炯有神的中年人在那嘲笑道。
  
  不知是誰尚在此刻為唐老莊主說話,眾人當下望去。原是青城‘四劍’之一,流雲劍楊士傑。此人性格孤僻,最會揭人之短,是以江湖人緣極差。也不曉為何,唐老爺子與他倒是一見如故,兩人友情已有十年之久。
  
  此趟這人來的稍晚,否則若要擒下唐老爺子,恐還會有些波折。只是這人隸屬青城,眼下青城掌門‘無非子’與門下三十位太靈級劍手均在此處,群豪倒也不敢同他隨便理論。
  
  那紀老二瞧是楊士傑調侃他,也只得忍耐,心裏忿忿地唾道:“格老子的,以後別讓老子單遇,不然老子定會悄悄的滅了你,拆你骨、扒你皮。他轉眼顧睨,計上心頭,朝著左首一相貌溫雅、臉色白淨的中年男子恭謹說道:“齊掌門,你們峨嵋劍宗可是我蜀中武林的泰鬥,這件事由你來決斷。”
  
  須知,蜀中武林裏向來便是青城、峨嵋並重。他時下單向峨嵋掌門問詢決斷,實有貶低青城的意味。說完,紀老二忍不住得意的瞄了楊士傑一眼。心想,老子就是要挫挫你們青城的威風。
  
  峨嵋劍宗掌門齊金羽聽他這般言語,當即抱拳道:“紀英雄過譽了。”說完,神色間顯得甚是軒軒,繼而從椅上站起,望了眼廳中諸人,說道:“諸位,諸位,眼下朝廷大軍便在門外,若是不讓唐老賊子出門接旨,只恐朝廷今日裏不會罷休啊。”
  
  他此言一出,登時群相聳動。
  
  大廳上眾人本來各自在高談闊論,喧嘩嘈雜。突然之間,大家都靜了下來;站得遠的人原是聽不到齊金羽的話,但忽然發覺誰都不說了,自己說了一半的話也就戛然而止;霎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
  
  齊金羽甚為滿意這樣的結果,給了他一種領袖群倫的感覺。只聽他又幹咳了一聲,慢條斯理地道:“我等俱是有身家的人,倘是得罪了朝廷,日後各位的買賣也必是難做。我瞧不如先放出這唐老賊子,讓他接了旨再說。”
  
  眾人一聽,頓時又喧嘩嘈雜了起來,一個個私下討論。其實眾人心下憂慮的均是;若是放了唐老爺子,豈不等同放虎歸山,那日我等擒他之時,已然得罪頗深,日後他若來一一的尋仇報複,我等當真與自裁無疑。
  
  是以,廳上眾人大都不願。
  
  甚至有人嚷道:“這唐老賊乃蒙古人的狗腿,就算他平時大仁大義,那也必是假的。咱們自當將他除了,何況他惡性已顯,為禍日烈。倘若他遠走高飛,倒是不易追捕。也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居然讓我等給抓了,若是讓他去接旨,一不小心被他給逃了,豈不冤枉。”
  
  眾人的態度惹惱了‘流雲劍’楊士傑。
  
  只聽他對著先前講話的人怒道:“咱們都是鐵錚錚的好男兒,豈能不分是非;這唐老爺子是蒙古人狗腿,還是大大的英雄,此時還未明了。倘若他真是胡虜狗腿,我楊某第一個跟他拚了。要殺唐老爺子,怎麼數,都輪不到你這蠢貨,在這裏羅裏羅唆,滾過來,老子來教訓教訓你”。
  
  那講話人見得這般,當即把頭一縮,不敢再言。
  
  眾人見楊士傑一而再、再而三的為唐老莊主說話,心下大為不虞。心道,若非瞧著你是青城的弟子,今日便教你走不出這唐家大廳。思忖間,眾人的目光不由均向一身著青色道袍的老道望去,此人正是青城掌門無非子。群豪盼他能有個說法,最好便是可以止住楊士傑的狂妄。
  
  無非子感受到眾人的忿忿,尋思自己也需表態了。否則,稍後被楊師弟這麼搞下去,定會引發眾怒。
  
  他緩聲道:“唐老爺子遣兒女去蒙古軍中效力,屠我漢人百姓,實乃喪心病狂,行止乖張之舉。本來嘛,他也曾是敝派的好友,便在最近,貧道尚與他一起喝過酒。”
  
  說到這裏,他聲音漸趨響亮,顯得甚是慷慨:“可是大丈夫立身處世,總當以大節為重,一些小恩情,也只好拋之腦後了。他是我大宋的死仇,敝派諸位師兄弟雖是受過他的好處,卻不能以私恩而廢公義。常言道大義滅親,何況他眼下犯了這等莫大的過錯。依貧道看,這旨還是要接的,不然我等豈非與他一般造孽。只是放他出來之前,須得廢了他的武功,讓他以此來以贖罪愆。諸位……你們瞧如何呀?”
  
  無非子的這一番話,眾人聽了甚覺有理,既不得罪朝廷,又沒了後顧之憂,是以大聲附和。齊金羽但覺無非子搶了自家的威風,心下卻是惱恨不已。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4)

楊士傑一聽,急聲道:“師兄,怎可如此草率行事,那唐老爺子的兒女尚未回來,倘若怪錯,豈不糟糕?”
  
  他話音剛落,便聽得有人在廳側“哈哈”大笑道:“諸位,別來無恙吧?楊老弟,老夫先謝過你的慷慨激言,聽了你的話,老夫覺的你這朋友沒白交。”
  
  眾人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大驚,急忙回過頭去。
  
  見到一個須發如銀,身穿黑貂長袍,腰束黃色腰帶,神態甚是威嚴的老者。邊上還有兩人攙扶,一個是挺拔威武,飄逸出塵的年青將軍;一個是穿著小兵衣衫,體形瘦弱,貌相卻極是俊美的少年,這兩人正是蕭楓與雪兒。
  
  邊上兩人,群豪自是不識,被攙扶的老者卻是被群豪囚於地牢的唐老爺子。
  
  只看他此時腳步蹣跚,神色悲憤,到了大廳中央,朗聲說道:“諸位,老夫來給大夥兒一個解釋。大夥兒聽完之後,若還想弒殺老夫,那就盡管便是。老夫決然不做半點抵抗。”
  
  說話這當兒,俊美少年從邊上端來一個凳子,置於唐老爺子的身後,悄聲道:“爹,你坐下說,別累著。”
  
  唐老爺子朝著少年看看,眼光裏蘊涵欣慰,抖索地坐在登上,朝著眾人道:“要解釋之前,先替諸位介紹一下老夫身後這二位。”當下指著邊上二人道:“這一位是小女唐雪。”雪兒聽到後,順手把頭上的頭盔取了下來,只見那滿頭烏絲仿如瀑布下瀉,充滿動感,襯上白裏透紅的冰肌玉膚,就這瞬間,委實教人神為之奪。
  
  眾人皆感心馳神搖中,唐老爺子的話語依然繼續,指著那年青將軍又道:“這位小友是小女的朋友蕭楓。”
  
  蕭楓雙拳一拱,表示了一下禮節,群豪也相互還了一下禮。
  
  待喧嘩過後,唐老爺子方緩緩地道:“老夫在前些時日,得知蒙古大軍欲將伐金。想那金國女真乃是大宋世仇,可我大宋怯弱至今,一直毫無起色。老夫想的便是,眼下既可假手於人,豈不快哉,因而才遣兒女前去助陣。想要一舉破金,洗我大宋這百年的恥辱。”
  
  說到這裏,他瞧了瞧眾人的神色,又道:“那料這蒙古異族也是狼子野心,伐金尚未結束,鐵蹄竟已臨我宋境,拔城取寨,辱我大宋,老夫深以為恨。正當老夫想召回兒女,怎奈諸位到此,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囚禁了老夫,使老夫想說也說不得啊!”這當兒,他是無限唏噓,頗為自己遭到這般下場,感到傷心失望。
  
  齊金羽未待旁人發言,已是大大咧咧地道:“唐老爺子,此言差矣,你這麼一說誰知是否真有此事?況且這蒙古大軍犯我宋土倒是確有,你遣兒女助紂為虐也是有之,因此今日之事,定要做個了斷,也可給我等有所交待。”
  
  蕭楓聽他不願罷手,不禁蹙眉,當下問道:“那你想要怎生了斷,又想有什麼交待?”
  
  這時,無非子插上道:“這很簡單,只須唐老爺子自廢功力,那我等今日馬上就打道回府,從此不再踏入唐家莊半步。”
  
  群豪聞言,俱是點頭稱善,大聲叫好。有些個臉上更是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甚而有些人色眯眯地盯著雪兒一個勁地打量,頗有垂涎欲滴的意味。
  
  瞧著這群不分善惡的江湖中人,蕭楓怫然道:“諸位是一心想置唐老爺子於死地嘍?”
  
  “那又怎樣,這唐老賊喪心病狂之極,倘若不廢去功力,難道待他蓄足力後再來尋我們報仇麼?”一個年青人忽而跳了出來道,說完還極是得意的朝著雪兒示威地瞪了一眼。
  
  雪兒聽得群豪均想廢了她爹爹的功力,芳心內實已惶惶,不由很是自然地靠向了蕭楓。
  
  那年青人見了,胸腔妒火直往上沖。這年青人非是旁人,正是齊金羽的心肝兒子齊逾常,也就是峨嵋劍宗的少掌門。這齊逾常曾是雪兒的求親人之一,可雪兒瞧不慣他平時的風流紈!,便沒應他。唐老爺子對雪兒也是疼若心肝,她不應,自然他也不應,哪次實等於給了峨嵋劍宗,老大一個耳光。
  
  齊金羽原以為唐老爺子雖說有些勢力,可憑著自家在蜀地的實力,必是巴結萬分,斷無不允婚事的道理。那料這唐家莊竟而拒絕這門親事,使他本就扭曲的虛榮心,受到了極大傷害,當場發誓一有機會定不饒過唐家莊所給予他的羞辱。
  
  出於這個因由,這次他才借助今日大好的機會,想把唐老爺子往死裏整,而他說要待唐老爺子的兒女回來,其實想擄去雪兒,一嘗兒子的心願。
  
  唐老爺子在邊上一瞧這形勢,情知今日不能善了,擔心的看了看女兒,心下暗忖:聽那齊逾常的口氣,他們今日是定要老夫這條命了。罷了罷了,老夫也活的夠久了,今日就給他們一個交待,只是須要他們饒過雪兒方可。念及於此,說道:“諸位,既是這般,老夫便應了你們,可小女無知,諸位須得高抬貴手,放過小女與她朋友。”
  
  眾人聽他答應,皆是心內竊喜,只道了了一帳心事,省去日後的憂心。
  
  無非子此時心內歎道:只怪自己蠢笨,聽了江湖傳言,說道唐家莊有什麼仙家秘訣《太陰劍罡》,以為可手到擒來,怎料在這莊上尋了月余卻是一無所獲,還結了這麼個大仇家。幸喜他被我等逼的要自廢功力,否則日後的提心吊膽,想想都覺的可怕。
  
  便在這時,齊金羽道:“功力那定是要廢的,可唐雪就要在敝派幽禁三年,否則我等前腳剛走,她後腳又去投了那蒙古人,咱們不是白費力了麼?”話一說完,內心思忖:這會你唐老兒沒轍了吧?唐雪到了我家還不是被逾常隨意狎玩;你功力又廢,到時好比那沒牙的老虎,只會叫,嘿嘿……
  
  唐老爺子大驚,指著齊金羽道:“你、你、你……咳、咳……”對他的落井下石,唐老爺子委實感到震愕,由於心旌受激,一時居然說將不出話來。雪兒聽父親咳嗽,連忙輕撫他的後背,替他柔柔的捶著。
  
  蕭楓見這幫群豪這麼欺侮雪兒父女,早已勃然大怒,喝道:“今日唐老爺子既不廢功力,雪兒也不會隨你等前去,有甚手段,在下自會接著,諸位盡管放馬過來。”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5)

群豪一愣。起初,除了那齊逾常外,他們均未注意到蕭楓,自以為是一尋常將軍而已,萬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是他首先跳出。
  
  齊金羽大聲斥道:“姓蕭的,你來強行出頭,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蕭楓回道:“我只望諸位能和唐老爺子罷手言和,並無誰人指使在下。”
  
  紀老二道:“哼,要我們跟唐老賊罷手言和,那是難上加難。這姓唐的老賊那日射了我一針,先讓他吃我一刀再說。”說完捋起了衣袖。
  
  蕭楓道:“哦,難道這位紀壯士,覺得自己的刀法很是厲害嗎?”
  
  紀老二陰惻惻地道:“厲不厲害,你來試試便就知道了。”說話間,‘倉啷’一聲已然拔出他那柄配刀,對著蕭楓,臉上滿是挑釁。他想:瞧這小子年紀不大,往那一站,初看頗有氣勢,其實必是草包一個,待我好好的教訓他一番,一來除了一個禍患,二來宣揚我紀老二的威風。
  
  群豪均是望著蕭楓,思量這個朝廷將軍會如何處理這樁棘手之事。他們只道蕭楓是大宋將軍,對於他的來曆,實是一無所知。
  
  蕭楓微笑道:“紀壯士,你想顯示刀法,我便成全你。”話音方落,身形一閃,眾人尚未瞧清,就見紀老二此刻目瞪口呆矗立在那,恍似丟了魂一般,手中的鋼刀卻是到了蕭楓手中,而蕭楓也回到了原地。
  
  蕭楓又道:“一個刀客,保不了自己的刀,還在這丟人現眼不成?”
  
  紀老二聽完,噴出一口鮮血,大覺羞惱,只感眾人此刻均是對他指指點點,轉身便即離去。不多久又是回到大廳,不過面上的跋扈之色已然大減,瞧著蕭楓的身影,但覺心下悚悚。
  
  蕭楓笑道:“紀壯士可是在外面瞧見什麼?所以臉上這麼蒼白。”
  
  紀老二聞言,神色訕訕,默然不語的退往一邊。
  
  群豪原就駭異蕭楓那尤似鬼魅般的身法,時下又瞧見紀老二的神色,更是對蕭楓生出詭譎莫測的感覺。心中暗忖:看來今日又有的麻煩了。
  
  齊逾常卻是不服,他在人後瞧見蕭楓的出彩表現,登時妒火大燒,且又望見雪兒迷人的雙眸直直的盯著蕭楓,那眼中所含的關切,便是傻子也看出來了。恚恨難當下,即越眾而出道:“憑著身法迅疾,有甚高興,你可敢與我比較一下劍法?”
  
  他迫不及待的出場,實想給蕭楓一個好看,讓雪兒曉得選擇蕭楓而放棄他,那是多麼錯誤的一件事。只是蕭楓適才的身法委實太為迅捷,他也沒甚把握,只得先用話語擠兌,讓他棄長取短的來作比試。
  
  他這樣的表現,齊金羽瞧在眼裏,心內暗許。
  
  蕭楓轉眼睨視,望著這個油頭粉面的家夥,著實厭惡,不屑地道:“你想比劍?待會可莫哭。”這話說的既豪爽又輕蔑,教人聽了不由忍俊不禁。
  
  雪兒“噗嗤”失笑,唐老爺子對女兒的這個未來,也是大為贊賞。武林中功力高低,那是自然,只須苦練也終可有所成就,但是本身的生性卻是與天自來,那是練將不出的。蕭楓的豪爽,著實合他胃口。他是輕捋長須,微笑眯眼,愈看愈是歡喜。
  
  蕭楓這話說的幹淨利落,在眾人聽來,卻是極為猖狂,囂張無比。這峨嵋派劍宗創派三百余年,素來就是以劍法威制蜀中,名楊中原,與青城派並稱為蜀地武林的泰山北鬥。聞說齊逾常雖是紈!,可實底裏早已得了齊金羽的六成真傳,在同齡人裏可算得上是翹楚。
  
  眼下這大宋將軍棄長取短的要與齊逾常比劍,豈非‘壽星佬吃砒霜----找死’?眾人均是拭目以待,等著蕭楓被齊逾常一劍斃命之時,那就是一擁而上收拾唐老爺子之刻。心下皆道:這殺官差的罪名我們不要,可你唐老爺子那是定然要死的,不然日後睡不安枕。
  
  齊逾常聽及雪兒笑聲,早已怒極,心想,你這賤人好不識趣?今日裏,本少爺不弒了你這姘夫,誓不為人。哼,到時,再看少爺怎生收拾你。念及此,不禁瞧向雪兒,見她姿態優雅地站在唐老爺子的身側,文靜中充滿撩人的豐姿,心頭熱血不由沸騰,腦海裏陡然動起齷齪的念頭。
  
  蕭楓瞧他磨蹭,催道:“怎麼?運功要忒久?”
  
  齊逾常驀地驚醒,對著蕭楓,他是更為嫉恨。也不應話,當下便向蕭楓沖去,手中長劍上舉,揮劍斜撩,直削蕭楓手腕,去勢既急又狠。
  
  蕭楓瞧得奇准,伸指在長劍的刃面之處一彈,身子迅疾的倒飛了出去。
  
  齊逾常頓感手臂酸麻,虎口劇痛,長劍被他一彈之下幾欲脫手飛出,心頭大震。但他既然業已出戰,豈可畏首畏尾,怒喝一聲,身影急追,口中道:“兀那小子,怎的又仗身法?”身形展動間,手中長劍,忽挑忽撚,忽彈忽撥,極盡峨嵋劍法的奧妙。
  
  齊金羽瞧了,手撚長須,點頭微笑,心感兒子為他爭顏不少。
  
  蕭楓這時一聲長嘯,嘯聲清亮朗耳。再看他拔身而起,在半空中輕輕一個轉折,飄然落在丈許之外,說道:“在下只怕一動手,你就沒了還手之時了。”
  
  齊逾常一聽慍怒無比,喊道:“你有甚手段,盡管使出,看你家少爺會不會怕了你?”
  
  蕭楓微笑道:“這可是你說的?”說完,就見他雙臂一圈一轉,使出自悟的“太極混沌圈”中的“崩”“旋”二勁。兩人之間倏現甚多的異色光環,那一環套一環的綿綿不絕。瞬時便‘圈’中齊逾常的長劍。
  
  齊逾常大駭,不知他這功夫到底是甚名稱,怎的如此詭異。念閃下,便想抽回長劍,他這廂堪堪動念,蕭楓那邊右手食中二指已是撫琴鼓瑟般的輕撚住他的劍尖,隨手抖動間,整柄長劍忽化為鐵屑,滿地落下。
  
  齊逾常手執劍柄,怔怔站在中央,那滿地的“當當”聲,便如重錘砸在他的胸腔,一時不知該是怎生才好?只覺羞憤填膺,尷尬無比;那廝所言果然不差,只一出手,我便落敗,但覺自己這十余年的苦修全都白廢。又聽見唐雪那動聽如天籟的聲音,一直在為蕭楓喝彩。剎那間,只覺萬念俱灰。
  
  心想,自己在情愛方面不如他,時下連武功也是大大的不如,活著還有甚意思?雖是頗想就此了解自己,但想起家中那些鶯鶯燕燕,卻又不舍。當即大為犯難。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6)

這會兒,群豪瞧的嘴巴大張,激瞪雙眼,不知該是喝彩,還是沈默。蕭楓所展現的神異功夫,著實令他們驚歎,可轉念思起蕭楓是他等的敵對,自是不能反喝,只得強自按奈。但也有幾個神經稍粗之輩,在那喝好,可被旁人踢腳後,方覺不妥,不過為時已晚。
  
  齊金羽瞧著兒子受辱,等同身受,‘嗆’的一聲拔出身邊長劍,向蕭楓疾刺了過去。口中喝道:“小子辱我峨嵋劍宗,今日讓你血濺三尺。”雖是這樣,眾人看的卻是暗自搖頭,只覺如此與偷襲有何不同。
  
  蕭楓身形一側,輕飄飄的讓了開去。
  
  齊金羽一劍不中,次劍隨至,這一招來勢更加迅捷詭異。
  
  蕭楓斜身又向後退避。
  
  齊金羽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唰唰”的發出,瞬息之間,那劍氣縱橫處,化成了萬朵祥雲,雲霧繚繞中雷震電掣,只想將蕭楓壓制得無處躲閃,一舉斃敵於當場。
  
  群豪心道:完了,這青年俊秀就此被小氣的齊金羽給廢了。不過這峨嵋劍法當真非同凡響,適才瞧見齊逾常的下場,差點小覷了它。
  
  須臾後,群豪才知自己所料謬誤。
  
  蕭楓在這等狂風暴雨般的急攻下,居然是閑情逸致,閃動間如信步庭院,轉動間仿行雲流水,說不盡的瀟灑自如。忽而手指輕彈,忽而手掌微拂,且淡笑道:“你峨嵋劍宗就這等劍法還拿出來丟人現眼,你不愧煞,我都替你羞了。”
  
  他情知今日之事,怕是很難善了,有的群豪咄咄逼人,不如滅了他們的威風,讓其知難而退。故此話語裏委實囂張狂妄得緊。
  
  瞧著場中二人激鬥,無非子暗叫要糟。不知從何處來了個臭小子,武功竟而高絕若斯。倘若今日不能處決唐老爺子,讓他日後養足蓄力,豈不麻煩。又想,既是難以化解,就把這仇結深了,又待怎樣?只是此間事了,須得去找那賤人,讓她給個解釋,為何耍弄於我?
  
  心念及此,無非子瞅准機會,突地縱身前躍,大喝道:“青城弟子們給本座上。”剎那間,青城弟子除了流雲劍楊士傑,俱是齊圍上去。陡見三十余道劍光,仿似長虹貫日,聚彙於上空,劍氣縱橫,融成青城‘六合劍陣’。此陣有無非子領頭,威力倍增。
  
  蕭楓驀地變起倉猝,著實窘迫,不複適才的意態閑逸。轉身間,金液丹元集運周身,‘太陰劍罡’嗤嗤嗤的連發數劍,以阻來勢;左手畫圓,圓綿不斷,恍如天地運行;右手漲大,佛輪迭浮,仿似金剛顯身。
  
  場外群豪只覺目不暇接,無所適從。
  
  陡然間,蕭楓又是一聲清嘯,身形拔起,在劍氣彌漫中急速盤旋,連旋四個圈,愈旋愈高,又是一個折身,像樹葉般輕巧地落在數丈之外,已然脫離劍陣。
  
  這幾下交手,當真是兔起鷸落,驚險絕倫,剎那間青城派連攻了三十六招,招招是致命的淩厲毒著。蕭楓在劣勢之下一一化解,連續的死中求活、連續的死裏逃生,攻是攻得迅捷無比,閃也閃得神妙至極。
  
  在這一刻中,群豪的心都似要從胸腔中跳了出來。實不能想信這幾下竟是人力所及,雖然過去甚久,仍是余威迫人。
  
  雪兒在邊上緊張的芳心怦怦,兀自驚魂未定。
  
  蕭楓脫出眾人圍攻後,朗聲道:“想不到堂堂的蜀地英豪,俱是些背人偷襲,暗搞動作之人,實在讓人失望,想來諸位今日定是要以多淩寡嘍?”
  
  無非子嚷道:“那是當然,對你們這種異族鷹犬,就須得趕盡殺絕。”
  
  齊金羽也道:“無非子道兄,與他不需多話,只須滅了便是”。說完手中長劍躍躍欲試,不過他也想等眾人齊上,眼下喚他一人的話,已是沒這個膽了。
  
  蕭楓哈哈笑道:“你們想與我比人多,怕是打錯了算盤。難道不知外面有我的三萬大軍麼?” 他這話一說,隱在一旁的紀老二頓時一個哆嗦。也惟有他曉得莊外的威武陣仗,其他人均是不甚寥寥。
  
  無非子譏屑道:“就憑你那三萬宋軍,恐還唬不了貧道等。誰不知眼下的宋軍和田野裏的村夫有甚不同?貧道勸你就不要依賴這一幫無知弱丁了。”說罷,他是得意笑起,頗為蕭楓的虛言恫嚇感到好笑。
  
  群豪跟著哄笑,直笑地前俯後仰,輕蔑之意表露無遺。
  
  蕭楓也不多話,忽地前沖,罡氣護身,似虎入羊群般,左沖右突。眾人猝不及防,手足無措,一時自顧不及,只道蕭楓想與他們拼命。怎料蕭楓趁他們混亂,借力打力,驀地躍出人群,左手摟住雪兒,右手挽住唐老爺子,急奔而出。
  
  群豪一見當即傻眼,沒想他鬥的正狠,居然會落荒而逃,當下呼哨一聲,跟著便追了上去。
  
  雪兒被蕭楓摟住,只覺渾身無力,似要暈去,再加老父就在邊上,心中實是羞到了極處。雖說這般,但內心又企盼這路途到不了盡頭,就此永遠相偎。
  
  群豪在後追著,心道今日定要殺個痛快;這些時日窩在唐家莊,確實快憋出病了,怎及的上往日快意恩仇的歲月,一個個臉色猙獰,滿面凶惡。
  
  待到他們到了莊外,瞧見那三萬大軍,不由俱自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這三萬大軍全是騎兵,馬上騎兵一色都是玄色薄氈大氅,裏面玄色鎧甲,但見人似虎、馬如龍,人既矯捷,馬亦雄駿,每一匹馬都是高頭長腿,肌健勇壯。人數之多,氣勢之威,恐搜遍大宋全境也找不出一隊來。弩上的利箭在夕陽的余輝下,散出攝人的寒光。
  
  這時唐老爺子與唐雪已然躲在後頭。唐福見到老爺得救,當下喜極而泣地沖上,一個勁地問安。
  
  蕭楓騎在一匹駿馬上,似笑非笑地朝著群豪道:“諸位,如若今日定要分出勝負,蕭某也必定奉陪;單對單,再或是適才諸位所說的群毆都可。”
  
  群豪瞧著他得意洋洋的神色,恨不能上前就去砍他下馬。可望著那彪悍無雙的鐵騎以及那蓄勢待發的箭弩,實已心膽俱寒,戰栗危危。
  
  駭然相顧下,只望有人先去與蕭楓交涉。
  
  要知道,就憑這數百武林群豪,倘若與萬余普通軍士相鬥,自是不懼,即便不敵,可要脫身,卻是易如反掌;但要和眼下這般殺氣騰騰,雄壯萬分的騎兵去搏殺,那是萬無幸理,等同羊入虎口一般。
  
  齊金羽倒也不愧是劍宗掌門,越眾而出,色厲內荏道:“蕭楓,你想怎樣?”

第二卷 飛龍升天 3章 唐家事變(7)

蕭楓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想怎樣?我自是想心平氣和的解決這件事嘍。起初也是你們不依不饒的非要纏著,迫於無奈,我才動了手……不過……”
  
  群豪聽了先頭幾句,長出一氣,只覺陽光明媚。其實那時天已暗淡;可當聽到‘不過’兩字,眾人的心脈,立時跟著顫動了數下。
  
  蕭楓續道:“倘若你等還要沒完沒了的話,我也奉陪到底。”
  
  無非子倒是甚識時務,情知自己等人若是一心強拗,必無幸免,由得這樣,不如好言好語,先躲過這一遭。當下幹笑道:“其實我等均是上了一個妖女的大當,方才做下這般錯事。幸喜蕭將軍來得及時,讓咱們不至於犯了大錯,以至飲恨終身。貧道這廂先謝過蕭將軍了。”
  
  群豪一聽,均是點頭稱善,大說有理。心下卻忖:這唐家小姐也不知從那裏找的這般厲害後台,眼下不拍緊馬屁,惟恐日後就要遭殃。那為首的馬屁既已給無非子拍去,我等可不能落於人後。
  
  這一刻,群豪頓時馬屁如山,阿諛似海,直聽的蕭楓雞皮疙瘩,毛骨悚然。
  
  知縣老爺聽到蜀地武林群豪這樣的奉承蕭楓,不由哭笑不得,直歎大宋的悍氣烈風,在官場上沒地見,眼下竟連江湖上也是如此。唉歎,不知大宋何時方能與哪些個草原民族爭一長短,恢複太祖,太宗時的霸業鴻圖。
  
  雪兒瞧著群豪的反應,曉得今日算是脫了險境,心旌大松下不由地失笑出聲,大覺好玩。唐老爺子在後聽了,卻忍不住心想,自己往日怎的會與這群不知廉恥之徒稱兄道弟?當真是瞎了雙眼。
  
  楊士傑瞧著無非子那般樣的嘴臉,實感不快,索性拂袖而去。他這麼一動,登時有數十名蒙古騎兵策馬上前,把他圍在中央。
  
  蕭楓知他英雄了得,非同眼前的這些人一般無恥,當下揮手放他自去。群豪見了心想,適才自己怎的鬼迷心竅,沒和那楊士傑一同為唐老爺子說些話。否則,眼下豈非也能逍遙。想到外面的快活日子,他們的馬屁更是拍得惡心,恨不能大呼萬歲,三跪九叩了。
  
  蕭楓實在聽不下去,擺了擺手。眾人一見,立時住嘴,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只是豎著耳朵,聽那蕭將軍如何發落他們。
  
  蕭楓不由莞爾,朗聲道:“此刻你們須得賭咒立誓,從此不再找唐老爺子的麻煩,也不得再靠近唐家莊百裏。否則,要是讓蕭某知道那派犯了,必定率領這三萬鐵騎踏平那派。”說完,雙眼盯著兩派的掌門。他知道群豪俱是以兩派掌門馬首是瞻,只要兩派掌門應了,其余的自然水到渠成。
  
  那目光便似兩道光劍,直刺他們的心間。無非子直覺心底悚悚,仿佛自己再也沒甚隱私,便如赤裸裸似的。不安裏,他訕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今日既定下這規矩,日後誰犯了;不消將軍動手,我青城派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群豪聞言,皆想,得……又被他搶了先手。一時個個心裏賭咒,待這次回去,武學修煉暫且需得放一放,先把這怎生拍馬,無論如何都要學透了;以防日後再遇到此般情形,處處讓他人占了先機。又想,反正這武學修煉,瞧蕭楓的那個程度,恐怕自己是再苦練個三十年都不夠了。
  
  思忖間,群豪竟相發誓,說什麼日後若再冒犯了唐老爺子,便死無全屍,五雷轟頂;又有些機靈人,瞧著雪兒與蕭楓好似情侶,便逢迎道,若是惹了唐家小姐,那就‘生兒子沒屁眼’什麼。
  
  雪兒陡聞,嫩顏羞紅,在旁叱道:“胡說什麼,發誓就發誓,幹麼扯上我?”
  
  群豪聽她生怒,又忙自連連告罪,急急的撇清自己,對那‘生兒子沒屁眼’之人,爭相口誅筆伐,決不手軟,場面之熱鬧,蕭楓生平從未遇過。
  
  聽了半晌,實覺心煩,蕭楓打斷了他們的繼續,問道:“適才聽聞你們說道,整樁事都是有一妖女撥弄是非而來;蕭某想問,不知這個妖女到底是何身份,又喚何名?”
  
  群豪先是面面相覷,忽而想起這是一個絕好的阿諛良機。
  
  可還未待他們開口,無非子已然道:“蕭將軍要問,我等豈敢不答。這妖女名喚楊妙真,本是山東抗金義軍首領李全的妻子;三年前,李全被奸相所誣,殺官起事,後被大宋官兵誅殺,那楊妙真便也沒了音訊。可前些時,她突然一一的拜訪我蜀地的各門各派。說道自己三年來一直隱身於蒙古軍中,以繼其夫的抗金大業。只是這蒙古軍中有些大宋的武林敗類,處處與她作對,阻撓她行事。是以才來尋我等出山相助一臂,順便……”
  
  說到這裏,他望見雪兒俏面含怒,心下著慌,不敢再言,朝著蕭楓幹笑道:“這下來的事,蕭將軍你也就知道了。”
  
  這楊妙真,蕭楓可是識之甚深。她非但與蕭楓一樣,均是蒙古大汗向中原大地各門各派征召的武學高手,同時也是拖雷王爺的計囊,許多對付女真高手的陰謀,都是她思起,然後獻計予王爺。此女雖然貌美,但手底委實毒辣異常。
  
  想到這裏,他又想若非她當時在終南山下搞出那多事來,自己還不定能遇上恩師呢!一時對真人頓生思念之心。雪兒瞧他不說話,逕直在那思忖不已,當即走至他身後,用玉臂輕輕地拱了下他的後腰。蕭楓猛然回醒,望著群豪隨口道:“原是楊妙真呀!說來,她這麼做,倒也無可厚非,實為尋常。”
  
  他這話一說,非但群豪變色,縱是雪兒也嬌顏大嗔。群豪心想,約莫這將軍與楊妙真有那一腿,否則,焉會幫她說話。雪兒尋思,難道楓哥哥與楊妙真有甚勾搭?眼下在這等場合裏,竟還替她說話。哼,當真氣死我了。
  
  蕭楓這會也在尋思,楊妙真為何要對付唐家,莫非為了與雪兒平時的不和,就這般大動幹戈,暗地嫁禍?思量裏,他抬眼斜睨了下群豪,不禁詫異,心道他們怎地露出這種神色?又轉首回望雪兒,見她薄怒生嗔,俏面含霜。陡然一個機靈,暗叫糟糕。
  
  想是自己適才的話語,教他們誤會了。他的意思原是,憑楊妙真狠辣的性格,詭毒的手段,像這種挑撥離間、坐山觀虎,對於她來說,實為家常便飯,尋常得很。但由於適才心思多多,故此一個不慎,自己的話語裏大是漏洞。
  
  群豪見蕭楓不置可否,一人在那神色變換,不禁心下忐忑。只怕他真和那妖女是同謀,此刻便想要殺人滅口。
  
  齊金羽壯起膽子,大聲道:“蕭將軍,我等是否可以走了?”
  
  群豪頓時急切地望向蕭楓,只盼他示意,就可離去。
  
  蕭楓本就在思忖如何開口,讓眾人曉得自己確實和那妖女並無瓜葛,被齊金羽一問,立時念如電閃,微笑道:“我還有一條件,你們須應了,才能讓你們走!”
  
  齊金羽道:“將軍請說!咱們洗耳恭聽!”
  
  蕭楓道:“唐家莊發生了這麼多事,追其原由,全因楊妙真一人之身。故此蕭某這裏要求大夥兒能在武林裏傳個信,通緝此妖女,順便也可讓大夥兒曉得此女的真面目,省去她日後再尋隙害人。如何?”
  
  群豪聞言,當即大聲喝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這妖女害人非淺,決不可讓她逍遙。”
  
  雪兒此刻也是心結盡去,嫩顏歡笑。
  
  齊金羽又問道:“那咱們眼下是否可走了?”
  
  雪兒對峨嵋劍宗素無好感,何況他們適才還想擄去自己。當下嬌嗔道:“當然,難不成你們還想吃住唐家?”
  
  群豪聽她反問,大覺羞慚,急急的掩面奔去,心下均自發誓:有生之年,再也不來這唐家莊了。
  
  待到群豪遠遁,唐老爺子由唐福攙扶著,顫顫巍巍地道:“蕭將軍的援手之恩,老朽這廂多謝了!”邊說邊還想行禮。
  
  蕭楓急忙上前扶止,說道:“老爺子切莫如此,晚輩與令千金份屬好友,這許小事怎勞前輩多禮。當真愧煞晚輩了。”
  
  唐老爺子微笑道:“蕭將軍大德,既是不願老朽行禮,那麼便進莊上歇息會兒,也讓老朽略盡地主之誼。”
  
  蕭楓聞言大是為難。此趟由他統率三萬蒙古大軍實為了增援鄧州的拖雷王爺。王爺此刻雖與金兵相持不下,但以兵力相較,卻是弱了不少。金兵是二十萬,王爺只有五萬人馬,若非蒙古騎兵精悍,換了其他人,只怕早已兵敗如山倒。眼下由於雪兒的事,已是耽擱許久,若再拖延,只恐貽誤軍機。
  
  念及此,肅聲道:“老爺子,非是晚輩不識抬舉,只是兵貴神速。鄧州城下實已凝血積骨,屍首如山,若再延遲,怕是反讓金兵得了勢。是以,晚輩一刻也不能待了,還望老爺子見諒。”
  
  這一番當機立斷的話語,唐老爺子聽的是暗自點頭,心想,此子果非尋常,辦事不拖泥,該怎樣便怎樣,比我那兩個犬子好上萬倍。這麼一來,不禁對蕭楓的師門大為好奇,畢竟能調教出這般弟子的門派定不普通,他道:“蕭將軍武學神奧,功力絕高,不知是何門何派?”
  
  吃他一問,蕭楓猛地想起恩師在自己臨別前的一段話,想起恩師的殷殷囑托,自己豈可輕易暴露師門。當下抱拳道:“老爺子,晚輩的恩師乃一山中老者,並無什麼門派,是以、是以……”
  
  唐老爺子瞧他面有難色,情知他不願告之師門。至於所說的什麼山中老者,那定屬胡說八道一類的話語,自不能輕信。
  
  這當兒工夫,唐老爺子又是與那知縣大人寒暄了半晌。雪兒不忍老父繼續在寒風裏敘話,說道:“爹,外面這麼冷,你還是快些進屋。”
  
  唐老爺子微笑而應,對女兒的孝順,那是萬分欣慰,接著又道:“雪兒,這次回家,你就不用再出外了,待在家陪陪爹吧!”
  
  雪兒聽了,側首微睨蕭楓,見他神色自若,不由氣苦。怨道:“是,爹!”她這話說的極是響亮,別說左近的蕭楓,縱是再後面的其余數萬大軍均已聽到她的動聽聲音。
  
  蕭楓笑道:“雪兒,既然你已經回家,是該好生陪陪令尊。”雪兒本在惱他無動於衷,刻下那會理他,當下嬌軀一轉,逕是無聲。
  
  蕭楓一愕,又向唐老爺子道:“老爺子,那晚輩便告辭了。”心下卻想,莫非我那裏得罪了這嬌嬌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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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4章 春夢無痕(上)

蕭楓領三萬蒙古大軍出宋境,直奔鄧州。
  
  一路上腦海裏不斷盤旋著唐家莊的事,只覺此事既是驚險,又是好笑,但也可悲。
  
  驚險的是那日在唐家莊外,倘若不是覺得時辰待的太長,逕直進莊先救出了唐老爺子;那麼唐老爺子不是功力盡廢,就是已被弒殺;到時雪兒的眼淚恐怕可以把這三萬大軍給淹了。
  
  好笑的是蜀地的武林群豪那般搞笑,在生命受到威脅時,竟而爭相揭醜,群起諂媚。
  
  可悲的便是大宋所謂的江湖好漢居然是這等小人,只恐不需敵國來犯,便先自亂了。
  
  這時,他不由想起了此事的背後主謀楊妙真,尋思以後倘若遇到了,還不知應該怎樣處置?雖說她行事手段令人發指,使人不得不畏她三分;可實底裏也是為了抗金大業,一直在東奔西跑,比大宋的那些須眉男兒都要強勝百倍。
  
  正在蕭楓一路沈吟,忽有斥候來報,說離鄧州城尚有一日路程,是連夜急趕,還是歇息一晚明日趕路。
  
  朝著三萬大軍打量了一眼,見他們個個形態困疲,精神不佳。那有初出時那般的雄糾氣昂。蕭楓曉得這幾日為了把唐家莊所耗的辰光給趕回來;三萬大軍毫無怨言的急行軍了三日三夜,一路馬不停蹄地疾馳,實已累極,乏極。
  
  對這些軍士,作為將軍的自己,難道不該好生痛惜?當下丹田運勁,大聲道:“今日就地歇整,明日一早出發,爭取在日落之前趕至鄧州城下。”
  
  蒙古大軍齊聲應‘是──!’無喜無悲,從容之至。
  
  這等親口的傳令方式也就蕭楓可以辦到,其余蒙古將領均是身無內力,只得依賴傳令兵遞送。但他總這麼做,軍中的傳令兵幾近失業,這些時日他們也頗多牢騷。
  
  夜晚,彎月高挂,漫天星辰閃爍。
  
  蕭楓一人正在帳中細細推敲《北鬥七星訣》和《毗盧遮那印》兩種心法隱含的妙奧。忽聞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一人撩簾而入,抬頭一看,竟是楊妙真。
  
  這時的楊妙真頭挽花髻,斜懸步搖,身著宮裝,服飾為半透明的霓絲所織;羅衣香褂,素手輕拂,露出羊脂玉般的嫩臂,胴體若隱若現,一時間衣香鬢影,教人目眩神迷。
  
  蕭楓實感詫異,口中沈聲道:“你來做甚?”
  
  楊妙真素手輕拂雲鬢,極盡誘致,淡淡笑道:“妾身不能來麼?”這一聲調極是勾魂攝魄,直教人心魄蕩漾。繼而又用極媚的語氣道:“冤家,為何用這樣的態度來嚇唬妾身?你瞧,妾身的心兒都在怦怦地跳。”語氣間,自有一股幽憂的氣息蕩人心扉,引人入勝。
  
  說完姿態幽雅地坐在了他身側,挺著驚心動魄的白嫩酥胸,眼媚臉媚的盯著他,那射出的糜情欲火直欲把他融化。整個舉止雖是放浪,卻不顯半絲淫蕩。
  
  蕭楓面色漲紅,身子微微的向旁挪了挪,甚是尷尬。雖然對她極為忌憚,可她用出這等陣仗,教個從未見識過的他委實難受已極,一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楊妙真卻是不想放過他,以魅惑優雅的手勢掀開了外裳,歎聲道:“哎,今兒真熱。”又道:“幹什麼嗎?難道妾身嚇著你了?”
  
  蕭楓囈語道:“不、不,怎麼會呢?”心想,此刻明明時值初冬,又怎會熱?他這麼一想,瞬時覺得自己似乎也燥熱起來,不知為何,體內金液丹元滾滾湧動;天地精氣似百川納海般的傳入周身,以極玄妙的‘七星’運行圖案來重易脈絡。
  
  帳中異香陣陣,催人血沸,使人心跳。
  
  不覺中打量起了楊妙真,見她薄如蟬翼的裹體衣紗內,雪肌若現,玉腿相交處,隱見黑草,緊身的褻衣束著裂衣欲出的豐滿,如花的玉容沒擦半點粉油,沒施些許脂粉,但白裏透紅的冰肌玉膚卻是炫人眼目。
  
  便在他色授魂於這當兒,但覺真元越流越快,夾雜著萬物精氣,直欲撕碎百脈,不由呻吟出聲,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楊妙真芳心偷笑,暗道,本以為你蕭先生神功絕世,心志堅定,誰料你照樣也避不了我獨門的‘翻雲覆雨散’,害我白擔心了好久。她不知蕭楓體內情形,直當全是藥物之力以及本身的媚誘之果,但她也是欲海打滾之人,深知女人切莫主動,不然就教男人看輕了,是以只在邊上作著各色誘惑。
  
  蕭楓只感體內真元猛地化作了七股,陽氣彌漫,直要噴發,在體內左沖右突。雙眼瞬時通紅,戾氣橫溢。腦海裏一個極殘酷的念頭繚繞著。但覺此時又回到了金戈鐵馬的戰場,望見了無數的金兵在蒙古大軍的箭弩下喪生;又瞧見了無數的蒙古兵被女真的‘忠孝軍’鐵蹄踐踏。
  
  轉目四顧,惟見斷槍折戈、死馬破旗。突而瞧見大金高手完顏呼邪那矯捷奔放的雄姿,他在百萬軍中所向披靡;又瞧見自己在千軍萬馬裏縱橫浮騰,似龍似鳥,在半空俯瞰時,自己頓又化作了太極直沖虛空。
  
  楊妙真見及,以為他在天人交戰、忍耐欲火。心想,自己平生閱人良多,何時瞧見過這般君子,在中了藥的前提下,美色當前依舊不為所動。思至此,內心大感欽佩,只覺當世男兒就數蕭楓。但為達目的,又不得不做,思忖良久,終下決心。
  
  只見她素手輕揮,已然妙體盡顯,浮凸的酥胸,纖巧的玉頸,嬌柔的香肩,撩人的香臀,不堪一握的小蠻腰,美腿修長而光潔,皮膚像凝脂白玉般柔潤光滑,在油燈下閃閃生輝。那個男人見了,都會耳熱心跳,在這絕世妙體上發泄一通,以展雄風。
  
  極誘人的展示下,妙曼又豐腴的肉體頓時壓在了蕭楓身上。
  
  蕭楓此刻正當關鍵,那有余力阻止她的行為。
  
  只覺七股真元融成萬字法輪形,從百會推至丹田,只沖下陰,忽又覺‘太陰罡氣’也不甘寂寞,直沖而上,須臾又緩緩退回,在下陰處牢牢固守。但雙拳難敵四手,頓時被同化,經下陰繞至督脈,破任脈,又聚丹田。原先被撕碎的經脈剎時間修補柔和,真元直沖而下,固守通脈。

第二卷 飛龍升天 4章 春夢無痕(下)

整個身內的金液丹元,凝聚成晶體,片刻間結成一粒粒的丹丸;約有數百粒之多,運行間,逐漸糅合,化作‘北鬥七星’圖自行流動;最大的北極丹,行止下陰處,分出少量晶體,凝壯陽物……
  
  迷亂中,猛然翻身壓緊身旁的冰冷。便在這時,突覺下體一陣涼爽,又頓感進入溫暖柔和之處,似埋在土中的種子正在發芽,又似長刀沖擊般的橫沖直撞;耳中傳來陣陣誘人的呻吟,似屈服,又似痛苦。
  
  眼角余光只覺白色一片,隱見乳浪玉腿。
  
  他此時,但要發泄,撕碎,征服……
  
  天色微見晨曦,蕭楓睜眼醒來,頓覺一條白滑柔嫩的大腿,擱在身上,一只凝脂白玉的手臂摟住自己的脖子。大駭之下,立時坐起,雙目凝視。只見楊妙真象白藕一般躺在自己的窩榻上,雙眸微閉,頰生桃紅,豔光四射,可愛媚惑到了極處。
  
  不由驚問道:“你、你、你昨夜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楊妙真玉頰通紅,含羞啐道:“孤男寡女的還會有什麼?妾身沒來責你為何那般凶猛,不知憐惜,你倒惡人先告狀?”說完俏眼一紅,‘嗚嗚’地哭將了起來。
  
  蕭楓原想斥她不懂羞恥,可瞧她啼泣,倒也不好再說,畢竟這事既已造成,若硬是要怪她,未免顯得自己占了便宜就想逃卸,當下強忍厭惡,溫言安撫。
  
  其實昨夜情形,他也有些映像,只是不甘坦然面對;不過他也知道,昨日其實凶險萬分,楊妙真進來之時,正是自己思索修真功法的緊要關頭。待楊妙真暗放‘翻雲覆雨散’,又以肉體誘他,只因自己原是童身修煉,欲火焚身下,體內陽元淤積,不得舒暢。
  
  幸喜在最後關頭悟通‘佛道同源’,以《毗盧遮那印》中的歡喜印,引動真元,又以楊枝印、甘露印,徹化全身;在楊妙真玄陰玉體的助力下,終至奪天地造化,竊得宇宙玄機,使自己臻至金丹大道。
  
  這下他不知該是感謝,亦或是痛罵,真是大傷腦筋。內心裏實是希望自己的第一次能和雪兒那般天仙化人同赴巫山;眼下卻是被這人盡可夫的賤人引誘了去,想想便覺鬱悶。
  
  他又想到當日楊妙真也是色誘完顏守堅,就為了要他去偷盜“五行神錘”。當下向她望去,冷聲道:“你有何要求,現在可以說了。”
  
  楊妙真乃是大宋義軍首領李全之妻的身份在數日前已被蒙古四王爺拖雷察破。那日在長安城宴會上,她處處針對蕭楓,以拖雷的精明,當時便對她起了疑忌。隨即派人至宋境查訪,後得報告,先是隱忍不發,再見她在蜀地興風作浪,實已觸了大蒙古國在宋國的利益,就想立時除了她。
  
  那料楊妙真也甚是機靈,覺得不對,立即遠走高飛。可她尚有一個心願還未完成,那便是她亡夫李全之仇。她潛藏蒙古軍營,原想借蒙古人之力滅了大金,完成李全的遺願;眼下這大金已是苟延殘喘,離崩潰之日必是不遠,她也算完成了大半。
  
  但她在離開蒙古大營的前時,忽聞蒙古與大宋結盟,協約同滅大金,而大宋所遣的領軍大將孟拱便是她的弒夫仇人。當年便是這賊子率軍滅了轟轟烈烈的義軍,他手上可說沾滿了十數萬義軍的鮮血。眼下自己被逼離開蒙古大營,這弒夫之仇何時方能得報?孟拱不死,自己怎有臉面在黃泉下與李全會面?
  
  是以她左思右想,只得來找蕭楓。綜觀整個蒙古大營,要論武學第一惟有蕭楓,既想刺殺孟拱,除了能依賴他的武力,實無它法可想。可她也曉得蕭楓一直甚為厭惡自己,迫於無奈,只得用‘翻雲覆雨散’逼他就範。在她看來,憑蕭楓的性子,既是占了自己天大的便宜,必也願意以此贖罪。
  
  昨夜,蕭楓在她萬般引誘下,仍是神智不失,堅決不冒犯,讓她大生欽仰;倘若不是為了李全之仇,只恐她早已放棄。須知她平時外表雖說妖媚放蕩,實是守身如玉,即便有時為了色誘,那也決不願真刀真槍的與人胡來。甚至可以說,世上再也沒有在冰清玉潔上超過她的女子,至多也是同她一般。
  
  怎料,蕭楓在最後關頭居然會狂烈的強暴自己。雖然本有這心思,可當事情發生後,自己實也覺得愧對李全。但想起丈夫那時的慘死景象,她又覺得委實心甘。只要孟拱能亡,縱是蕭楓要求自己留在他身邊做一性奴,那也情願得很。
  
  想到這裏,不禁捫心自問,倘若不出於報仇,被他像昨日一般給強暴,自己會惱恨他麼?思忖了半晌,心底居然生不出恨意。此刻內心彷徨不已,只覺對不起亡夫,想自己往日任是如何的對人獻媚,一顆心永遠是貞潔無比。而眼下,這顆貞潔無比的心竟也被他俘虜。
  
  惶惶不安裏,她偷眼覷視,只見蕭楓神不守舍地坐在一側,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面色尤為懊惱。神色間不時顯出失望、憤怒、羞愧……似對某人有著無比的歉仄之意。
  
  心想,他約莫是在向雪兒或是小茹道歉?又想,自己是何時牽挂他的?那時看見他和雪兒、小茹在一起,自己便覺的渾身不適,當時並未發覺有甚不妥。現今終於明了自己的內心。原是早已對他生了情意。
  
  這時,她發覺自己好累、好累……既要滅那大金,又要伺隙複仇。自前夫死後,自己的手上確實滿布罪孽,有時為達目的,那種不擇手段的做法,睡夢裏自己也曾悔醒。眼下,她覺得在蕭楓身邊,是那麼的靜謐溫馨,仿佛天塌下來,也有他去頂的那種安逸。
  
  心下又想,能和他共渡一宿,已是蒼天賜於我今生最大的禮物,已不敢再奢求什麼。念及此,她默默的閉上雙眼,靜靜地用心去感受著那種安寧和踏實。一時,她直覺渾身似乎得到了升華,心靈似也得到了洗滌。
  
  時辰便這麼悄悄的流逝,直到帳外軍號聲響,馬嘶啾啾。
  
  蕭楓陡然回醒,瞧著楊妙真玉體盡顯,依舊不著一絲的端坐在榻上,不禁忿怨。又想起自己適才的問題,沈聲問道:“那時你與完顏守堅不也是如此之後才提條件的麼?你現今怎不說了?很難說麼?”他這話委實說地傷人至極。
  
  楊妙真被這喝問擾斷靜思,當下美眸流轉,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若說原本靜思中的她如同是一座玉像,那麼眼下這雙眸剪水的結果,便直教他心兒跳蕩,熱血沸騰。
  
  蕭楓不知,他適才的言語對於剛尋到溫暖港口的楊妙真不亞於又是一場狂風暴雨,且是徹底地摧毀了她心目中的聖地。
  
  楊妙真默然無語地穿上衣衫,整個動作極是緩慢,玉頰上清淚流淌。隨著衣衫穿就,她只覺萬念俱灰,天旋地轉。適才的緩緩穿衣,實想給蕭楓挽留自己的時間,但等了這麼久,依然未聽到他半句。若再等待,未免有些無恥。猛然間只感自己的赤裸裸,是那麼的羞煞、愧煞;一番癡情,換得這般冷酷無義。
  
  她倏地抬起臻首,如泣如訴地道:“我沒有要求,也沒有條件,全是怪我自己不該勾引你。”說到這裏,她是“嗚嗚”不已。可她這樣,蕭楓卻當她是故作姿態,妄想用假像來蒙騙,當下攢眉道:“李夫人,不須這樣了,其實在下對你的來曆,委實了解得很。”
  
  一種椎心泣血的感受,直直的刺入的楊妙真心田,她猛然歇斯底裏地喊道:“你不了解,不了解!”話音落下,驀地縱身躍出營帳,狂奔而去,帳內惟余下香風陣陣、珠淚串串。
  
  蕭楓大驚,思忖:莫非我當真錯怪她了?或是她確實有甚難言之隱……思量間,不禁長嗅一氣,聞著楊妙真適才的溫香,頗感留戀,搖了搖頭,歎息一聲,穿起衣衫,逕自出帳集合。
  
  到了帳外,喚來護帳的小兵道:“適才瞧見楊姑娘往那走了麼?”
  
  小兵回道:“稟將軍,楊姑娘朝西北方走了。”
  
  聞聽是西北,蕭楓不禁遺憾。他眼下要往東南,既然楊妙真往西北,想是不願與自己會面了。當下又是一聲無由輕歎。側眼瞧及小兵的曖昧神色,頓時微覺尷尬,打著哈哈道:“傳令,開拔。”
  
  小兵大聲回道:“是──!”他昨晚在帳外,實已聽了一夜春曲,對這位蕭將軍打從心眼裏佩服,武功又好,哪個又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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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5章 五行神書(1)

自蕭楓與拖雷在鄧州會師大勝金兵後,便趁勢直往大金的最後一個堡壘汴梁。
  
  行軍途中,蕭楓仍在不斷思量,不知楊妙真到底做甚?說她有目的,可她事完,沒提甚條件?若說她沒目的,似乎自己還沒那巨大的魅力,能引得她主動投懷。何況這事殊為怪異,自己僅是說了一句話,竟引得她心情大壞,狂奔而去,與她平日為人大是不同。莫非當真瞧中我了?
  
  不會,不會……他心下忙自否認,直覺這想法著實荒誕。又想,自己經此一遭,倒是福緣深厚,一夜間便至金丹大道。只是初臨此境,惟恐力量掌握不好,尚須多多磨煉。
  
  思量間,汴梁不覺已到,抬頭望去。
  
  汴梁城有著四四方方的結構,外城套內城,內城套皇城,皇城縱八裏,橫八裏,內外城又各加倍,暗合易象,內藏八卦,氣勢極為恢弘。城高牆厚,雄壯威嚴,整個城牆俱是用丈大的巨石砌就,暗合密封,估量著刀片亦插不入內。城上金兵雖說新敗,士氣依然如虹,甲鮮戈亮,隊列整肅,一望便是大金的精銳兵種‘忠孝軍’。
  
  這時,一道烈烈的陽光從汴梁城的方向直直的灑在遠處勒馬的拖雷身上。耀著他那虎背熊腰的寬矮身軀,卻賦予了他一種戰神般的光彩。今日,他迥非以往的一身王袍,而是身著燕翎鎖金甲,頭戴鳳翼盔,一杆長長的龍形鋼槊斜挂在得勝鉤上。這般威武的打扮,在蕭楓的記憶裏,似乎從未得見。
  
  拖雷默默地瞧了汴梁城良久、良久,噓歎道:“這汴梁城果非人力可奪矣!”說罷四處轉了一圈,便即下令在城外二十裏處紮營。
  
  巍峨華麗、連綿起伏的金國皇宮內。
  
  金主完顏守緒端坐龍椅。頭頂皇冠,龍袍綴地,雙眼炯炯地盯著階下群臣。原是白淨的臉龐此刻卻是一片鐵青,該是風華正茂的年歲,讓人望去,居然有種垂垂老朽的味道。
  
  階下百官個個噤若寒蟬,只因適才完顏守緒龍顏大怒,火起間,已然斬了平章政事白撒,責他擅自離開大金重鎮潼關。
  
  完顏守緒支頤沈思片刻,低聲道:“諸位愛卿,眼下蒙古大軍已至汴梁,諸位愛卿可有退兵之計?”
  
  過的片刻,階下百官仍然垂首不語。
  
  完顏守緒見此,不由心感頹然,一種無力頓時漫溢渾身,歎道:“大金自立,涵養你等百有余年。你等或以先祖之功,或以自身勞勇,披堅執銳,方有如此爵位。今當厄運,自當與朕同患,方可謂忠矣。此次蒙古軍至,正是你等立功報國之秋,縱死王事,也不失為忠孝之鬼。往昔你等立功,常慮不為朝廷所知,今日臨敵,朕親見矣,你等須得勉之。”
  
  他這番勉志話語一說。百官心道,萬不能再此冷場,否則,皇上下不來台,我等必然倒黴。當下均是痛哭流涕,直道生為大金人,死為大金鬼。個個賭咒立誓,悲痛欲絕。
  
  完顏守緒望得,深受感染,淚水涔涔而下,也是大為激動,只覺有此忠孝之臣,大金尚有望矣。
  
  這時,一個身著黃金鎖子甲,頭戴虎儀盔,生的煞是威猛的丈高武將,越階而出跪泣道:“微臣思量甚久,只覺惟有請出老祖宗,方有一線生機。”
  
  百官極是訝然,不知何人是“忠孝軍”大統領完顏呼邪口中的老祖宗。
  
  金主也是大驚,即而泣道:“自古無不亡之國、不死之主,但恨朕無用也,致使祖宗尚須出山。”說罷,以衣拭淚,顯得甚是痛心。
  
  是夜,蕭楓一人獨坐帳內,仍在思量那日旖妮之事。只因他自小孤苦,從未有過靡靡之思。何況到了重陽宮後修真悟道,只講清心寡欲,更無那般想法。雖說與小茹和雪兒兩女,有些親近,但也在禮防之內,從無半分越軌之處。
  
  可自己與平時甚為厭惡的楊妙真時下竟有了肌膚之親,行了夫妻之禮,但覺心中實是說不出的齷齪難過。又想她平日的忸怩作態更是憤恨填膺,可隱隱然對她的媚蕩既有些心往,又有些撚醋。此間心態委實玄妙已極。
  
  思量間,警兆突現,驟覺一股龐大的神識如同浪嘯席卷急掃而過。心下大驚,自身神識當即探出,一路遠綴,看它到底會有何詭舉?跟蹤間,只覺這股神識比自己的似乎還要來得渾厚,非但安舒平和,更且綿綿然無窮無盡。如此一來,更是讓他訝然,心下猜測不知是哪位修真前輩降臨蒙古軍營?
  
  驀地,那股神識似也察知蕭楓,先是徐徐回頭,隨之在蕭楓的神識邊緣處,輕輕擺動三下。其意竟是對蕭楓寒暄了起來。心神探察下,這股神識全無敵意,仿若多年故友。
  
  雖說不明其意,蕭楓尋思著也不能失了禮數,當下隨之問候。
  
  便在這瞬時,那神識滾滾洶湧、如浪似濤。驟然突變成了一頭猙獰的猛獸,似欲吞噬掉蕭楓;猝不及防下,窘迫已極,神識登時全力回收,專心守禦。
  
  怎知,那股神識在蕭楓甫一擺出守勢,突又戛然而止,且是逐漸溫和,帶著些許嘲笑,泰然自若的恍若退潮海水,緩緩地散去。
  
  蕭楓愕然,口舌俱張下,真想追去問問哪人究竟是何意?
  
  恢弘非凡的金國皇宮。
  
  在一幽邃的後花院裏,卻有一條秘密的通道直達一處寬闊浩廣的地下宮室。
  
  宮室高約數丈,占地極廣,內裏卻是毫無任何擺設,顯得空空曠曠。四周的牆壁均用巨石壘就,平坦光滑猶似鵝卵,每隔十步,上面插滿了不滅油燈。
  
  中央高台上一個身材雄壯,容顏古拙的中年人正盤膝而坐,在那冷哼道:“原是有修真之人破了俗矩,不然我大金焉能節節而退?哼,老夫會讓你們後悔的。”說話間,散披在奇厚肩背上的黑白長發,極是詭異地浣浣飄動;寶石點綴,爍閃生光的蟠龍袍,頓時被寒電般的目光蓋耀,不可一世的梟雄氣勢此時盡顯無遺。
  
  四周的油燈,被那無形的威勢壓地忽明忽暗,氣氛極是詭譎。
  
  天上明月高挂,繁星點點閃閃,極有詩情畫意。地上蒙古大營,綿延起伏,旌旗獵獵,一派肅殺。
  
  蕭楓此時尚在駭異中,尋思著,適才到底是何人?竟有那麼渾厚的神識。若非那日已成金丹大道,有所進境,只恐今日一觸即潰。想到這裏,心下揣揣,只盼那人是友塹小2蝗唬!塹!約耗岩孕頤猓!慌掄餉曬糯笥!詰母!!沈!!茄眨!步!黃淥!保!率勾缶!薰Χ!怠?
  
  正在萬分擔憂時,一個清朗的聲音遙遙傳來:“修真人,出來瞧瞧朕給你的見面禮。”
  
  蕭楓聞聽,大感不妙,當下疾閃出帳瞧個究竟。
  
  只見一個長發飄飄,容顏古拙,身著亮珠盤龍袍的中年人正佇立在大營中央的點將台上,給人一種雄峙高山的感受,周圍則散落著十數個鮮血淋漓的頭顱。
  
  這麼響亮的呼喊,大營哨兵頓時察覺。警哨急吹下,四周黑暗處湧出無數甲胄士兵,披堅持戈,明火執仗。點將台周圍驟然間通明輝煌,恍若白晝。
  
  在他眼中這些蒙古兵士與那些蟲蟻實無二致,望著台下的騰騰煞勢,那人曬然一笑對著蕭楓道:“你便是那修真人?”看他說話似沒怎麼用勁,那音量卻是如雷炸響,引得周遭的火光一陣明滅。
  
  既已被人明言指出,蕭楓倒也坦誠,郎聲道:“不錯,前輩是何人?來此做甚?”心下卻想,完了,自己的來曆似已被人察覺,但他是否曉得我出身全真,倒是大費猜疑。
  
  那人又道:“今日家中小輩來告,說道北方蠻人,長驅直入,要滅我大金。朕覺得有些稀罕,究竟是什麼蠻人這麼狂妄。是以神識外放,來此瞧瞧。怎料這蠻人營中居然有你這修真人襄助,我大金倒也輸的不冤。不過這蠻人的好運到今日也就終了”語聲甫畢,那人用手指著點將台上的頭顱道:“瞧,這些個就是你們蠻人的將軍們,哈哈……”說完,縱聲大笑。
  
  蕭楓大駭,只恐這些頭顱中便有拖雷及速不台,即忙凝神細觀,只見那十數個頭顱裏至多是些百夫長之流的人物,方長舒一氣。目光朝旁一掃,見得拖雷與速不台正夾在兵士中間朝這觀望;望見蕭楓目光所至,當即向他點頭示意。

第二卷 飛龍升天 5章 五行神書(2)

這會心下大定,蕭楓沈聲問道:“你到底是何人?口口聲聲的說什麼朕不朕的,卻也不知羞恥。”蕭楓惱他殺了十數個兵士將佐,尤其有些個頭顱口眼尚未閉合,當真讓他痛恨已極。是以口氣甚是不善,連前輩這兩字也換了。
  
  那人聽了,不怒反笑,說道:“你問朕是何人?朕可以告訴你,朕乃大金顯宗完顏允恭。”
  
  拖雷在下面聽了,頓感駭異。這完顏允恭的來曆一一閃過他的腦海。
  
  這完顏允恭是什麼人啊?他是大金世宗的嫡子,章宗的父親,那時的大金如日中天,天下莫有能抗。完顏允恭作為大金世宗的嫡次子,被封為太子,足有二十余年。在位期間,百官擁戴,百姓歸心,均說太子謙沖仁和,寬厚待人,好比古之堯舜。大金有他這樣的太子,真是天神降福,得享萬世。
  
  怎料天不降其年,大定二十五年卒,終年四十一歲。斯時,受其恩惠之京都萬民伏地慟哭,聲殷如雷。可眼下竟然……
  
  拖雷對大金的曆史較為了解,可蕭楓便差遠了。直當此人是在虛言偽造,當下“哈哈”大笑道:“你說你是金國皇帝,還叫什麼完顏,什麼恭的?”說到這裏,他“哼”了一聲,口氣轉厲道:“那大金的皇帝我曉得,他叫完顏守緒,可不叫你這名。”
  
  完顏允恭怒聲道:“完顏守緒那是朕的後裔,而且朕不是什麼恭,是喚作完顏允恭。”他對眼前這家夥的胡攪蠻纏、不可理喻,當真是啼笑皆非。尤其叫自己什麼恭,想想便覺得窩火,只怕這家夥聯想到“出恭”上了?
  
  蕭楓聽他說當今金主是他後裔,不由訝道:“那你老如今多少歲了?”
  
  完顏允恭正色道:“朕大概八十有六了。”忽而慍怒道:“你身為修真人豈可介入俗世糾紛,難道不怕成為修真界的公敵麼?”心下卻想,這小子可真會胡纏,被他搞了半晌,差點忘了正事。
  
  蕭楓嘿嘿道:“在下還不算是正式的修真人,只是略窺門徑。”
  
  聽他狡辯,完顏允恭怒極,厲聲道:“你想抵賴,朕也不懼,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說罷,周身氣勁四溢,腦後長發四散飄舞,映著月輝仿若有了靈性,浣浣嫋嫋。身上那件龍袍也是陡然鼓起,袍上的金色盤龍尤似活了,張牙舞爪,咧嘴噴火,無形的威勢宛如潮水洶洶滾滾。無形的氣勁直壓得周遭數十丈方圓內的火光時明時滅。
  
  有些個蒙古兵將吃不住這股壓抑的威勢,當即向後倒去。一時間,蒙古兵的包圍圈混亂到了極處。
  
  蕭楓瞧他單是身溢的氣勁,便有偌大威力,不禁心寒。當下也是丹元猛運,情知這一仗是堪稱自己下山以來最大的險機。打算著就以“太極混沌圈”全力防禦,只求消敵盛勢,待敵疲弱,伺機而取。
  
  只見完顏允恭神色肅穆,兩手交叉置於胸前。
  
  那手先是溫潤如玉,幾似透明,經緩緩搓動,驟然間光亮四射,極為詭異。這時兩手變得火紅滴血。但見手掌分合處,一柄長約二尺,內裏透明晶瑩,外體卻散發著紅色焰炎的真元刀罡,正火芒磷磷的在兩手間吞吐不定。
  
  從這刀罡內所孕蘊的龐大丹能,蕭楓情知不敵。這倒也不是他妄自菲薄,實是他雖然到了金丹境界,卻是初窺門徑,那裏能及得上這個已在金丹境界上浸淫了甚久的修真老前輩。
  
  瞧著那焰炎刀罡的丹能鋪天蓋地。蕭楓心想,要待一個到了金丹境界的修真人氣衰力竭?只怕是癡人說夢了。想至此,不禁苦笑心頭。又想,眼下惟有盡人事,看天命。
  
  值他思量之際,完顏允恭忽地厲嘯一聲,手中焰炎刀罡,在半空中劃過一條奇異的弧行軌線,隨即勢若奔雷閃電,恍如萬馬齊至,逕向蕭楓破空而來;行經的空間頓時仿佛被烈陽炙烤,詭異地曲動顫扭,形成了水紋般的漣漪。
  
  周圍之人瞧見這一刀之威,盡皆木然,均感如似夢中。
  
  蕭楓震駭莫名,直覺這一刀之勢,威厲似泰山壓頂,熊熊烈焰,熏得自己如坐火山口,呼吸滯窒,行動困難。
  
  當即,雙手似緩實急的虛提合抱,剛柔相濟,接引含蓄下,憑著剎那間運氣攝神,天人合一的敏銳感覺來捕捉刀罡中的細微變化;隨著刀罡的呼嘯而至,借力使力,以循依天地神韻的奇奧混沌圈,牢牢的黏附住刀罡。
  
  只見他此刻舉手投足間行雲流水,恍如羚羊挂角、無跡可尋;旁觀人瞧來,直覺說不出的輕描淡寫,隨意揮灑,但感心向往之,迷醉不已。
  
  蕭楓骨子裏,卻是手臂酸麻,虎口劇痛,陡然間如遭雷轟電亟,心頭如若被重重的擊了一錘,那龐大的刀罡丹能,一波一波的翻卷過來,幾欲毀天滅地。無奈下只得咬緊牙關,憑著倔強的心志,以極緩慢,但永不停頓的優美圓弧,慢慢的化解;一個個動人心弦、超越了世間一切美態的弧跡在虛空中逐漸地展現。
  
  那弧跡眾色參互,五彩繽紛,恍如春水初生日,又似空中滿天星。
  
  此時的蒙古軍兵,個個睜大了眼,張大了嘴,看著這個心目中的天神揮舞著無數的神奇圓弧。心下均想,原來圓弧也會變的這麼美麗?
  
  便在這時,只見蕭楓舉重若輕的牽引著那道霸烈的刀罡,隨手在空中舞了幾圈,接著向空曠處一揮。隨著他輕輕一揮,陡見地上裂開了一道長兩丈深約半尺,令人怵目驚心的長形淺坑,土壤更似被火炎炙烤了一般。
  
  周遭眾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疑似夢中,只覺這場景該是神跡。
  
  完顏允恭冷聲道:“修真人,你如今有何話說?哼,七日後,汴梁城下,你我一決雌雄,倘若不來,休怪朕大開殺戒。”說完,身影陡的一閃,已然懸於半空,右手輕揮,一道刀罡直向點將台劈去。
  
  ‘轟’的一聲,巨木搭建,高約數丈的點將台,竟被他一劈為二,瞬時塌落,濺起厚厚的塵土,四處飛揚。
  
  蒙古兵見了這狀若天神的一擊,不由相顧而視,臉上布滿了驚駭,直覺非人力可擋也。對自己威厲的一擊所造成的後果,完顏允恭頗為滿意,清嘯一聲,踏空淩虛而去。眾人旋首回望,只見黑暗中龍影隱沒,瞬間就遁入了無盡的昏黑虛空中。
  
  完顏允恭一路疾歸,心中暗忖:看這蠻人軍隊彪悍勇壯,縱是我大金全盛也亦不過如此,興許尚略遜一份。也難怪我大金節節敗退。想我修真六十余年來,為了悟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人世尊位,現今總算是皇天不負,在六十年中修到了金丹大道的頂層。固然不能達至飛升,但延年益壽活個數百年,當是輕而易舉,本想從此寄情山水,敖遊天下,怎料發生了這多事。不過自己適才口口聲聲的念叨著‘朕’,似亦把那些蠻人將軍,嚇得一楞一楞的,倒也好笑。
  
  轉念又想,適才那修真人也不知是何門派,或是那位高人所授,瞧似歲數不大,竟也到了金丹境界,真令我等苦修之人不得不眼紅。但七日後的決鬥,老夫卻有必勝的把握。到時只須逼退那年青人,令他知難而退,使蠻人剎那間士氣衰竭,我大金勇士氣如長虹,反攻得勝;老夫也算不負故國子民,不負列祖列宗了。
  
  想到這,不由腳步加快,瞬即便到了金室皇宮。

第二卷 飛龍升天 5章 五行神書(3)

金主完顏守緒正率領百官,戰戰兢兢的在皇宮宮門前等候這位老祖宗。瞧見完顏允恭到了,立時伏地跪拜,高呼迎接老祖宗回宮,儀禮甚是恭謹。
  
  完顏允恭瞧了,雙眉微蹙,沈聲道:“守緒,你知我素來不喜這等繁文褥節,為何如此?”
  
  金主跪泣道:“祖宗傳我基業,可守緒無才,不能守護,累的老祖宗尚要出山,守緒百死不能辭其疚也。只願老祖宗賞臉,與守緒把盞,以言教我,守緒便死而無憾了。”身後百官也是痛哭流涕,自承過錯,高呼需要老祖宗訓斥。
  
  完顏允恭無奈只得隨他們去了。
  
  宴廳上,氣氛卻也融洽,瓜果鮮蔬,酒類肉脯,不斷的象流水一般,送介上來。
  
  正當眾人興致高昂,大肆奉承,暢談只須老祖宗出馬,便勝的大金百萬兵時;便聽得‘噗’的一聲。眾人即忙循聲望去,只見此時完顏允恭已然站起,袍上衣角全濕,正在那搽拭。
  
  階下卻有一個宮奴,瑟瑟發抖,伏在地上,心道:完了,完了,一個緊張,竟把酒倒在了那個尊貴的賓客身上,這下定要被淩遲了。
  
  金主呼地站起,大聲道:“衛兵,衛兵!”
  
  宮室走廊外頓時湧進四個披甲的彪悍衛兵,煞氣騰騰。
  
  金主道:“把這個刁奴押下去,即刻處死。”
  
  宮奴聽了,當即象爛泥一般軟癱在地,瑟瑟顫抖,差點昏厥了過去。
  
  衛兵叩首接令,正待上前捉拿。
  
  “且慢──!”完顏允恭說道:“是老夫不好,幅度太大,不管他事。”
  
  衛兵不知他是何人,只知他甚是尊貴,連皇上都需敬他三分;此刻見他發話,即忙停下腳步,望著皇上,聽他如何示下。
  
  金主聽老祖宗說不需發落那宮奴,心下著實不虞,暗忖:不發落這刁奴,我大金皇室尊嚴何在?老祖宗也太心慈。可眼下尚須依助老祖宗,別惹他惱火,就算這宮奴好命,饒他一遭。念及此,對著衛兵揮了揮手,以示退下,笑道:“既是老祖宗發話,這刁奴算他前世積德,罷了,罷了。”
  
  宮奴聞言,疑似夢中,索性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感覺甚疼,知是不假,當即上前三呼萬歲,謝過不殺之恩,隨又對著完顏允恭千恩萬謝。
  
  完顏允恭擺手道:“下去吧。”
  
  宮奴遵命退下,到了宮廊轉角處,不由雙目含淚,心下立誓日後若有機會,定然以命還恩,此生不渝。
  
  他們不知完顏允恭素來就不喜殺生,何況經六十年的修心養性,那便更是見不得血光了。適才在蒙古軍營那是逼於無奈,為了祖宗江山,為了百萬女真子民,否則,焉會輕易弒人。而且,完顏允恭在大金曆史上原就是仁慈出名。
  
  蕭楓見強敵遠遁,剎時勁氣一泄,口中鮮血狂噴,當即跪跌在地。
  
  “蕭郎……蕭郎,你怎麼樣?可別嚇我。”一個身著蒙古普通軍服,身材纖細的小兵,邊喊邊跑地朝著蕭楓奔去。
  
  眾人突見,當下大駭,心道:這個小兵怎會喊蕭先生為‘蕭郎’,莫不是蕭先生有甚特殊的……心念及此,不禁個個毛骨悚然,如吞了數只活蠍般的反胃難過。
  
  奔跑中,小兵摔落了頭盔,瞬時一頭烏黑的長發瀉在身後,隨著跌跌撞撞的行進,長發隨風飄舞,口裏如泣如訴的語氣,使拖雷猛然想起,此人正是楊妙真。
  
  蕭楓抬頭瞧著扶持自己的楊妙真,見她玉容如花,端莊秀麗,與從前的騷媚放蕩判若兩人,絕美的俏眸下流淌著兩絲晶瑩的淚珠,神色間充滿著為他而起的哀傷和鬱悒。
  
  想他自小孤苦無依,流浪失所,生平關心他的人僅是二三,眼下受此關懷,不由心情澎湃。當下胸口一熱,感激地朝著她微微一笑,喘聲道:“楊姑娘,我沒事,只是有些脫力罷了,別哭了。”說話間,心中的暖意陣陣流淌,直覺四肢百骸委實舒坦,縱連本身的傷勢似也有些忘卻。
  
  楊妙真緊緊的攙扶著他,含情脈脈地道:“你沒騙我,蕭郎,你知道嗎?妾身看見你這樣,有多心疼麼?”
  
  眾人此時方知這個小兵,原是一個美若天仙的絕色美女,心裏這才原諒了蕭楓,只覺自己的英勇偶像並沒破滅,大是心慰。
  
  拖雷見他們二人在眾人的圍觀下,旁若無人的在那卿卿我我,說來實為不雅,況且又在軍營,那便更為不適。當下咳了一聲,趨步上前,說道:“蕭先生,你沒事吧?本王已命禦醫前來。”
  
  拖雷的問候驚醒了蕭楓,讓他猛地想起此刻的環境,頓時大窘,尷尬地道:“在下沒事,哦……在下還是先回帳裏,禦醫那就不用了,只需調息靜養片刻就好。”說罷,掙紮著就想起來。
  
  楊妙真聽及,也是花顏通紅,嬌媚誘人;見他想要回帳,即忙玉臂使勁,用力攙扶,口裏柔聲道:“蕭郎,小心些。”
  
  被她這麼”蕭郎、蕭郎”地喚著,蕭楓實感羞怯,可時下場合又不能斥她,只得故作未聞的垂首裝死。
  
  拖雷原也想攙扶,瞧著楊妙真那般,也不知他二人究竟是何關系?念及不便擠入,只得調侃道:“既然有妙真姑娘的細心伺侯,想必蕭先生也不會要本王另派人選了。”語聲甫畢,呵呵大笑,笑聲中,雙眼冷光激射,直透楊妙真,意在示詢。
  
  楊妙真只當不見,柔聲道:“請王爺放心,妾身會好好地照護蕭先生,就算陪上妾身的性命亦是如此。”
  
  蕭楓並不知其間奧妙,只是聽了楊妙真的話後,心中溫暖,胸懷安暢,多日的憂慮也如日撥烏雲,瞬時豁然開朗。
  
  到了帳內,蕭楓臥倚在榻上,凝望著楊妙真曼妙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忙裏忙外;先是替自己!去了嘴角的血絲,然後又是鋪榻疊被,小心的為自己去除了汙衣;接著香汗淋漓的坐在榻邊不斷的柔情呵護;妙不可言的溫馨,頓時象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不知為何,原先對她的厭惡,此刻居然煙消雲散,心中只是充滿了感激;再加上這時楊妙真捂住他的手,對他的真情告白,更是愧疚,愛憐兼而有之。
  
  那日楊妙真狂奔出營後,但覺天地之大竟無自己的容身之所,一時間彷徨無計,只是啼哭不止。忽然,想到無論蕭楓怎生待她,都要把自己的真實情感如實的告訴他,使他明白自己並不是在耍弄他,而是切切實實的喜歡上了他,也使自己有所心甘。
  
  想到這,她拭去了眼淚,一路跟蹤,隨著蒙古大軍的足跡到了汴梁。
  
  是夜,她打暈了一個蒙古兵,並穿上了他的軍服,悄悄的溜進了大營但由於蒙古大營的哨衛甚是警嚴,一時間也尋不到蕭楓的營帳。正當無措,完顏允恭這時竟然來找蕭楓,並與之比武,與此同時,亦使她尋到了蕭楓。正當心內竊喜,誰知蕭楓居然被完顏允恭擊傷倒地,使她不顧一切的跑了出來,與之相會。

第二卷 飛龍升天 5章 五行神書(4)

蕭楓聽完,心情起伏不定,只是愛憐的撫摸著她柔亮的秀發,滑嫩的背臀,口中唏噓道:“傻姑娘,真是一個傻姑娘,我有什麼好嘛,值得你為我付出那麼多。”尋思著,她的話語也不知是否當真?若真是如此,那她對我委實深情無限。既然前時我已占了她的便宜,似乎也不能棄之不顧。否則,豈不顯我無情無義直想玩弄她人。
  
  楊妙真這時雙眼迷離,瓊鼻發酸,嗚咽著道:“蕭郎,你不要妾身麼?我知道你定然是嫌棄妾身以往的歲月,唉……妾身已是殘花,怎配的上蕭郎,可妾身不要名份,但求為奴為俾,終身伺奉蕭郎左右即可。”這番話說得哀怨惆悵,令人痛惜。
  
  蕭楓非是鐵石之人,心中一熱,脫口道:“要、當然要,不然上那去尋這般美若天仙的老婆。”話一出口,當即暗自懊悔,直怨自己為何嘴快。但側眼微瞄楊妙真的欣喜之色,一時要他收口,卻也不忍。
  
  楊妙真卻是芳心歡喜,俏眸含淚地柔聲道:“蕭郎,今日聽了你這句話,妾身但覺眼下便是死了那亦心甘了。”
  
  聽她這般說道,蕭楓更覺愧疚,溫聲斥道:“別瞎說,你我還有恒久,恒久的時日呢,難道你不想麼?”心中卻是對自己愈益深陷在楊妙真的柔情陷阱裏,著實怨忿。
  
  楊妙真不知他的想法,只是聽到話語只感甜蜜,說道:“想,當然想……蕭郎,你曉得麼,妾身覺得好幸福,好幸福,覺得這世上的一切是那麼的美麗。”說話間,只見她雙眸泛射異彩,恍若久處沙漠之人終見綠洲。過了半晌,她神色忽而又是黯淡下來,歎道:“蕭郎,縱是你在哄我歡喜,我也開心。”
  
  這話說得著實幽怨,自有一股催人悲淒的意調。
  
  蕭楓聽的是大生愛憐,直覺此刻即便為她去做任何事,均是心甘情願。驀然間,他想起無非子說過她的一樁恩怨,當下沈聲道:“真兒,那宋將孟拱我會替你除掉的。”語聲甫畢,登時疑慮自己怎地脫口而出“真兒”兩字?
  
  楊妙真起初聽得“真兒”兩字,那是芳心欣慰,如飲甘露。
  
  當聽到他說要除掉孟拱,卻是心旌陡縮,駭慌已極。她原本的意思,雖然想要蕭楓去刺殺孟拱,可那是在不念蕭楓自身安危的前提下。但如今情勢大是不同,想那孟拱作為大宋伐金元帥,統率二十萬大宋禁軍,若是蕭楓去了,萬一不歸,那教她怎生承受得住二次喪偶的打擊。
  
  當下惶惶道:“不、不要、蕭郎,這太危險了,孟拱身邊畢竟尚有二十萬宋兵,而且他眼下又是拖雷王爺的盟友;倘若你殺了他,豈不得罪了王爺。妾身不想你再去冒這份險。”
  
  “可是……你……”
  
  楊妙真素手捂住蕭楓的嘴,堅決地道:“蕭郎,妾身已經說過,不想你再去冒險,倘若你有個……那教妾身怎麼辦?何況只要滅了金國,妾身也算了了亡夫的心願。”說到這裏,她素來一直妖媚的玉顏,時下居然生出一股聖潔之光。
  
  蕭楓望得是凜然生佩。但自己的雙唇感受著她的滑膩手心,聞著那如蘭似麝的馨香,不覺心弛神搖,恍惚裏伸出舌尖微微輕添了下。
  
  楊妙真如遭電亟,直感渾身哆嗦,其間美妙快感,殊為難言。只見她玉頰緋紅,羞澀的把手縮了回去。內心裏雖然不願,可忐忑不安的又怕蕭楓輕賤她,當真難決。
  
  蕭楓聽她堅持不必再去報仇,也不想拗了她的好意,無奈道:“好、好、都依你,這總行了吧!”
  
  楊妙真聞言,甚是歡喜,心中甜蜜,隨即嫣然一笑,說不盡的動人心魄;把頭輕輕的靠在了蕭楓的懷裏,嗅著那強烈的男子氣息,只覺芳心抨抨,幾欲跳將出來。但覺以前便是和那李全,也無這等兩心相印,溫馨靈犀的時刻。
  
  蕭楓望著她那誘人的媚態,也是心中激蕩,手足發顫地摟緊了她,深深的聞著沁人的芬芳,心中陣陣漣漪;不知不覺中,把那美妙的嬌軀壓在了身下,既輕柔又笨拙地剝去了她的衣裳,吻遍了她那凝脂白玉般豐腴的肌體。
  
  楊妙真雖然萬般甘願,但仍是呢喃地提醒道:“不……不,蕭郎你身子尚未好呢!”
  
  蕭楓不予置可,只是繼續著那日已有些淡忘的尋幽探勝,直覺此刻是那麼的妙不可言……不久,即傳來一陣陣誘人的呻吟。
  
  斯時,拖雷與速不台二人正在帳中敘話。
  
  拖雷低聲道:“速不台將軍,今夜蕭先生與那完顏允恭一戰,你有何想法?”
  
  速不台思量片刻,面色嚴峻道:“王爺,從今夜一戰來看,末將對七日後的汴梁之戰,甚覺憂心。瞧得出蕭先生在接了一刀後已然力有不逮,而完顏允恭卻是在飄然而去前,尚擊出威厲的一刀,毀了我軍的點將台;兩廂比較,就知蕭先生的汴梁決戰,只恐凶多吉少。”語聲甫畢,憂心忡忡的望著拖雷。
  
  拖雷輕歎一聲,說道:“是啊,本王也是這般想法。而且蕭先生倘若輸了此仗,那我軍也惟有無功而返了。”
  
  說到這裏,對著速不台苦笑了下,又道:“要知道,眼下我軍將士早已視蕭先生為‘長生天’大神的神使,如若在兩軍陣前瞧見蕭先生慘敗,那對我軍的士氣將是最大的打擊;而在那時金兵必然士氣高昂,勇心倍增,只怕不必交手,我軍就已潰亂。”
  
  速不台愁道:“是了,王爺,那我等又該怎辦才好?”
  
  拖雷道:“眼下我們還能怎麼辦?只能聽天由命,盼著蕭先生能在那日有所佳績!而且這等嚴峻的形勢,還不能透露給蕭先生曉得,不然只恐亂了他決鬥前的寧和心境。”
  
  速不台道:“王爺,你說現在我們是否去探視下蕭先生?”
  
  拖雷聽了,似笑非笑地對著速不台道:“適才的情景,你難道沒瞧清楚?眼下楊妙真和蕭先生在一起,我們去擠什麼熱鬧。”
  
  速不台撓了撓頭道:“是啊,這個末將咋就忘了呢。”說罷,呵呵地笑了起來。
  
  拖雷也笑笑道:“你啊,除了在打仗上精明,其它的,你都不會去關心。”
  
  二人笑了須臾。
  
  速不台忽道:“王爺,前些時日,你不是說楊妙真乃是南蠻派來的探子麼,可她怎就和蕭先生好上了呢?”
  
  拖雷沈吟道:“本王也是不知,但本王相信蕭先生不會對不起我大蒙古國,是以也就聽之任之了,瞧她楊妙真能搞出什麼花樣?”
  
  速不台道:“無論如何,楊妙真是南蠻派來的探子,這個訊息定要讓蕭先生曉得。否則,蕭先生茫然不知下,只恐上了大當。”
  
  拖雷喃喃道:“是啊,不過所有的事,都放在明天吧!”
  
  翌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蕭楓輕輕地從楊妙真的玉臂、美腿、豐臀的夾纏中,脫離了出來,穿上了衣衫。回頭凝視,只見此時的楊妙真,體態婀娜、勻亭優雅的像一朵珍貴的鮮花,以極美妙的姿勢臥躺在榻上。帳外偶爾射進的陽光灑在晶瑩通透的皮膚上,反出耀眼的近乎於聖光的亮色,恍如天上的仙子。
  
  蕭楓不由一陣心蕩,暗道:我有何德何能,竟獲此佳人青睞,此生不虛也。
  
  要知道這幾日,楊妙真心緒起伏,一路隨軍,早已疲極,累極;何況昨日蕭楓又是對她不斷地索求,使她更是精疲力竭,倘若不是半夜告饒,興許他要激戰到如今還不定。
  
  蕭楓也是從未臨略過這般妙境,昨日的欲仙欲死,也使他恍然大悟為何世間之人那般貪色,就連他這清心寡欲的修真人也是沈淪其中,不知自拔,又何況那些個俗世之人。

第二卷 飛龍升天 5章 五行神書(5)

楊妙真聽得動靜,也亦醒來,眉目稍睜,瞧見自己那羞人的姿勢,再加蕭楓明顯的在旁咽著口水,不禁大窘,臉色緋紅。隨即拖過軟絮,蓋住誘人的胴體,細細柔柔地道:“蕭郎,都是妾身不好,睡晚了,沒替你更衣梳洗。”臉上與往日不同的那股端莊秀麗,更是使人心動不已。
  
  蕭楓神色曖昧地道:“不怪你,全是我昨夜太猛,教你沒好生休息,使你累著。”說罷,瞧著她緋紅玉顏,心想,若不是軟絮蓋著,或許全身緋紅也不定。想到這,蕭楓猛地咽了口水,說道:“真兒,還是我來替你更衣吧!”說完,囂張的撲了上去,自又是一番旖旎風光。
  
  正當二人又想劍及其履,搞出一場暴風雨。
  
  帳外小兵來報,說道王爺要來探望蕭先生,問道是否合適。
  
  楊妙真道:“你瞧,什麼時辰了,也不知休息,害得妾身又要給人笑話。”她時下自跟了蕭楓後,心境與往日相較大是不同。直覺處處萬不能被人小瞧,自己被人笑話倒是不打緊,若是連累了蕭郎卻是罪過至極。
  
  蕭楓道:“這有什麼,要笑讓他們笑去,我們老夫老妻的難道還怕他們?”
  
  楊妙真大羞,啐道:“什麼老夫老妻,講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說完,輕歎一聲,幽幽地道:“妾身不求為妻,只求與蕭郎天長地久即可。”
  
  蕭楓愛憐地撫著她,說道:“一定會的,真兒,你放心,一定會的。”說罷,逕自穿上衣衫,出帳去見拖雷。
  
  楊妙真聽了他好似誓言一般的話語,在他身後禁不住流下了滿足而欣喜的淚水。心下連聲暗道:“蕭郎,縱是眼前一切均是假的,全然是黃梁一夢,但妾身能有這一日愉悅,即死也心甘了。”
  
  蕭楓大步走在軍營,直覺今日春風滿面。他可不想讓拖雷來探望,省得真兒尷尬,而且那驚心動魄的美態,他也不想讓旁人瞧見,是以只得辛苦自己,到大帳去見拖雷。走在路上,一路的蒙古軍士見了,一個個莫不是恭謹行禮,誠摯萬分,只恐少了禮數,讓‘長生天’大神怪罪。
  
  蕭楓點頭不已,臉色可親。這樣一來,那些個蒙古兵更是由衷的對他尊敬無比,欽仰萬分。
  
  到了拖雷大帳,這時速不台也在,三人見過禮後,各自端坐。
  
  首先,拖雷關心地問道:“蕭先生,傷勢不礙事了吧?”
  
  蕭楓微一欠身,朗聲道:“托王爺洪福,在下已然無礙。”
  
  拖雷高興道:“那就好,那就好……蕭先生,七天後的汴梁決戰,可有什麼需要本王相助,先生盡可提出,本王定然全力以赴,讓先生無後顧之憂。”
  
  蕭楓沈吟片刻,說道:“暫時尚不需要,倘若有,在下決不會客氣。”
  
  拖雷又道:“哦,那先生是否了解完顏允恭此人?”
  
  蕭楓道:“在下對完顏允恭全然不知,還望王爺教我。”
  
  聽他說不曉,拖雷於是把完顏允恭的來曆及一些往事一五一十講給他聽。
  
  蕭楓聽了不禁訝然:“真沒想到,完顏允恭還真是金主的老祖宗。他竟為了修真悟道,放棄了俗世間偌大的富貴尊華,不得不讓在下欽佩。”又歎道:“憑他這般恒心,怪不得修真境界忒高。實話說,七日後的決戰,在下沒有半分把握,只有聽天由命了。”說罷,在那唏噓不斷。
  
  拖雷笑笑道:“蕭先生的神功,本王和速不台將軍,俱是見識過的,諒那完顏允恭縱是再厲害,恐怕亦不過如此。到時,本王定然讓全軍將士來為先生助威吶喊。
  
  蕭楓聞言,心道,他這是在鼓勵我,那我也需知趣,否則,他便要責我個動亂軍心之罪了。念及此,當即肅容道:“在下惟有盡力以報王爺。”
  
  是夜,蕭楓斂神內視,頤養丹氣。只覺體內的金丹又有了不同前些時日的變化。倘若原先金丹的運行路線,只是有些仿佛北鬥七星,那麼現在就完全是一模一樣,毫無差別。碩大的北極金丹沈浮於任督二脈的交會處,緩緩地自轉,每一轉均會放出自身的丹能,從任脈出,繞遍周身。
  
  帶動另七顆小金丹,以奧妙的天地至理運行,然後回督脈,滋養北極。鬥柄的任一變化,都使自己的丹能,以驚人的速度在增長,片刻七轉之後,即歸於沈寂,任自己再怎樣的攝神運氣,都已然無用。
  
  蕭楓無奈,只得收丹回氣,不再強求。雖說只要按照適才的速度,只須再練個幾日,不定便能與完顏允恭相抗,但又不知是否每日都有這般的好機緣。
  
  正在心煩,楊妙真在後用手抱著他,低聲道:“蕭郎,不要焦慮,只要你在七天內,能專心修煉,妾身相信你定是會勝利。”
  
  楊妙真瞧見蕭楓臉色不虞,知道他為了決戰的事心煩,不由柔言安慰,只盼他不要灰心。其用心也算是良苦,此刻的楊妙真可以說一切都為了蕭楓,可以隨他笑,也能隨他哭。
  
  見美人情重,蕭楓心中一熱,側身回頭,反過來緊緊地摟住她那瘦細的小蠻腰,湊在她的玉頰旁,聞著誘人的芳香,低聲道:“真兒,你放心,我沒事,我們不是說還要天長地久麼?”
  
  楊妙真輕‘嗯’了一聲,只覺他口中的熱氣,呵在自己的耳垂旁,引得一陣心跳,當即嬌軀發軟,癱在了他的懷裏。蕭楓卻也知機,他可不是笨人,經兩次的身曆其境,早已心領神會,俊臉含笑,低聲道:“真兒,我們歇了吧。”
  
  不久帳內又是一片春暖花開。
  
  就這般,一晃眼過了三天。
  
  三天中,蕭楓不是勤修丹能,就是與楊妙真卿卿我我,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在這三天裏也使他了解到她以前所過的日子是何等的難受,只覺在一個孤弱女子的肩上,放置了那麼多的重擔,實是蒼天無眼。
  
  第四天的清晨,蕭楓的靜功剛剛完畢,正待梳洗。
  
  一個熟悉的聲音此時飄然而至:“楓兒,出蒙古大營,然後向北五裏,再轉西三裏的小樹林裏;為師有話和你說。”
  
  蕭楓驚喜,放下手中事物,即刻跑了出去。一路上,腳步飛快,趕似流星,全身丹能不覺中運到了極點。
  
  途中士兵瞧了,只覺一股淡煙在身邊掠過,就算想看清楚,已是不及。惶惶中緊捂嘴巴,只怕自己驚喊出聲。
  
  不多久,一個縱深不大,約有半裏方圓的小樹林已展現在蕭楓眼前。他邊跑邊喊,口中‘師傅,師傅’的喊個不停。
  
  “楓兒,為師在這裏。”
  
  蕭楓循聲望去,只見恩師長春真人正站在小樹林側旁的一個小土丘上,衣袂飄飄,手撚黑須,在那點頭微笑,說不出的慈藹和祥,令人親近。
  
  但覺一股孺慕之情充溢心頭,蕭楓疾步上前,納頭便拜,虎目含淚道:“師傅,徒兒想死你老人家了。”
  
  真人見他此刻情形,內心也是激動,面上仍是神色自若道:“楓兒,不須如此多禮,起來便好。”說罷,袍袖一揮。
  
  蕭楓感到一陣泊泊然,綿綿然,圓轉融合的尤似天地之氣一般的靈力,向自己湧來,緩緩的就要把自己托了起來。當下順勢站起,高興道:“師傅,您愈來愈厲害了,是不是啊?”神色間像極了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兒在向大人詢問。
  
  真人莞爾道:“是啊,不僅為師,還有你的另六位師伯,師叔也是提高甚多。但若非你發現了古墓裏的‘七星奧相’神陣,為師等也不會有這般可喜的進步。是以你那六位師伯,師叔教我此趟來也順便謝謝你。”
  
  蕭楓撓撓頭道:“為師門出力,那是弟子的福氣,怎敢勞師伯,師叔們來謝我,那是萬萬不敢當。何況昔日假使不是師傅搭救,又那來今日弟子的風光。故而該感謝的,應是弟子我啊。”語聲甫畢,俯下身軀,又是‘咚、咚、咚’的三個響頭,神色間甚是誠懇。
  
  真人心下欣慰,只感這個徒兒沒白收。要知道修真雖說極是看重資質稟賦,但重陽宮授徒更為著重品德心性。那時真人瞧中蕭楓的先天道體,沒加多慮的便收下了他。雖說在終南山經多日的觀察,覺得這孩子坦誠的如一張白紙;可畢竟是在山上,接觸的均是些清心寡欲的道士,縱是日後要變,那也瞧不出。
  
  蒙古大汗的征召諭令,反而是真人嚴察蕭楓的一個好機會,故而其余真人一提議,丘真人便應了。順便瞧瞧蕭楓在這萬丈紅塵中,所遇、所看的俱是富貴榮華,或又爾虞我詐,會不會就此改了他的赤子之性。其實也難怪真人的用心良苦。全真三代弟子中,惟有蕭楓可堪大任,其余弟子莫不是有這有那的缺陷。真人對蕭楓實是寄予了一門一派日後的興盛榮衰。
  
  真人微笑道:“好了、好了……出來了這許久,都快變成個磕頭蟲了。”瞧著自己最為心愛的弟子站起來,再瞧那飄然脫俗的風采,心中也不由感到高興。又笑咪咪道:“楓兒,此次為師破關而出,實是聽聞你在汴梁城有了一個大難題。是以趕來授你一些本門的道術,好用於防身自保。”
  
  蕭楓聽聞師傅為了自己破關而出,放棄修行,心下激動,含淚道:“師傅,是弟子不孝,太過沒用,連累師傅了。”他以前在‘活死人墓’裏閱遍全真的道藏丹經,知道一般閉關修煉,切不可強行破關,否則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前面閉關所修的成果前功盡棄,好一點的亦要毀棄大半。
  
  瞧他悲色,真人微笑道:“癡兒,為師不是好好的麼?好了,現在趁為師在這裏,先傳你本門最高道術‘五行神書’。”
  
  只見真人緩緩舞動雙手,隨即便是雙手陡發異彩千條。正當蕭楓大感驚訝,沒料到手上還會發出這般華美的光澤。與此同時,陡感天靈上一陣滾熱,隨即便傳來真人的話語:“楓兒,靜心守神,化萬澄一。”
  
  這當兒,腦海裏湧進了無數的文字和語句,如訣似歌,深澀難解。直到此刻,他方知真人原是在傳授自己道術心訣。同時,對於師傅的授術手法,委實感之稀奇。
  
  真人又道:“精合其神,神合其氣,氣合其真,神依形生,精依氣盈,不凋不殘,七竅相通,竅竅光明,照耀金庭,太和充溢,妙理自明……”
  
  一個循循善誘,妙口燦舌;一個如癡如醉,心領神悟。
  
  這麼半晌後,真人欣然道:“楓兒,你果然是修真界千年罕遇的奇才,在此短短的時辰裏,五行神術已有了深刻的領悟,為師確感欣慰。不多說了,你回營後再細加體悟,當要作到心神合一,意起手舉的地步,方可!”
  
  瞧著弟子應聲,真人毫無半絲的留戀,轉身飄然而去。身形間不帶絲毫火氣,恍如被風吹走,袍袖揮去,似欲乘風一般。
  
  蕭楓神色哀悲,跪身伏地,叩頭遠送,口中喃喃道:“師傅,保重……”話語裏充滿了對恩師的如海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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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6章 滅金大戰(1)

第七天清晨,蕭楓早早地梳洗完畢,身著鎦金絲戰袍,長發束後,腳踩六合步雲靴,一身裝扮顯得精神威武,風采飄逸。楊妙真說要隨去。蕭楓原是擔心她的安危,並不想她跟去,可禁不住她的軟言央求只得應了。但要她再三保證,千萬要當心自己的安全。
  
  二人相攜,一起到了大營集合處,此時大軍已是整合完畢。
  
  拖雷望見二人頷首微笑,隨即大喝了一聲:“出發!”說完,揚鞭一擊,當下疾奔而去。數萬大軍齊聲喝偌,翻身上馬,猶如一人整齊劃一。緊接著數聲炮響,全軍出動,煞氣騰騰的直趨汴梁城下。
  
  途中並無多話,片刻時間,已然望見城池。
  
  金兵業已嚴陣以待,旗幟飄舞,四門緊閉,城樓上劍拔弩張,刀光映耀。金國君臣也俱是彙聚在城樓中央,個個神情緊張,只待決戰開始。
  
  蒙古大軍蹄急馬快,煙塵滾滾,一路急馳到離城約三裏處;拖雷當頭領先,勒馬站定,手中馬鞭上舉,輕抖一下,擊出一個清脆的‘啪’聲。隨著鞭聲,十余萬蒙古大軍本來似利箭般的去勢,忽地立定,個個氣定神閑,雄壯威武,整個動作使人看來極為自然,好似原本就該如此。
  
  金主望見蒙古大軍的凜然軍威,不由愕然,與群臣相顧而視,心內均感驚駭。本道是自軍將領庸碌,以至兵敗如山,怎料蒙古大軍個個這般彪悍雄厲,確也難怪。
  
  這時,拖雷馬鞭又舉,蒙古大軍似流水般交錯迭加,須臾間擺成一個‘雙龍奪珠陣’,整個軍威氣勢得到陣法的累加,更是威勢逼人。馬上十余萬勇士口中‘呵乎,呵乎’的猛喊,聲震雲霄,驚天動地。
  
  有些個金國大臣見了,已是雙腿發抖,嘴唇青紫,倘若不是皇帝在,興許就此開門納降也不定,其中就以豐阿拉為代表。然有些大臣卻是屹然雄峙,剛正俠烈,見此情景,只是輕曬一笑,心內忠國報家之心更堅,這群人裏就以完顏呼邪為楷模。
  
  城上金兵除了飽經陣仗的‘忠孝軍’以外,人人駭懼不已,手心出汗,腿股打顫,士氣明顯萎焉。
  
  蕭楓這許時日一直細心研習五行神術,直到如今方知那高深道術須要臻至金丹境界,才可修煉,不然丹元不夠渾厚,縱是使出也沒甚威力,怪不得師傅在下山前沒有傳授。不過幸喜自己福緣深厚,陰差陽錯下與真兒一夕纏綿後,居然臻至金丹大道,這種巧事若是說出,只怕也無人會信。
  
  思量間,策馬前行,到至兩軍陣前,神態威猛地運勁喝道:“完顏允恭何在?”
  
  他這頭話音甫畢,一聲清嘯即已遙遙傳來,好似絲竹脆鳴,圓潤悅耳。
  
  隨著嘯聲而至的卻是完顏允恭地踏虛蹈空;只見他大袖飄飄,長發曳後,身上亮珠盤龍袍上的金龍,在陽光地折射下,尤似活轉,或似龍遊太虛,或似龍戲蒼海。龍影繚舞中,使得完顏允恭瞧來恍若天神臨凡。到了城頭位置,忽爾拽起一面大旗,身形複又騰空,雙腳急擺,右手猛揮,大旗象一道長虹,扇起獵獵風聲,直向蕭楓射去。
  
  蕭楓看准來勢,正待閃開。那料大旗方向突變,猛地朝下直墜,貫入他三丈開外的土內。‘轟’的一聲,激起一個圓形土浪,層層推出,聲勢極為驚人。引得蒙古駿馬,心膽驚寒,長嘶不已,頻頻向後退卻;若非馬上勇士用力勒住,或許蒙古騎兵此刻均要變成步兵。
  
  固是如此,蒙古大軍的陣勢業已有些淩亂。
  
  楊妙真瞧見這股威勢,心中打鼓,只盼蕭楓千萬莫要出事。心憂裏,恨不能完顏允恭遭到雷轟電亟就此一命嗚呼,那麼蕭楓自也無事了。
  
  完顏允恭見了卻是心中一動,尋思著打鐵趁熱,趁此良機使蠻人軍隊混亂,好讓金兵一鼓而勝。想到這,索性騰升半空,倏忽間向下激瀉。雙足方一沾地,便仰首向天,一聲聲厲嘯如堊海起波,狂風夾雨;蒙古軍馬聞得這如雷貫耳的嘯聲音波,人人捂耳,痛苦不堪;跨下駿馬更甚,馬足發軟,跌倒亂撞,隊形混亂不堪。
  
  蕭楓見勢不妙,心道:好你個完顏允恭竟然耍陰招,莫非你以音攻擊,我便不能麼?當下鎮懾心神,隨也引吭長嘯,以音鬥音。
  
  與此同時,汴梁城樓上的金國君臣人人喜色顏開。完顏呼邪更是心中大喜,只叫著老祖宗再加把力,好讓蒙古大軍不戰自潰。心內也在唏噓:想自己也算練了數十年的武學,可若要有老祖宗這般以音傷敵的龐大威力,只怕再修煉個數十年都不夠。
  
  斯時,完顏允恭的嘯聲,時而如龍吟獅吼,時而如狼嗥梟鳴,或若風吹萬裏,或若浪濤拍岸;隨著漸急,到後來更似金鼓齊鳴、萬馬奔騰一般。嘯聲到處,周遭黃沙漫天,風急勢疾。
  
  拖雷大是著急,心中直道:莫非這便是修真者的實力,這……這簡直太恐怖了!一人抗我十數萬大軍,而且我軍竟沒還手之力。
  
  正當拖雷與完顏呼邪一喜一憂時。驀地裏一縷清脆的嘯聲,柔韻細細,恍似狂暴罡風中突兀地夾進綿綿春雨,幽幽地混入了完顏允恭的暴烈嘯音中,那正是蕭楓的嘯聲。
  
  完顏允恭聽得蕭楓加入,情知不妙,當下嘯聲更急,風嘶火吼;蕭楓卻是泰然自若,把‘太極奧義’參入自己的嘯聲中,以柔克剛,細水長流。嘯聲圓綿徐徐,雖然悠悠,卻進退倏忽,極蘊天地至理。
  
  完顏允恭的嘯聲,一聲高過一聲,猶似巫猿哀啼、子夜鬼嚎;蕭楓的嘯聲,圓綿柔和不斷,恰如昆巒鳳鳴,情人私語。
  
  一個慘厲淒切,宛若暴風摧林;一個卻是柔媚宛轉,宛若微雨濕花;此高彼低,彼進此退,互不上下。兩人嘯聲極盡千變萬化之致,卻也各呈妙音,兩股聲音糾纏在一起,鬥得難解難分。
  
  二人以音相鬥,本人倒是無礙,兩方大軍卻是倒黴至極,只覺嘯聲震耳,重錘砸胸,有些體弱之人已然七竅流血,委頓在地。
  
  完顏允恭忙裏偷閑,轉眼顧掃下,頓時心頭震駭,尋思,再如此,恐將兩敗俱傷,城內士兵乃是我大金最後的根本,斷不可毀。念及此,嘯聲戛然而止。

第二卷 飛龍升天 6章 滅金大戰(2)

蕭楓瞧他罷手,隨亦息了,朗聲道:“完顏前輩,當真好打算。”
  
  聽他說法,完顏允恭知他已是明了自己的用意,不由耳根微熱,但轉念忖想,我這是為了保家衛國,不得已才做;何況若是成功,還降低了傷亡,我有何錯。當下沈聲道:“娃娃,決戰之前,報上名來,省去做個無名之鬼。”
  
  瞧他擺威,蕭楓心下冷笑,說道:“眼下尚未決戰,誰要做鬼尚不曉得?但名字可以告訴你,萬一閻羅問起,你都不知是誰弒了你。聽好了,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喚作蕭楓也。”這話與他平時為人大是不同,他思量著,既然是你言語跋扈,我倒要以囂張對待。這叫針尖對鋒芒,教你也高興不了。
  
  他這等狂悖之言,完顏允恭平生何曾聽聞。長發飛舞裏氣極反笑道:“好你個娃娃,如此嘴利,讓老夫瞧瞧你手上是否真有這實力?”
  
  語聲甫畢,身影即動,好似幻出無數人影。還未待蕭楓瞧出他到底想如何?須臾萬千影像驟聚一處,由濃轉淡,一縷煙似的消失在天地之間,就如這世上從無這人一般,無影無形。
  
  蕭楓心中一凜,不敢怠慢,當下氣守丹田,天人合一,七星丹能貫運全身;手掐五行道訣,口中念念有詞,人身轉似陀螺。漸漸的周身散出一片片的水霧,越聚越濃,直至最後形成一道道水幕。陽光照耀下,色彩鮮豔,猶如一只七彩的大水球。水球中隱隱含鐫著‘北鬥七星’圖案。
  
  這正是他在這幾天內著重修煉的‘五行神術’裏的‘深水訣’,此訣重在攻禦合一,伺敵疲弱,一舉摧之,與‘太極奧義’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再加他匠心獨運,揉進了‘北鬥七星訣’及自己所獨有的‘太極心訣’,威力更是倍增。
  
  而他為何要著重修煉這‘深水訣’呢,實是上次在完顏允恭的焰炎刀罡上吃了大虧,是以他估摸著完顏允恭或許在火系道術上有甚高的造詣,因而他就打算以水克火,以逸待勞。縱是功力不及,但能在道術上稍勝,卻亦能扳回些許優勢。
  
  這時,完顏允恭不知在何處笑侃道:“好你個娃娃,但只七日工夫,進步忒多,不過亦是無用,在老夫看來仍屬螳臂擋車、不自量力。”話音落處,半空中倏忽間雲霧繚繞,龍鱗閃現,片刻沖出一條熊熊燃燒的火龍,長約十數丈,張牙舞爪,形態猙獰,圍著水球不斷的擺出金龍吸水狀,火龍探爪形……
  
  這條龍正是完顏允恭身上穿的那件護身法寶‘龍皇衣’所化,這件‘龍皇衣’是他耗盡心血煉制的唯一法寶。要知普通修真者倘若要自煉法寶,最起碼也得到了‘元嬰’境界,象他這樣,也算是異數。
  
  此時在外人看來,只見兩軍陣前有一個五彩繽紛的水球,在那自行的旋轉騰躍,而且越轉越大,漸漸的融合成仿佛一座山峰般大的龐大水球。色彩鮮麗,光耀奪目,雖說表面晶瑩透徹,裏面之人卻全然瞧不清楚。外面惟有一條巨大的火龍,繞著水球嬉戲玩耍,仿佛一個心愛的玩具,不舍不忍的只是輕輕觸碰。
  
  這種景象瞧來雖美,但實底裏委實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落敗身亡,神形俱滅的惡果。蒙古一方的人心想,這般奇景別說是在現實中,即便在夢裏都從未想過,只覺平生所遇今日最是奇妙。
  
  金國眾人亦均在尋思,原道老祖宗昔日放棄俗世榮華,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術,實是糊塗之舉;可眼下看來,卻是非同凡響,單憑他適才那一咆哮,若非有那小子從中作梗,那麼這十余萬蒙古人早已一潰千裏,而我大金也就中興盛世,重複榮耀。
  
  想到這裏,金國眾人個個眼射毒神,目泛狠光,凝視著水球,指望那火龍一口把它給吞了。假設金國眾人的目光亦是一種道術,那蕭楓的水球早就被他們給扯的支離破碎了。甚至還有人想到,怪不得完顏呼邪一直不肯自承是大金的第一高手,原是裏面尚有這一段因由。
  
  雖說兩方各有各的想法,可他們怎知道完顏允恭與蕭楓二人眼下之間的凶險,實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龐大水球不斷地激射出晶瑩的水柱,上面僅管波濤洶湧,水雲急轉電漩,水球裏面依舊平靜如常,蕭楓雙目微閉,渾然大定;但用神識外放,察堪敵情。每當火龍要想破球而入,他便手掐水柱阻擋,以靜制動的要訣實已被他用到了極處。
  
  鬥了許久,烈焰火龍繞旋飛舞,水柱觸碰處但聽聞‘嗤嗤嗤’聲,冒起陣陣青煙,龍身損失已然較為嚴重,龍影越圍越小;原先火龍首尾可環繞水球一周,眼下雖說仍在狂奔急鑽;卻似泥鰍掉在水塘裏,半點威風亦沒了。
  
  完顏允恭心下焦急,暗裏尋思:前些時日這小子該沒這麼大實力,怎地隔了七天,驟然功力猛進,而且道術又恰好克我。費解的便是,尋常水系道術,老夫也不懼;但他使的道術裏不知加了些什麼東西,居然威風八面。莫非,當真要使出那一招‘禁忌之刀’方能勝他?
  
  蒙古大軍雖然不解其間奧妙,但瞧著蕭楓像似占了上風,頓時齊聲吶喊,彎刀上舉,“呵乎、呵乎”得氣勢洶洶。
  
  金國兵將則是雙目呆然,口舌俱張,已然被這神異的一幕所震撼。
  
  此時,火龍驟然間飛舞直騰,無聲無息中隨著龍身的淡滅,現出了完顏允恭的身影,浮懸於半空,渾身半丈外烈焰籠罩,熊熊燃燒,宛若一尊火神。
  
  瞧他不再進攻,蕭楓知他尚有絕招未發,不敢收了水球,當下凝神待敵;趁此空隙,疾速的聚集著天地間的水元素,修補適才水球有所損傷之處。
  
  完顏允恭厲喝道:“娃娃,休要怪我,是你逼老夫使出‘禁忌之刀’的;不過你能死在‘禁忌之刀’上,卻是你的榮幸!”話音甫畢,驀地,就見風聲四起,雷聲隱隱由遠而近。抬頭看時,紅日業已匿影,地上的塵沙被那大風吹得如狂濤起伏,飛舞不定。一塊塊的烏雲,直往天中聚攏,捷如奔馬,越聚越厚,天低得快要壓到頭頂。
  
  烏雲中間,完顏允恭傲然飄升,時時有數十道紫電亂竄,照得見那烏雲層內許多風雲變化,瞬時烏雲猶似火燒,變的通紅通紅,整個天空片刻間恍如天燒。
  
  蕭楓情知不妙,直覺完顏允恭身上散發的威勢一陣一陣的灼人渾身,煞氣似怒海波濤,洶湧翻滾。不覺中心神差點被攝,即忙手掐‘五行神訣’,持志虛無;‘七星金丹’猛然加快運行,渾身丹能頓時仿若火山岩漿噴湧全身。
  
  完顏允恭此刻雙手合攏、上舉向天,引的那雲裏的紫電,直往他身上貫攏,雲電環繞中,整個人竟漸漸化為虛無;‘砰’的一聲巨雷炸響,電光隱耀處忽現出一柄一人高的長形巨刀,刀身烈焰熊熊燃燒,周圍更是隱射光電,刀尖陡轉直指蕭楓。

第二卷 飛龍升天 6章 滅金大戰(3)

蕭楓心道:莫非這便是所謂的人刀合一,無堅不摧?
  
  雙方軍隊全都被這奇異的景色給驚呆,金國士兵還好些,蒙古軍士跨下的駿馬卻是受到了極大驚駭,不是馬首上仰,‘啾啾’長嘶,就是掉轉馬身立時逃走,整個陣形已是大亂。
  
  倘若汴梁城中的金國大軍,時下一湧而出,興許蒙古軍就此一潰千裏。但場中的數十萬人早已被這眼前的一切所吸引,壓根兒沒人會想到去這麼做,或是那麼做,只想把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決戰看到底。
  
  “小子,老夫這‘禁忌之刀’共有三招,若你今天均可接住,那是你的運氣;萬一你接不住,那便是神形俱滅,永不超身,你可要想清楚。”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的天外而來,縹縹渺渺,響徹天地。
  
  蕭楓聽他耍起心理戰術,淡然道:“完顏前輩,你廢話怎麼忒多,要戰便戰,我在這等了都很久了,難道今日是陪你聊天來得?”
  
  完顏允恭勃然大怒,他原是一番好意;瞧著蕭楓小小歲數,修真境界竟然甚高,倒是動了愛才之心,不忍毀之。而且他知道憑蕭楓的實力,身後的師門定是個強大的修真門派。實說。也不想隨便招惹。可眼下這小子居然猖狂若斯,卻是動了真火。心道:這是你小子自己找死,縱讓你師門中人日後曉得,也別來責我。
  
  念及此,那以人化作的巨刀陡然間光芒大閃,‘唰’的一聲射出一道紫電繚繞,火焰洶洶的刀芒。那刀芒破空厲嘯,猶如天外流星,見風而長,到的蕭楓身前時,已有數十丈那麼巨大,直劈頭頂。
  
  場外數十萬人聞得刀芒淒厲嘯聲,人人捂住雙耳,痛苦不堪,即便那完顏呼邪也是搖搖欲墜。
  
  楊妙真緊捂小嘴,美目激瞪,芳心幾欲跳將出來,若非怕驚擾了蕭楓,早就尖聲叫出。
  
  蕭楓早在說話前已有准備,‘深水訣’也使到最大威力,內蘊‘太極奧義’;只見那龐大水球翻翻滾滾,越旋越急,驟然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水波旋渦,逕直向那‘禁忌之刀’迎去。
  
  兩相接觸下,但覺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順著水流急湧而入,層層推進,不可抵擋。當下忙自向後暴退,急運全身丹能,一邊退一邊用‘深水訣’糅合‘太極奧義’的水波旋渦緩緩化解刀芒的巨大力量。
  
  可刀芒的力量委實太過巨大,一股接著一股,忽風吹,忽火燎,忽電劈,力量繁複多變,強壓如山。
  
  那巨大的水波旋渦,一下撚住刀芒,急速旋轉下;只見風火雷電在那水渦中忽爆忽閃,此起彼伏;直至水渦越轉越小,片刻間水球受不住那股力量,一下被其炸碎,從而最終現出蕭楓的身影。
  
  此時的蕭楓要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衣衫襤褸,臉色發白,嘴角沁出血絲,雙膝著地,一望便知實已力盡。適才他全是憑著自己的不屈心志,方咬牙頂住了‘禁忌之刀’的第一招。此時,不禁心想,沒想到這‘禁忌之刀’竟是厲害若斯,單是一招便已有忒大威力,看來今日便是我蕭楓的忌日。思及此,不由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拖雷與速不台顧視而驚,心下暗自焦急。楊妙真更是驚叫出聲,叫聲中含著對蕭楓的迫切擔憂,見他接一招已經如此吃力,何況後面還有兩刀。想到這,止不住的跪到在地,失聲痛哭。此時,她早已不管這樣做會否驚擾到蕭楓,惟有一個心念,只要蕭楓能完好無損的回到她身邊,願意付出一切,甚至包括她的生命。
  
  汴梁城上的金國君臣個個冷笑旁觀,只望老祖宗大發神威一舉破敵。
  
  完顏允恭的聲音此時又不知從那傳來,“小子好樣的,幾十年來惟有你一人能避過這‘禁忌之刀’的第一式,瞧好了,這是第二式。”
  
  “要打就打,為何老這麼多廢話?”蕭楓又是倔強的說道,他已是打定注意,不管今天是否會命喪於此,最後卻是萬萬不可丟了全真派的臉面。說話間,回望了真兒一眼,她的泣聲確實教他腸轉百折,哀溢心頭。
  
  就在他回首時,第二道刀芒已是片刻即至。它的速度比前一刀更快,猶如張開血口的巨獸,呼地便即而至。雖說直覺手臂酸麻,氣血翻騰,渾體更是乏力,但還是強打起全身精神,使出渾身解數,神識緊緊的鎖住它,雙手舞出一個個太極旋渦。
  
  甫一抵擋,那股威壓天地的力量,直教蕭楓往後暴退。此刻,也惟有憑著後退方可徐圖緩解。
  
  只見那刀芒在前狠追,蕭楓卻是往後急退,就這樣直直的勢如破竹般的沖向了蒙古軍中,一路上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馬;蒙古兵翻翻滾滾的不住向兩旁散開,一人一刀猶如舢板破浪,在戟山槍林中急驅而前。
  
  巨大的前後撞力,讓蕭楓狂噴鮮血。那鮮紅的血液先是高高飄起,隨後以極慢的速度,灑在旋渦裏,變成了一個個血紅色的太極,整個景像,仿是定格的畫面,讓人看的是心旌憂蕩,又覺悲壯萬分。
  
  那刀芒似也有靈性,雖說大半被蕭楓抵住,可仍會射出無數道的余波,四面八方、轉彎抹角的向他劈去。身上所穿的鎦金絲戰袍被刀芒余波撕碎的片片飛舞,健壯的上身布滿了數不清的傷痕,顯得那樣可怖、猙獰。
  
  暗底裏瞧著蒙古大軍人仰馬翻,自相踐踏,真兒更是在亂軍中驚喊呼救,披頭散發,蕭楓不禁熱淚盈眶;看著那些平日裏對自己必恭必敬的兵士一個個全因自己的無能而死於非命,看著自己的心愛在千軍萬馬中無依無靠。胸間的悲意和憤慨,讓他不由地發出一聲長長厲嘯,淒慘而亢悲,丹能隨意而動,雙足狠狠地猛插入泥裏,手中幻化出千萬道太極圓弧,水芒嗤嗤,猶如狂風巨浪般擋住了那道刀芒。
  
  那刀芒剎那間猶如被困住的野獸,在太極水旋裏左沖右突,上竄下跳,在裏面發出一聲聲的悲鳴;蕭楓的腿這時愈陷愈深,直至下半身完全沒入土中,神色狠厲的早已沒有了平日的飄逸風采。他知道,現在決不能退,倘若再退,那麼這十數萬的蒙古大軍或許今天就要毀在這裏。
  
  當下咬破舌尖,激發出自己所有的潛力。心想,縱是陪上性命也要把這道刀芒給破掉。
  
  正在雙方均在考驗耐力的時候,一個曼妙的身影忽然撲了上來。‘轟’的一聲巨響,急忙間蕭楓業已瞧清,哪個身影正是真兒。
  
  當下淒厲大呼:“不……不要……”這一聲,喊得是撕心裂肺,眼睜睜地瞧著真兒遭了刀芒的重擊,那種絕望,那種無助,當真是平生裏從未想過。但覺強壓在雙手間的龐大力量,此時已然消失的渺無蹤跡,只是懷中多了一個熟悉的綿軟身軀。剎那間,整個人恍如掉進了冰窖,脊骨涼颼颼的,有若被人吊懸半空,無處著力。
  
  “真兒,真兒你怎麼了,怎麼了?”蕭楓大聲地問著緊閉雙眼,嘴角沁血,躺在他懷裏的真兒。
  
  急喊裏,丹能狂運,用‘毗盧遮那印’的滋身念力湧入真兒的體內,只覺她此時經脈盡斷,生機全無,一縷芳魂似欲飄散;他可不管這許多,仍是全力的猛輸丹能,心中暗道:真兒,你醒醒,快醒醒啊!
  
  真兒在蕭楓的不斷努力下,終微啟雙眸,甜甜地朝著他微微一笑,眼中卻流下淚來,說道:“蕭郎,妾身尚未死麼?”長長的睫毛,忽閃間蘊涵著無限深情。

第二卷 飛龍升天 6章 滅金大戰(4)

蕭楓俯下頭去,親了親她臉頰,柔聲道:“沒有,別說傻話,我不是抱著你麼?”又見她衣衫上斑斑點點,滿身是血,心中矍然而驚,急問:“真兒,痛麼?”問完後,一種絞心的疼痛卻是當即傳入自身,直覺老天爺為何這樣殘酷?
  
  真兒受了刀芒和蕭楓的前後兩股大力的夾擊,初時睜眼瞧見蕭楓並未覺痛,這時只覺五髒六腑都要翻騰過來,伸手摟住蕭楓的脖子,說道:“我……我……”她身上實在痛得難熬,再也說不下去。
  
  見了這般情狀,蕭楓恨不得代受其苦,含著熱淚,低聲道:真兒,是我不好,是我沒用,讓你受苦了。”
  
  楊妙真柔聲道:“不,蕭郎你對我很好,真的,原道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躺在你懷裏了,眼下……”突然間全身發冷,瑟瑟發抖,隱隱然覺得靈魂便要離身而去,抱著蕭楓的雙手也慢慢軟垂下來,斷斷續續地道:“蕭郎,抱……抱得……我緊一些。”
  
  蕭楓忙用雙臂略略收緊,把她摟在胸前,百感交集,眼淚緩緩的流下,滴在她已有些灰白的臉上。
  
  斯時,雙方數十萬人俱是靜靜的望著這兩個纏纏綿綿,即將生離死別的戀人,一時間誰都不想發出一丁點的聲響來打擾他們這或許是最後的時光。因為,他們瞧見這種互相不計生死,旁若無人的愛情,心中也被深深的震撼,就連那早不知俗世情感的完顏允恭也在捫心自問,剛才那一刀是否錯了。
  
  對於真兒來說,蕭楓的生死實是比她自己的性命更為重要得多,因此才會如此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而蕭楓堅決不退,頑強抵擋,也是出於這種想法。兩人就這般的你不說話,我不說話,互相凝視著對方,都想把對方的影容深深的刻雋在腦海裏,因為他們內心裏也知道這一刻恐怕就是這一生中最後的相聚。
  
  蕭楓發覺真兒漸漸地閉上了雙眼,心跳也是愈來愈微弱,不由發急大喊道:“真兒,真兒,你怎麼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真兒依舊閉著美眸,並未回答,只是在眼角處帶著一絲晶瑩淚跡,是那麼的不舍,那麼的不甘。
  
  “真兒、真兒……”蕭楓朝天大喊,狀似瘋狂,那音浪撼動了每一個人的心坎。瞬時的悲哀漫溢心頭,蕭楓通紅的雙眼直直的望著懸浮在半空中的‘禁忌之刀’,直覺這一生中從未如此恨過一人。
  
  滿腔恨意,在胸腔間熊熊燃燒,在那剎時,只覺的體內的的‘七星金丹’以奇奧的軌跡,順轉逆流,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撕扯著全身。不由的便是咆哮怒吼,形似瘋獸,那猙獰的恍如地獄來的惡魔,此種情狀估計在場的數十萬人永遠都不會忘懷。
  
  誰說男兒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時。此時蕭楓怒瞪的雙目內流出了血紅色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淌,滴到嘴裏,直覺的鹹鹹的苦澀心頭。想起真兒的似水柔情,想起真兒的哀傷告白,想起真兒的一生苦楚,一切的一切就似畫片在他腦海裏交替閃現。
  
  “完、顏、允、恭,我要你死。”蕭楓咬牙切齒的喝道。
  
  這時,他全身沐浴在金黃色的佛光裏,那佛光遍及百丈,恍如釋加牟尼降臨,胸口一個巨大的萬字法輪,刻印在一個大大的陰陽太極裏,順著一種奇妙的軌跡,在做著絕奧的運動。那本應是慈祥柔和,令人頂禮膜拜的氣勢,眼下卻是那麼的駭人和恐怖,那是一種想要毀滅一切的心境,那是一種為達目的、不顧生死的威勢。
  
  十數萬蒙古軍士雙眼凝視著自己心中的‘神使’,望著眼前的神跡,一股勇往直前為蕭楓複仇的信念不由從心中浮現;只見他們個個拔出彎刀,挽上強弓,雖沒有象平日那般的喊著沖鋒號,煞氣卻是往日的數倍。
  
  望著眼前一切,金國君臣不由相顧而懼,但覺好似面對著千萬頭蠻荒野獸,那種無奈著實讓他們心底驚駭。
  
  “小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今天都是你的忌日。”完顏允恭雖說也有驚悸,可他究是一代宗師,自是曉得在氣勢上萬不能弱於蕭楓,當下極是色厲內荏的喝道。
  
  蕭楓並沒答話,只是望著半空冷笑了一聲,那感覺就好似對著一個將死之人。他情知眼下的氣勢全因心中哀意而起,若是一說話,興許便泄了。
  
  完顏允恭卻是忍不住這股壓抑的氣氛,大喊道:“禁忌之刀第、三、式。”
  
  最後一刀,並非是刀芒,而是整個半空中的那柄,完顏允恭自己以身所化的巨刀。
  
  刀勢來得極緩,就似層層推進,天空的烏雲此時變的更黑,千百道可怖的紫電順著巨大的刀身直往蕭楓襲去。
  
  誰知那交織迸裂的紫電,到了蕭楓的護身佛光前,瞬時如陽春融雪,萬流歸川,驟然間化為烏有。
  
  蕭楓怒喝道:“試試我的《毗盧遮那印》。”話音剛落,只見他手幻萬印,那《毗盧遮那印》的四十九印在他手裏就仿佛施展不完一般,‘金剛杵印’、‘施無畏印’、‘精摩尼印’……以及‘五行神訣’。
  
  本身所會的數種武學和道術此時在他手中使來,就如日月交替,江河入海,是那般的自然,那般的無滯。
  
  數十萬人瞧見的就是一柄龐然巨刀與一條內蘊萬字法輪的太極陰陽魚在半空中此進彼退,此退彼進,爭鬥的甚是激烈。
  
  此般異象,平日怎能見著,是以個個伸長脖子,睜大眼睛瞧著。
  
  拖雷策馬至速不台身邊,拍醒了他,在他耳邊悄聲的說了兩句。就見速不台剎那間雙眼中射出了嗜血的厲光,狠狠地點了下頭,縱馬而去。
  
  完顏允恭只覺這時的蕭楓與適才簡直叛若兩人,那力量渾厚的幾欲勝過他,更且繁複多變,忽而祥和,忽而凶厲,忽而正大,忽而詭異,令人完全無從琢磨。
  
  蕭楓瘋狂地進攻,進攻,再進攻,心中惟有的只是進攻,一定要讓眼前這可恨的敵人神形俱滅。
  
  只聽見‘轟’的一聲暴響,那柄巨刀一下子化為了漫天碎片;完顏允恭被蕭楓徹底地破掉了‘禁忌之刀’的第三式,並且被雙方在那剎時所迸發的力量給遠遠的震飛;就見完顏允恭在半空中連翻三個筋鬥,尚未待自己落地,忽又騰升而起。
  
  大喝道:“小子,果然厲害,日後再來尋你。”瞬即就想遠遁,只是地上流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跡。
  
  蕭楓見他要溜,怎願輕舍,當下怒吼一聲,猶如瘋魔,跟著便是一道金色的恍如劍形的氣罡呼嘯追去。
  
  完顏允恭見勢不妙,身後袍袖一擺揮出一團烈火,擊毀劍罡;接著‘噗’的吐了口鮮血,借著這一揮之力,向前滑出了數丈,陡然間身形複又拔起,在空中又翻了個筋鬥後,雙袖後揮,象一只大鳥躍過了汴梁城池,渺渺無跡。


第二卷 飛龍升天 6章 滅金大戰(5)

見強敵遠遁,一股支持蕭楓戰鬥的力量須臾間完全泄了,一下跪到在地,雙手抱起真兒的身軀,呆呆地望著她,口中喃喃地道:“真兒,真兒,你聽得見我說話麼?我知道你聽得見,真兒,你說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是替你殺光這些金人,還是放過他們?真兒……你說句話啊,說句話啊……真兒,我知道你一定會讓我替你報仇的……我知道。”
  
  蕭楓只是在那與真兒的屍首絮絮私語,哀怨惆悵……
  
  身後蒙古大軍瞧見蕭楓擊退強敵,早就歡聲震天,好似業已攻下了汴梁城一般。
  
  忽然間萬鼓齊鳴,三聲炮響,蒙古大軍聞得此聲,即忙肅容不語,凝視城樓,策馬擺陣。
  
  此時拖雷大喝道:“勇士們,替蕭先生報仇,向金狗要債。”
  
  十數萬蒙古勇士,齊聲大喊:“報仇……報仇……”這時的蒙古大軍憑著要替蕭楓報仇的信念,士氣提升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
  
  那炮聲與金鼓聲正是速不台聽了拖雷的指示,命令親兵所發。
  
  十數萬蒙古大軍齊聲吶喊的威勢,撼住了整個汴梁城上的人,瞧見蒙古大軍踩著整齊的步伐,緩緩的靠近城池;那腳步聲猶如重錘敲打著金國每一人的心頭。
  
  金主直覺胸口愁悶,顫聲道:“眾……愛……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又道:“朕為王子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無大過惡,死無恨矣。所恨者祖宗傳祚百年,至我而絕,與自古荒淫暴亂之君等皆為亡國,朕……朕實好恨啊!”說完垂泣不斷。
  
  一名臣子見金主這般憂愁,上前勸慰道:“皇上切勿憂慮,有完顏統領在此,定然保的住這汴梁城。”
  
  完顏呼邪見金主在城頭不僅沒起到鼓勵士氣的作用,反而大為打擊眾將士的拼死之心;叩拜道:“請皇上寬心,微臣與全體‘忠孝軍’將士,今日固是肝腦塗地也要保住這汴梁京都;眼下將要征戰,還請皇上回宮,敬候佳音。”
  
  金主聽了頗感猶豫,直覺將士在此拼命,而自己擺架回宮似為不妥。可不待他思慮清楚,周圍百官早就百般勸解,你一言,我一語的要他回宮,說道箭石無情,若是誤傷了萬金肢體,豈不讓軍心渙散。
  
  其實他們並非是為了金主,而是自己畏死而已。金主無奈,只得隨百官回宮。
  
  斯時,蒙古大軍已然架上雲梯,蟻附盤援,人人奮勇;金國士兵除了‘忠孝軍’以外,其余的要麼尚沈浸在適才的輝煌決鬥裏,還沒醒神,要麼就是被排山倒海般的蒙古軍攻勢給駭呆了,一點都不知招架。
  
  完顏呼邪見勢不妙,長嘯一聲,雖沒完顏允恭的威力,但是驚醒城頭士兵卻是綽綽有余;五行神錘動若迅電,揮如狂風,眨眼間,那些好不容易登上城頭的數十個蒙古百夫長之流的人物,就被他砸落牆下,有的擊成粉碎,有的砸破天靈,有的屍橫城垣。
  
  這般威厲的氣勢,倒使蒙古軍的攻勢不由的一滯,但片刻後,重又振奮,節節爭先,誓要為蕭先生報了弒妻之仇。
  
  兩軍你爭我奪,我砍你殺,廝殺之激烈一點都不遜於當年的潼關會戰;只是此時金兵的士氣遠不如那日的狠厲不畏,而蒙古軍想為蕭楓複仇的殺念卻是愈積愈深。
  
  身後戰鼓轟鳴,萬馬奔騰,蕭楓不由的從悲傷裏醒來,抬頭一望,瞧見蒙古大軍悍不畏死的在為他與金國人拼命,瞧見一個個蒙古勇士摔落城下,不禁怒上心頭。
  
  抱著真兒,縱身一躍,浮於半空,周身金光萬丈,猶若神靈下界,飄行至汴梁城門百丈處,怒喝一聲,長發狂舞。
  
  兩軍士兵望見煞神般的蕭楓飄然而至;金兵頓時慌亂無比,手足無措;蒙古軍卻是士氣大增,如有神助。
  
  陡然只見一道十數丈長的金色劍罡從蕭楓身上發出,直撲城門而去,無聲無息的破開城門,激起塵土飛揚,驟然間又是‘轟’的一聲,城門瞬時被炸的片屑皆無,城池大開。
  
  金兵望著這眼前所發生之事,無不震駭,目瞪口呆裏,手中刀劍‘!當、!當’的掉落在地,士氣全無。
  
  相反蒙古軍呼喝吶喊,歡聲中十數萬大軍蜂擁入城,見人就殺,遇人就砍。
  
  完顏呼邪瞧著大勢已去,就想回宮通知金主遠遁,當下砍倒身邊幾個蒙古兵,縱身躍下城樓,瞧准一個正疾馳來的蒙古騎兵,雙腿飛蹬,頓時一腳把那蒙古兵踹落下馬,自己借著那一蹬之力,站在馬背上,五錘傾移,六氣波蕩,方圓五丈根本就沒人可以近身,所向披靡。
  
  那馬本是蒙古人自小圈養,睡則同寢,遊則同行,與主人情誼深厚,瞧著主人被完顏呼邪踹落馬下,不禁悲憤,上下跳動,左右來去,就是不想被這仇人所騎。
  
  完顏呼邪策他東去,它偏西跑,如此拗強,完顏呼邪不禁心頭火起,身影騰空,瞅准邊上房頂躍去,半空裏一錘砸下正中那忠誠的馬首,‘啾,啾’的叫了兩聲,便即重重的倒在地上,馬頭潰爛,死前尚且睜著獨眼張望,尋他主人。
  
  蕭楓進城,恰好見著這悲壯一幕,怒吼一聲,手掐‘深水訣’,一縷晶瑩水柱激射向完顏呼邪;完顏呼邪瞧見蕭楓,情知不敵,便想逃走,五錘繞旋,護定周身,打定注意不再糾纏,迅速回宮。
  
  怎料水柱卻有靈性,瞅准五錘破綻,尋隙而入;完顏呼邪奔跑中只覺‘環跳穴’上一麻,心急慌亂裏也不曾多想,就想運起內力,發足狂奔,隨即全身又被數條水柱擊中,頓時勁力一瀉,周身酸麻無比,瞬即從空中跌落,伏在地上不能動彈。
  
  金主完顏守緒到的皇宮,正襟端坐,沒過多久;就聽見喊殺聲由遠及近,直至皇宮附近。百官慌亂不已,俱是瞧著高高在座的金主,只盼他再找幾個老祖宗出來,也好力挽狂瀾,救的他們的身家性命。
  
  金主望著階下眾臣,瞧著那些個驚恐駭懼的面容,不由心下歎息,要靠這些庸臣護城恐是無望了,悲痛這祖宗基業今日就此終了。
  
  正當君臣內心各思之時,忽然宮門外有人來報,蒙古軍已到禁城。
  
  眾臣一聽更是無措,不由的喧嘩嘈雜,人聲鼎沸;金主瞧著不禁惱怒,喝道:“肅靜,肅靜,眾位愛卿,朕有一議要說,眾位愛卿聽了。”
  
  一臣子出列奏道:“皇上,眼下既已城破,敵兵複又到禁宮,微臣看只有召集大內兵眾先護著皇上逃出城再說。”
  
  金主手一揮,歎道:“朕肌體肥重,不便鞍馬馳突。承麟平日就有將略,萬一得免,祚胤不絕,朕想禪位於承麟,眾卿可護著承麟出城至蔡州,以圖再起。”又道:“古無不亡之國,亡國之君往往為人囚禁,或為俘獻,或辱於階庭,閉之空穀。朕必不至於此。卿等觀之,朕志決矣,不必來勸。”
  
  眾臣見無法可勸,只得應了;禮畢後即護著承麟殺出宮去。
  
  完顏守緒一人獨坐,瞧著這金碧輝煌的宮殿,黯然淚下,忽有一小宮奴跑進跪奏道:“皇上,既已城破,可老祖宗尚未曉得,是否去通報知會?”
  
  金主一聽,心道:難得,時下國難當頭,宮奴尚且這般忠孝,臨去前還沒忘了老祖宗,朕倒是慚愧。說道:“是了,你快跑去通報,老祖宗定然是在地宮內,事畢後,你自當隨著老祖宗。”
  
  那宮奴一聽心中大喜,急忙奔去;你道是誰?原來這宮奴便是那夜完顏允恭無心中所救的那人。這宮奴自得救以來,一直就思著如何報答完顏允恭,現在這等危機,他自然就想起快點報知完顏允恭,好讓他逃去。
  
  可完顏允恭的修煉之所,向來隱秘,金宮中除二三人外,就沒人曉得,宮奴心急之下,只得冒險來找金主,以求所願,誰想竟是如此順利,怎不令他歡喜。
  
  完顏允恭在城外與蕭楓決戰,在使用‘禁忌之刀’第三式時,實已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原本憑他的境界,‘禁忌之刀’最多可用二式,但蕭楓的頑強實在出乎他之意料,無策下只得強提丹能,使出第三式。
  
  誰知蕭楓在愛人死後,竟又提升層次,丹能大增,而且使出那般‘似佛又似道’的絕強手法,陰差陽錯下竟破了他本以為十拿九穩的‘禁忌之刀’第三式,使他金身被毀,元氣大傷。倘若那時再不逃走,或許就得任人宰割了;只得強提最後丹能,回到地宮,全心療傷;忽聞宮門外腳步聲響起,心下疑慮,不知是何人前來造訪。
  
  雙目凝視甬道,片刻後走進一個小宮奴,瘦瘦小小,顫顫抖抖。
  
  完顏允恭喝問道:“你是何人,來此做甚?”雖然傷勢極重,話音裏仍是威嚴得很。
  
  宮奴聽到完顏允恭喝問,卻是沒有半絲慌張,反而極為興奮,驚喜道:“老祖宗,奴才總算找到你了,你快跑吧,蒙古兵已經進城了。”
  
  完顏允恭聽到這個消息,好似晴天霹靂,不由內傷加重,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厲聲喝道:“小奴才,這等事可不能用來胡說。”
  
  宮奴見他不信只得詳詳細細的把他回到地宮後,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講給他聽。
  
  完顏允恭聽完不禁淚流滿面,咬牙切齒道:“蕭楓,倘若沒你這個修真者參與進來,我大金又怎會亡的如此之快。老夫恨不得食你肉,寢你皮……”
  
  小宮奴與完顏允恭如何逃出汴梁暫且不提,再說那承麟即皇帝位,百官稱賀之後,既出禦敵,往南面而奔;方走出不遠,就見蒙古中軍大幟飄揚而至。俄頃,四面呼聲震天地,蒙古大軍與城中金兵正在巷戰,承麟只得退保子城;忽聞金主自焚於幽蘭軒,就又率群臣入哭,諡曰哀宗。
  
  哭奠未畢,皇城即已潰破,蒙古大軍殺進皇宮舉火焚之,混戰中承麟為亂兵所害,百官被拘,金遂亡。
  
  蕭楓擒住完顏呼邪後,就隨著蒙古大軍一起入城,途中瞧著蒙古兵濫殺無辜,舉火焚屋。不由悚然驚醒,暗道:我這般為了私人恩怨,幫著蒙古軍助陣屠城,也不知是對是錯?
  
  轉頭四顧,瞧著汴梁百姓一個個奔逃哭叫,推擁滾撲,成千成萬人的哭叫呼喊之聲,震天撼地,驚心動魄;隨著哭叫之聲愈來愈厲,轉過街尾,只見蒙古兵將乘馬來回奔馳,手舞長刀,向人群砍殺。有的欲圖抵抗,當場被長刀長矛格斃。蒙古軍十幾個千人隊齊聲吶喊,向人叢沖去,舉起長刀,不分男女老幼的亂砍。這一場暑殺當真是慘絕人寰,自白發蒼蒼的老翁,以至未離母親懷抱的嬰兒,無一得以幸免。
  
  蕭楓只覺的有數十萬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怒目圓瞪,全凝視著自己。正在心驚膽寒時,忽然一個梳著朝天辮,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哭喊著朝他跑去,後面卻有一個高大魁梧的騎士,手舞長刀,策馬馳來。
  
  蕭楓心下正煩,正在思量不知如何才好之時,突覺有人向他撞來,本能的往側避過,可待想要打量,已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死屍。望著那小姑娘渴望生命的眸子,慢慢合上,蕭楓伸出的右手,呆呆的收回,再看看懷裏的楊妙真,想到那時的她也是這般的不舍不甘。
  
  直覺體內氣息亂竄,腦中一熱,頓時不醒人事,與楊妙真一起摔跌在道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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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oui_0324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5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1)
蕭楓睜眼醒來,尚沒四處打量,就聽見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呱呱響起,“蕭大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去告訴他們。”
  
  蕭楓方才醒來,自是眼光迷糊,只是覺得聲音甚是熟悉,模糊裏似是一個嬌俏可愛的小女孩。梳著兩條長長的發辯,顯得甚是粉嫩。再用勁細瞧,原是自小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小妹妹小茹,而且自己似是在一座營帳裏。
  
  小茹是急性子,沒等蕭楓開口問話,已然風亦似的跑了出去。
  
  蕭楓無奈,只得苦笑了一下,不知小茹口中的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忽然憶起真兒,當下翻身起床,突感胸口劇疼,一陣抽痙,四肢無力至極,又是摔倒在床上。
  
  正在他極力掙紮想要爬起時,營帳的卷簾被人掀起,從外面走進幾個人來,抬頭細瞧。為首是一年老番僧,這人正是與蕭楓當年不打不相識的忘年老友藏土神僧咯巴大師。也就是他傳授了蕭楓《毗盧遮那印》。
  
  緊隨他身後的卻是一小道士,蕭楓瞧著他,微微一笑道:“三豐,你這身道袍怎地還未換啊?”
  
  三豐臉上一紅,呢嚅著說不出話來。
  
  蕭楓又道:“三豐,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那太極心法練得怎樣?”這太極心法原是蕭楓下的終南山後,在一山林間偶觀鷹蛇相鬥而自悟,後在蒙古軍營裏遇見這位與他有著相同景遇的張三豐。瞧他功力淺薄,委實難以自保,出於心地憐憫,便傳授了他太極心法,讓他可以在蒙金交戰中用以防身。
  
  三豐小道士這裏還未來得及應話,那廂有一眉粗臉粗,生得極是彪悍的少年卻已神情興奮、大聲嚷嚷道:“師傅,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起初徒兒以為小茹騙我呢。”
  
  他話音剛落,小茹巧笑晏晏的在他身後敲了他一下頭,嬌斥道:“忽必烈,你說什麼啊?難道我總是騙你的麼?”
  
  忽必烈側身用手捂著自己的頭顱,故作痛苦狀道:“不敢,不敢,小子我以後再不敢胡說了。”
  
  蕭楓見他二人情意眷眷,大為默契。內心極是欣慰,心道,這個開山大弟子原是拖雷王爺硬塞予我,可時下看來,興許有一日會作我的幹妹夫也不定。想到這裏,當下再看站在四人身後的雪兒,只見她淚水涔涔,呆立在那默然無語,只是托著一木盆,用美麗的大眼睛望著他。
  
  蕭楓見及,沒來由的一陣心痛,低聲道:“雪兒,你怎麼來了,唐家莊還好麼?”
  
  雪兒聽了,卻是哭的更為大聲,兩眼微紅,晶瑩的淚珠順著潔白的面容潺潺流下,梨花帶雨的絕美神情,顯得那麼哀怨,無助。
  
  蕭楓瞧她哭泣,也是無法,只得對咯巴道:“大師,近來可好?”
  
  咯巴合什笑道:“老衲甚幸,一路無事,不過蕭施主可得保重,不然可會惹人傷心啊!”說完瞄了瞄雪兒,微微一笑,其意甚明,眾人自是會意。
  
  要知在咯巴心中,實是視蕭楓為徒,疼愛極甚。前些時日蕭楓自目睹汴梁屠城,一時心有所感昏迷至今,他著實費了老大的真元為蕭楓療傷,若非這般,蕭楓或許到現今尚還未醒。這些時日他見雪兒對蕭楓情根深種,甚感欣慰,只盼蕭楓能從楊妙真香殉的陰影裏走將出來。
  
  蕭楓被他促狹地一說,當下尷尬異常,面紅過耳,一時都講不出話來。
  
  小茹見了,偷偷的扯了扯忽必烈的衣袖,見他呆立不動,又扭了他一下,沒等他呼痛,即用手捂住他嘴,以眼示意他,隨她一起出去。
  
  忽必烈被小茹香手捂住,倒是頗覺享受,一幅乖乖的姿態,隨著她出了營帳。這時小茹卻是臉色通紅,放又不是,捂又不是。心道:罷了,罷了,為了蕭大哥和雪姐姐的事,就讓你這呆頭鵝沾點小便宜。
  
  與此同時,咯巴道:“蕭施主,你先修養,有雪兒姑娘在此,想是無妨,老衲告退。”語聲甫畢,即拉著三豐小道士一同出帳。
  
  三豐瞧見他敬愛的蕭大哥醒來無事,正不知有多高興,剛想說話,卻是被咯巴拖了出去,心裏甚是懊惱,不過他又想,現在我不和你這大和尚羅嗦,誰叫你厲害呢,待會瞅空我自去。想到這不禁自鳴得意。
  
  雪兒瞧著眾人出去,再亦忍不住地撲入了蕭楓的懷裏,哭泣道:“蕭大哥,蕭大哥,你知道這些天雪兒是多麼的為你擔心麼?看見你昏迷這麼多日,雪兒覺得好痛苦……好痛苦。”
  
  蕭楓抱著她的香軀,直覺一股少女健康的幽香,隱傳鼻內;玉頸處的雪肌若現若隱,感到竟有些少許的興起,當即暗罵自己;可是那種有人關愛的愉暢心情卻是繚繞心頭,揮之不去。
  
  雪兒忽又音若蟲蟻地道:“蕭大哥,你放心,雪兒會和妙真姐姐一樣的來照顧你的。”說完後,雪嫩的脖頸瞬時變得紅彤彤的一片。
  
  蕭楓聽到雪兒提起真兒,忙即把她扶正,正色道:“雪兒,你告訴我,真兒到底怎樣了?她……她的……在那裏?”蕭楓實在是說不出‘屍首’那兩個字。
  
  雪兒回道:“真兒姐姐……放在邊上的營帳裏,她……很好。”雪兒也不想說出那兩字來刺激他。
  
  蕭楓聽了,推開雪兒便想出去,口中悲聲道:“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她,她很孤單,很孤單,我知道……”
  
  雪兒見他著急,心裏酸酸的覺得難過已極,可仍是溫溫地道:“蕭大哥,你身子尚沒好,先休息會兒吧!”
  
  “不行,縱算是爬,我也要爬著去。”當下便顫顫巍巍的從床上下來。
  
  雪兒見他堅決,遂也打消了勸意,上前扶住他,柔聲道:“那我陪你去吧!”瞧他含淚點首,當下扶著出了營帳。
  
  帳外陽光正烈,直感耀眼;雪兒極是體貼的用手合在蕭楓的額頭替他遮擋。
  
  蕭楓感激地朝她瞧瞧,隨即腳步加快,邊走邊問道:“雪兒,真兒在哪?在哪啊?”
  
  雪兒雖然起初頗有些嫉妒楊妙真搶了她的心愛,可是人死如燈滅,自不去計較什麼;更何況聽軍中人說,那日若非楊妙真舍身救了蕭楓,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是以在雪兒心中倒是隱隱的對楊妙真感到些許愧疚,些許感激。
  
  沒多久,雪兒便扶著蕭楓到了一座營帳前。周圍十丈處都是空地,營帳旁更是有十數個蒙古兵護衛,肅嚴壯穆。
  
  護衛瞧見蕭楓走來,當下躬身行禮,神色間很是驚喜;感到今日真有福氣,讓他們能在這般近的距離就可以瞧見這個神通廣大的‘神使’。
  
  蕭楓點頭還禮,到的門前,推開雪兒,示意她在帳外等候;手放在門簾上,呆立了半晌,方才狠狠地掀起,一個人踉踉蹌蹌地進了營帳。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2)

營帳裏除了正中一大榻,周圍便是空空蕩蕩。大榻上靜靜地躺著一人,榻邊擺滿了鮮花,蔥蔥蘢蘢,繁花似錦。
  
  蕭楓遲疑地移步,心下仍有些僥幸,只盼真兒驀地躍起,喜笑顏開地說道只是與他尋個玩笑而已。
  
  內心的僥幸隨著距離趨近,逐漸消散,一張熟悉的美麗面容呈現在眼前。望著那猶如睡著的玉顏,不由悲從中來,虎目含淚,雙膝曲跪在榻邊,用手輕輕地撫著那張曾經笑若花開的俏顏,動作很柔、很柔。口裏嗚咽著,卻是說不出話來,只是哀泣不斷,悲溢心頭。
  
  只覺心中淒苦,那種傷痛實已到了極處,不由厲聲長嘯,發瘋似地嚎嚷了許久。
  
  悲愴的情緒也傳到了外面,雪兒聽到蕭楓的嘯聲,也是淚流滿面,恨不能以身相替,只望他的蕭大哥可以重複歡容,振作起來。
  
  蕭楓本就內傷未愈,這般憂愁傷心之下,頓時昏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許久,蕭楓醒來瞧見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剎那之間,頗覺自己有些對不起這些關心他的人,害的他們也隨他不樂。
  
  當下遲遲艾艾道:“太……太抱謙了,又讓你們為我操心了。”
  
  其他人倒是沒有接話,雪兒淚殷殷道:“蕭大哥,你……你好些了麼?”
  
  聽她這般一問,蕭楓更是慚愧,尷尬道:“好,好些了吧!”
  
  眾人見他和雪兒說話,就不多說了,只想讓他們好好地說番體己話;相顧而視,各自會意,輕輕地移步而出;只是剛到門口,小茹突又回過頭道:“蕭大哥,你好生保重,別讓雪姐姐又為你傷心了。”
  
  在楊妙真的葬禮上,蕭楓癡癡地望著‘劈裏啪啦’的火焰,內心淒惻無比,只盼著真兒能像浴火鳳凰一般的再生,從熊熊的烈炎裏笑盈盈地走出,再嬌媚地喚他一聲‘蕭郎’,可是最終還是失望到了極點。
  
  自葬禮結束後,不覺又是過了幾天黯然神傷的日子。
  
  蕭楓在雪兒的細心照料下,身子已然恢複了七八成左右;雖然拖雷和一些親貴大將們會時常來探望他,開導他,可是心情仍有些陰鬱不解;真兒為他而死的情景,總是夢回縈繞,時時思起。
  
  這幾日蕭楓也會靠靜修來抒解情懷,可在修煉中居然發覺自己功力大增,原先體內各謀其政的數種丹元,眼下竟而融合彙聚一體;雖說那日與真兒初成好事時也融合過一次,但並不徹底;而時下卻再沒什麼丹元,丹能之分,全是凝聚成丹。
  
  那顆北極金丹比原先大了一倍,而且天靈裏的神識也更為龐大,也有了形狀,和萬字法輪頗為像相;最為奇怪的便是在下陰處結了個金丹,雖沒北極金丹大,但是比另七顆卻是大的多,這麼一來在他體內共是有了九顆金丹。
  
  蕭楓對自己的異狀甚感稀奇,絞盡腦汁下想從以往所閱的道藏典籍裏尋得答案,卻是一無所獲;隨著多日無事,他對這百思不得其解的異事,也隨之任之了。
  
  幾日來各有一些欽仰蕭楓的武林英豪來向他告別,由於金國已滅,他們自然要回去。三豐小道士收到武當真武觀的傳信,命他即刻起程回歸。
  
  二人依依惜別,三豐小道士霍然跪地一拜,肅容道:“蕭大哥,倘若不是你傳我‘太極大法’或許我早就做了那異鄉之鬼,你的大恩,我張三豐永世銘記。”
  
  蕭楓見他如此,不由大驚,當下攙扶起他,揮手笑道:“三豐,你我二人命運相同,都是孤苦無依之人,我早已視你為弟,教你‘太極大法’那是不希望我的兄弟慘遭妄死,只要有空記得來望望我這大哥就好了,什麼永世銘記那就不須了。”
  
  張三豐聽他這番肺腑,說道:“既是蕭大哥認我這兄弟,我瞧我們二人不如結拜怎樣?”
  
  蕭楓高興無比,說道:“好,好,我怎沒想到呢,來,來來,今日在此以天地為證,你我二人結為異姓兄弟,生生世世,永為伯仲。”
  
  二人俯身跪地,仰天禱告。
  
  禮畢,張三豐熱淚盈眶地朝著蕭楓一拱,隨即飄然而去,自有一股揮灑隨意的未來宗師之風。
  
  這一去使得日後的武林中多了一位曠古絕今的武學大宗師,也造成了時至今日的‘太極拳起源之謎’。因為後人實是不知這張三豐竟然從宋末活到了明代,他們又怎知張三豐不僅學得了太極心法,而且還從蕭楓那裏得了部分的道家修真法訣,一直到了二百余歲方才悟道飛升。
  
  蕭楓望著拜弟的背影,心懷感觸,鬱鬱不樂,想到和他的不解之緣,不由嗟歎;月有陰晴,人有禍福,古人誠不欺我。
  
  此時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怎麼,蕭施主又有什麼領悟?”咯巴大師緩緩走來。
  
  蕭楓回身,颯然一笑道:“小子愚頑,尚望大師不吝指點。”
  
  咯巴歎道:“老衲實不及你,有何指點?這些時日,汗國諸族叛亂,老衲不日就要回去,蕭施主,你我二人盤恒不了多久了。”
  
  蕭楓道:“怎麼大師也要走麼?那……”
  
  咯巴笑笑道:“這般煩事,我們不去談它,走,繼續昨日的探討去。”
  
  蕭楓由於自身的異狀,再加道術修煉著實需要一個經驗老到者在旁提點。幾日來時常與咯巴大師一起。而咯巴也非常願意授他訣要,故而二人可以說除了夜晚,其余時辰那便是形影不離。
  
  二人如何探討,暫且不提。
  
  這一日,蕭楓與雪兒在大營附近的一條小河邊散步。他們二人經這十數日的相處,早已情意綿綿,愛戀大增;一個是曲意逢迎,柔媚溫心,一個是愛人剛喪,形只影單。何況二人原有愛意。這一切瞧在關心蕭楓的人的眼裏,也俱感欣慰。
  
  望著那灘躍晶鱗,風高雲淡,蕭楓直覺美不勝收,心懷舒暢。可是任那河風吹來,拂起衣袂,卻是帶不走他對戰爭的慘烈回憶!尋思著不知何時,方能離開這蒙古大軍,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自在逍遙,遊然無礙。
  
  正當二人相偎相依,情濃意深時,有一小校來報,大汗窩闊台宣召。
  
  蕭楓聞之,頗覺驚疑,朝雪兒問道:“眼下金國已滅,百事皆無,這窩闊台刻下尋我會有何事?”
  
  雪兒嫣然一笑道:“管他何事,去了便是,能辦則辦,不能辦難道我們不會推了麼?”
  
  蕭楓笑道:“還是雪兒聰明伶俐,你瞧,我就想不起這檔子事來。”
  
  雪兒知他笑侃,不過也難得見他笑臉,湊上去道:“你笑我,看你還敢笑我。”說完素手直往蕭楓腋下伸去,呵他癢癢。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3)

蕭楓與她耍了一會,隨即雙手緊緊的摟住她,肅容道:“我雖說永遠的失去了真兒,可上蒼有眼,又為我送來了雪兒,這上蒼當真待我不薄……”
  
  說罷附下頭,親了一下雪兒那光潔的額頭,望著她頓時變紅的玉容,深情道:“雪兒,我發誓,今生今世我都不會放棄你,我會象愛惜自己的生命一般來愛惜你。”要知道,真兒在他眼前猝然而死,確是他心中永遠的痛,故而才說出這番話來,縱是丟了性命,也不想再嘗到那日的淒澀滋味。
  
  雪兒聽了,芳容欲泣,激情道:“蕭大哥,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的愛護我,我……我……我真的好……。”話還未完,卻已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幾日也著實難為她,作為一個與蕭楓毫無正當名份的女孩,從家中偷跑出來瞧他;這幾日又是衣不寬帶的照料他,日夜相隨;何況又是在儒教最倡的朝代,蕭楓又從未對她有過其它表示,她的壓力那便可想而之。但幸好是在蒙古軍中,蒙古人於什麼尊師重道、男女大防等禮法本來就遠不如宋人講究,那些蒙古人瞧見他們情意綿綿也不以為異,反而都覺二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本應如此。
  
  現在蕭楓對她的這一番話,委實讓她有種雲開霧散,日月俱明的感覺,索性放下了多日的憂慮,喜極而泣。
  
  蕭楓見她低泣,也有些明白,只是把她摟得更緊,以默默的撫慰來安慰她。
  
  這些時日他對雪兒的心意又何嘗不知,只是真兒剛喪,怎有心情來和另外的女子談情說愛,可是瞧著雪兒對他的辛苦付出又令他大為憐惜,故而今天趁此良機,說出這番話來,讓她放開情懷。
  
  如此溫馨良久,蕭楓道別雪兒,逕往大汗金帳而去。
  
  蕭楓到的中軍大帳,發現今日氣氛甚是緊張,帳外護帳勇士比平日多了數倍余,他也不去多想進了再說。
  
  帳內,大汗窩闊台端坐正中,拖雷坐在左首,十余名親貴大將卻是肅立兩旁;瞧見蕭楓入內,窩闊台威嚴的臉上浮出一片笑容,喝道:“為蕭先生賜座。”
  
  蕭楓在汴梁城下的神威,他自亦聞聽,心中早就打著定要極力籠絡蕭楓的注意,是以連親貴們都沒座位,而蕭楓卻有。
  
  須臾,即有小校抱來錦凳一個,置於王爺拖雷的下首;蕭楓抱拳稱謝,亦不客套,順勢便坐了下去。
  
  這時窩闊台大聲道:“諸位將軍,我軍伐金大戰已然取得全面大捷,中原大地亦盡入我大蒙古國的版圖,大行可汗的遺志,我們可算是完成了。”
  
  此時眾將齊聲歡贊:“大汗萬歲,所向無敵……”
  
  窩闊台手一揮,示意禁聲,朝著眾將瞧了瞧,說道:“今日,朕傳召諸位來此,一是商討拔都求援,伏爾加河以西諸族叛亂之事;二是審訊金國眾俘虜,最好招降他們,讓他們去為朕平了金國的余孽。”
  
  拖雷說道:“大汗,拔都求援自是刻不容緩,王弟原率軍去助。”
  
  窩闊台笑道:“四王弟莫急,先審訊了金國俘虜再說。”說罷,喝道:“提金國‘忠孝軍’統領完顏呼邪進帳。”
  
  片刻,兩個彪悍的金帳親衛押著完顏呼邪進的帳來。只見完顏呼邪五花大綁,神色凜然,面目卻是清爽,身著一件白色囚服,想來這些時日並未受到甚麼虐待,侮辱。
  
  窩闊台見了即佯怒道:“誰喚爾等縛束完顏將軍的,快快解開。”
  
  左右正待上前為完顏呼邪解開繩索,怎料完顏呼邪卻是把身一側避了開去,冷笑道:“窩闊台,你不須這般假惺惺的對我,今日只求速死,廢話不用多說,快點斬了我便是。”
  
  窩闊台嘿嘿道:“金國所恃,地理惟黃河,將士惟忠孝,今忠孝被朕滅了,黃河被朕奪了,此時不降,又待何時?還望將軍思量。”
  
  完顏呼邪聽他如此一說,不由哈哈大笑,譏道:“你與我相恃潼關,可曾進得半步?眼下卻是如此大言不慚,口口聲聲說甚麼忠孝被你滅,黃河被你奪。倘若你不是有個好王弟,或許還在草原牧馬吧。”語聲甫畢,便是縱聲長笑。
  
  窩闊台被他一說,不禁心頭火起,面色已沒有適才的自然,半紅半白的氣到了極點。完顏呼邪的譏刺,實是觸到了他的痛處。
  
  要知拖雷乃是成吉思汗的小兒子,也最得他的鍾愛。成吉思汗出征,經常叫拖雷陪在身邊,稱他是“伴當”。
  
  成吉思汗死後將大部分精兵猛將都交了給他,因此四個兒子中,拖雷這一系兵力最強,勢力最大。
  
  而且拖雷為人既英明,又得人心。成吉思汗逝世時,察合台和窩闊台都領兵在外,只有拖雷在蒙古本部,所以軍國大事都由他決定,稱為“監國”。
  
  蒙古習俗,大汗之位由親王大將共同推舉,這個大會叫做“庫裏爾台”。成吉思汗雖有遺命要窩闊台繼承,但根據傳統習慣,還是要召開“庫裏爾台”來正式推舉。
  
  大會中王公、駙馬、眾大將都極力推舉拖雷即位。這樣一來,窩闊台也不敢接任大位,深怕引起眾怒,可是拖雷卻主張尊重父汗遺命。
  
  會議一直開了四十幾天,始終不能決定。最後在拖雷的堅持之下,斡赤斤和察合台也都贊成擁戴窩闊台,窩闊台才得到了“庫裏爾台”的承認。
  
  故而窩闊台平時表面不現,心中實是對拖雷嫉到了極點,再加上這一次征金之戰,拖雷又屢立功勳,奪長安,取鄧州,定汴梁,一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在蒙古軍中的威信,大有昔日成吉思汗的程度。
  
  他之所以兵分兩路,征伐金國亦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英明勇武,及不輸於乃父的雄才大略;那料此番征金出師就是不利,自己這一路,在潼關遇到完顏呼邪的‘忠孝軍’,兩人在潼關對恃了數月之久,互不勝敗。
  
  相反拖雷一路,卻是勢如破竹,直取汴梁,可以說這金國實是亡在了拖雷的手上。眼下被完顏呼邪這麼一說,那種尷尬,那種惱羞,實不足向外人道也。
  
  窩闊台怒喝道:“兀那女真蠻子,你別不識相,朕來勸降,實是給了你天大面子,難道你就不怕朕今日就剮了你?”
  
  完顏呼邪正色道:“我完顏呼邪,系金國“忠孝軍”統領,今日戰敗,願即殉國。若我死於亂軍之中,人都將謂我有負國家,今日既是明白死,也算得上是轟轟烈烈,不愧忠臣!”他這一番話說來,斬釘截鐵,鏗鏘有力,聽者無不是暗翹麼指,大為心折。
  
  蕭楓望著他剛勇俠烈的面容,不覺欽仰不已,只歎這大金有此忠臣竟也會被滅國,但感不可思議之極。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4)

窩闊台聽了,卻是殺機肆生,只覺這完顏呼邪不知好歹,大大的削了他的顏面。怒道:“左右拉他出去,即刻斬首,瞧他還敢胡說八道否。”
  
  完顏呼邪瞧他這般暴跳如雷,卻是不懼其怒,仍然神色自若,只是在旁冷笑不已。
  
  其實他心中早已肚明,今日自己的一番話已在蒙古人的皇族裏埋下了一顆火藥,日後倘若爆發,或許就此衰敗了這所謂的蒙古大帝國。
  
  他瞧了瞧拖雷,又望了望窩闊台,心道:你們數十萬人亡我大金,今日我一句話就覆了你蒙古。心念及此,不由的縱聲大笑。
  
  窩闊台見他又笑,直覺心煩,揮揮手吩咐左右道:“還不拉出去。”
  
  蕭楓仰其忠誠,本待想勸說,救那完顏呼邪一命,誰知他剛要站起,卻被旁邊的拖雷一拉,又跌坐在凳上。大惑不解的看著拖雷,拖雷微微搖手,示意不可。
  
  這時左右親兵不敢怠慢,即忙押著完顏呼邪出了營帳;片刻後,親兵托上首級來報,完顏呼邪已被處置。
  
  窩闊台看了,哈哈大笑道:“好,好,這個蠻子竟然胡說八道,離間朕與四王弟之間的兄弟情誼,如此小人豈可不弒。”語聲甫畢,對著拖雷道:“四王弟,你說是否?”
  
  拖雷即忙站起,拱手施禮道:“大汗英明”。
  
  左右眾將亦俱都躬身說道:“大汗英明神武,這等伎倆自是不在眼下”。音量整齊,語聲一致,到似是排演過一般。
  
  窩闊台揮揮手,呵呵一笑,隨即站起,走至拖雷身邊道:“四王弟,此次破金,你功勞最巨,本汗下令,那宮廷禮制,對王弟就不須規範了,王弟自今日起就是拖雷可汗了。”
  
  這所謂的宮廷禮制其實在成吉思汗時並無,是窩闊台繼承大位後,聽了丞相耶律楚材的建議,一切按大宋皇室律典,來規範蒙古帝國各族部落,以此增加大汗的威儀。
  
  這個建議自是甚合其意,窩闊台大為贊同,不過如此一來,那些個草原男兒卻是極為不慣,起初為了這宮廷禮制,不知有多少親貴大將們受到懲治。
  
  拖雷聽窩闊台那麼一說,不由心內忐忑,極感不安,忙自說道:“不可,大汗,萬萬不可,微臣怎敢領這賞賜;俗話說天無二日,國無兩主,微臣又豈能與大汗並肩,倘若如此,微臣與那叛逆賊子又有何兩樣”。
  
  窩闊台聽了,心道朕就是想瞧瞧你到底敢不敢;雖說他心中有這等想法,可臉上卻不露絲毫;微微一笑道:“只是四王弟你立了這天大的功勳,如是朕不加以賞賜,朕又怎能心安啊”。
  
  拖雷正色道:“父汗創下這般大業,我等做兒子的就要替他老人家好好守著;微臣既是大汗你的臣子,又是你的兄弟,自得忠心不二,勇於拓疆,這賞賜依微臣看來不如給了那些個征戰沙場的將軍們。”
  
  窩闊台呵呵笑道:“既是四王弟不願,朕亦不勉強,日後再議。”心裏尋思:好你個拖雷,表面扮忠誠,私底下又來拉攏這些將軍,朕豈能隨你,哼。
  
  想到這即又喝道:“把哈達替朕帶上來”。不一會,那胖胖的哈達被親衛押了進來。
  
  這時哈達臉上稍有驚懼,到了地頭亦不說話,只是雙目緊緊的盯著窩闊台。
  
  窩闊台見他神色,心道:或許這哈達有戲,大概會降;我先來唬唬他,讓他跪地求饒,亦好顯顯我的威勢。
  
  心念及此,臉色一變,神色俱厲的道:“帳下俘虜報上名來”。
  
  誰知哈達亦是個扭脾氣,昔日在大金,何時有過這般侮辱,明知他姓名,又故作不知,豈不小瞧於他。雖說眼下被俘,可是那貴族的尊嚴,怎可輕拋。
  
  是以他也傲慢的道:“就算要審我,亦得是個有名之人,怎叫一個無名小輩來羞我,我瞧這蒙古人實在是不懂的禮數”。
  
  蕭楓聽了,不由一樂,心道這哈達約莫又是個硬釘子,瞧來窩闊台今日是諸事不宜。
  
  窩闊台被哈達一說,止不住的氣往上沖,尋思著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何傳進來的兩個金國降臣俱是這般的強硬頑固,勇不畏死,一個個都似是針對他一般,總是想法設法的來氣他。
  
  周圍眾將瞧見哈達辱罵窩闊台,也是氣憤之極,俱都千手眾指,責罵哈達;那料哈達悍然不懼,竟是眥裂發指,破口叫罵,其言下流之極,惟有天表。
  
  蕭楓和拖雷二人不禁暗皺雙眉,心道你這麼罵窩闊台,恐怕將不得善終。
  
  果然窩闊台聽他罵的那般汙垢髒肮,惱得性起,即命左右斫他足脛,戳他面目,怎料他仍舊噀血大呼,至死不屈,如此罵罵咧咧,過的半晌即就一命嗚呼哉。
  
  周圍之人見哈達死得這般壯烈,亦是心下淒然,暗贊不止。
  
  至此窩闊台興致全無,草草收場,說道身子有些累了,余下金國眾臣交由親王拖雷處置,話畢即回到臥帳去了。
  
  於是拖雷升帳審訊,不料余下金國眾臣,除了極個別的臨死不降外,多數跪泣請降,求饒性命。這樣一來,窩闊台心下更妒,總覺拖雷處處強勝於他,實是為了剝他顏面。
  
  翌日,拖雷喚上蕭楓,一同出營,途中無聲,只是默默而行;蕭楓雖說疑惑,也沒多問,尋思著到了地頭,你反正會說話。走了許久,二人來到一小丘。
  
  小丘不大,約莫數丈方圓,瞧著地勢,風水卻是極好,暗合四象,左面一條小河,彎彎曲曲,波光瀲灩;右面一片樹林,樹影婆娑,風高雲淡;背倚大山,雄奇錦繡,萬千氣象;正面極為開闊,呈扇形散開,群山蔥蘢,雲橫天際,相映成趣;營造出一種濃綠深蔭、輕風微波、水色宜人的意境,使人置身其中,頓感心曠神怡。
  
  蕭楓笑道:“王爺,今日莫非喚我出來,乃是為了郊遊,讓我惆悵舒懷來得?”
  
  拖雷微微一笑,沒說話,從身邊掏出一酒囊及一油布包;不一會把它展開,裏面竟是些瓜果肉脯之類。
  
  蕭楓大感訝異,忙道:“王爺,難道適才給我說對了?”
  
  這時,拖雷方才徐徐說道:“本王心悲完顏將軍與哈達元帥的死義,慕他二人的忠志,昨日已命帳下小校把他二人葬在此處,今日來此乃是用馬奶為奠,祝他二人黃泉好伴。”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5)

說話間,酒囊傾斜,灑下馬奶,來回數遍,接著仰天歎道:“二位……俱是壯志男兒,忠君之臣,你們的忠義,我拖雷仰慕萬分,但願他日……再生,當令與我作伴!”說完默然良久,眼眶含淚,神色間透出一股沈痛,一種惋惜。那是悲痛世間少了兩個英雄的嗟歎,那是哀禱自己又少了兩個可以匹敵的遺憾。
  
  他對那完顏呼邪實是惺惺相惜,心感欽仰,只覺他一大好男兒,為了個腐朽帝國,獻出所有乃致性命,委實可歎,可悲……
  
  奠畢,又對蕭楓道:“蕭先生,本王知你心意,定也如此,是以才會喚你出來,喏,你也祭奠一下,也好抒散下旁觀不救之愧。”
  
  蕭楓瞧他對敵國武將都是這般敬重,不由肅然起敬,接過拖雷手上的酒囊,走前兩步,朗聲道:“完顏將軍,哈達元帥,我蕭楓雖與你們素無交情,且還是冤家對頭,可你們昨日的凜然正氣,剛烈俠風,卻是讓我深受震撼,心折不已,今日我就交了你們這兩個朋友。”說完亦是與拖雷一般,灑下馬奶,來回數遍。
  
  二人祭奠完畢後,找了處幹爽地,盤膝而坐,望著遠方大好河山,拖雷輕歎一聲道:“蕭先生,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允否?”
  
  蕭楓瞧他長籲短歎,只覺稀奇,在他影象裏,拖雷一直是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英雄人物,怎麼今日倒似是落第秀才般,陰鬱怪僻,志不可舒的樣子。當下肅容道:“王爺,你對我的恩遇,蕭楓早就心感萬分,倘若有用得著地方,王爺盡管吩咐。”
  
  拖雷聞言,欣慰道:“蕭先生壯言,本王心領,只是不知先生對本王兩個犬子,蒙哥與忽必烈有何看法,能否對本王一說?”
  
  蕭楓聽他這般問,定有大事,憂心道:“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地如此問我?”
  
  拖雷淒然道:“本王眼下只盼可以從此卸甲歸田,頤養終年,這天下紛爭卻再不想去管它了,唉……說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我那幾個犬子。”這番話說得臉色悲痛,心灰意懶之極。
  
  蕭楓瞧他如此,那有昔日大破金兵,揚鞭一擊,飲馬黃河的氣概,不由語滯,一時也不曉怎生寬慰他。心下尋思:莫非是由於大汗窩闊台對他猜忌,或是他惟恐功高震主,受到陷害,想叫我照護他的兩個兒子。其實他這想法,雖不中亦不遠已。
  
  果然,隔了片刻,拖雷緩聲道:“蕭先生,本王其他可以不管,但委實放心不下那幾個犬子,只是又恐勞累了先生,著實過意不去。”
  
  蕭楓霍地站起,郎聲道:“王爺,你把我看作什麼人了,莫說這些小事,縱是要我蕭楓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說完,頓了頓又道:“兩位王子天資聰穎,英明神武,實不在王爺之下,日後興許是兩位王子來照顧我也不一定。”話罷,呵呵笑起。
  
  拖雷聽他一說,也不由失笑,欣然道:“承先生吉言,但願如此,只是終須先生在旁照應,本王才能放心。”
  
  蕭楓肅然說道:“一定”。
  
  “好,那就勞先生費心了。”拖雷一揖到底,作了一禮,抬起頭來,已是滿面喜容,就似了了一樁天大的心事。
  
  沒料拖雷會對他行此大禮,故而不及避開,忙道:“王爺怎地如此,蕭楓不敢受也。”
  
  拖雷也不說話,只是對他一笑,轉身望著遠處的連綿群峰,唏噓不已,神色黯然。
  
  瞧著他那意興闌珊的背影,蕭楓直感一種哀意油然而生,心道,莫非這英雄遲暮都是這般。
  
  又過了數日,宋軍大將孟拱攜糧三十萬擔來賀蒙古滅金勝利。大汗窩闊台高興下舉辦宴會宴請他。
  
  宴會中蕭楓瞧見了真兒的大仇人宋軍大將孟拱。仇人相見怎不叫蕭楓火起,只是孟拱全然不知,直道蕭楓是那一位蒙古親王貴族,是以對其阿諛奉承;蕭楓卻是不睬,掉頭避開。
  
  這一情形瞧在窩闊台眼裏,反而認為蕭楓已忘故國,只忠蒙古,委實高興萬分,只當自己魅力非淺,竟引得這般高人真心相投。
  
  翌日,天甫黎明,孟拱即告別窩闊台。
  
  此番和議甚是順利,與蒙古以汴梁為界,北方劃歸蒙古,南面則屬大宋,這般有利的和議,自本朝太宗後就極為少見,立下如此功勳,他已一心想回那臨安去耀武揚威了,怎肯在此多待。
  
  一望無邊的旗海,在微風中飄揚,壯觀非常。
  
  二十萬宋軍蜿蜒迤邐而行,孟拱高踞駿馬之上,極目四顧,躊躇志滿,背後便是自己高達三丈的帥旗,端的八面威風。眾將前呼後擁,孟拱止此已處身於宋朝數百年對外戰爭中最輝煌、最燦爛的頂峰之上。這是宋室南遷百年的夢想,亦是千萬百姓的渴望。
  
  他,孟拱征服了金國,在女真的鐵蹄踐踏下解救了數百萬的中原子民。這是一個偉大的時刻,馬上的孟拱,志得意滿,作著回京後就被理宗皇帝畫下肖像,永世供奉淩煙閣的美夢。
  
  便在這時,他看到了遠處一個人影,一個瘦小但散發龐大氣勢的人影,就似亙古以來的塑像,一直都是站在那裏,他正是蕭楓。
  
  那種攝人的殺氣,即便是宋軍的馬匹都已察覺,任馬上之人千方縱趕,可它們就是不動,立在原地,前蹄不住的踩蹬,大有潰散之相。
  
  孟拱心下一驚,忖道,難道此人想學那燕人張翼德,可我也不是曹阿瞞呀,即命眾軍士准備。
  
  一時間,宋軍兵器紛紛出手,一排一排的箭弩手,同時彎弓搭箭,千萬支長矛,一齊指向,登時殺氣騰騰,這幫宋軍打金國不行,可現在只要他們對付一個人,卻亦有那麼回事。
  
  這批宋軍乃是孟拱在百萬禁軍裏挑的最為精壯的軍士。二十萬自以為精銳的宋軍,齊發大喊,沖向孤身卓立遠處的蕭楓。
  
  一時間,形若潮水,波濤滾滾,直欲把蕭楓淹沒。

第二卷 飛龍升天 7章 情之枯澀(6)

孟拱坐在馬上,瞧著一切不禁高興,心道這北伐雖未和金國交手,卻有一傻蛋來讓兒郎們練手,倒亦不錯,想到這,止不住的笑出聲來。
  
  遙望給宋軍遠隔的蕭楓,只想著此人到底會如何死,是給槍捅,還是給箭射,或是被刀砍,這時的孟拱竟有一種將要嗜血的興奮,對這個答案極欲迫切的想要揭開面紗。
  
  忽然瞧見蕭楓的目光向自己掃來,那屑利如刀的眼神,就似天空的厲電,完全不受距離的影響,直接望到他的臉上、眼裏、心內,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覺,使得孟拱油然而生一種寒意,心下不安。
  
  那座塑像終於動了起來,一步一步向著布下陣勢的宋朝大軍走去,給人一種能抗百萬的威勢。
  
  孟拱的寒意促使他早早的發出了號令,驀地裏宋軍陣中萬箭齊發,滿天箭雨,直向蕭楓射去,普天蓋地,箭雲密布,遮蓋了蕭楓身周百丈方圓。
  
  望著這一切,他的內心,極感興奮,直覺剛才自己的冷意,定是昨夜喝多的緣故,怎會是來自眼前這個就要覆亡的人,想想都覺的好笑。
  
  漫天箭矢疾射到蕭楓身前五尺處,突然紛紛停住,在曠日豔陽的照射下,各自泛出美麗的光暈;那景狀蔚為壯觀,過得半晌,即在宋軍的驚駭中驀地化為塵灰,紛紛揚揚,散為烏有。
  
  此時的孟拱只感遍體生寒,毛骨悚然,雖說有二十萬宋軍在側,但他的感覺便像是赤裸裸的美女,暴露在一個悍形暴漢面前的那種無依無靠,他覺得眼前的蕭楓,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要麼是神,一個無所不能的神,要麼就是魔,一個無惡不做的魔。
  
  他緩緩的在得勝鉤上,摘下無影戟,緊握住戟柄,心下這才稍安,身為趙宋王朝統領百萬禁軍,大內三大高手之一的不世人物,估不到自己也會有這心驚膽寒的時刻。
  
  蕭楓此時已和前排的宋軍短兵相接。
  
  他在軍陣中緩緩而行,所有試圖阻擋他的人,都立定當場,猶如被使了‘定身法’一般,除了臉部的肌肉可以稍動外,手足俱已失去了自我,地上掉滿了刀槍,這一景象,要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二十萬宋軍竟是阻擋不了他半步,雖是赤手空拳,但他在這二十萬軍中恰似庭院信步,堤邊閑遊,瀟灑至極。
  
  剎那間的絕望湧上孟拱的心頭,這敵人太可怕了。瞧著以往自以為凶猛的宋朝兵將,現在卻是如此孱弱,紛紛的在神異的力量面前仆倒,沒人敢上,宋軍陷入一片混亂恐慌。
  
  四周忽然變的寒噤,無聲無息裏,聽著蕭楓的腳步,看著他猶是高山的氣勢,二十萬宋軍一下子變的就象在猛虎口中的小綿羊,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神一樣的雙眼,異魅的威力,使人不敢正視,使人渾身顫抖。他就代表了天地的法則,宇宙的力量,無始無終,渾然無匹,非人力可衡,非人力可抗,似乎只有膜拜在他腳下,方是正途。
  
  蕭楓很快就走到離孟拱大約十丈的地方,緩緩浮起。
  
  孟拱周圍的親兵們都手執兵刃,嚴陣以待,他們都是大帥的子弟兵,都是大帥標准的心腹;大帥生,他們則榮,大帥死他們則亡;可是從他們蒼白發青的臉色,極為顫抖的雙股,就知道沒有一個人有半分的把握,可以在神的手下救出大帥。
  
  這時蕭楓忽然笑了,那是一種滿足的笑,那是一種對愛人有所交代的笑,他的笑感染了一切,感染了所有,二十萬宋軍雖然不能動彈,可他們亦能笑,一時間,廣闊的原野上布滿了驚人的笑聲。
  
  這當兒的孟拱實是心膽俱裂,眼前之人可以縱使萬物,那亦算了,可他竟然操縱了人類的情感,這……這委實太可怖。
  
  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孟拱的嗓子‘咯咯’的說不出話來,他認出了蕭楓,一時間百念紛遝,是蒙古人悔約了……或是我與他有甚不解之仇……又許是他想要什麼……就在他窮思不解時。
  
  蕭楓的面容驟然間溫和到了極點,仿若下凡點化眾生的佛陀,衣裳鼓舞,一道數丈長的金色劍罡,呼嘯而出,沒有距離的限制,才現即至,時間和空間恍似停止,劍罡無聲無息的穿透了孟拱的胸膛,直至消失在不知名的空間內。
  
  孟拱在駿馬背上緩緩墜下,‘蓬’的一聲,激起滿天塵土,四處飛揚,張大的嘴,睜大的眼,滿面的不信,懷疑,不甘,委屈……就如一幅定格的曆史畫面,笑聲此時也戛然而止。
  
  蕭楓飄然懸浮於虛空,身罩萬丈金光,在半空裏瞧著這一結局;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接著向遠方駕光遁去,仿佛沖向太陽,光線變幻間便沒了身影。
  
  鴉雀無聲的大軍,靜寂無息的戰場,隨著‘佛陀’地離去,又變的震天動地;親兵的慘叫,駿馬的嘶喊,又隨著二十萬宋軍的伏身膜拜,虔誠禱告,漸漸停止……
  
  此時的宋軍只知孟大將軍定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不然上界怎會派出神仙來誅殺他。不過倒亦虧了他做了壞事,要不自己怎有機會親眼瞧見神仙下凡。這下子回去,有的吹嘍……
  
  待蕭楓回到蒙古軍營,所瞧見的一幕委實讓他驚訝萬分。
  
  但見數十萬大軍在淚光盈盈中垂首下拜,數十萬人齊聲大呼:“恭送王爺英魂歸天。”那蒼涼而悲壯的祭語化作了長江大河般的聲浪,在空中久久的回蕩,盤旋。天昏暗,雲厚重,風吹過的聲音在大營裏嗚咽嚎叫,似對某位豪情天縱的英雄逝去,寄托著深深的哀思及悲意。
  
  蕭楓急切裏,拖過一個小兵詢問,從語不成聲中方知拖雷王爺歸天。他當場驚呆,心想,前些時日尚與王爺在河邊,促膝暢談,聚首言衷,可眼下已是天人永別……這驟然的巨變,讓他一時接受不了。
  
  是日,窩闊台號令,大軍全孝,所有金國降臣盡數坑殺以殉,金國諸後宮嬪妃押往和林;一時間,蒙古大營裏愁雲密布,悲聲不斷。過了數日,窩闊台突又追封睿親王拖雷為睿可汗,傳諭全國。
  
  至此蒙古伐金戰爭降下帷幕,皇室鬥爭最終以窩闊台獲得全面勝利。
  
  金國潼關守將完顏尚聽聞汴梁被破,叔叔完顏呼邪被弒,金主自焚;他非但不思報國,居然率全體潼關將士向蒙古人投降;可窩闊台極為瞧不起這種貪生怕死之徒,命人將其車裂而死,下場尤為可恨可鑒。
  
  蕭楓自那日在二十萬宋軍面前,除掉孟拱後,他就覺的歇了口氣;那日雖說在旁人瞧來他的行動甚為輕松而順利,且又光彩奪目,神威凜凜。
  
  其實不然,首先他為了不傷及無辜的同胞,硬是動用了‘五行神書’裏的高深法訣‘定身咒’,且面積所蓋之廣,估計連重陽祖師複生都很難辦到,竟是一下對著二十萬人施法;倘若不是結合了‘毗盧遮那印’裏的‘攝神印’,恐怕使出之後,就承受不了剎時的力量反噬,神形俱滅了。
  
  縱是如此,在他回來後,也是將養了十數日的工夫,身子方有些起色;內心發下重誓,以後非是生死存亡一刻,決不冒險跨層次的使用道術。不過自他得了完顏呼邪的‘五行神錘’後,便發覺這個神錘非同小可,興許還真是仙家寶錘,當一握住錘柄的時候,便覺得從錘內傳來一股龐大的力量,非自己能比;可想要運勁接觸時,卻又無影無形,如墮虛空。
  
  就算用神識探察,也是如此,隱隱然覺得錘內自有天地,決不象外表那麼簡單,而且錘內似還布有陣法,其作用恐是凝聚天地之力所用。蕭楓相信,這神錘就算讓恩師來煉制,怕也無此威力。心想,此‘五行神錘’是完顏呼邪得自仙人,恐非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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