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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誅仙5 作者:蕭鼎 (連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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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八章 孽緣(4)

        普泓上人面色悵然,道:“普智師弟他交代了這些之後,毒性發作,終於是圓寂了。在他彌留之際,交代說他的遺骸不要火化掩埋,就用玉冰盤鎮護住,留這殘軀,希望日後那個叫做張小凡的少年萬一得知真相,便請他來到此處,任憑他處置這罪孽無盡之軀。鞭笞亦可,挫骨揚灰亦可,天音寺一眾僧人,皆不可干預,以償還他罪孽千萬之一。”
        鬼厲猛然抬頭,普泓上人直視他的雙眼,面色凝重而肅穆,緩緩道:“我所說的,你明白了吧。當日師弟遺願,我已替他完成了。如今如何處置,便隨你的意思就是。後院那間小屋之中,你意欲如何,只管過去便是。”
        鬼厲牙關緊咬,目光深深,盯著普泓上人。不知怎麼,普泓上人竟不願與他對望,慢慢移開了目光。鬼厲喘息聲音越來越大,胸口起伏,面上神情更是瞬息萬變,忽地,他似下了什麼決心,霍地轉身,大步走了出去,聽他腳步聲音,赫然是向最後那間小屋走了過去。
        法相面色大變,驚道:“師父!”
        普泓上人緩緩搖頭,面上有說不出的沉痛之意,低聲道:“隨他去吧,那也是你普智師叔最後遺願。世事多苦,又有幾人能看得開呢?阿彌陀佛……”
        他輕輕合十,默默頌念,房間之中,瞬間寂靜下來。
        靜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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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化解(1)

        悠悠晨鐘,沉沉暮鼓,須彌山沐浴在縹緲雲氣之中,從初升的旭日到傍晚的殘霞,天際風雲變幻,白雲蒼狗滾滾而過,時光終究不曾為任何人而停留。
        天音寺雄偉壯麗,雄峙於須彌山上,仿佛一位慈悲的巨人望著世間,無數的凡人在清晨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對著佛廟殿堂裏的神像頂禮膜拜,訴說著自己的心願,企求著神明保佑。千萬人來了、彙聚,萬千人散了、離別,一日復一日,從來不曾改變,聚聚散散般的歲月。只有那廟中神佛金身神像,殿堂前不滅明燈,嫋嫋煙火,看盡了世事滄桑。
        鬼厲,又或是當年的張小凡,再一次進入普智神僧法身遺體所在的那間小屋,又過去了一日一夜,在這其間,那個小屋之中沒有絲毫的動靜。普泓上人到屋外小庭院中,駐足良久之後,又在歎息聲中離開。只有法相自從鬼厲進入那個房間之後,就一直站在屋外庭院之中,出人意料地耐心守候著。
        誰也不知道,法相為什麼要站在這裏,但是包括普泓上人在內,其他天音寺的僧人都沒有開口向他詢問,而法相也一直就這麼孤單而堅持地站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殘陽如血,映紅了西邊天際的晚霞,遠遠望去,雲彩的邊緣上似還有一層細細的金光,十分美麗。天地美景,其實本在身邊,只在你看與不看,有心與否。
        法相眺望遠方晚霞,怔怔出神,站了一日夜的他,清秀的臉上似乎沒有絲毫疲倦之意,反是清澈目光之中,閃爍著深邃智光。
        “你在看什麼?”突然,一個聲音從他身邊響了起來,法相陡然一驚,從自己思潮中醒來,卻見是普泓上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到這個庭院裏,正站在自己身旁,微笑的望著自己。
        法相合十答道:“回稟師父,弟子正眺望西天晚霞,忽有所悟,乃至出神,不知師父到來。”
        普泓上人微笑道:“區區俗禮不必在意,倒不知你從那西天晚霞之中,所悟何來?”
        法相微一沉吟,道:“弟子在此站立一日一夜,夜觀繁星而日見青天,至此刻繁華消退旭日東沉,只殘留些許餘光照耀西天。不覺得心頭竟有悲傷,人生如此,光陰如此,天地萬物盡數如此,弟子一時竟不知生在這天地之間,如此渺小似滄海一粟,生有何意?”
        普泓上人點頭道:“你果然有過人之智,徒兒。這天地萬物,皆有其本身命數所在,是以雖千變萬化,終有其不可違逆天命之道。你能從這日升日沉間領悟到這一層道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法相恭恭敬敬向普泓上人行了一禮,道:“多謝師父誇獎,弟子不敢當。只是弟子雖然稍有所悟,心頭之惑卻反而更大。弟子不解,既然天命已定,萬物終究凋謝,這無數世人忙碌一生,糾纏於人世恩怨情愛,卻是為何?我佛說普度眾生,眾生亦皆可度化,但眾生卻未必願為我佛所渡,這又為何?難道佛說西天極樂世界,無怨無恨無情無欲,竟不能吸引這芸芸眾生麼?弟子愚昧,請師尊指點。”
        說罷,法相低下頭去,合十念佛。
        普泓上人注視法相許久,緩緩點頭,面上露出一絲笑容,卻沒有立刻回答,反是看向法相剛才所眺望之西天晚霞,注目片刻之後,道:“你剛才所看的,可是這西天晚霞?”
        法相道:“是,弟子見這時光飛逝,旭日西沉,光陰不在,心頭悲傷困惑,所以請問師父。”
        普泓上人微笑道:“再過片刻,這殘陽就要完全落山了,到那個時候,便是連這晚霞,也是看不到的。”
        法相微感困惑,不知普泓上人所言何意,只得應了一聲,道:“不錯。”
        普泓上人淡淡看著西天天際,只見那殘陽緩緩落下,天空中越來越暗,暮色漸臨,淡然道:“夕陽無情,挽留不得。但是明日一早,你是否還能看到這初升之日呢?”
        法相身軀一震,心頭若有所動,一時竟不能言語,面上有思索之色。
        普泓上人回頭看著法相,面上淡淡一笑,再不言語。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終究完全落山,過不多時,只見一輪明月緩緩從東天升上,月華如水,耀耀清輝,灑向人間。
        夜幕中,月光下的天音寺清幽安寧,雖不復白日裏繁華熱鬧,卻另有種靜默幽清的美麗。
        而須彌山頂小天音寺裏,那個小小庭院之中,師徒二人一言不發,安靜地站在庭院裏,在輕輕吹過的山風中,悄悄地站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看到月近中天,安靜的小院之內,忽然傳來一陣輕笑聲。
        法相面有喜悅之色,踏前幾步,走到小院正中,仰天望月,只見月華耀眼,直灑在他月白僧袍之上,直如霜雪一般。
        法相大笑,旋轉過身來,向一直微笑站在旁邊的普泓上人跪下,合十行禮道:“多謝師父指點,弟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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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化解(2)

        普泓上人眼中滿是欣慰之色,此刻望著跪在身前的徒兒,縱然他早已是修行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臉上也一樣浮現出真心歡喜的神情。他伸手輕輕撫摸法相頭頂,連說了三字,道:“好!好!好!”
        “你天資聰穎,世所罕見,但更緊要的卻是你對佛學佛理,另有一層慧心。當年我們四個師兄弟中,其實是以你普智師叔最為聰慧,可惜他雖聰明,卻是走錯了路,耽誤了佛學,妄求什麼長生,終於落得一個不堪下場。你今日能悟,是你之福,亦是我天音寺之福啊。”
        法相一怔,抬頭向普泓上人望去,道:“師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弟子不大明白?”
        普泓上人搖了搖頭,先是伸手將法相攙扶起來,然後面上喜悅之色漸漸淡去,淡淡道:“這些年來,為師日夜耽於俗務,以至於佛學體悟,停滯不前,偏偏枉當這俗世虛名,半世爭鬥,竟無法舍卻。當年你普智師叔去世之後,為師便有隱世之心,無奈門下無人,面對這祖師基業,雖是身外之物,但終不能輕易捨棄。如今有了你,為師便可放心去了。”
        法相大驚,面容失色,剛剛站起的身子登時又跪了下去,急道:“恩師,你這是什麼話,天音寺如何離得開你,何況弟子也要日夜陪伴恩師左右,聆聽教誨。但求恩師萬萬不可捨棄弟子與天音寺眾而歸隱啊。”說罷,他叩頭不止。
        普泓上人失笑,隨即歎息一聲,將法相拉了起來,歎道:“癡兒,癡兒,天下豈有不散之宴席?不過為師歸隱之事並非急迫,非一時可達成,你也不必著急,總得將一切安頓妥帖,我也方能放心。”
        法相眼含淚光,但終究知道普泓上人退隱之心已是不可阻擋,好在如恩師所說,雖有心卻還未見急迫,待日後有機會,再好好相勸恩師就是了。想到這裏,這才含淚止住,站在一旁。
        普泓上人仰首看天,只見月光通透,淒清美麗,他眺望良久,忽然道:“我們進去看看那位小施主吧。”
        法相一怔,道:“什麼?”
        普泓上人淡淡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不管如何,終究是要有個結果的。”說罷,他不再多言,向著那間小屋走去,法相慢慢跟在他的背後,看著那扇越來越近的門戶,不知怎麼,心裏竟有些緊張起來。
        一日一夜了,在那其中,面對著普智師叔,鬼厲到底幹了些什麼?
        他,又會幹些什麼呢?
        答案,在他們掀開門簾推開木門,輕輕走進屋子的那一刻,出現在他們面前。
        空空蕩蕩的屋子裏面,依舊閃爍著“玉冰盤”那銀色的光芒。
        什麼,都沒有發生!
        普智法身,依舊盤坐在玉冰盤上,而在他的對面,鬼厲,又或是張小凡,盤膝坐著,背對普泓上人和法相,默默凝視那微光之中的普智面容。
        普泓上人深深呼吸,正想開口說話,忽然感覺身後動靜,轉頭一看,卻是法相輕拉他的袖袍,看見普泓上人轉過頭來之後,他以目示意,卻是向著鬼厲身下。
        普泓上人轉頭看去,不禁眉頭一皺,只見這屋中一切都未見變化,惟獨在鬼厲盤坐之地面上,周圍三尺範圍之內青磚地面盡皆龜裂,密密麻麻的細縫爬滿了他周圍地面,越靠近他的身軀,細縫就越是密集,在他身前一尺範圍之內時,所有的青磚已經不再龜裂,而是完全成為了粉狀。
        這一日一夜裏,誰也不知道在鬼厲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普泓上人緩緩走到鬼厲身前,向他身前地面看了一眼,用平和的聲音,道:“施主,你已經在這裏待了一日一夜,可想清楚了?”
        鬼厲慢慢地將目光從普智法身上收了回來,看向普泓上人,普泓上人心頭一震,只見鬼厲面容慘白,容顏疲倦,雖是在這裏不過坐了一日一夜,卻仿佛面有風塵滄桑,已經曆了人世百年。
        普泓上人合十,輕輕頌念道:“阿彌陀佛!”
        鬼厲緩緩站起身來,但起身一般,忽地身體一顫,竟有些立足不穩,法相與普泓都是眉頭一皺,法相正想上前攙扶的時候,鬼厲卻已經重新站穩了身子,深深吸氣,然後再一次站直了身體,面對著普泓上人。
        他身體一看便知虛弱,但不知為何,此刻的他,卻仿佛如須彌山一般魁梧堅忍。
        “大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普泓上人合十道:“是,小施主有何吩咐?”
        “亡者入土為安,你將他……普智師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吧!”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身上一震,望向鬼厲,片刻之後,普泓上人長歎一聲,似唏噓不已,低聲道:“施主你看開了麼?”
        鬼厲慘然一笑,向盤坐在微光之中的普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繃緊又放鬆,緩緩道:“我與這位大師當年不過一夜之緣,卻曾經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願地向他叩頭,喚他‘師父’。他救過我,也害了我,但無他便無我,死者已矣。我雖不是佛門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轉生,他臨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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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九章 化解(3)

        冰涼的氣息,隱隱約約從他手邊散發了出來,普泓上人與法相幾乎同時都感覺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詭異妖力:“噬血珠妖力戾氣之烈,這些年來我身有所感,也明白當年情由。”說到這裏,鬼厲慢慢轉過身去,向著門外走去,不時發出一兩聲咳嗽。
        普泓上人與法相同時在他身後,對著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普泓上人隨即道:“小施主宅心仁厚,感天動地,老衲在這裏替過世的不肖師弟普智謝過施主了。老衲謹遵施主吩咐,稍後就行法事火化師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還有什麼交代麼?”
        鬼厲此刻已經走到了門口,手向著門扉伸去,但片刻之後,他停頓了下來,整個人好像僵在那裏。普泓上人和法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時都只看著他,沒有說話。
        鬼厲緩緩轉過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張蒼老而微帶痛苦的臉龐。這張容顏,他一生不過見到兩次,十數年歲月光陰,刹那間都湧上心頭,最後,卻終究只剩下了那個風急雨驟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他是鬼厲,又或是張小凡,誰又知道呢?
        又有誰在乎?
        “噗”!
        那個男子,就在那門口處,向著那個盤坐在微光玉盤間,一世痛苦的法身遺骸,一如當年那個少年般,跪了下來,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然後,他抬頭,肅容,面上有深深不盡的傷痛之意,道:“師父!……”
        ……
        靜默一片!
        “師父,你……安息吧!”
        他低聲說道,然後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轉身打開門扉,走了出去。
        修行如普泓、法相,一時也愕然無言,只看著鬼厲走出了這間小屋。一片靜默中,法相歎息一聲,道:“他、他實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間奇男子,阿彌陀佛……”
        普泓上人轉過身子,看著普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師弟,你終於可以安……咦?”
        普泓上人一聲微帶訝異的驚呼,令法相也吃了一驚,連忙順著普泓上人的目光看去,頓時也是身軀為之一震,滿面詫異之色。
        只見盤坐在玉冰盤上的普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經發生了變化,在點點如霜似雪的銀白微光中,普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風化成粉,一點一點化為細微幾乎難以肉眼看見的沙塵,徐徐落下,而在他蒼老的容顏之上,不知怎麼,原有的那一絲痛苦之色竟然化開不見,反似露出了一絲欣慰笑容。
        眼看這風化速度越來越快,整個身軀即將消失,普泓上人眼角含淚,合十道:“師弟,師弟,你心願已了,師兄亦代你高興。從今後佛海無邊,你好自為之吧。”
        普智法身迅速風化,終於盡數化作白色粉塵,在玉冰盤散發出來的銀白色微光中,緩緩落下,也就在這個時候,玉冰盤隨著那些粉塵落下之後,法寶陡然豪光大盛,緊閉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種莫名之力,吹起了風。
        冥冥遠處,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傳來。
        玉冰盤光輝越來越亮,小屋中風速也越來越快,普泓與法相二人僧袍都被刮得獵獵作響,二人相顧駭然。突然,玉冰盤上發出一聲輕銳呼嘯,豪光暴漲,無數粉塵浸在霜雪一般的微光中,向著四面八方飛揚出去,轟隆巨響,即刻迸發!
        “轟”!
        塵土飛揚,隨即被巨大耀眼光輝蓋過,這個小屋四周的牆壁瞬間被玉冰盤奇異光輝摧毀,再不留絲毫痕跡,只見月華高照,清輝如雪,倒映這山顛峰頂。寂寂人間,竟有這般奇異景象。
        玉冰盤在一片豪光之中,從原地緩緩升起,在這異寶旁邊,銀白色的粉末飛塵飛舞,若有靈性般追隨而來。原來的屋外庭院裏,鬼厲默然站在其中,仰首看天,滿面淚痕。
        玉冰盤自行飛來,繞著鬼厲身體飛舞三圈,最後停留在鬼厲面前。
        鬼厲凝視著點點煙塵,緊咬牙關,幾乎不能自已。
        隨後,在那個幾乎凝固的光輝裏,天上人間淒清美麗的夜色中,玉冰盤發出一聲輕輕聲響,如斷冰削雪,清音回蕩,在鬼厲的面前,這天地異寶同樣化為無數粉末煙塵,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如落雪繽紛,燦爛奪目。
        遠處,山風吹來,無數煙塵隨風飄起,在半空中飄飄灑灑,被風兒帶向遠方,終於漸漸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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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陰霾(1)

        青雲山,大竹峰。
        青雲之戰結束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多天,曾經風雲變色的戰場,也漸漸寧靜下來,所有爭戰的痕跡,都在人們打掃的過程中,悄悄地被抹去。
        那一日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朋友親人,通天峰上,更是不知堆積了多少屍骸,從山頂直到山腳,幾如傳說中的地府冥獄一般。
        或許是因為幸運,人丁最是單薄的大竹峰一脈在此次大戰之中,沒有死去一名弟子,不過卻幾乎是人人掛彩,就連因為要開啟天機印而留守大竹峰的田不易,也顯得十分疲倦。眾弟子中,以二弟子吳大義、四弟子何大智兩人傷勢最重,過了這些時日仍還在臥床靜養,但幸運的是都未傷筋動骨,並不會對他們的修行造成阻礙。經過田不易親自診斷確定無事後,便在大竹峰上安心靜養了。
        只是雖然在剛剛一場生死決戰中險勝獸神而挽救了天下蒼生於浩劫,但大竹峰一脈上下,看去氣氛卻顯得十分沉悶。眾弟子數日裏來一直高興不起來,就連田不易連日來也是眉頭緊鎖。
        這一日清早,田不易便被掌門道玄真人派遣弟子過來召到通天峰議事,中午回來之後,但見他一張圓胖臉上,陰陰沉沉,眉頭擰在了一起。
        午時前後,田不易下令讓所有大竹峰的弟子都到守靜堂來,便是還在臥床的吳大義與何大智,田不易也讓人將他們攙扶到守靜堂中,坐在一旁。
        一向比較冷清的守靜堂上,頓時熱鬧起,田不易妻子蘇茹也站在他的旁邊,她依然那樣美麗,只是左手上纏上了白布繃帶,自然也是在那一場大戰之中受了傷。
        田不易負手在守靜堂上來回走了幾趟,向或坐或站成一排的眾弟子看了一眼,低沉聲音道:“今天我叫你們來,不為別的,還是為了那柄誅仙古劍的事情。”
        眾弟子面色凝重,卻並沒有多少人露出驚愕神色,顯然眾人心中多半都已經猜到了。田不易與身旁蘇茹對望一眼,又看了看眾弟子,道:“今早掌門真人又叫我過去,而與我一起過去的,只有你們小竹峰的水月師叔,至於說什麼,你們大概也都可以想到,就是誅仙古劍損毀一事,你們無論如何也要保密,決不能洩露半點風聲出去。”
        大竹峰眾弟子面面相覷,最後大弟子宋大仁咳嗽一聲,道:“師父,你老人家也是知道我們幾個的,如此關係重大的事,我們是寧死也不會對外說一個字的。”說到這裏,他遲疑了一下,看向田不易,壓低了聲音,道:“師父,且不說你和師娘已經三番兩次提醒了我們,單是掌教真人和通天峰那邊,已經是第四次如此傳話過來了。莫非……莫非他們不信我們,連師父和師娘也不相信了麼?”
        田不易眉頭一皺,忽地大聲喝道:“大膽!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對掌門真人與師長們妄自猜度!”
        宋大仁臉色一變,低頭道:“是,弟子知錯了。”
        蘇茹站在一旁,歎息一聲,走過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這些都是掌門真人那裏吩咐下來的話,而且誅仙古劍損毀一事,關係重大,也難怪掌門師兄他對此緊張,所以多問幾次,多交代幾次也是應該的。”
        田不易把頭擰到一旁,沒有說話,宋大仁等眾弟子都低頭道:“弟子知道了。”
        蘇茹向眾弟子逐一看了過去,柔聲道:“我知道你們幾個人心中頗有些委屈,覺得掌門真人與諸位師長不能相信你們,其實說到底,這些都還是由於事關重大,不得已罷了。前番大戰之後,我們青雲門在天下正道中聲望空前之高,將其他所有同道都壓了下去。可是說穿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掌門真人在通天峰上,用誅仙與獸神一場惡戰,將其擊敗所換來的。我們青雲門能有今日一切,這柄誅仙神劍的分量不用說,我想你們也和我一樣清楚。”
        蘇茹說到此處,淒然一笑,道:“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柄神劍竟然會……”她頓了一下,似乎要定定神,才能繼續說話,道,“當日在幻月洞府之外,除了隨後趕來的掌門真人與幾位長門師伯,在場的只有大竹峰一脈弟子與小竹峰幾個女弟子,目睹了神劍損毀。所以為了本門的聲譽以及在天下間的聲望,掌門真人那邊顧念多些,多次叮囑,也是份屬應當。你們都不要往心裏去,只需記得將此事永遠藏在心中就好了,知道了麼?”
        宋大仁等人對望一眼,齊聲道:“弟子知道了,謹遵師父師娘之命。”
        蘇茹轉頭向田不易看去,田不易眉頭皺著,胖臉上神情依舊十分沉重,似乎完全沒有因為蘇茹這般話而有所寬慰,只伸出手向著眾弟子揮舞一下,道:“你們師娘說的這些,你們都好好記住了。好了,下去吧。”
        宋大仁等行了禮,轉身一起下去了,吳大義、何大智等行動不便的,也有宋大仁杜必書等幫忙攙扶,很快地,一眾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田不易與蘇茹站在守靜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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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陰霾(2)

        蘇茹看著田不易越發陰沉的臉,慢慢走到他的身邊,低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掌門師兄又發脾氣了?”
        田不易淡淡哼了一聲,道:“他又不是只對我一個人發脾氣,便是連水月那樣的人,他竟然也一樣罵了,我又算什麼?”
        蘇茹一驚,訝道:“什麼,掌門師兄他竟然連水月師姐也罵了?”
        田不易臉上浮現出一絲焦躁之色,踱步的速度明顯快了起來,眉頭也皺得更緊了。
        蘇茹看他神情,頗為擔心,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得道:“你也別太擔心了,掌門師兄他是一時太過焦慮,所以才……”
        田不易猛然抬頭,大聲打斷道:“他若是當真太過焦慮,便是罵我一千遍一萬遍,我也不在乎了?”
        蘇茹低頭,但是又迅速抬起,面上有驚愕之色,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田不易口中咕噥不止,快步在守靜堂中來回走著,面上神情越來越是焦躁不安,更隱隱有一絲擔憂之色。蘇茹擔心更甚,急道:“你到底什麼意思,快點說啊。”
        田不易走到蘇茹面前,停下腳步,沉默了片刻,沉聲道:“這些日子以來,道玄師兄多次招我和水月前去,反復叮囑要門下弟子千萬保守秘密,這原本無可厚非。但近幾次來,我看道玄師兄已經越來越不對勁了。”
        蘇茹怔了一下,道:“不對勁,這是什麼意思?”
        田不易皺眉道:“在以往,你可曾記得道玄師兄輕易罵過人麼?”
        蘇茹默然,良久搖頭道:“掌門師兄道行高深,品行端厚,喜怒不形於色,哪里會輕易生氣罵人。”
        田不易點頭道:“不錯,便是如此了,連你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此番大戰之後,道玄師兄他性子似乎大變,越來越是急躁,這幾次將我與水月喚去,叮囑一下也就算了,卻偏偏每次開始都和顏悅色,到最後竟然不知為何,都是因為一點點莫名其妙小事就大怒起來,或辱罵,或遷怒,總之……”
        他搖了搖頭,慢慢抬眼向蘇茹看去,遲疑片刻,走近蘇茹跟前,壓低了聲音道:“我懷疑,道玄師兄他在與獸神大戰之中已經被誅仙劍的劍靈戾氣反噬,所以才……”
        蘇茹臉色一變,急道:“住口。”說著快步走到守靜堂外,向左右張望一眼,確定無人之後,走回來對田不易低聲道:“此乃我青雲門密事,你、你可不能隨口亂說!”
        田不易歎息一聲,道:“此事關係何等重大,我如何敢信口胡言。但前番大戰之中,道玄師兄為求必勝,不顧我再三勸阻,強開歷代祖師封印青雲七脈靈氣之天機印,使誅仙古劍威力大增。只是我每每念及前代祖師留下遺命,備言這誅仙古劍戾氣太烈,殺氣逆天,似為不祥之物,便無法視若等閒。我今日回來時候,在通天峰與水月分別,雖然我二人向來不和,但臨別時相望,卻和平常不同。我料那水月,必定心中也是和我一樣想法的,只是此事太大,我們二人都不敢說出來罷了。”
        蘇茹沉默許久,語聲微澀,道:“雖然如此,但說到底還在誅仙古劍之上。如今誅仙已毀,掌門師兄就算不幸受害,但一來沒有源頭,二來他道行通神,只要時日一久,多半也會漸漸醒悟過來,自行化解!”
        田不易面上沉重之色絲毫不見減退,淡淡道:“希望如此了,否則,他身為青雲之尊,萬一有個好歹,這青雲門上下……真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蘇茹想了想,隨即無奈歎息,頹然道:“罷了,這也不是我們如今可以管得了的事,你也不用太過煩惱。還有一事,我一直想問了,誅仙古劍損毀之後,怎麼處置的?”
        田不易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我原也有向一位知情的長門師兄打聽過,聽說當日道玄師兄當場訓示所有人不得外泄之後,立刻將斷成兩截的誅仙劍拾起,同時走入幻月洞府,並不許任何人再進入幻月洞府禁地之中。所以時至今日,誰也不知道那柄誅仙古劍到底怎麼樣了?或許,還有希望修好?”
        田不易自顧自說了最後一句,卻隨即搖頭苦笑,顯然連他自己也不相信這樣的事。苦笑兩聲,他隨口道:“那劍我們是顧不上了,倒是今天去通天峰,除了挨了一頓莫名其妙的臭罵之外,倒還聽說了一件怪事。”
        蘇茹一怔,道:“什麼怪事?”
        田不易聳了聳肩膀,道:“說來你也不會相信,前番大戰,戰死了多少弟子長老,如今在通天峰玉清殿上公祭。可是我們那位道玄師兄在玉清殿上每日不過露那麼一回臉,便不見蹤影,反而是天天跑到後山祖師祠堂那裏為人守靈,你說奇怪不奇怪?”
        蘇茹一呆,訝道:“守靈,祖師祠堂那裏怎麼了,莫非是哪位前輩長老過世了?”
        田不易搖了搖頭,冷笑道:“哪里是什麼長老,我聽幾個長門小弟子偷偷議論,其實是一個數十年來看守、打掃祖師祠堂的老頭,不知怎麼恰好在那天死了。怎麼死的,也沒人知道,只知道道玄師兄知道此事之後,一時呆若木雞,一時卻暴跳如雷,聽說不知怎麼還失魂落魄了數日,後來他竟然堅持將這個老頭靈位放進了祖師祠堂,但是最奇怪的是,他放進祖師祠堂裏面的那個靈位牌上,竟然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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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陰霾(3)

        蘇茹越聽越是糊塗,心中更是驚愕不已,搖頭道:“這、這、這究竟是怎麼了,難道掌門師兄他真的、真的有些糊塗了麼?”
        田不易冷笑,道:“他有沒有糊塗沒人知道,反正有人勸過他,他卻執意不聽。而且放著玉清殿上那些弟子靈位他不去好好看看,反是跑去祖師祠堂裏看著那個空白靈位發呆。這樣下去,我看這個青雲門,遲早要出事,遲早要毀在他的手上了……”
        蘇茹默然無語,半晌之後,幽幽歎息一聲,向著守靜堂外看了出去,只見這寂寥午後,外面也是空空蕩蕩,只有遠處青天蔚藍。
        山風吹過,隱約傳來了後山的竹濤聲,卻不知怎麼,反更是增添了幾分寂寞之意。
        青雲山,通天峰,後山祖師祠堂。
        這裏一如往日般寂靜肅穆,高大的祠堂依舊聳立,周圍樹林青翠如故,仿佛前些日子在青雲山上發生的驚天動地的大戰,對這裏一點影響也沒有。
        除了少了一位打掃的老者,還有那昏暗神案上,無數牌位之間不起眼的一個地方,多了一個陌生而空白的靈牌。
        林驚羽默默跪在那個空白靈位之前,披麻戴孝,面前放著一個火盆,桌子上供著兩根白燭,三支細香,嫋嫋輕煙,輕輕飄起,不久便融合在其他供奉的香火之中,再也分不開了。
        林驚羽面有悲傷之色,嘴唇緊緊抿著,木然跪在地上,將手中一疊紙錢慢慢投入面前的火盆裏,看著他們漸漸捲曲變黃,漸漸化為灰燼,然後再慢慢投入新的紙錢。
        間中,他不時抬頭望向那個空白靈位,將這個老者靈位放入祖師祠堂,是青雲門掌教道玄真人一人獨自堅持的,其他長老都不同意,只是青雲門掌教向來權重,加上道玄真人一舉擊敗獸神之後,聲望更是一時無兩,眾人見他堅持不退,也只得隨他。
        只是雖然此事出乎林驚羽意料之外,但接下來的事,卻更令他驚訝,道玄真人竟然將一個空白靈位放入了祖師祠堂,為此,林驚羽甚至大著膽子向前來祭拜的道玄真人詢問,不料道玄真人只是淡淡地反問了一句,便將林驚羽駁了個啞口無言:“那你可知道他的名號麼?”
        林驚羽目瞪口呆,他雖然追隨這神秘老者修行十年,但關於這位前輩的身份,老者卻從來也不對他吐露半點,此刻要讓林驚羽說出什麼來,他卻真是無計可施了。只是看道玄真人的模樣,顯然是多少知道一些這位老者的事情,但他卻並無意思吐露。林驚羽雖然心中疑惑,但終究不敢對掌教真人太過放肆,只得默然退下。反正在他心中,這位老人雖然牌位是空,但音容笑貌卻刻在他的心中了,絲毫也不曾消退。
        前山公祭,他也曾去參拜過,只是他始終覺得,那裏有無數弟子祭拜,可是這位前輩,雖然身懷絕世之學,卻這般靜悄悄地離開人世,他無論如何也要為他送終,而道玄真人似乎也默許了他來這裏,為這位老者清理後事。並且他以掌門之尊,不顧門下眾多弟子驚愕目光,時常來到這祖師祠堂內看望這位老者空白的靈位,由此引起眾多猜測,這卻是林驚羽管不了的。
        此刻,他背後突然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數日來,林驚羽已經將這腳步聽得熟了,一聽便知道乃是道玄真人。
        他起身回首,低聲道:“掌門。”
        道玄真人緩緩走進了祖師祠堂。
        祠堂裏燈火昏暗,雖然林驚羽一直待在這裏,卻也一時看不清道玄臉色,只模糊看見道玄身影,站在陰影之中,默然向著他身旁那個空白靈位看來。
        不知怎麼,林驚羽看著那個黑暗中模糊的影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到底哪里不對,他卻又說不出來,只是沒來由地覺得一陣心跳,隱隱有些緊張。
        “他,還好麼?”道玄真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顯得頗為低沉,有些沙啞,又似在隱隱使力,壓抑著什麼一樣,和以往他的口吻大不一樣。
        林驚羽心頭更是疑惑,但還是回答道:“弟子日夜為前輩守靈,按時焚香,不曾怠慢的。”
        陰影中的那個人影動了一下,緩緩道:“他有你如此盡心為他送終,也不枉他教誨你十年了。嘿嘿……”他笑聲冷冷,在這個昏暗的祖師祠堂裏竟增加了幾分陰森之意,“也不知若是我死了,又……”
        他突然住口,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林驚羽自然也不敢多話,垂手站在那裏。祖師祠堂裏陷入了一片靜默,片刻之後,道玄真人道:“你先出去一下吧,我有些話,要單獨對他說。”
        林驚羽怔了怔,應了一聲,道:“是。”說著,邁步走了出去。
        一走出祖師祠堂,站在陽光空地之上,林驚羽登時覺得精神一振,這才發覺,剛才在那個祠堂裏面,竟仿佛有種壓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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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章 陰霾(4)

        他在這祠堂周圍空地上走了一圈,等了小半個時辰,卻仍不見道玄真人出來,正奇怪時,回頭卻看見一個背影消失在前方那條通向幻月洞府的小路上。自大戰結束後,幻月洞府再次成為了禁地,能進去的,自然只有道玄真人一人了。
        林驚羽向那裏張望了幾眼,搖了搖頭,回身走回了祖師祠堂裏。他走到那個空白靈位之前,只見那靈位之前,重新插上了三只細香,而前方地上火盆裏,似乎又多了許多灰燼,似乎是什麼人在這裏又燒了一些紙錢似的。
        林驚羽尋思片刻,緩緩抬頭,只見那空白牌位依舊安靜地站在那個僻靜的角落中,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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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無字玉壁(1)

        悠悠鐘聲,又一次在須彌山上回蕩,宣告著新的一天的開始。
        初升朝陽,從東邊天際探出一個小小光暈,將第一縷陽光灑向人間。清晨山路之上,已經有許多百姓沿著山路臺階向那座雄偉的寺廟行去,他們手中多半提著香燭供奉,滿面虔誠。其中有一些人還帶著孩子一起前來朝拜,孩童天真,在這山路上反而並不覺得疲累,許多的少年都跳躍跑動著,一派興高采烈的模樣。
        晨霧將散未散,流連在天音寺外,空氣中有些潮濕潤氣。早起的僧人們都已經做好了清晨必要的早課,此刻都在打掃庭院,將昨夜掉落的樹葉輕輕掃在一旁。
        整座天音寺內,此刻顯得肅穆而寧靜,沐浴在淡淡的山風裏,和隨風吹過的,那若有若無的樹葉芳香。
        那鐘聲飄蕩,指引著山下之人,也盤旋在寺廟之中,喚醒了沉睡的人。
        他從睡眠中,緩緩醒來。
        有多久,沒有這麼安心地入睡,平靜地醒來,便是在睡夢之中,他也安寧無比,連夢寐也沒有,只是沉眠,安靜的沉眠。
        原來,這竟是如此令人幸福的感覺。
        他默默聆聽著悠揚鐘聲,仿佛那聲音飄蕩的地方不是屋外廣闊天地,而是在他心裏,甚至他有一種感覺,這鐘聲,原是為他一人而響的。
        直到,鐘聲漸漸平息,他才緩緩起身,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仰首,擴胸,深深呼吸。
        山間濕潤的氣息湧入他的心間,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少見的滿足神色,真想就這麼一直站了下去,只是此刻,卻有個聲音從庭院門口處傳了過來:“張施主,起來了麼?”
        鬼厲轉頭看去,只見法相面帶微笑,正站在門口不遠地方望著他,便點了點頭,道:“早啊。”
        法相向他身上打量兩眼,微笑道:“施主經過這一段時日靜養,身上的傷勢大致痊癒了,只是俗證語說“大病初愈,反復三分”,施主還是要自己注意些。須彌山地勢頗高,早晚不比俗世地界,寒氣很重,施主自己小心。”
        鬼厲點頭道:“多謝關心,我記下了。另外,不知道今日方丈普泓上人可有空暇,我希望能拜會大師,打擾片刻。”
        法相笑道:“如此甚巧,我就是奉了師命,特地來請張施主用過早膳之後前去相見的。”
        鬼厲怔了一下,道:“怎麼,方丈大師莫非有什麼事情找我麼?”
        法相道:“這個小僧就不知道了,不過想來也是要問一問施主你傷勢是否康復了吧。”
        鬼厲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在下稍後就過去拜見方丈大師好了。”
        法相合十道:“施主不必著急,适才方丈還特地叮囑,不可催促施主。恩師他老人家還是在山頂小天音寺禪室之中,施主稍後若有空暇,儘管自己前去就好。”他淡淡一笑,道,“天音寺中,只要施主願意,所有去處施主都可前往,不需顧忌。”
        鬼厲心中一動,向法相看去,法相這一番話隱約大有深意,似乎已將他當作了天音寺自己人看待,或許,在這些天音寺僧人心中,曾經拜倒在普智座下的他,終究也算是天音寺中的一分子?
        法相轉身退了出去,鬼厲望著他的背影,默然片刻,隨即走回了自己的那間禪房。
        踏上山頂的那一刻,鬼厲還是忍不住微微頓住了自己的身子,對他來說,這裏委實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方。朝陽之下,小天音寺樸實無華地座落在前方,低低牆壁,小小院落,哪里還有那一個夜晚驚心動魄的痕跡?
        回首,眺望,遠處天音寺內又傳來了隱約人聲,香火繁盛,一派熱鬧景象,或許,這些安寧生活的人們,反是更快樂的吧?
        他默然轉身,向小天音寺走了進去,很快地,這裏獨有的寂靜籠罩了過來,偌大的院落之中,仿佛只有他的腳步聲在迴響。
        走到了那間禪室門口的時候,鬼厲停住了腳步,下意識向這個院子的後方看去一眼,那裏的小徑被牆壁遮擋,但仍然可以看到向後延伸的去向,只是這個時候,那個最後的小院裏,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就好像,人赤裸而來,空白而去。
        他敲響了禪室的門,很快,室內傳出了普泓上人平和的聲音:“是張小施主麼,快請進吧。”
        鬼厲淡淡應了一聲,推門走了進去。屋中此刻,只有普泓上人一人盤坐在禪床之上,面露微笑望著走進來的鬼厲。
        鬼厲向普泓上人點頭道:“大師,我聽法相師兄說,你有事找我?”
        普泓上人反問道:“不錯,不過聽說小施主也正好有事要與我商議麼?”
        鬼厲沉吟了片刻,點頭道:“是,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主要是在下在此已打擾多日,眼下傷勢好的差不多了,實不敢繼續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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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妮藍樓主 發表於 2021-11-29 15: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十一章 無字玉壁(2)

        普泓上人微笑道:“小施主這是哪里話。”
        鬼厲搖了搖頭,道:“當日青雲山下,大師等已救了我一命,此後在這裏,大師更助我解開心結,在下實是感激不盡。只是在下終究乃是魔教中人,長此下去,未免有傷貴寺清譽。”
        普泓上人正色道:“小施主,有一句話,老衲不知當講不當講?”
        鬼厲道:“大師請說。”
        普泓上人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恕老衲直言,觀小施主面相氣色,斷斷不是窮兇極惡之徒,身淪魔道,不過乃是命數使然,絕非小施主之過。而且小施主與普智師弟有這麼一段宿緣,便是與我佛有緣,更是與天音寺有緣。只要小施主願意回頭是岸,天音寺自當竭力庇護,莫說是青雲門,便是天下正道一起來了,敝寺也絲毫不懼。佛說,渡人一次便是無上的功德,小施主既是有緣之人,何不放下俗世包裹,得到這清淨自在,豈不甚好?”
        說罷,他神情切切,望著鬼厲。
        鬼厲自是想不到普泓上人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時反是呆住了,這些時日來他在這天音寺裏,心境與往日截然不同,大是平和舒坦,以他本性,卻是極喜歡如此的,只是他卻終究還是有放不下的事物。
        他默然良久,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向普泓上人深深行了一禮,道:“在下知道,大師乃真心對我,意欲點化愚頑,無奈我乃俗世男兒,隨波浮沉,在那俗世之中,更有無數牽掛,卻是割捨不下。大師好意,恕在下無法接受了。”
        說罷,他長歎一聲,便欲轉身走開,普泓上人卻開口道:“施主慢走。”
        鬼厲道:“大師,還有什麼事麼?”
        普泓上人臉上掠過一絲思索之色,緩緩道:“施主心若磐石,老衲也不敢勉強,不過若施主願意的話,敝寺有一個請求,還望施主成全。”
        鬼厲微感訝異,道:“什麼事,方丈大師但說無妨。”
        普泓上人望著他,道:“當年普智師弟落得如此下場,雖然乃是自作孽,罪不可恕,但究其根源,那大凶之物‘噬血珠’卻是逃脫不了干係。而如今普智師弟已然過世,但此凶物卻依然還在施主身上,侵害小施主啊。”
        鬼厲默然片刻,道:“大師的意思是……”
        普泓上人合十道:“小施主不必多心,老衲並無其他惡意。只是這噬血珠內含凶烈戾氣,害人害己。當年普智師弟過世之後,十數年老衲痛心疾首之餘,未嘗不念及此處,得上天垂憐,竟是想出了一個法子,或可克制這噬血珠一類凶物戾氣的方法來。不知小施主可願意一試麼?”
        鬼厲為之變色,噬血珠雖然威力無窮,但那股戾氣卻是在這十數年間,不知讓他吃了多少苦頭,便是連性子,似也漸漸被它改變。有時他亦曾想到普智當初的情景,想到萬一自己也到被這戾氣所控的局面,忍不住冷汗涔涔而下。只是此事自然不可對外人道,他雖然擔心,卻也並無良方,不料今日突然聽見普泓上人如此說了一番話,正擊中他內心最擔憂之處。
        鬼厲思索許久,才慢慢道:“方丈大師竟有這等良方,不知如何處置?”
        普泓上人面色肅然,道:“此法其實簡單,說白了,不過乃是以我佛神通佛力,無邊慈悲,來降解這世間一切戾氣罷了。在我天音寺後山有一處‘無字玉壁’,高愈七丈,光滑似玉,傳說當年天音寺祖師即是在那無字玉壁之下悟通佛理,由此開創我天音寺一脈。”
        鬼厲眉頭一皺,不解這與噬血珠戾氣有何關係,只聽普泓上人接著道:“是因那處地界,正是我須彌山山脈之中,佛氣最是肅穆祥瑞之處,只要小施主在那裏靜坐一段時間,老衲再率領一眾僧人在玉壁周圍結‘金剛環’法陣,如此祥瑞之氣大盛,或可對侵蝕小施主體內的噬血珠戾氣有所緩解,亦未可知。”
        鬼厲身子一震,不曾料到普泓上人目光如此獨到,竟可以看出自己體內氣脈紊亂。他尋思片刻,決然道:“大師好意,在下不敢從。既如此,在下就在那無字玉壁之下坐上幾日。只是此事之後不管如何,在下便當告別而去了。”
        普泓大師合十點頭,微笑道:“施主放心就是,敝寺決不敢阻攔施主離去的。”
        鬼厲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普泓上人望著他背影消失,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師弟,你在天有靈,當保佑這個孩子才是……”
        無字玉壁在普泓上人口中所說的,乃是在須彌山後山之中,鬼厲本也以為應該甚是好找,不料當日準備妥當,跟隨前來帶路的法相、法善師兄弟兩人向後山行去,竟然走了大半個時辰也未見蹤影。
        鬼厲心中有些詫異,卻也沒說出來,倒是法相想來細心周到,看鬼厲臉上隱有詫異之色,料到一二,便笑道:“張施主,你可是在想這無字玉壁為何如此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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