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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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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一回 極樂真人

  徐清將那鬼道人喬瘦籐嚇走之後,心中說不出的舒暢,竟有些揚眉吐氣的感覺。想想前世讓兩個不入流的修士動動手指就給弄死了,如今竟然能將一個修為不弱的邪門修士給嚇跑了!這是多大的變化!又怎能不讓人興奮呢!


  正在徐清要走之時,忽然見白靈轉頭伏下身子,盯著後面「喵」一聲低吼,好像發現了敵人。緊接著傳來一個極好聽的童音,說道:「想不到藏了這麼半天,竟被一個小貓咪發現了!那少年人!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斬妖除魔,怎麼剛才又放了那妖人離去?難道還要縱容他繼續為禍不成!」


  徐清不由得心中大駭,剛才他從天上看見了那妖道,繼而跟下來,再到將其逼走,可沒感覺到身邊有一絲異動!怎麼就忽然多出來個人呢?回身一看只見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幼童正站在一顆粗大的翠竹之下,眼含怪異之色望著他。


  四川的冬日雖也算不得寒冷,但那小童竟只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短衣就有些出奇了。項上掛了一個赤金項圈,下垂長命鎖。一雙粉嫩的小腳赤著落在地上卻似有一兩寸的虛浮,彷彿飄在空中。眉清目秀大眼櫻唇,那模樣卻分不出到底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但無論如何都是個俊俏的人物。


  徐清雖然心驚卻不顯慌亂,打量那稚童之後,他心中也有些猜測,微笑道:「哦?你這童子說話好生不講理啊!那人雖然長的齷齪,但我又沒抓住他的罪狀,何來斬妖除魔一說?若是無緣無故便說一人為妖為魔,就喊打喊殺,那又豈是行俠仗義?與草菅人命何異!」


  那童子綻出一絲笑容,道:「你這小孩倒還有些思想!」不過在他口中說別人是『小孩』更讓人感覺怪異。


  徐清忽然微笑著躬身施禮,道:「晚輩峨嵋派徐清,在醉道人座下修行道術,見過極樂真人前輩!」


  那童子不由得微微一愣,笑道:「嗯?你這小孩怎知我便是極樂?難道見過我不成?」


  徐清心道:「如今正要大戰慈雲寺,你不上這來斬綠袍來,還會幹什麼去?」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明說,笑道:「前輩能無聲無息來在我背後,足見修為遠勝晚輩,甚至還要在家師之上。當今天下修士之中能修成嬰兒的大乘者已是屈指可數了。兼且前輩的雄獅嶺無憂洞雖然遠在雲南,但青城山畢竟是本家,時常走動也是當然,因此晚輩斷定前輩就是極樂真人。」


  那稚童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孩還真有幾分聰明!不錯!我便是極樂真人。」


  徐清見自己猜對了趕緊再次見禮,道:「果真是前輩!」這極樂真人可了不得,乃是昔日與長眉真人並稱的修真大乘者,青城派的鼻祖真人。只因為門下孽徒作惡,累了名聲,再無顏面竊據掌教之位,這才傳了矮叟朱梅,本人退隱雲南雄獅嶺無憂洞。這些年一直都過著半隱居的日子,參悟玄宗道法,乃是天下間第一流的強大修士。據說此人早能飛昇,只是那矮叟朱梅雖然繼承了青城掌教,卻並非極樂弟子。極樂真人一身獨門劍法尚無傳人,就此飛昇終覺可惜,打算物色一位根基福緣深厚的傳人。


  徐清見禮之後問道:「此番貴青城派與我峨眉聯合大戰慈雲寺,真人也要來看看熱鬧?」


  李靜虛微微一笑,卻不答反問,道:「你這小孩也忒是膽大,不知醉道人那醉貓是怎麼教你。適才我遠遠觀你御劍下來,就知是看見了那妖道的劍光。竹山教雖不是名門正派,但其修為也有過人之處,你一個出池茅廬的小孩就想學大人斬妖除魔?」


  那鬼道人修為低微,怎會被極樂真人看在眼中,不認識他也不足為奇,只見其使用竹山劍法,就以為是竹山教的弟子了。


  徐清露出驚異之色,道:「原來前輩是有愛護之心!」


  李靜虛擺擺手笑道:「本來你這些小輩兒都是修真界日後的種子,不論門派都要看顧一二,你們峨嵋派的長老見了此等事,也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徐清心中恍然:「潛規則?這就是修真界的一種潛規則。」


  極樂真人笑著接道:「不想你這小孩倒有些門道,非但是修為不弱,嘴皮子也利索,竟三言兩語之間,瓦解了那妖道的意志,以至落荒而逃,倒是我看走眼了。」


  徐清道:「真人過獎了!其實剛才我也確實有些莽撞了,只是那妖道做賊心虛,加之此地正是青城山下,他哪裡敢在這與我正道弟子動手鬥劍。」


  李靜虛一聽徐清有意彰顯青城威名也甚高興,道:「好!年輕人不驕不躁,謙虛謹慎,好啊!我正好也要去碧筠庵看看,你我正好同行。」


  徐清一聽此言,大喜過望,能得極樂真人稱讚一聲『好』可絕不容易!今日更得相邀同行,若是有幸結成忘年交,那日後的好處更不能想像!趕緊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罷揮手抖出霜蛟劍飛身而起,一道銀虹飛天綻開。


  徐清此舉並非無禮,正是感覺到了李靜虛的心思,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俗話說『獅子的朋友永遠不會是羊羔』,若是沒有相應的實力,想要與極樂真人相交那就是癡人說夢。當然他並不需要真的能達到與極樂真人比肩的地步,只需要證明自身的價值,或者說是日後的潛力。


  李靜虛一見那銀亮如月的劍光,微笑著點點頭,只見他袍袖一展,揮出一道金光,宛如長虹,照的整片竹林熠熠生輝,起在空中隨之追去。那御劍的從容隨心便是徐清的『孕劍術』亦是不如啊!


  裘家壩本就在成都郊區,不過須臾之間徐清就收斂劍光落了下去,幾乎同時極樂真人也隨之趕到。不過徐清卻並沒有直接去到碧筠庵,而是落在了武侯祠旁邊的一處林中,再往東走去不遠就是碧筠庵。


  徐清對這一片地形非常熟悉,當年他初來乍到也並非一心求道,曾經三次來成都游賞古跡,打探當今時勢。武侯祠外邊的龍抄手、擔擔面和豆花可是饞人得緊,徐清是每到必吃。如今想要結交極樂真人尋常手段自然難以奏效,不過極樂真人成道多年,又是魏晉之人,未必吃過這幾樣近代才出的小吃,也不知會不會合他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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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二回 石室仙機

  卻說極樂真人跟著徐清來到了武侯祠外頭,收了劍光笑道:「看不出來你這小孩的修為還過得去,上峨嵋山修煉幾年了?」


  徐清答道:「前年家中遭逢巨變,為掌教師叔和廣明師太所救,方始上了凝碧崖跟隨師父修煉的。」


  極樂真人聞之大駭,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徐清,道:「還不到三年?你竟已經破了童身,好雄壯的元陽之氣!好傢伙,怎麼什麼好苗子都落到峨嵋派了!你若是跟我修煉,縱使童身不在,亦能保你日後蛻去肉身,成就元嬰飛昇仙界。哎!可惜!可惜啊!」說罷不住搖頭唏噓,其中更不乏誘惑的意味。


  徐清又怎會看不出極樂真人的意思,只不過修真界最重視尊師重道,最忌諱的就是叛出師門。李靜虛身為前輩心有顧忌難以啟齒,徐清又豈能冒此大不韙之事!雖然李靜虛那一番話也讓它頗為動心,但也只能壓下心中意動,安心呆在峨嵋派才是正途。


  徐清笑道:「真人日後自有機緣之人傳承道統,又何必如此唏噓?這武侯祠門口雖都是地攤,但這裡的小吃口味正宗,遠不是那正統的酒樓飯莊能做出來的。真人若是不棄,我便做東吃上一回如何?」


  李靜虛也不是矯情之人,剛才唏噓過後已知機緣不再,立刻摒棄雜念恢復如常,笑道:「哦?你這小孩竟還要請我吃東西?這倒是新鮮,我上次下飯館還是跟蘇洵一塊上的林逸樓,怕是那酒樓早就沒有嘍!」


  徐清疑道:「蘇洵?就是蘇東坡的父親?」


  極樂真人點點頭道:「哦?你還知道他們家那大小兒(兒化音,大兒子)?」


  徐清笑道:「宋朝的酒樓到了今日可不早就沒了?不過真人能跟三蘇結交,倒是讓晚輩羨慕的很啊!」說著不由旁若無人的朗聲吟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極樂真人卻不以為然的笑道:「蘇家的大小兒詩詞寫得好,但當官就不是塊料了,倒是二小兒有些利國利民的見地。」


  二人緩步而行,見李靜虛對此話題興致不高,徐清也就換了言辭。眼神一掃就看見他斜跨背後的兜囊之中捲著一冊書,隱約可見《石室仙機》四字,立刻心中有數,笑道:「原來真人還是弈林中人?」


  李靜虛微微一笑,將那本書取了出來,道:「你這小孩竟還認識此書?」


  徐清見他興致頗高,知道其定然也是喜歡下棋之人,否則也不會隨身帶著棋譜。笑道:「《石室仙機》乃是前朝許仲冶所著的一部棋譜,其中所述的『圍棋十訣、九品』皆是精闢之論。」


  圍棋蘊含陰陽五行之理,乃是一門極玄妙的學問,更是修真界最流行的遊戲,大凡這些修煉多年的修士都喜歡有事無事手談幾局。同樣的幾乎每一個心理學大師都有一種鍛煉頭腦的遊戲,徐清選擇的就是圍棋,這種蘊含了東方哲學的奇妙遊戲。


  李靜虛興致盎然的問道:「棋力如何?」


  徐清微笑道:「如今時間還早,若真人有興致,待會吃罷了東西就去前面的閒逸居坐坐。那的普洱茶勉強也算地道,還有棋具,我二人弈上一局又何妨?」


  李靜虛點頭道:「正合我意!我就看看你這小孩有多大本事!」


  心中惦記下棋之事,李靜虛也無心多吃,草草吃了一碗龍抄手就要去閒逸居。那李靜虛從打小時候就開始下棋,到如今都一千多年了。加之他本身又是個極聰靈之人,對圍棋的悟性極強,棋力豈是常人能比!要麼不下,一下就是贏,弄得修真界那些老朋友都不願跟他走棋對弈。否則剛才徐清提出跟他下棋時,他怎麼會那麼興奮呢!


  徐清對自己的棋力本是極有信心的,但不過十來手過後,佈局剛剛展開他就感覺到了對手的強大。徐清本身多了三百多年的經驗,單單就技巧而來他還略勝一籌,但是李靜虛所感悟的『棋道』卻遠勝過他,那是在『道』的層面上的感悟,絕非簡單的技巧所能夠彌補的差距。不過徐清也不怕他,畢竟歸根結底圍棋還是遊戲,最終結果要看棋盤上的棋子。


  徐清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知道如果能在棋盤上戰平甚至戰勝極樂真人,他就有可能成為與之平等相交的朋友。過去他下棋時絕不會直接觀看對手,那樣會在不經意間瞭解到對手的想法。棋士在下棋時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會放在棋盤上,對於徐清來說甚至比平時更容易看出他們的下一步想法,那就失去了圍棋的意義,但這次他卻摒棄了這堅守多年的慣例……


  「呼!」李靜虛長出了一口氣,將最後一枚棋子落了下去,又掃了一眼棋盤,黑白棋子犬牙交錯,棋形極不規矩,可見剛才雙方廝殺如何慘烈。李靜虛不乏欣賞的說道:「好小子!多少年年都沒被逼入此等苦戰之中了,真是痛快啊!」說著還下意識的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其實他頭上可哪兒來的汗水。


  徐清可是真出汗了,從袖中抽出一方絹帕,笑道:「真人果然堪稱弈林國手!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從小就被人稱作天才,過了十五歲之後就極少遇上對手。沒想到今日使盡了渾身解數,還是負了前輩一子。」


  李靜虛笑道:「你這小孩輸了我老人家一子還有什麼不服嗎?等到將來你把峨嵋派的《上清靈寶太上玄經》練到太玄境巔峰時,自然就會明白我現在的境界。能在棋盤上僅僅負我一子,你小子還真是個天才啊!」


  此時二人說話已經非常隨便,就彷彿是相交多年的朋友。顯然李靜虛已經在某種意義上承認了徐清平等地位,而徐清的心中同樣對這位強大的前輩生出了敬意。


  二人連下棋帶著復盤說解,大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並肩走出閒逸居就往武侯祠方向去。李靜虛笑道:「沒想到跟你下了一盤竟就過去了大半天兒!還需快快趕去碧筠庵,否則你師父還以為你半路上讓妖人給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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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三回 百毒金蠶蠱

  徐清與極樂真人並肩走在成都街上,還意猶未盡的討論著時才的棋局。此時已經是晚上接近酉時,又值冬季天色早就昏暗,長夜無雲只有一彎玄月繁星閃爍。剛剛過了武侯祠沒走多遠,就看見前面月夜之下,一片白霧瀰漫開來,將方圓百十丈之內盡數籠罩其中,也看不清碧筠庵在哪裡。


  極樂真人洒然笑道:「你們峨嵋派就是喜歡故弄玄虛,這霧陣恐怕就是餐霞那女娃弄出來的吧。」說罷絲毫不在意的就走進了霧氣之中,徐清緊隨其後細細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雖然下山之時醉道人早就告訴過徐清如何通過幻陣,不過他卻故意沒說,正想看看極樂真人的手段。果然只見李靜虛進了霧氣之後,只稍作停頓,便看出了此陣的運行規律。


  這大霧幻陣乃是以五行八卦為基礎擺成的,以五行之水氣匯聚八卦中代表風的巽卦,水風匯聚自然生霧。這陣法雖有些玄機卻非什麼精妙複雜的殺陣,如何能難住極樂真人!只見他在陣中左三右四,前後晃動,須臾間便通過了大霧封門。


  徐清眼見那從容神態不由得心中佩服,雖然他近日專研陣法,也看出了此陣門道,但若要單獨通過也絕不會如極樂真人那般揮灑自如如履平地。


  眼見雲開霧散前面顯出了一個並不算氣派的小庵廟。在古代時約束女子的禮數甚多,極少有女子願意出家。就算是非出家不行,也多半是隱修山林,更沒有哪座尼姑庵敢修的像少林寺那般宏偉壯觀。


  此座碧筠庵也不例外,只見翠綠的竹林掩映之中,一片皆由青磚竹木砌成的簡陋小寺。中間一座三開間的瓦房佛堂,大門敞著裡邊供奉著佛祖釋迦聖像。外邊也沒有正式的圍牆,就依著竹林用冬天枯死的樹籐編了一圈柵欄。後面則是三趟竹木搭成的陋室禪房,以供參禪訪客居住。


  其實碧筠庵乃是神尼優曇大師的大弟子素因師太參修佛法的所在,卻不知為何醉道人這老不羞,偏好此地清淨,生要借來暫住,這一借也不知借了多少個年頭。直到當年長眉真人飛昇時,嚴令峨嵋派各宗弟子俱回凝碧崖修煉,素因師太才從小寒山搬回來。而那醉道人似乎對碧筠庵情有獨鍾,就算回凝碧崖建了宅子竟也取名『碧筠』二字。


  眼見碧筠庵中人影晃動,已經聚了不少人。二人正要進去,卻聽見背後陣中傳來一陣低沉的風雷交鳴之音,旋即那濃密不可見人的霧陣之中竟飛來一片金星,千光萬道,在這灰暗的夜裡顯得分外鮮明。


  徐清尚不知是怎麼回事,正自疑惑之際,極樂真人眉頭一皺,那帶著和善笑意的眸子裡閃出兩道獵獵寒光。見他左手抬起,行雲流水般在身前劃出一個太極形制,金光一閃放出一道光華,將他和徐清都圈在了其中。


  徐清也感到氣氛凝重,低聲問道:「真人,那金星為何物?」


  極樂真人面容嚴峻道:「那便是百蠻山的綠袍老祖費了多年心血苦練出來的萬毒金蠶蠱。此物甚是凶戾,專好吸嗜人腦,無論多厲害的修士,被它咬上一口,也難挺過一個時辰。且此金蠶蠱數量極多,綠袍自號百萬金蠶蠱縱有誇大其詞,也足以佐證其數量龐大。你日後若遇上須得萬分小心。」


  徐清方始恍然大悟,心道:「原來是綠袍老祖這老魔頭閃亮登場了。這老魔頭雖然名頭甚亮,為人也凶狠毒辣,但修為和智慧在眾魔頭中皆排不到前頭。且運氣太差,出場就讓極樂真人給來個一刀兩斷。不過此時看極樂真人的小心態度,這位南方魔教的教主,似乎也並非那般不濟。」


  李靜虛道:「你站在次圈中不要出聲,若是那金蠶蠱襲來也不用害怕,只要在此陣中絕對能保你無恙,待我尋機毀了這些凶戾的毒蟲,省得它們再助紂為虐四處害人。」說罷只見他輕輕朝腰裡一拍,「突」的一聲清響,飛出一道半尺長,閃著霍霍銀光的銀針。


  那銀針初始看去無甚異樣,但若是細細觀看,可見上面卻並非光潔如鏡,而是一枚一枚細碎如牛毛般的小針粘連而成。也不知組成這麼一柄大錐子,得需要多少牛毛小針。


  只見李靜虛雙目半闔,如櫻桃的殷紅小嘴開闔唸咒,卻只見嘴動不聞其音。同時雙手急速結畫印訣,看來是要準備一個規模極大的法術。


  此時那萬朵金星已經飛至近前,但那太極陣圖光華流轉,結成一道環形屏障,彷彿立在江心的礁石。那些金星只在空中略一停頓,便從兩旁分開,宛如洪流呼嘯而過,直朝碧筠庵撲將過去。


  百毒金蠶蠱單聽一隻叫聲彷彿春蠶食葉之音,但如此數萬匯聚更「轟轟」如雷驚天動地。瞬間就驚動了碧筠庵中的眾修士,只見十數道金銀各色劍光長虹般飛天而起。但是面對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百毒金蠶蠱,眾人卻有些措手不及。熟話說『螞蟻多了咬死大象』也並非沒有道理,這些百毒金蠶蠱就彷彿恐怖分子,不要命的糊過去,若有一隻成功突破防禦就成了致命之患。


  忽然極樂真人雙目掙開,赫然射出兩道凜冽的精光,同手雙手猛力一拍。「啪」一聲清響,懸在他身前的那銀錐彷彿活了一般,「唰」的一下離散開來,牛毛針之間細微的擦撞之音刺入耳中,聽得人心煩意亂。


  猛地那些散開的牛毛針放出半寸長的紅光,飛射而去,千萬道紅芒宛如一道紅綾飄飛而出,帶著金鐵交鳴之音,轟然撞入了那剛剛衝過去的百毒金蠶蠱中間。便聽見一陣極細微的哀鳴,但凡有金蠶蠱碰上了那紅芒銀針立時紛紛墜地,彷彿下雨般。


  瞬間地上就躺了一層金色的怪蟲,渾身赤金色,背生六翅,透明而隱含金線。長了六眼八爪,通身極細的金色絨毛,口中吐出一根透明的吸管,專司吸人腦髓,嘴下一雙巨螯閃著陰冷的寒光。但見胸腹之間皆有一個焦黑的小孔,流出帶著腥臭氣的淡綠色濃汁,隱含劇毒,又緩緩將屍身腐蝕,嗅者皆欲嘔吐。所幸此等凶物此刻皆已成了屍體,再無傷人之力。


  只這一下那如洪流般的百毒金蠶蠱便去了大半,卻不知那綠袍老祖又在如何心疼。剩下的金星極通靈性,一見不妙立時四散而逃,紛紛撞入霧陣之中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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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四回 素因大師

  徐清眼看著極樂真人收回那漫天紅芒銀針,驚愕之意溢於言表,暗酌在此等鋪天蓋地綿密無隙的攻勢之下,自己又有什麼手段抵擋躲避?


  不過同時徐清也明白了另一件事,不是綠袍老祖不夠強,而是他太倒霉了。那百萬金蠶蠱絕對是一件殺人越貨的利器,奈何綠袍為人心高氣傲,又是法寶大成自得意滿而來,不免有些輕敵。對上的偏偏又是極樂真人,加之如此以有心算無心,便是綠袍有多大本是也難逃敗亡結局。


  而且剛才李靜虛使出那等萬道紅光漫天飛舞的絕技也準備了半天,看來也不是隨心所欲的施展。若是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即便那綠袍老祖修為不及極樂真人,也決計不會連一個回合都抵擋不住。


  徐清見極樂真人收了神通,拱手笑道:「真人神通廣大,令人佩服!卻不知這萬千紅芒有何講究?」


  李靜虛淡淡一笑,舉著那重新合成一柄的銀錐,道:「此物名為乾坤針,有三萬六千根子針,分分合合妙用無窮。祭出之時即可協同攻擊,又可各自為戰,專破各色毒障罡氣。那百毒金蠶蠱雖然厲害,卻正被我此寶所克制,否則要對付綠袍老祖還要費上一番麻煩。」


  就在說話間從碧筠庵出來的一眾修真也看見了二人,紛紛過來見禮。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出頭,帶髮修行的艷麗尼姑。見她烏髮蟬鬢,娥眉青黛,明眸流盼,皓齒櫻唇,未言先笑,風情萬種,這般美妙的人物竟出家為尼,當真是暴殮天物。


  但見那女尼身後十六七個修真,徐清兩位師兄林鶴韓松也都在列,餘者卻多不識得。男男女女皆是少年,個個精氣內斂,修為不凡,眼含傲然之氣。此番慈雲寺驅邪乃是打著三仙二老的旗號,可不止峨嵋派一家,還有青城和嵩山散人追雲叟白谷逸,自然各家門人皆有。


  那女尼款款行來輕身下拜,道:「原來是極樂真人來了,晚輩有禮了。適才還要多謝前輩援手之恩。」聲音如黃鸝清鳴,沁人心扉宛如仙音。


  李靜虛笑道:「罷了!你這女娃子總是如此多禮。」說著拍了一下徐清的肩膀,笑道:「這孩子是醉道人新收的弟子,我很喜歡。這便是此地主人,你應該叫聲師叔的吧。」後面卻是對徐清的說。


  徐清趕緊上前半步,躬身施禮,道:「晚輩徐清見過素因師叔。」


  素因師太上下打量,笑意盈然道:「好俊的後生!能得極樂真人賞識的後輩必有過人之處,咱們都是自家人倒不用如此多禮。」


  徐清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我們掌教前世的大女兒拜在優曇神尼門下,與你是師姐妹,這個『自己人』論的可就遠了。」不過這話自不能當面講出,而且這素因大師既能離了小寒山獨立門戶,自然非比常人,徐清也拿出了十分恭敬之色。


  這時韓松林鶴二人也過來與極樂真人見禮,便拉著徐清問道:「師弟,你怎麼才來,若按時間早該到了,剛才師父還問起你了,責令大師兄出去尋找。」


  徐清歉然道:「呃!路上遇了極樂前輩,與他下了盤棋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韓松林鶴二人聽了倒無甚,但是素因師太一聽卻不由得多看了徐清兩眼,心道:「這後生說是醉道人的弟子,過去卻未曾見過,多半是新近的收門人。也不知有何過人之處,竟然能跟極樂真人下棋麼?」


  眾人進了碧筠庵就各自散去,極樂真人自然是被素因大師請去說話了。徐清也跟著二位師兄走了,至於其他眾人卻也沒有人主動過來招呼。雖然大家都是正道修士,也都心照不宣懷有比拚之意,若非是見到特別看重的人,也極少有人會主動結交。


  正在三人在廂房說話時見外頭一道金光落下,醉道人從中現身出來,透過窗欄看見徐清在屋裡稍微鬆了一口氣。


  徐清趕緊迎了出去,道:「師父!讓師父擔心了。」


  醉道人彷彿也聽說了緣由,擺擺手道:「這事也不怪你,極樂真人乃是前輩修真,誰能拂了他的興致!別說是你,就算是他找咱們掌教來下棋,不也得乖乖陪著!」


  徐清笑了笑,又問道:「聽說大師兄出去找我了,可曾回來了?」


  醉道人點點頭,道:「剛回來了,現下和輕雲那孩子說話呢。」又饒有興致的問道:「你跟那老神仙下棋輸了多少?」


  徐清訕訕道:「老真人棋力渾厚,弟子勢盡渾身解數,也不能取勝,盤終負了一子。」


  這回卻輪到醉道人愕然了,驚道:「你輸了多少?」旋即又有些憐憫的看著徐清道:「一子!小七啊!你日後可少不得要陪著那老神仙下棋嘍。」


  徐清微微以笑卻不曾沮喪,道:「這個弟子自然曉得,不過下棋可也不能白下的吧!」


  醉道人微微一愣,看著徐清那小狐狸的模樣,立時明白過來,笑道:「你小子可悠著點,這竹槓可不是好敲的。」


  徐清道:「什麼敲竹槓,師父怎地說的這麼難聽!弟子一個晚輩家,費了自家修煉的時間,陪著他老人家下棋,難道他還能吝嗇的不給點賞賜?」


  醉道人訕訕一笑,也未置可否之言。


  *****


  轉過天來徐清正在屋中捧著一本《棋經》看,雖然已經引起了極樂真人的興趣,但想要真從他那挖到什麼好處,還非要贏了這老真人,勾起他的好勝之心不行。而徐清也有數年未曾摸棋子了,如今卻略微有些生疏,不得又將這早自以為爛熟的《棋經》拿出溫習。幸得素因師太平時也好手談,庵中藏書不少。


  那窗外過來三道人影,中間一個明眸皓齒風姿綽約的藍衣女兒正是早先隨同妙一夫人來此的李英瓊。左邊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卻穿了一身佛門緇衣,寬大的袍袖難掩她那凹凸有致透著青春氣息的身子。此人徐清也熟識,乃是餐霞大師門下的吳文琪,與李英瓊交好,經常在太元洞走動,徐清前去彈琴與之數次遇上。少女雖然拜在佛門之中,但終是爛漫心思,對博學多才,又多才多藝的徐清印象不錯。


  不過右邊同行的少女卻未曾見過,說起來叫她少女還有些勉強,女童更合適些。只見此女也就十一二歲的光景,穿了一身淺鵝黃色的長襟袍子,外頭還披了一件短馬褂,看著十分可愛嬌俏。烏髮束在身後,也未曾細細梳理便已柔順披下,明眸清波,卻隱含著淡淡的愁思,皓齒淨白卻緊緊的抿著紅艷的小嘴,好像有這解不開的心結苦痛。又不知這稚齡已經極美的女童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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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五回 朱文朱梅

  李英瓊早已跟徐清隨便慣了,沒敲門直接推門進來。那吳文琪生性溫婉,最重禮數,還要攔她卻已經晚了一步。


  「徐清!又看什麼書呢!難得下山來也不出去走走,還躲在屋裡頭。」


  因為碧筠庵這些待客的廂房都是火炕,若有來客通鋪而居,可容納多人,倒也方便。英瓊直奔著徐清走去,一把就將趴在旁邊的白靈給推到了裡頭,搶佔了徐清旁邊的位置。那白靈雖然兇猛,但早知道這魔女難惹,只「喵」一聲換了個姿勢靠在徐清身上。


  徐清放下《棋經》笑道:「呃!是師姐啊!」


  李英瓊笑道:「這文琪自是不用說的。」一指那女童道:「這也是餐霞師叔的弟子,別看年紀小入門比你還早!你也得叫師姐。」


  徐清一抱拳,笑道:「哦?那我猜這位小師姐就是那著名的女神嬰!」


  那女童輕身一拜,回禮道:「朱文見過徐清師弟。」


  徐清打量這女童,疑道:「嗯?我聽說師姐不是叫做朱梅麼?怎地改了姓名?」同時心中暗道:「果然是個小美人坯子啊!只可惜心含怨憤之情,身積數世恨意,卻難得抒發,只怕越積越深,積重難返啊!」


  朱文眼中厲色一閃,冷然道:「那名字聽著便厭惡,他人如何呼喚我也管不著,只做自己時便叫朱文。」


  徐清笑道:「即使如此那我也喚師姐為朱文如何?若是叫『豬師姐』總讓我想起西遊記來。」


  朱文「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嬌嗔道:「果然如英瓊說的,你這人就是油嘴滑舌的叫人家生惱。」


  三女正要出門去看看成都的名勝之地,但是那三仙二老早已經規定,出門至少四人結伴。她們本是要找齊靈雲同去,奈何她先被諸葛警我和白俠孫南等人叫去了,這才想到了徐清。


  四人說笑間出了廂房往大門走去,遠遠見對面行來二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瘦老頭。此人長的倒也不醜惡,只是眼中不時閃爍的陰翳精光給人一種刻薄狠毒的感覺。身後跟著一個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的青年修真。


  朱文見了矮瘦老頭不由得秀眉緊促,渾身殺氣陡然一陣,腰間的劍囊輕輕震顫,竟忍不住要出劍相攻!


  吳文琪乃是她師姐,二人從小相處,自然知根知底,輕聲問道:「文兒!你這是怎麼了?」


  朱文也有些莫名其妙,道:「我也不知怎地,見了那人就不由自主,有種極厭惡的感覺,若不出手殺他,就好像難受的要嘔吐!」


  吳文琪駭然道:「莫非是病了不成!」


  李英瓊也擔心道:「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回就……快回屋去坐會。」


  徐清一見朱文的難受樣子,就知道那來的老頭正是如今青城派的掌教,二老之一的矮叟朱梅。此人乃是隋唐之前就開始求道,曾經數度拜師,最後入了青城門下。朱文前世名叫文瑾,乃是朱梅的同窗好友,二人一同學道。不過朱梅資質愚鈍,比照文瑾遜色良多,便心生歹念奪了人家肉身。那文瑾轉世之後數次尋他報仇,卻終因重新修煉修為淺薄兵解在其劍下。此等累世恩怨早已經刻入了骨子裡頭,便是此時朱文轉世失了過去記憶,見到朱梅依然有此反應。


  那朱梅身為名門正派,顧及臉面,見今世文瑾竟轉世成了女孩,並料定她今生修為再難超越,這才假惺惺的將其送在了峨嵋派的餐霞大師門下,希望化解一段因果。


  雖然對矮叟朱梅的為人極為不齒,但徐清卻深知其能位列三仙二老之一,修為必然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種事就算心裡清楚也最好是閉上嘴巴為妙,而且作為當事人的朱文,最後不也一樣選擇了『退一步海闊天空』麼。這就是實力的美妙,它能讓不可能變為可能!


  *****


  朱梅聽說極樂真人來了,趕緊帶著大弟子紀登前來拜望。雖然如今他已經是青城掌教,但對這位實力強大的前輩還是保留了相當的尊敬。他剛一進門就看見迎面來了四個少年,緊接著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朱梅立時就認出了朱文,不由得眉頭一皺,眼中隱含殺機,不過旋即又釋然而笑,心道:「哎!如今那文瑾都已經成了一個嬌嫩的女娃子,甚至記不得前因後果為何了!且如今我眼看就要飛昇,又何必再對此事耿耿於懷?」


  旁邊的紀登也感覺到了師父的異常,不過他卻會意錯了,低聲道:「師尊,那少年便是徐清,昨日在成都閒逸居與師叔祖對弈,只負了一子。」


  朱梅微微皺眉,眼光已經集中到了徐清身上,打量片刻卻冷笑道:「登兒莫非怕了他?」


  紀登臉色微變,沒有答言。


  朱梅接道:「即便他如何聰明又能怎樣?如今已非童身,能有多大能水?登兒若是日後真想有所作為,還是要盯著諸葛警我和申屠宏等人,他們才是你的競爭對手!」


  紀登恭謹道:「弟子省得了!」


  朱梅又道:「不過如今峨嵋勢大,銳不可當,你只可暗暗較勁,絕不可公然翻臉!你看師尊我資質平平,如今卻能位列三仙二老,不日就能大成飛昇!你要記住!咱們修真之人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的等,只要有耐心終有一日勝利會屬於你。天下間多少驚才絕艷之輩,卻在仙途之上飲恨收場?差的就是耐心,可記住了!」


  紀登道:「謝師尊教誨。」


  *****


  只因昨日朱文出了狀況,是以出遊也未成行,三女在徐清這裡休息片刻,只等韓松林鶴二人回來便結伴回去了。


  次日徐清還沒起床,就聽見有人呼喚:「徐清?徐清!快快起來陪我手談一局。」來者不是李靜虛還有誰。


  徐清懶洋洋的用白靈柔軟的毛髮蹭蹭臉,起身道:「您老可夠早的,這天才大亮。」


  極樂真人笑道:「不早些生怕你再被那些女娃娃給約走了。」


  徐清披了一件長衫,笑道:「不瞞你說,我昨兒可是看了一天棋書,今日再戰可就勝負不知了!」說著就走了出去,修道之人新陳代謝極緩慢,更有纖塵不染的功能,倒是不用洗臉刷牙。


  極樂真人早就準備停當,身後跟了四個歲數不小道士,各自扳著棋盤桌椅,直接就搭在了門口的竹蔭下面。


  徐清對圍棋本來就極有悟性,前日一戰已經漸漸找到了感覺,再加上昨日看了一通《棋經》更將腦中塵封的不少手段詭招想了起來,今日上陣更是信心滿滿。「啪!啪!啪!……」均勻而細膩的棋子落在棋盤上,清脆的落子之音,宛如一曲美妙的音樂。但徐清真能在這棋盤上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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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六回 陸地真仙
  就在徐清與李靜虛對弈之時,這碧筠庵後園的一處花廳之中聚了數人。素因師太、醉道人、矮叟朱梅都在場。還有一個與朱梅身量相相仿,精悍矍鑠的白衣老頭,此人就是嵩山二老中的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追雲叟白谷逸。


  在白谷逸身邊不遠,立著一個相貌極為英俊的青年修真,就是他門下大弟子岳雯。同岳雯站在一處的還有四人,皆是同樣英氣逼人青年俊彥。分別是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妙一真人的大弟子申屠宏,朱梅的大弟子紀登,還有醉道人的大弟子嚴人英。


  白谷逸疑惑問道:「聽說極樂真人前輩也在庵中,怎沒見他老人家身影?」


  朱梅笑道:「呃!師叔大早上就上了前院,已經派人去請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藍衫的小道士疾奔回來,道:「掌教師尊!」


  朱梅微微皺眉,道:「嗯?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還沒有尋到極樂師叔麼?」


  那小道士看了醉道人一眼,道:「啟稟師尊,老祖宗正在前院跟峨嵋派的徐清道友下棋呢!弟子不敢驚擾,這才……」


  眾人一聽皆有些驚異,素因師太微笑道:「這倒是有些怪了,平素極樂真人也沒這麼大的棋隱,看來這回是真遇上對手了。」


  白谷逸還沒有見過徐清,但他對極樂真人也有相當的瞭解,笑道:「哦?不知這位徐清道友是何許人也,竟然能當得極樂前輩的弈林對手?」


  醉道人微微一笑,不無得意的道:「不才,正是貧道前年新收的弟子,這孩子修為倒是稀鬆,唯有圍棋之道還算拿的出手。」其實醉道人都沒見徐清下過棋,不過在這種場合他卻難得有機會傲然立於人上,此刻他心裡可更愛煞了這個爭臉面的弟子了。


  白谷逸笑道:「嗯?竟是個後生,老夫更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天才的晚輩!」


  這追雲叟本就身份高貴,加之眾人也都有些好奇心,自然順水推舟,放下正事一同前往。


  此刻徐清和李靜虛的棋局已經殺至盤中,依然犬牙交錯,形勢不明。雖然極樂真人棋路中正,佔據中央,但是徐清往往能抓住要害,數次破解危局。且在三角奪了些許優勢,此刻正是咄咄逼人尋機進攻。


  雖然知道來了不少人,但李靜虛和徐清都已經沉入了這場棋局之中,更本就沒理會。當眾人看見那黑白散亂,犬牙交錯的棋形,不由得大吃一驚,都沒想到徐清竟然能將極樂真人給逼到如斯窘境。


  只見極樂真人手中執了一枚漆黑的雲子,盯著棋盤,眉頭緊鎖,慎之又慎,遲遲沒有落子。也不知多少年未曾出汗的額頭竟然有些潮乎乎的感覺。再看徐清此時披的一件月白緞的綢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卻恍如未覺,眼神如刀般死死的盯著極樂真人,那氣勢好像就要把李靜虛給活吞了。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習慣,五指急動,一枚晶瑩透白的棋子快速的在五指之間遊走划動。


  眾人都清晰的感覺到,那尺餘見方的棋盤上,散發出陣陣宏烈的殺伐之氣。彷彿就真是一場千軍萬馬廝殺的戰爭,每一次提掉一枚棋子,就是死去了成千上萬的士兵。也許是心理作用使然,竟似有一股淡淡血腥味,瀰散在周圍四五丈內的空氣中。


  「啪!」隨著一顆汗珠摔在地上,李靜虛終於落下了那枚棋子,抬起頭望向了徐清。


  而此刻徐清忽然閉上了眼睛,身子放鬆了稍許,手指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淡淡道:「真人!你太久沒有嘗到過失敗的滋味了!即使你再三告誡自己不能輕敵,也難以克制內心深處的驕傲。」


  李靜虛臉色略微一變,冷冷道:「小子!莫要故弄玄虛,危言聳聽!」


  徐清緩緩道:「剛才你覺得我不可能算出這一步,才落子在那……」說到這裡徐清的雙眼陡然掙開,視線彷彿利劍一樣直刺入李靜虛的眼中,渾身氣勢勃然乍起,赫赫殺威如帶血的戰刀!


  「啪!」的一聲微不足道的輕響,但正是這一聲輕響,卻扣動了所有人的心弦。甚至如矮叟朱梅、追雲叟白谷逸這樣修行千百年,早已心如止水的修士也不由心跳加速。


  極樂真人臉色大變,執起一枚棋子久久未能落下,看看棋形,又看看徐清,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老夫認輸了!」不過他這幾個字說出來卻聲音洪亮,毫不見沮喪之意,反倒是精神更加爽利,彷彿落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渾身氣勢也為之一振!


  徐清那凌厲如刀的氣勢陡然不見,一句話也沒說,趕緊盤膝吐納,體內的真元急速運轉起來,竟然更加流暢精純!此一局棋雖然不過用了小半天,但是徐清卻感覺比上次跟醉道人鬥劍還累。同時在與極樂真人的對抗之中,他更加感悟到了平時難以企及的,『道』的氣息。雖然他距離參悟大『道』還遙不可及,但最起碼已經隱隱約約看見了『道』的模樣。


  眾人就看著徐清旁若無人的行氣調息,沒有一個人出言打擾。能讓極樂真人推子認負,已經足夠贏得任何人的尊敬,更何況徐清還如此年輕。


  真元運行了四十九個大周天之後,徐清只感覺體內綠色的真元顏色更盛,流光閃動,竟隱隱有些青光!當然他現在距離突破第四重還有段距離,若是太玄境界如此容易就過去了,也不可能成為大境界的分水嶺。


  待到徐清收功起來,朝眾人一抱拳,笑道:「有勞眾位久侯。」


  李靜虛臉上的笑容更盛,那雙清亮的大眼睛已經彎成了兩道月牙,道:「好啊!你這小子果然不錯,沒想到這些年破不了的壁壘竟然讓你給破了!」


  徐清心中微微一驚,已經聽出了李靜虛此言的意思。原來並非是極樂真人視棋如命,而是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極致,單憑苦修已經再難寸進。唯有頓悟一途,寄情於物,尋求境界的突破。時才李靜虛棋輸了一招,卻等若贏了再次突破的空間,可以說徐清對他有大恩情。


  這些外人中矮叟朱梅最先明白過來,躬身施禮,道:「恭喜師叔!賀喜師叔!終於有望修成陸地真仙!」


  眾人一聽『陸地真仙』一詞不由得大吃一驚。所謂『陸地真仙』顧名思義就是並不飛昇的真正神仙。傳說在遠古時期也有不少強大的,甚至勝過仙人的修士。他們不會飛昇仙界,卻能在人間煉就仙體,故而被人稱為『陸地真仙』。


  李靜虛雖然修為大成,練成了元嬰之身,但是他終究是煉化了原來的肉身。比之那些肉身飛昇的修士還差了一截,就算飛昇仙界也是二等公民。極樂真人心高氣傲,焉能容忍落人之後!這也正是為什麼他修為如此強悍,卻遲遲不遠飛昇的原因,他追求的就是這個『陸地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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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七回 下戰書

  極樂真人擺擺手,笑道:「什麼陸地真仙,如今不過是邁出了一步,離成功還早得很呢!」


  素因師太嬌笑道:「真人就不用謙虛了,不過日後真人大功告成之際,可不要忘了今日的棋局哦!」


  徐清微微一愣,看著那笑瞇瞇的素因大師,心中疑惑道:「我與這美尼姑素來沒有交往,她又何必在這給我邀功?」見眾人望了過來,他又趕緊笑道:「師太說笑了,今日這只是一局棋,再無其他。如果真人真要記住今日,也是記住今日在這方寸棋盤之上,敗在了我的手上,應該再無其他了吧。」


  李靜虛笑道:「不錯!這只是一盤棋,絕沒有其他的含義!不過你小子也不用猖狂,待幾日我老人家靜心養氣,必要勝你!」


  徐清一抱拳道:「隨時恭候!天下間從沒有拒絕挑戰的棋士。」


  朱梅、白谷逸這幾個長輩倒還好,但諸葛警我和紀登這幾個後輩中的翹楚,眼看徐清與這天下間最頂尖的修士談笑風生,如相交多年的老朋友,不由得有些歎然。即便是他們面對極樂真人時,看著那絕美稚嫩的臉蛋,都不由得感覺到緊張壓抑。


  徐清道:「想來眾位前輩來尋真人是有大事相商,晚輩就不多叨擾了。」


  不過他剛要回屋換衣裳,卻聽醉道人道:「換了衣裳也過來聽聽吧!」


  徐清一個才入門三年不到的弟子,這種場合本來輪不到他去參與。不過被叫到了,他也並不顯驚愕,點點頭就回屋更衣去了。


  李靜虛拍了下醉道人,笑道:「你這小醉鬼真是好福氣啊!這孩子看著就讓人喜歡,只可惜與我無緣,否則……哎!不說了!」說罷一抖袖子先行離開了。


  ******


  還是剛才那個花廳,此刻徐清已經換了一身白色的長袍,和嚴人英站在一塊。雖然這幾年早就見慣了徐清的一些神奇之處,但嚴人英還是異常驚愕於他竟能勝了極樂真人!不過此刻自然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素因師太好整以暇道:「如今群邪匯聚慈雲寺,不知眾位道友有何計較?」


  追雲叟白谷逸道:「烈火老祖和毒龍尊者兩個業障因接著了優曇神尼的警告,這次恐怕是不敢前來興風作浪的。黃山的萬秒仙姑許飛娘也被餐霞大師監視著,大凡是不敢輕動。不過如此雖然剩了我等不少麻煩,卻也便宜了這些邪魔,倒不如引其同來,直接一網打盡。」


  矮叟朱梅附和道:「我也同意白道友的意見,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若是那些首惡不除,則他們總會培養出弟子出來作惡。」


  醉道人也道:「二位道友說的有理,不過那三個業障雖然不能來,但天下邪魔之人又何止他們!若要一網打盡如今這般卻不行,我等得須與之言明時間地點,相約大戰。屆時那些妖人必會呼朋喚友,則不難將其聚會一塊,一舉消滅。」


  徐清心道:「我師父平時醉醺醺的,好像人畜無害,一旦發狠這招數也夠毒的!只是這些名門正怕的高人不說天下人心頹廢,卻只將罪惡推在幾個邪魔之人身上,確實有欠公允啊!不過難道他們真就不明白,天下惡人是殺不盡的麼?恐怕也未必吧!」想到這裡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嘲弄的冷笑。


  正在徐清胡思亂想之時,卻聽見極樂真人忽然道:「我說徐清小子,你在哪發什麼呆呢!還一勁兒傻笑!」這一下又把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了徐清身上。


  徐清微微一愣,趕緊道:「呃!我也非常同意師父的辦法,正可讓那些邪魔外道之人聚集力量,待我正道大軍一到,敵人必將轟然而崩,呃……弟子願意前去慈雲寺下挑戰書!」


  本來徐清只想敷衍兩句就罷了,但當他開口的瞬間,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剛才我與李靜虛下棋,雖然說是沒有其他含義,但無論如何他都是欠了我一個大人請。若是明知道我陷於危難之中,難道這位老真人還能坐視不理嗎!」想到這裡徐清把心一橫,暗道:「熟話說『富貴險中求』又說『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索性我也試上一試!那慈雲寺就是龍潭虎穴也未必就能留住我!」這才主動說出要前去下戰書。


  眾人一聽都楞住了,連同醉道人也沒想到徐清會提出如此要求,不過此時尚有外人,他也不好阻攔,正色道:「小七!你可想好了!那慈雲寺群邪聚會,可不是平時過家家!你若去了便是性命之危!」


  徐清已經心有主意,就再無動搖之理,道:「師父放心,弟子一定不會給師父丟人,更不會落了咱們峨嵋派的面子。」


  醉道人也不好再多說,倒是極樂真人開口說道:「我說你這小孩倒是有些膽量,不過咱們這些大人,難道此等危險之事還用你一個小孩兒去麼?」


  徐清道:「眾位前輩修為厲害,但若親自前去約戰,卻顯不出我等正義之士的蔑視之意。正因我是個晚輩,孤身前往才顯出那些妖人在我正派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李靜虛有些無奈的笑道:「你這小孩果然是個膽大包天的性子!也罷!誰讓我老人家欠了你這麼大人情呢!」說著見他小手從腰裡解下來一個白色的小香囊,輕輕一拍就飛出來一隻銀亮的大錐子,道:「這乾坤針的威力那日你也見了,我就將它送給你吧。」


  徐清微微一愣,沒想到極樂真人竟如此上道,但他轉念一想倒也不難理解。修真之人最忌諱的就是欠人人情,今日徐清幫了極樂真人如此大忙,他心裡焉能沒有心結!正好能借此機會稍微撫平心中波瀾,又怎會吝惜一件外物。


  徐清也不推讓,毫不矯情的接過乾坤針,細細打量那彷彿絲麻的表面,道:「前日見了真人這乾坤針的威力就羨慕不已,卻沒想過能夠擁有。真人放心,今日這寶物到了我手上也絕不會辱沒了它。」


  李靜虛面帶笑容,道:「此乾坤針一共三萬六千根牛毛子針,煉化之後隨你神念一動,就能飛出洪流般的針雨,襲向敵人,無孔不入,極難防備。」


  剛才徐清沒有假惺惺的推拒,讓李靜虛心間又是一亮。不難看出在場之人看乾坤針的眼神皆有貪婪之意,若是剛才徐清推拒,反倒顯得為人虛偽,不堪深交。


  徐清疑惑道:「哦?只需神念一動便可?但前日我看真人施展此寶,怎還會唸咒劍訣,方才放出去呢?」


  李靜虛笑道:「難得你這小孩還如此細心,不錯!這就是此乾坤針的玄機所在。若直接將其煉化御使,也如尋常飛劍無甚區別,但你若能真正修煉精通,更能以神念駕馭每一枚子針,彷彿三萬六千柄飛劍同時攻出!」


  徐清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時看見落地的百毒金蠶蠱屍體上竟都只有一個小孔,原來是極樂真人有意駕馭!


  雖然看徐清得了乾坤針有些眼紅,但是眾人也知道實際上那是人家下棋贏去的,若是他們有本事也輪不到今兒徐清風光了。


  散會之後徐清自然是跟著李靜虛學習祭煉乾坤針的法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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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八回 慈雲寺

  三日之後,徐清一身素袍,踏劍而飛,只見腰間已經多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白色香囊。香囊做的十分精巧,乃是北極白鹿皮的材質,還繡了梅花壓枝的精細圖案甚是雅趣,裡面裝的正是那殺人奪命的乾坤針。


  僅僅三日之功,徐清就將這法寶練熟,縱是不能與極樂真人那般操縱纖毫,也倚仗強大的精神力,能將乾坤針分成十道洪流同時操縱。設計了攻守招式,使其威力提升數倍,就連李靜虛看著也不由讚歎。


  冬季天黑的也早,尚未到卯時就已經見了星星。徐清立在霜蛟劍上,輕輕的撫著白靈的腦袋。本來此番趕奔慈雲寺下戰書是不想帶它的,但是這廝竟撒潑耍賴,就是不離開徐清,最後沒有辦法也只能由得它了。


  其實慈雲寺與碧筠庵相距也不遠,都在成都郊區,一轉眼就已經到了。飛在雲頭之上向下望去,只見一片紅牆黑瓦建築,依著一個不高的小山坡營建,方圓不下三百丈,真是好大一處佛門寺廟!前後一共五層大院落,四座十丈見方的大殿。尤其是第三重正殿,乃是前朝萬曆皇帝御賜營建的大雄寶殿。是整個西南之地少有的皇家寺院,因此這慈雲寺也叫『敕建慈雲寺』。


  只不過此時這肅穆威嚴的皇家寶剎之中卻縈繞一團晦氣,遠觀黑氣湧動,近聞鬼哭狼嚎,還哪有些佛門之地的清淨。大雄寶殿中十來只如兒臂粗的大蠟熊熊燃燒,火苗搖曳『突突』輕響,將整個大殿都照的通明,只有正中的釋迦寶相因為角度,落在了一片黑暗的陰影之中。


  大殿中左右擺了兩列椅子,在座的不下十多個人,僧道俗皆有,中間一把極氣派的大太師椅裡卻坐了又瘦又小的怪物。只見那人鬼不知的東西,身子不滿三尺高,卻頂了一個栲栳大的腦袋。面相異常醜陋,焦亂的鬍鬚和頭髮亂草般攪作一團,一雙碧綠色的眼睛閃著森森寒光,好似看的正前方,實際視線卻在眾人的心肺之間掃動,隱現貪婪之色。只穿了一件綠色的袍子,細若蘆柴棒的腿上還有幾撮黑毛,渾身的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至於旁邊那十多人倒還都是僧袍乾淨,道袍整潔,長的也五官端正,彷彿道貌岸然。只是那眼神皆是毒辣陰險,一看就知不是正派之人。


  那正中做的怪物正是凶名赫赫的綠袍老祖,下面則是法元、智通、俞德、飛龍等等匯聚慈雲寺的群邪。此時眾人剛剛用過晚飯,所謂『飽暖思淫慾』,那智通和尚作為地主,自然不能怠慢。才吩咐了幾個小和尚,上後院密室之中弄來幾個幽禁的女子以供淫樂。


  卻見陡然從天上射下一道閃著紅焰的銀虹,竟然直接飛到了這大雄寶殿的門口,掀起一陣勁風吹得燭光劇烈晃動險些湮滅。就在那搖曳不定的燭光之中,只見一個英俊的白袍少年挺身立在一道劍光之上,身邊還蹲了一隻極大的白貓。那少年右手背負,左手隨意的撫弄著那白貓的腦袋,氣度淡然,彷彿屋裡之人皆不放在他眼中。


  雖然在座的法元、俞德等人皆是行走天下,消息靈通之人,卻不認識來人是誰。不過看那氣度,再看那柄靈光湧動的飛劍,卻不敢存有小窺之心。


  智通和尚眉頭一皺,喝道:「來者何人!通報姓名!御劍衝入我慈雲寺大殿,是敵是友卻要說個清楚,否則……」


  徐清掃了那智通和尚一眼,一點也不掩飾其中的蔑視,遙遙朝眾人一抱拳,淡淡笑道:「眾位道友安好,貧道徐清,奉我峨嵋派教宗之命,嵩山二老之請,今日特來有話與眾位傳達。」


  其實徐清可哪裡是道士,人家嵩山二老也不曾請他,不過如此說話卻是藏著玄機。在修真界中,雖然沒有規定,但一般初出茅廬的小輩是極少自稱『貧道』的,只有那些遊走了數百年,歷經滄桑的前輩道士才會如此自稱,加之在說到『嵩山二老』時他還用了『請』字,那群邪自然心中忐忑,懷疑他的身份。


  說罷放眼掃視眾人,道:「此間何人領袖,便請出來一敘。」


  只見一個胖大的黃衣和尚站起身來,正是五台派的法元和尚。高聲道:「如今我等皆為百蠻山綠袍老祖馬首是瞻!你是何人報出來歷,洒家卻要看看有沒有資格與老祖說話。」


  徐清冷笑一聲,看了正座上的綠袍老祖一眼,道:「早聞昔日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師修為高深,雖然門下品類良莠不齊,但也能節制上下,維持修真之人的身份。卻不想為了維護一班作惡的孽徒,終於落得自家身敗名裂,教毀人亡的結局。時至今日爾等尚不知悔改,苦行修行佛法,反倒變本加厲,與邪魔之人為伍。認賊做親,反以為榮,嘖嘖嘖……」微微一頓之後,又接道:「如今!我正道三仙二老皆已親赴成都,眼見年關將至,便容爾等苟活一年,待到年後正月十五,但有一戰,恩恩怨怨,一體結清,看最後是邪存!還是正勝!」


  「小賊猖狂!」


  只待徐清話音一落,就見法元和尚身旁,一個彪壯的藍衫大漢,揮手打出一道濃厚的青光,也不知是什麼法寶,直向徐清襲去。同時他身後兩個漢子也各自將法寶取了出來,躍躍欲試。正待施放之際,卻見法元和尚打了一個眼色,阻住二人,示意靜觀其變。


  別看徐清來了之後談笑風生,彷彿沒事人一般,其實他心裡已經害怕死了。且不說那綠袍老祖如何,單是這殿中的邪派修士,點出來一個就絕不會弱於他。就算新得了乾坤針,單打獨鬥尚可應付,若是群起而攻,萬無僥倖之理。


  但徐清還非要如此淡然處之,也不僅僅是虛張聲勢,要讓群邪心存顧忌,更要做給在他身後窺視的人看。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誰暗中相助,但是徐清卻明白,醉道人那些人是不可能放心他一個初出茅廬的晚輩單獨擔此大任。


  徐清剛才只一打眼,就看出那藍衣大漢要出手襲擊,旁人雖然有心出手,卻還存有忐忑。此刻眼見那青光襲來,他不慌不忙,甚至連手都沒動。只見眼中的神光一閃,「嚓嚓……」一陣極細微卻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萬點紅光呼嘯而出,彷彿一道洪流般就迎向了那襲來的青光。


  其他人不知此寶厲害倒也無妨,但此間卻有三人不禁大驚失色。原來前日綠袍老祖襲擊碧筠庵之時,那群邪之中的俞德飛龍二人也正要查勘地利,正巧看見李靜虛駕馭乾坤針毀了綠袍老祖的百毒金蠶蠱。只是二人深知綠袍脾氣暴戾,恐其惱羞成怒,沒敢聲張此事。如今一看這萬點紅光再現,知道此寶厲害,連綠袍老祖都抵擋不住,不由得心驚膽寒。


  而那綠袍老祖更加憤怒,自己苦煉多年百毒金蠶蠱方才大成,正要大顯身手,沒想到出師未捷就折損半數。同時他也著實驚愕對手的修為,如今還不知栽到了何人手上,今日一見徐清祭出乾坤針,還以為前日之人就是他呢!有心報復但一想那日,紅光萬點的威勢,又有些心虛。


  也並不是綠袍老祖膽怯,怕勝不了徐清,在他看來上次之失,不過是偷襲之舉罷了。綠袍老祖不願出手是另有原因,他不是怕不能勝,而是怕不能在三兩招之內完勝。此番親赴慈雲寺坐鎮,說是應了毒龍尊者之邀,但俗話說『無利不起早』,綠袍老祖自然還有他自己的小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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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九回 威懾群邪

  此番慈雲寺群邪匯聚,所來之人多是當年五台派的餘孽,或是散游天下的邪修,眾人相聚多是為了朋友情意而來,再者就是與正派有仇。


  綠袍老祖自恃魔功有成,正想將南方魔教發揚光大,自然要擴充門人,廣撒人脈,方能振奮聲威。此番北來慈雲寺正是為了一震威名而來,才好將一些閒散人等收入他南方魔教之中。雖然綠袍知道乾坤針的玄機,但在座眾人明顯是不知厲害。若此時對一個籍籍無名之人出手,三兩招之內還不能取勝,無異於落了自己名頭。


  卻說徐清放出了乾坤針的同時,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不能一擊挫敵,鎮住這些宵小之輩,他就馬上御劍逃遁。


  只見那青光撞入了乾坤針之中,瞬間「叮叮叮」一連串綿密的金鐵交鳴之聲,緊接著「啪啦」一聲如鐵鍋墜地,落下了一個千瘡百孔的龍頭大刀。那刀上彷彿如蜂窩般,密密麻麻穿出不知多少孔洞。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此刀就被乾坤針擊中不下萬次,刀中的靈氣早被擊散,已然成了一片廢鐵。


  再看徐清面帶從容微笑,負在身後的右手向上一揮,袍袖兜風乍起,瞬間將那萬點紅芒收入其中。而他左手還一如既往的的撫弄著懶洋洋的白靈,那悠閒的意態,在無言之中更顯出對敵人的蔑視。


  群邪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還躍躍欲試之人也都打住了心思。尤其是那出手的藍衣大漢,更加心驚,竟然一個照面都沒過,一柄祭煉多年的寶刀就廢了!他是心疼加窩火,有心再耍橫,但思及那綿密如雨的紅光,無論如何也提不起膽量來。


  不過殿中群邪卻不知道,就剛才那一下,已經耗去了徐清大半法力。若是此刻那藍衣漢子執意再戰,徐清也只有落荒而逃一途。但此刻徐清看著群邪眼中那驚懼忌憚的神色,還有綠袍老祖患得患失的躊躇心思,就知道他已經贏得了這場心理遊戲的勝利。


  徐清淡淡道:「眾位皆是有名有姓的修真,若真有本領,只管等到正月十五一決雌雄。貧道此來,孤身一人,乃是誠心拜訪,諸位氣勢洶洶,豈不為天下人所笑?」


  那法元和尚心中既怒,卻不願親自出手,綠袍老祖心存貪圖,難道法元和尚就是省油的燈麼!他也是想借此機會將離散各地的五台派弟子重新聚齊,更窺竊那新教宗主之位久矣。只覺得對方孤身一人,若是群起而攻之,勝負且不論,傳出去豈不壞了自家名聲。


  本來法元以為綠袍老祖會出手,他正可借此機會煽風點火,讓綠袍老祖與峨嵋派結下死仇。卻不想一向暴力兇惡的綠袍老祖,竟然被人欺到門前沒有反擊,反倒通情達理起來。這更讓他疑惑徐清的身份和修為,如何還敢輕舉妄動。


  只見綠袍老祖忽然站起身來,一雙碧綠如鬼的眼睛盯著徐清,搖晃著那栲栳大的腦袋,不陰不陽的道:「徐清是吧!好!敢孤身前來下書,這份膽量讓人佩服。」


  徐清淡淡一笑,也不置可否,單等綠袍老祖繼續說下去。不過此時他的心裡已經緊張極了,不斷的考量在這種距離,若是綠袍老祖突然出手,自己能不能安全脫身而去。但在此情況下,他卻更不能顯出一絲膽怯,否則前面一切算計都將功虧一簣。


  綠袍老祖也不打算動手,邁了兩步就停了下來,道:「你也不用逞口舌之利,既然下了戰書,咱們接下就是,那正月十五也為期不遠,時間一到自見分曉。」


  徐清微微一笑,拱手抱拳,道:「即使如此,貧道自當回稟我家掌教,眾位保重,貧道告辭了。」


  話音一落,徐清瞬間就將體內所剩法力,盡數都灌注到了霜蛟劍之中。只見那大雄寶殿之中銀光乍閃,淒冷如月的皓光之中彷彿有一團赤紅的火焰。在場眾人皆感覺到了那寒冷懾人的森森劍氣。


  隨即一道長虹乍然掠起,連人帶劍皆已消失不見。


  但那綠袍老祖和法元和尚卻看出了些門道,剛才那劍雖然劍氣凜冽,卻有一種虛浮毛躁的氣韻,遠不如那等頂尖的劍仙,劍意圓潤,收放由心。二人立時就明白過來,剛才讓人家給涮了,那可哪是什麼峨嵋派的無名高手啊!分明是個初學乍練的毛頭小子!


  不過二人都很默契的選擇了沉默,如果此事傳揚出去,滿屋子十好幾號成名的修真,竟然一個後生給虎的不敢動手。最後又容人從容而去,那他們這些人還有何臉面在修真界混下去。二人只能咬牙切齒,暗暗記住了徐清的姓名。


  卻說徐清離了慈雲寺瞬間就飛出數十里,眼看就到碧筠庵,遠望數里之外,薄霧中竹林禪房隱隱可見。此時才如釋重負,但他並沒有馬上下去,而是屈身坐在了霜蛟劍上,靠著軟呼呼的白靈,望著隱在昏黃月暈之中的一抹彎月。


  此刻沒有了緊張的局勢和嚴格的自我約束,回想起剛才慈雲寺的點點細節,還不由得心跳加速。徐清並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沒有絕對的必要,他大凡不會做成功率低於七層的事。但那種只用腳尖立於萬丈深淵的感覺實在太刺激了,他縱使不刻意追求,卻要單獨回味片刻。


  就在此時徐清身邊閃過一道白光,一身短衣的極樂真人現身出來。


  徐清見是他,不由微微一笑:「原來是您在暗中護航,不過除了真人和我家師父,還會有誰會惦念我的生死?」


  「喵!」白靈有些不滿的叫了一聲


  徐清笑道:「呃!我倒是忘了白靈。」


  極樂真人微笑道:「你這小子果然有些過人之處,若非親眼所見,我亦難以置信,竟然當場將那群邪鎮住!當時我還以為綠袍老祖一定會出手呢!」


  徐清笑道:「綠袍老祖有樹立威名之心,他不知我的底細,見到了乾坤針之後,更沒把握一招勝我。若是不幸被拖入苦戰,則他故意營造的神秘面紗立時捅破,他自然不敢輕易動手。」


  極樂真人疑惑道:「你竟那瞬間就把握住了綠袍的心思?」


  徐清道:「這有何難?人活在世,與人相爭,無非名利兩樣,兼且邪魔中人更無情意可言。若說綠袍老祖此番出山,只為給毒龍尊者幫忙,恐怕連三歲小孩也騙不了。」


  極樂真人點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我還有些不解,到了最後你完全可以從容而去,不留任何破綻。又為何急惶惶逃走,反倒漏了自己心虛,恐怕那時綠袍老祖就已經看出了你的底細。從你下棋的路數看,絕不是沉不住氣的人,應該不會出此紕漏。若是有意而為,又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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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十回 綠袍老祖

  徐清洒然笑道:「真人既然問起,我也不隱瞞,最後那破綻正是我故意留下的,給綠袍老祖和法元和尚他們看,至於為什麼……」說到這裡他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真人請想,當他們見我絕塵而去之時,心中會作何感想?」


  極樂真人也隨之笑道:「你這小子可真壞啊!那綠袍老祖本性凶戾,知道自己被如此耍弄,豈非要氣炸了肺子!」


  徐清道:「孟子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其實騙人不也是一樣?成功騙了敵人雖然自己高興,卻樂的不通透。豈若讓敵人也知道自己被騙了,繼而惱羞成怒,卻又無可奈何來的痛快!」


  李靜虛雖然活的歲數不小,但他的生活圈卻很簡單,從小資質出眾,自有師長呵護。後來修真有成,神通廣大又少人敢惹,誰敢對他耍陰謀詭計。《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都爛熟於心,但對這些人心之術卻並不熟識。


  李靜虛愣了一下,繼而正色道:「徐清啊!雖然是對付邪魔之人,不講究手段,但心懷此等惡毒之計,卻非是我等修真之人該有的,此乃邪道,漸行漸遠,終是禍端,你要切記!」


  徐清微微一笑,道:「真人放心,我自有做人準則,且僅僅為尋趣味,我也未必會戲弄他們……」說到這裡他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我看那綠袍老祖心胸狹窄,絕非吃虧肚裡咽的人。在慈雲寺他顧及臉面不願出手,但這次那老魔頭吃了如此大虧,如何能嚥下這口氣!必定心中不忿,且疑惑我的身份,大有可能尾隨而來探個究竟……」


  就在說話間,只見那昏暗的月暈之下,一道碧綠色的遁光攜著一股腥臭的血氣電射而來。一聲極難聽的怪笑,綠袍老祖晃著栲栳大的腦袋,正惡狠狠的盯著徐清看,眼中的惡毒之意彷彿要將他生吞了。


  有極樂真人在身邊,徐清自然不會害怕,不過他卻有些疑惑,這綠袍老祖怎地好像不認識李靜虛一樣呢?其實這也不奇怪,雖然雄獅嶺和百蠻山都在雲南,但是綠袍老祖卻屬於魔道之中近五百年才崛起的新凶,而極樂真人則是老一輩的成名劍仙,二人幾乎沒有交往。雖然過去也曾見過數面,但是那時李靜虛尚未修成嬰兒之身,此時法術大成,脫胎換骨,那綠袍老祖如何認得,只以為是普通後輩孩童。


  綠袍老祖「嘎嘎」笑道:「小輩!你還真是好算計啊!老祖我險些就讓你給騙了,現在我倒要看你如何再花言巧語!」


  原來等徐清走後,綠袍老祖越尋思心裡就越不是滋味。前日剛來就讓人斬了半數百毒金蠶蠱,甚至連敵人是誰都還不知道。今日又讓一個修為稀鬆的小娃娃給鎮住了,而且一看乾坤針,就知道定與前日毀他金蠶蠱之人關係密切。


  待徐清離去之後,群邪個個氣焰衰頹,還哪有興致娛樂,皆欲各自散去。綠袍老祖索性也率先回了居處,又化作一道遁光偷偷追了出來。本來他也沒想能逮住徐清,只想上碧筠庵附近轉悠轉悠,若是碰上落單的正道弟子,就抓住一個生挖了人心打打牙祭,也好出氣。


  綠袍老祖卻怎也沒想到,徐清竟沒直接回到碧筠庵,反倒是在路上跟一個稚齡小孩說話!他正是大喜過望,斷喝一聲飛上前來,伸出一隻如乾柴枯枝般的雞爪,就要去抓徐清。興奮之餘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粉嫩可愛的極樂真人。


  徐清眼見綠袍老祖襲來,也不躲閃,低聲道:「真人您瞧!這廝自投羅網來了,您將看家本事拿出來兩樣,讓晚輩也跟著開開眼如何。」


  極樂真人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只見他眼中寒光乍現,粉白的小手彷彿彈琴般,虛空留下一串印訣。那綠袍老祖尚未近前來,就見一道匹練似的的金光飛射而出,比閃電還快,徐清甚至沒看清那飛劍是從哪出來的!


  綠袍老祖即是一教祖師,自然不是易與之輩,眼見金光飛劍襲來,立時覺出敵人修為不弱。大喝一聲,從懷中胡亂抓出一把東西,揚手朝天空撒去。瞬間週遭數十丈內便有萬朵金星閃出,裹挾著風雷之聲,彷彿萬花筒般變化陣列,化作兩道洪流,風馳電掣向二人襲去。


  極樂真人雖然送出了乾坤針,但面對百毒金蠶蠱也從容不懼,那一道金色劍光在身前急速震顫,瞬間綻出萬點劍影,比那襲來的金星還快,一眨眼間,就點到了百毒金蠶蠱的近前。那些毒蟲彷彿感覺到了危險,想要逃跑卻已不及回身,只在空中略一停頓,就被那萬點劍光給撞了個正著。


  徐清這廝更毫不怠慢,瞬間祭出乾坤針,「沙沙」萬點紅光先將他自己給圍了個嚴實,旋即霜蛟劍銀虹一閃,已經退出數千丈之外遙遙觀戰。但綠袍老祖已經恨死他了,哪裡會願意放過他,足有近四分之一的金星向他襲來。


  不過此刻徐清身懷三柄飛劍一套神針倒也不懼。就見圍在他身邊的萬點紅光,陣型陡然變化,化作十條紅色光帶,宛若飛龍纏身。只留一道護身,分出九道前衝直擊襲來百毒金蠶蠱。同時腳下一點,祭出玉虎劍飛行,騰出霜蛟劍護在身前,只待前方有漏網之魚,再以飛劍擊殺。


  只見徐清雙手印訣變化,口中唸唸有詞,那九道長龍一般的乾坤針,上下翻捲,互為照應,席捲如風向那金星撲去。瞬間兩相碰了個正著,聽見一陣「啪」亂響,夾雜著蟲鳴翼震之聲。那九條紅龍翻捲而入,橫衝直撞。百毒金蠶蠱正是遇上了剋星,如下雨般,紛紛墜在地下。但徐清的手段,可遠不及極樂真人利索,只見那地上的百毒金蠶蠱形狀淒慘,沒有一個完整的,也不知被來回刺了多少回。


  即便如此也有命大的,衝過乾坤針交叉火力的截擊,但它們也難逃霜蛟劍之威。只見那七八丈長的銀光輝煌閃耀,尤其那劍中的玄火更加凶戾,專燒元神。百毒金蠶蠱雖然毒性強大,但終是一個小蟲,元神之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凡被霜蛟劍的劍光照到,那些百毒金蠶蠱立時神識盡滅,只剩一個完好的軀殼。


  眼見自己辛苦煉就的百毒金蠶蠱紛紛斃命,綠袍老祖氣的七竅生煙,唳喝一聲,兩隻枯柴般的雞爪急速揮動,又不知要施展什麼陰毒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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