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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俠]蜀山新劍俠 作者:雲墨月(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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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二回 宇光續命

  徐清以『三陽十龍大陣』將丹增嘉措困住,偏偏就在此時一個叫做洛桑家讚的喇嘛竟自己上來送死,被一頭巨蛟一口咬死。但也正是這小小的動作,卻將丹增嘉措給調動了起來。剛才他雖然沒動,神念一直都在關注著周圍靈氣的變化走勢。就在徐清驅動陣法的時候,不可能一點變化也沒有,本來幾乎完美無缺的陣勢,就在那一瞬間露出了破綻。「嗯嗨!」丹增嘉措吐氣開聲暴喝一聲,就朝那靈氣缺散的方向撞了過去,試圖借此機會強行從陣中衝出去。


  而此時操縱陣法的徐清臉上已現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心中暗道:「哼!真是個天真的傢伙,別說只是你一個人,這大陣就算同時對付十人百人也游刃有餘,還會真有破綻可循嗎?」與此同時他動作可不慢,口中念動法咒,陣中忽然風雲變幻。


  就在丹增嘉措飛身動起之後,他也心神猛地一顫,又預感到彷彿要發生什麼極為不好的事情,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有些感悟,原來剛才在寺中心煩意亂,只怕並不是因為門下兩邊弟子械鬥,而是此時此刻面對的危機。丹增嘉措活了這些年,早就成了人精,什麼事看不明白,入陣那一刻就知道定是有人要奪他性命。不過如今後知後覺,已經陷入了險境,卻又輕舉妄動就顯得有些太過草率了。


  還沒等丹增嘉措飛出三四十丈,忽然從上下左右四方同時襲來四頭蛟龍,帶著無盡的巨力猛衝而來,就彷彿要將敵人連同這一片空間全都給撞碎了一樣。丹增嘉措早就開了佛門慧眼,即便在濃霧亂雲之中,也能將周圍十多丈之內的鉅細纖毫瞭然於心。他頓時喊了一聲:「不好!」慌忙挺身下墜,旋又猛地向後一挫身,退出去二十多丈才算停住。同時雙手連連揚起,打出四道金色佛光,分頭向襲來的蛟龍抵擋過去。


  頓時炸雷驚起,風凜雲湧,那兩方巨大的真元靈氣撞在一塊,震得人腦袋「嗡嗡」作響。丹增嘉措心裡不由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敵人這陣法竟如此強悍。剛才那四道佛光雖然看似不起眼,卻是他用自己的本命法輪打出,其威力足能開山斷河!再加上那足以相抗衡的力量相撞,所產生的巨力幾乎不能計數!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都不能將這陣法震開,他心裡可真有些著急了。


  不過剛才那一震也並非完全無功,在那龐大的衝擊之下,四周的雲霧被摧枯拉朽一樣散開。丹增嘉措正好隱隱約約的看見在百餘丈外,空中懸著一個人影,手裡的法咒連連,看來正是發動陣法之人。雖然心中疑惑這陌生人為何要來殺他,但丹增嘉措也來不及再細想了,獰笑一聲,心中暗道:「哼哼!這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啊!既然讓我看著了,你就給我死到這吧!」同時那手已經伸進了懷中,取出來一面彷彿浮屠一樣的無柄幡卷。揚手向天上一拋,灑出一片五色神光,但凡所遇雲霧盡皆化為虛無,在空中打了一個迴旋,就直往徐清立身之地飛了過去。


  徐清見敵人法寶厲害,知道不能硬抗,趕緊飛身退卻,同時引動兩頭蛟龍斜上攻擊丹增嘉措本身。說那丹增嘉措也真有些悍然的野氣,竟然牙關一咬,週身綻出無盡金光,生要挺著受了一擊,也要將那浮屠彩光打中敵人。


  徐清心頭驚愕之餘更兼大喜,他正愁敵人身法快捷不好擊中,對方竟然想來耍橫!心中暗笑:「哼哼!這是『天作孽猶可恕,自做孽不可活』啊!我身上帶著太乙五煙羅,若要硬碰硬的來,還怕你個西藩和尚不成!」


  說時遲,那時快,徐清也挺身站住,猛地催動起太乙五煙羅。不過機會難得,只兩頭巨蛟攻來豈不可惜,他急速打出百十道法訣,全無一點保留地就引動『十龍俱出』的殺招,整個陣法的氣氛立刻就變了,肅殺之氣冰若寒風四面席捲。


  丹增嘉措也大吃了一驚,知道敵人已經發動了最後的殺招。不過他卻不驚反笑,心中暗道:「哼!雖然掌握了此等厲害的大陣,但終究還是個黃口小兒,壓不住陣腳,根本不足為懼啊!若剛才那陣勢不變,你還有可能先一步打中我,如今竟然以為有了機會,想要牽動絕招,一舉決定勝負!真是癡心妄想啊!」忍住大笑的衝動,丹增嘉措厲聲喝道:「小兒!今日就讓你看看我『天龍浮屠』的厲害!」


  倒也說是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此刻這二人都想到了一塊,全想速戰速決結束此戰。剛才丹增嘉措憑借護身寶光,想硬抗大陣中二蛟的一擊,趁機用寶物擊殺敵人。而此時徐清見到機會,也想硬抗『天龍浮屠』一擊,又讓先前那二蛟速度緩了一緩,等候其他八蛟,同時牽動『十龍俱出』,要一舉擊殺敵人。事到如今這一戰已經成了『太乙五煙羅』和『天龍浮屠』之間的攻守較量。若太乙五煙羅勝,則徐清安然無恙,丹增嘉措必在十龍之下殞命。若天龍浮屠勝自然也不用說,就算徐清僥倖不死,只怕重傷之後也性命難保。


  說那閃著五彩靈光的浮屠寶卷落霞一般襲來,待飛到了徐清頭上,猛地從那浮屠畫卷上飛出三道金光,顯化八部天龍之形,在天上旋了一圈,就朝徐清撲殺下來。幾乎同時太乙五煙羅也被濃烈的殺機牽動,猛地飛出五道七彩煙嵐,將徐清護在當中。眼見那天龍撲殺而來,又分出三道彩煙向上迎去,兩相一碰便即「呲呲」作響,那七彩嵐煙就彷彿冬雪遇上了春風,竟肉眼可見的消融逸散。不過太乙五煙羅終究是當年混元祖師賴以保命的至寶,焉能說破就能破的!只見那彩煙消散之後,卻並不真的消失了,而是若游絲一樣在徐清週身纏繞,不消片刻又再次匯入太乙五煙羅中。且見那五道嵐煙彷彿永遠不曾窮竭,不斷地毀壞修補,無論如何也不能瞬間攻破。


  丹增嘉措眼見敵人護身法寶被融去大半,正要驅動天龍浮屠奮起餘勇,就將徐清殺在當場,卻忽然發現那討厭的嵐煙竟又補了回來,這下可讓他大吃了一驚。說那修真者之間爭鋒鬥狠也全在一瞬間,太乙五煙羅僅僅拖延了一瞬,那邊十頭巨蛟帶著無盡純陽罡力就已經到了。


  丹增嘉措只覺周圍的空氣彷彿一瞬間都被抽乾了,連呼吸都覺困難。旋即耳聞沉沉如龍的吼聲,便看見眼前黑影一閃。「轟隆」一聲巨響恍如天崩一般,護在身外的金色佛光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那足以開山覆地的巨力給撕扯開,也比扯開一張紙費不多大力氣。丹增嘉措渾身上下全都疼痛難忍,彷彿連每一根骨頭都要碾成了渣子似的。


  就在徐清以為自己勝了,面帶冷笑地看著丹增嘉措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在這一剎那間徐清忽然感覺周圍的時間彷彿過得很慢,而不遠處的丹增嘉措身受十龍轟擊之後,竟然還沒粉身碎骨!反倒從身子裡閃出了一片極耀眼的金光,連同一股巨大到令人恐懼的真元爆發出來。徐清只見眼前精光一閃,「倏」的一聲。丹增嘉措的身子被裹在那金光之中,竟完全無視『三陽十龍大陣』的束縛,浮光掠影般就飛了出去!


  這結果完全出乎了徐清的意料,甚至丹增嘉措自己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微微一愣之後,徐清只感覺被人無情地嘲弄了一番,立刻心中大怒,竟胡言亂語斷喝道:「呔!那藩僧留下性命再走!」也再不顧及大陣的運轉,甩手就打出了霜蛟劍,但見一道銀線何止比閃電快了一倍!瞬間就刺在了丹增嘉措的遁光之上。但讓人驚愕的是,那遁光竟彷彿刀槍不入,只有「叮」的一聲清響,竟崩開霜蛟劍若無其事地飛回了靈犀寺中。


  說到這裡卻不得不再提一句,這個丹增嘉措究竟使了什麼手段,不但脫出了三陽十龍大陣的困所,還完全不懼飛劍的神光!原來在丹增嘉措才剛出生之時,他的父親也是藏東丹增家的大頭人丹增干布就將一個宇光盤植入了他體內。此物本是密宗佛教的一樣至寶。傳說格薩爾王剿滅魔國之時,就曾險些被魔王擊殺,幸虧有宇光盤護身才留了一條性命。


  說來這宇光盤其實也沒有什麼特異的玄機,就是相當於多了一條性命。當身懷此寶之人受到了足以危及生命的攻擊之時,它就會自己發動。這些年來丹增嘉措並不知道體內還有這麼一個東西,當他修煉吐納之時,就會有一小部分靈氣被儲存在宇光盤中,等到危急之時,一瞬間將上百年儲存的靈氣全都釋放出來。別說是徐清這兩下子,只怕三仙二老在這也未必就能留住他。


  不過那宇光盤也畢竟是一件死物,在發動之後它也並不知分辨當時的情況,只會飛回當初丹增嘉措出生的地方,也就是這個靈犀寺。雖然被宇光盤保住了一條性命,但『三陽十龍大陣』的威力又豈是說著玩的!那丹增嘉措落地之後,宇光盤的威力也隨之消散。再看這大喇嘛臉色蒼白幾無一點血色,連同下顎前襟全是口中噴出的鮮血,剛才那一擊終於讓他受了重傷。落在靈犀寺的門下之後,強打精神才遙遙晃晃地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自己千算萬算卻沒料到,敵人竟然還有一件世所罕見的護身法寶。再看天上徐清面目凶狠,飛身衝來,只怕今日也凶多吉少了。


  「保護師父!」就在這會忽然聽那央及答措大喊一聲,飛身立在山門之前,就將丹增嘉措護在身後。剛才他已經知道丹增嘉措被困在了天上雲霧中,再見一道金光飛出來,就知道恐怕事有不好。再一看狼狽的丹增嘉措,不由得駭然敵人的強大,竟然連心目中視為天神的師父都敗了。他再一想到若丹增嘉措真死了,他將失去如今的一切榮耀,甚至被趕出靈犀寺,反而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這才把心一橫護住丹增嘉措。


  那一眾喇嘛一見有人帶頭,也凝聚起了悲憤之心,頓成哀兵氣勢。接二連三地同央及答措站到一處,怒目而視朝天上望去。甚至就連那空桑達人都對那個半拉眼珠子看不上的央及答措,投去了讚賞的眼色,也飛身同他站到一處。喊道:「今日凡我靈犀寺的弟子拚死捍衛師父周全!」


  徐清也不得不站住身子,眉頭緊鎖著下望那三十多個慷慨赴死的喇嘛。這些人雖然修為不高,但勝在人多勢眾,若真的打起來且不說徒然造成多少殺業,只怕一旦被人拖住,那丹增嘉措就要趁機跑了。又怕拖延久了,附近還有其他與靈犀寺相善的修真過來幫忙。


  徐清虛身立在天上,已經將『三陽十龍大陣』收拾起來。如今已經重創了敵人,再費力撐著大陣只能白白浪費法力。高聲喝道:「那丹增嘉措!你也是一派宗主,如今勝負已分,難道還要躲在弟子門人的身後苟活於世嗎?」


  丹增嘉措痛苦地咳出一口血痰,仰臉問道:「你究竟是何人,貧僧並未相識,更無恩怨可言,為何要與我寺上下為難?」


  徐清冷笑道:「廢話少說!天道衍生,因果循環,你自己當年種的惡因,今日便有此等惡果!若是還有幾分血性就挺身出來,我也給你一個痛快,體面地死去。若是不然,妄圖以這些弟子性命為求生之資,今日我也免不了就要大開殺戒一番!屆時你苦心經營的廟宇就將毀於一旦,延續千年的道統就此斷絕!你丹增嘉措就是靈犀寺的千古罪人!」


  還不待丹增嘉措回話,就見旁邊一個身材高大足有兩丈來的精壯漢子,飛身奔了出來。甩掉了身上寬大的僧袍,就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露出了一聲虯勁如虎的腱子肉。黑鐵塔般的高大身子,在日光晃映下彷彿個落地的門神,下凡的金剛!那大漢舉手點指徐清,咧開大嘴哇哇爆叫,喝道:「那天上的小白臉!你有種下來跟佛爺打上三合,定要將你生生拍在我大錘之下,碾碎了遊魂!」一語未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竟抽出來一支黑幽幽,足有三丈多長的長柄大錘!碗口粗的鐵柄頂上連著一個閃著獵獵烏芒的八稜金龜錘頭,比尋常的一間屋子還大。「轟隆」一聲向地下一杵,全無使力就砸出來一個大坑。


  徐清早就注意到此人,剛才只是守在門口一直都沒動手。只看那不下萬鈞的大錘,管他什麼飛劍法寶的,一錘砸上去也管教他變成一堆廢鐵。唯獨可惜他並不能飛天,否則那一柄大錘掄了起來,誰敢與之爭鋒。


  正待徐清心中思量之際,那光膀子的大漢更是火爆子脾氣,見徐清沒搭理他還以為受了輕蔑,一雙牛眼瞪得那眼珠子險些骨碌出來,「嗷嗷」獸吼,雙腳一較勁,喝了一聲:「給我起!」。雙腿的肌肉竟猛然脹大了三倍,將寬大的僧褲都撐爛了。單聽「轟隆」一聲,反震之力竟在地上踩出來兩個七八尺深,足有四五丈徑直的大坑,身子彷彿炮彈樣就向徐清彈去。


  「那小白臉且吃你家爺爺一錘!」那大漢雙手一併,將大錘掄起,就聽耳邊「轟」的一聲,那麼大一柄錘,竟然輕易就破了音障!劈頭蓋臉就往徐清身上砸去,那錘頭之下一個人就顯得小了,在遠處一看就好像用個西瓜砸柿子。「你給我死在這吧!」那大漢憋著力氣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巨錘之上猛地衝出三尺多長的灰色芒光,吞吐不定,在空氣中「呲呲」直響。


  徐清沒想到敵人竟能拖著那比座小山還重的大錘跳起來這麼高,這還哪裡是人啊,簡直比怪物還怪物!不過他雖驚不亂,敵人雖然力量奇絕,但速度在修真者的眼中,可絕算不得快。徐清心念一動,就見匹練似的灑洩出一道銀光,就朝那大錘迎上去。劍光卻不硬碰,靈若游魚一般,眼看就要碰上錘頭,忽然向旁邊一轉,順著錘柄就附上前去,在那漢子如同水桶般的手臂上一繞。若是尋常,別說是人的身子,就算是精金神鐵也得隨即而斷。但那漢子竟將手臂肌肉一繃,飛劍斬在上面居然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待劍光過處只留下一道極細的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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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三回 大日法身

  徐清眼見那壯碩如塔的巨漢,竟然以肉身硬抗住了飛劍的鋒利,不由得驚呼出聲:「大日如來金剛法身!」再不敢有半點輕視之心,身子一閃直朝高空飛去,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襲來的一錘。那漢子身子躍到三百丈高,甚至都撞破了最下面的雲層!不過他終究是跳躍上來,到了最高處便無處借力,值得眼睜睜地看著徐清身影越來越遠,旋即「轟隆」一聲砸在地上,竟轟出來一個直徑足有十多丈的大坑,騰起山石雪塵沖天而起。


  要提起這『大日如來金剛法身』來,也真是大有來頭,可謂名震天下。大日如來乃是密宗佛教最至高無上的本尊佛陀,密宗所有菩薩佛陀皆自大日如來所出。至於金剛法身之法乃是西藏密宗最著名的法術,相傳乃是格薩爾王與魔王作戰,消滅無間魔國時創造的至剛至陽的大法,能破諸般邪佞穢氣。後來又得到大日如來的啟示,練成了『大日如來金剛法身』,成就不生不滅的無上金身。


  當然那漢子還遠沒有達到所謂不生不滅的境界,但僅僅是這大日如來金剛法身就足夠嚇人了。人常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且不說這漢子本事如何,單只他不能飛天,徐清就有無數種法子磨死他。但萬一宰了他,再將其後邊的師長引出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在密宗能修煉大日如來金剛法身的也沒有幾個,但凡挑出來一個都是驚天動地人物。


  徐清飛在天上俯視下望,還不待飛塵散盡,那漢子竟然又蹦了上來,這回比上次還快還高!徐清雙眼之中寒光一閃,心中暗道:「你這大笨熊,給你三分顏色,還開上染坊了!我雖殺不了你,難道還不能讓你吃些苦頭!」


  眼見那巨漢又跳上來,手上大錘自下而上向上一撩,帶著一陣罡風襲來。徐清也不敢硬碰那大錘,雖然看起來彷彿只是凡鐵鑄造,但只要稍有些常識的修士,都不難看出那巨錘乃是雪山寒鐵所鑄,更比尋常的精金厚重十倍!而且此種寒鐵最能儲蓄真元,看那上吞吐厲芒,只怕早就韻滿了真元,一旦給碰上就要爆發,不是被砸一下那麼簡單了。


  不過這回徐清也不急著躲閃,從嘴角上微微牽出一絲冷笑,依然是霜蛟劍飛射而出,竟與上次如出一轍,還是繞過了巨錘直取那漢子握錘的手臂。那巨漢聲如驚雷,哈哈大笑道:「兀那小白臉,竟還不知道厲害,洒家這一身金剛皮肉,別說是你這破牙籤,就算東土道門著名的紫青雙劍來了,你家佛爺也敢硬抗!」


  徐清冷哼一聲,喝道:「無知鼠輩也敢猖狂!」隨著他話音一落,霜蛟劍正好還斬在那巨漢的手臂上。也許是對自己金剛法身有絕對的信心,更要打壓敵人的氣勢。那巨漢眼見敵人飛劍襲來,竟不但不躲,反而故意靠上來讓霜蛟劍砍他。


  且見那霜蛟劍化作一道白色劍光,絲絲血痕在白光之中如血管般蔓延開來,將那潔如皓月的劍光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向那漢子斬去之時卻全無一點力道,說這一劍是劈斬下去,倒不如說是緩緩地放下去的。但就在霜蛟劍的刃芒,貼在了那巨漢的皮膚上那一剎那,那劍光上猛地燃起了一股比血液還鮮艷的火焰。


  那巨漢微微一愣之後,忽然「哎呀」一聲慘叫,如遭了雷擊一般渾身巨顫,緊接著身子一歪就再不能保持平衡,大頭朝下就跌落下去。那巨錘也拿捏不住,脫手而飛,一前一後落在地上,又在靈犀寺的山門前開了兩個大坑。直等了半天飛塵雪霧散去,那巨漢才勉強從地上爬起來,還渾身顫抖臉色蒼白,驚恐駭然地望向徐清。


  連那靈犀寺的眾喇嘛誰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結果,他們非常清楚那巨漢『大日如來金剛法身』的厲害,就連丹增嘉措全盛時候,也別想輕易擊破他的金鋼皮肉,怎料到徐清彷彿輕描淡寫的一劍,竟然就破了金剛法身,還造成了如此大的傷害!


  原來徐清剛才卻動用了霜蛟劍中收攝的『玄火』之力。那大日如來金剛法身雖然刀槍不入,能敵諸般精金法寶,但修煉的也只是肉身,卻練不到元神。再看那巨漢也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貨色,只怕元神之力也高不到哪去。前文講過,收在霜蛟劍中的『玄火』乃是獨立於五行之外的一種火焰,陰戾無比,最能灼燒元神。


  那巨漢不知厲害,竟然用身子硬抗,此舉正中徐清的下懷,一絲玄火如影隨形的攻入他體內,若非是那大日如來金剛法身真有玄妙,瞬間就調動全身法力,將那玄火撲殺,只怕那巨漢就被燒滅了元神,當場死於非命,即便如此也將他元神傷的不輕,已然失去了再戰之力。


  徐清招手收回飛劍,緩緩降下身子,望著那巨漢淡淡地道:「莫非你家師長沒教過你,修煉此等護身大法,最忌諱自恃強悍,與利刃爭鋒!任你法身再強,也只是護身保命之用,難道練來是為了讓你與飛劍比拚孰堅孰利去了嗎!」說話之時長襟廣帶迎風飄動,再加之寶相莊嚴,竟也有股子居高臨下的高人風度了。


  那巨漢被說得大臉一紅,竟憨厚地撓撓後腦勺傻笑出來,甕聲甕氣地道:「嘿嘿!那個……大師父也講過,只能躲避不及才能與敵人兵刃相碰,不能故意迎上去,我也總是記不住。」


  徐清一聽也不禁為之絕倒,其實他剛才那一番話就是為了試探,這巨漢後邊到底還有沒有個厲害的人物,若是沒有就趁此機會將其抹殺,畢竟此時他功力還弱,若是再練個幾十年,只怕徐清就沒法再破他法身。若是還有靠山,便也只能先將此人放下,再等日後緩緩計較吧。


  如今一聽他說話,徐清不由得心裡一翻個,暗道:「還『大師父』,那言外之意豈不是還有二師父!三師父!真他姥姥的,還真是個大麻煩啊!」只得暗自壓下殺心,一甩袖子,冷然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念爾多年苦修不易,便留你性命,且退了下去。今日此行只為擊殺丹增嘉措,與他人無干,我也不想多造殺孽,爾等還不速速退去,更待何時!」後面半句徐清更是對那眾喇嘛斷喝,已經用上了一些『天音攝魂』的法門。


  說那巨漢雖然莽撞,卻有自己的行事道理,只奉行強者為尊的準則。剛才被徐清教訓了一頓,這回也學乖了,趕緊走到不遠處的大坑之中,將那大錘收了,就彷彿這邊諸事與他毫無干係一樣,退到一旁再不說話了。而那靈犀寺的一眾喇嘛,面面相覷,更不知如何是好,全都將目光落在了央及答措和空桑達人二人的身上。


  那二人的表情全都落在了徐清的眼中,他不由露出了一絲笑容。根本就不難看出來,二人都已經心生畏懼,各自在合計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剛才親眼看見徐清接連擊敗了丹增嘉措和那怪物一樣的巨漢。開始一出一猛還都有些熱血沸騰,但如今稍微冷靜下來,誰還願意甘心送死啊!又見那巨漢都乖乖地退在一旁,也有不少喇嘛都打了退堂鼓。之所以還沒退去只是礙著面子,見大家都還沒動,自然沒有人願意當那個開先河的罪人。


  徐清對人性最是瞭若指掌,又將眼光望向了丹增嘉措,笑道:「丹增大喇嘛!事到如今難道你還眼看著一干弟子陷入窘境,也不出來說句話嗎?人常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一人赴死足矣,為何還要拉著一干弟子與自己陪葬呢!」


  徐清這廝也真壞,他此話一出,立刻就將丹增嘉措放在了那眾喇嘛的對立面。丹增嘉措拖著重傷的身子,苦笑著對身前的諸般弟子道:「罷了!你們都退下吧!我老和尚也活了百多個年頭,今日便死了也無妨。」說罷又提起精神,仰頭對徐清喝道:「只希望你能依先前所言,不要為難我靈犀寺的門人。」


  徐清微笑道:「這是自然,我與他們無冤無仇的,無故為難他們作甚!」


  丹增嘉措又道:「說那凡世的死囚臨刑之時還有一頓送行飯,如今我倒是不求別的,也讓我臨死當個明白鬼如何?我已多年未曾出外行走,自問也並不認識你,為何要來殺我?我已將死之人,這點要求總不過分吧!」


  徐清淡淡地笑了笑,上下打量那丹增嘉措,見他雖然精神萎頓,卻雙目灼灼有神,且眼光聚而不散,絕不像是一個萬念俱灰,甘心等死之人。徐清心中暗想:「莫非這老東西還藏著什麼殺手鑭沒使出來!他與我說這些話,只怕是有些驕敵之意,讓我麻痺大意放鬆警惕。兼著還能拖延時間,又能問出我的幕後主使之人,倒是算計得不錯啊!若是我自鳴得意,以為勝券在握了,恐怕馬上就要吃大虧!」


  心中有了定計之後,徐清眼中猛地閃出一抹厲色,旋即就被一臉笑意遮了過去,彷彿得意忘形地笑道:「既然你已有所覺悟,知道今日必死,我便告訴你何人要你性命也無妨。你且聽清了,要殺你的人就是……」


  那丹增嘉措自以為計謀得逞,趕緊佯裝關切地聽著。其實自從剛才受傷之後,這半天他都在暗自調息真元。因為體內的宇光盤爆發之後,還剩了不少真元,正好能修補他的傷勢。只是『三陽十龍大陣』威力巨大,他受傷太重短時也不能痊癒。幸虧剛才那巨漢又拖延片刻,丹增嘉措只想再拖延片刻,他就能積蓄足夠的法力逃走。再往西北四百多里就是白教葛瑪巴活佛的道場,雖然黃教白教分屬兩派,也都算密宗同門,不看僧面看佛面,難道那葛瑪巴活佛還能見死不救!


  但就在徐清才說到一半的時候,竟忽然發難,只見一道銀光匹練而至,比閃電還快,就朝丹增嘉措打去。那丹增嘉措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徐清會看透他的詭計,更沒料到他會說著半截話,就突然翻臉殺人,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剛才擋在他身前的那些喇嘛,才被丹增嘉措自己勒令散開,此刻二人之間全無遮擋。幾乎都沒有任何攔擋,霜蛟劍就洞穿了丹增嘉措的喉嚨,旋即劍光一繞就將人頭削落,鮮血濺湧當即斃命。飛劍上又「呼」的一聲湧出一團玄火,瞬間就將其元神燒的一乾二淨。


  徐清孤立天上,面無表情,施施然將飛劍召回。同時又將丹增嘉措手腕上掛的一串念珠攝來,權當給霞兒看信物。雖然霞兒並沒要求他拿什麼憑證,但空口白牙總是無憑無據,有了這東西才能證明他真的殺了丹增嘉措。復又朝那一眾喇嘛道:「你家師父業已伏誅,然人死仇消,爾等皆無株連,須將其頭顱縫上,好生覓地安葬不得有誤!」言罷一甩袖子輕輕撣了下白靈額上的雪花,便縱劍揚長而去。


  那眾喇嘛目瞪口呆地看著天上劍光,又見地上身首異處的丹增嘉措,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那空桑達人和央及答措也再無心爭權奪勢了,到了此刻他們方才明白,原來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二人將丹增嘉措屍首收好,按照藏族特有的禮俗天葬之後,又向黃教的甘丹寺大活佛鎖南嘉措報喪,同時上報拉薩的宗咖活佛。


  此一干瑣事皆不再提,單說徐清擊殺丹增嘉措之後,正是神清氣爽笑傲長空,直往凝碧崖飛回去。


  本來徐清是要直接趕往雁蕩山襄助霞兒,但現在時日還早,他又在布魯音加那得了烏鳩刺和修羅金刀,全是意外收穫。唯恐此二寶全是邪魔外道之物,徐清心裡也知道自己不遭人待見,若是旁人用著這些東西,只怕那些長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他卻不能給人落下口實,因此才決定順路先回家一趟,看看醉道人是不是回來了,也好問問他到底如何處置才最妥當。


  徐清心中暫時沒了牽掛,飛劍東行,就喜逗弄白靈,手指輕輕地劃動白靈濕乎乎的鼻子,不疼不癢的只弄得白靈打了個噴嚏,即又惱怒地撲了上去,揮起肉呼呼的爪子就朝徐清身上亂拍。那爪下的肉指甚柔軟,似少女的唇肉,不輕不重地拍打在身上最舒服不過。徐清半瞇著眼睛,享受著白靈的暴力按摩。


  這一人一獸便如此逗鬧一路,眼看地上冰雪漸消,寒意消減,已經離了藏區進入川滇交界之處。徐清正思量醉道人是否已經回了凝碧崖,卻忽然看見前方劍光閃動,彷彿有人打鬥!隱隱約約看那劍光顏色,只怕鬥劍雙方都法力不弱。徐清趕緊停住去勢,略一思量就降下飛劍,蛇形鼠伏潛伏過去。


  此處已經近了滇黔之地,儘是群山碎嶺,地勢險要複雜。且生長密林灌木,原始森林千萬年不曾變化,最宜潛伏隱蔽之用。白靈乃是林中之王,搶在前頭開路,徐清緊隨其後,待又向前面走了百十多里,再透過林木枝葉向上觀望。果然就在空中正有兩人打鬥,兩道劍光翻飛纏鬥。一柄十多丈長的劍光,外裹五色劍氣,奪人眼目,翻捲如龍,聲勢正盛。它的對手則是一柄白色的飛劍,也光色純淨勁力不凡,卻要稍微略遜一籌,堪堪抵擋卻難回手反擊。


  徐清一眼就認出來那白色的劍光,不正是笑和尚得意的無形劍!前文曾過說那無形劍雖然厲害,卻勝在無聲無息暗中傷人,此時業已漏了形跡,又苦於敵人寶劍強悍,自然落入下風。唯恃笑和尚佛法精深,又帶著苦行頭陀賜予的護身靈咒,這才艱難與對手抗衡。


  再看那笑和尚的對面迎風立著一個道裝女子,一身華麗的青緞子琉璃金絲道袍,白色軟緞絲絛繫在腰上,隨風飄起,恍若飛仙!再看那身段凹凸有致,體態豐潤玲瓏。長袖之下一雙纖肥得宜的小手若隱若現,仿如脫了外皮的鮮蔥一樣的指頭,在指尖覆著粉紅的指甲蓋,修剪得纖纖愈細,偏叫人垂涎欲滴。竟還沒看見面目,就已經讓人覺得,此女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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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四回 萬妙仙姑

  在徐清這邊還只看見了那女子的側面背影,心裡只覺得眼熟,卻叫不出此人到底是誰。照說如此出眾的女子,若是見過不可能不記得啊!再待向前轉了一個方向,才見到那女子的面目,更驚為天人。但見那眉如罥黛,眼似晨星,寶耳瓊鼻,朱唇貝齒便已經不足以形容了。如雲鬢髮一絲不苟的挽起,鳳簪珠鬟綴在頭上,華貴而雅致。潔白的頸子延入領口,項上掛這一顆純淨的雞心藍玉。和田玉似的額頭中間還生著一抹紫色的道紋,更增添了幾分神秘野性的氣息。


  唯獨可惜那堪稱完美的臉蛋上滿是煞氣,眉宇之間竟有解不開的仇恨,卻不知到底是何人讓這玉人心生如此沉重的咒怨呢!


  說到此女也真是名聞天下了,前番慈雲寺大戰,及至後來長沙械鬥,再到這次青螺山布武,幾乎全都留有她的影子。且她性格堅忍不拔,雖明知敵人力不可摧,依然不言放棄,屢敗屢戰。除了那萬妙仙姑許飛娘,還有誰能有此等迎難而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韌性。


  要說起這個許飛娘,便說她是修真界最美的女子,只怕也不為過了,最起碼她絕對算的上最美之一。那天生麗質的模樣,加之成熟典雅的氣質,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原本飛娘乃是太乙混元祖師的弟子,在五台派門下修道。說那混元祖師雖然門下弟子皆有邪祟齷齪之徒,然此人卻甚有自持,也有求道的堅韌,乃是旁門之中有數的宗主大師。而且修真多年從來不對女色略有偏好,直到許飛娘的出現,只怕也是夙孽因緣,竟讓此老見而鍾情,非但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更以師兄妹相稱,私下裡結成了夫妻。


  而許飛娘當初年紀還小,又見混元祖師乃是一教大宗,且一表人才,又對她鍾愛有加,自然不難生出情愫。她本是個驚才絕艷的女子,又在混元祖師處處護著,難免有些恃寵而驕。直等峨嵋鬥劍之後,混元祖師受傷而歸,飛娘方才恍然大悟,這修真界竟如此殘酷。


  人常說『痛苦的經歷是人的催熟劑』,在混元祖師重傷死後,飛娘一夜之間失了靠山,也真是家破人亡,不知落了多少淚水。五台派也樹倒猢猻散,幸虧她這些年不曾將修行扔下。混元祖師那些弟子還沒一個敢對她造次。不過飛娘卻心灰意懶,不願與他們來往。要說直接害死混元祖師的是三仙二老,只怕五台派那些整日惹是生非,顛倒黑白之人也難辭其咎。若沒有他們與峨嵋派爭勇鬥狠,何以至於今日結果!


  後來飛娘也離開五台山隱居在九華山五步雲,再後來結識了妙一夫人。二者皆是絕色,同是當世最優秀的女子,相處久了自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竟成了好友!雖然混元祖師之死,與妙一真人齊漱溟脫不了干係。但飛娘也並非不明事理一意糾纏之人。而且當時五台派早就分崩離析,峨嵋派又日漸勢大,她也早就消了報仇雪恨的心思,只想全心修真,最後能勘悟大道。便也不要什麼天仙位業,能成就個逍遙的散仙,便也不枉費了混元祖師教她一場。


  但俗話常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那時妙一夫人還常在九華山鎖雲洞居住,二人毗鄰而居時常走動。每每看見齊漱溟來了,與妙一夫人你儂我儂互訴衷腸之時,飛娘的心裡就彷彿千針萬刃在絞動,再想到自己過去不也如這般幸福,如今那洞中淒冷冰涼毫無人氣,而仇人卻幸福逍遙悠哉游哉。一次兩次她還能自我開解,但時日久了心中惡念就抑制不住地滋生出來。


  在這期間又有不少當初五台派的弟子門人前來拉攏,他們都知道飛娘本領不凡,且得了不少混元祖師寶物。飛娘也明白那些人明著是說給混元祖師報仇,實際卻想拉幫結派給自己謀出路。雖然全都被她婉言謝絕,但同時飛娘的心裡也萌生出了惡念,憑什麼荀蘭因就能兒女齊全夫唱婦隨,而她許飛娘就只能獨對青燈,淒涼度日!


  此念一生就如洪水猛獸,一發不可收拾。終於飛娘也開始暗中聯絡門人故友,決心為混元祖師報仇。只可惜五台派早就淪喪多年,她躊躇滿志地準備在慈雲寺大幹一場,卻只落得個七零八落,大敗而終。再與滇西魔教的毒龍尊者謀劃,最終又全毀在怪花凌渾夫婦的手上。


  *****


  閒言少敘,單說徐清藏身暗處,仰望天上二人。他深知笑和尚無形劍的厲害,再看那絕美女子的飛劍竟穩穩將敵人壓制住,更不由得心中大驚,暗道:「這人究竟是誰!看那飛劍竟是五色神光,還能將無形劍壓住,只怕比金色劍光也不差,莫非也是跟紫青雙劍一樣的仙家寶物!」


  書中代言:那五色飛劍原來就是太乙混元祖師遺下的五毒仙劍,乃是取天下五毒之精華,以南極精金玄鐵為坯子,花了無數心血打煉而成。能放百丈毒光,但凡碰上一點便見血封喉化成一灘膿血,乃是旁門之中少有的厲害飛劍。當初混元祖師就是憑借此劍,險些將妙一真人擊敗,如今也只成了飛娘手上的一個念想。


  要說那許飛娘昨日還在青螺山與群俠為敵,怎麼這會功夫又跑到這來,還跟笑和尚打了起來?這許飛娘乃是全書有大關鍵的人物,在此也還得再多交代幾句。說那日五鬼天王尚和陽發動魔陣,就要困死正道群俠,飛娘率領群邪防守南方生門,正碰上靈雲、金蟬等人的進攻。


  許飛娘原與妙一夫人為好友,兩邊時常走動,自然都相熟絡。金蟬乃是小孩心性,對事對人皆非善即惡,只以為飛娘乃是邪魔外道,最看不起她,從來不假辭色。倒是靈雲對飛娘遭遇有些同情,畢竟混元祖師並無惡跡,只是正邪不分,卻害得飛娘成了寡婦。只是妙一夫人多次警告,說飛娘夙孽未清,早晚還要再聲惡變,不讓靈雲與她過甚交往。果不其然如今許飛娘已是明目張膽地站到峨嵋派的對立面。


  許飛娘滿以為這回魔陣威力巨大,又佔據了青螺宮的地利優勢。雖然陣前就折了師文恭,鳩盤婆也沒應邀而來。但毒龍尊者和五鬼天王皆是能手,難道還不能將峨嵋派的眾人給擊敗了!但她卻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是多麼坎坷,或者是已經意識到了,卻不願承認罷了。


  就在飛娘以為馬上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忽然那可惡的怪叫化凌渾又出現了。非但毀了大陣的死門,還將飛娘苦心修煉的十八顆飛星彈收取。更可惡竟使計以天魔解體大法,毀了地水風火的魔陣,讓青螺宮這邊計劃徹底破產。屋漏偏逢連雨天,就在此時天師教的熊血兒忽然到場,又用紅玉袋將毒龍尊者給收走了。


  飛娘見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立刻大怒,就要跟凌渾拚命。正待此時從天而降一道白光,現身出來一個面貌慈祥的白衣老尼,竟然就是那百花山潮音洞的優曇大師!飛娘一見敵人已成此等架勢,而己方黨羽朋友死傷殆盡,方知今日大勢已去,只得在心中哀歎一聲,把銀牙一咬遁身而去。


  怪花凌渾和優曇大師只見其絕塵遁走,便未再緊追。一則算到許飛娘命道未隕,日後還有大作為;再則也是當初太乙混元祖師愛惜,特意為她煉了一道『流塵遁光』,乃是取自北極寒地的極光靈氣煉成,便是天下最頂尖的飛劍也難在速度上望其項背。飛娘擁有此異寶在身,若一心逃竄只怕也沒什麼人敢打包票能留下她。


  許飛娘驚慌憤懣地離開了青螺山,卻有些慌不擇路,架起流塵遁光飛出去數百里,才發現已經到了川西腹地。今次青螺山失敗之後,她也始料不及便慌了手腳。雖然飛娘智計頗深,總能籌劃策動,但也終究只是個女流之輩。而且過去在混元祖師的呵護之下,根本就沒遇上過危險,哪裡見過這等兵敗如山倒的悲慘場面。


  前番在慈雲寺大戰她也未曾親自到場,算起來這回恐怕還是許飛娘平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狼狽地倉皇逃竄。回頭一望見並無追兵,方自放心下來,再眼望那四下群山,雪嶺冰峰,荒涼無際,突又悲從中來,再忍不住,當即就嚎啕大哭起來。鼻涕眼淚全流出來,彷彿個受了委屈的小孩,抽泣著喃喃自語道:「師兄啊!都是飛娘沒用,不能給你報仇雪恨,還讓敵人揚眉吐氣盛氣凌人!你怎麼就狠心丟下我去了啊!若過去他們又怎敢如此欺負人,嗚嗚嗚……」


  此刻說到旁人許飛娘倒也不十分記恨,唯獨那秦家的紫鈴、寒萼姐妹最讓她難以釋懷,再一想到司徒平更讓她恨得牙根直癢癢。作為一個修真者來說,其門下弟子的叛逃無疑是巨大的恥辱。自古以來從來都是師父不要徒弟,哪有徒弟自己個給師父炒魷魚的道理。如今在許飛娘看來,司徒平卻為了兩個女人,投敵叛師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偏偏紫鈴、寒萼皆是寶相夫人愛女,雖然聽說如今寶相夫人修煉散仙不能出動,但其煉就多年的法寶全在二姐妹身上,殊為不好對付。飛娘卻不想自己動手,腦中靈機一動便想到了一個人。


  說那越城嶺黃石洞有個修真名叫黎半風,號稱飛叉真人,一雙庚金飛叉威力甚是不弱。此人雖然頂著一個真人之名,卻出身旁門左道,早些年夜無惡不作,只等最近數十年來才被一個能人警告,生恐惹來禍事,才閉門修煉少再出行。


  奈何那黎半風卻有不肖弟子,整日在外惹是生非,新近又在羅浮山被武當門人斬殺。黎半風心疼弟子,卻知道自己勢單力孤,雖然有些本領,也難敵武當派的半邊老尼。正巧此時遇上許飛娘邀他一同與峨嵋派為敵,二人正是一拍即合,便結成了盟友。


  此時飛娘想到秦家姐妹和司徒平氣就不打一處來,便將青螺山失敗的怒氣全都算在三人頭上。就想到那黎半風隱居多年,如今只怕也沒多少人認識他,峨嵋派也定不會注意。就想請他出面前往凝碧崖山外祭煉一種邪法,將紫鈴寒萼引去破了二女元陰。飛娘料定那黎半風本來是個色中的惡鬼,天狐之女的妖媚艷麗,一聽此計不但能滿足色慾,還能賣個人情給飛娘,黎半風定會樂不可支欣然應允。


  打定了主意之後,許飛娘便抹去淚水,將遁光一轉,就要朝東方的越城嶺飛去。沒想到才飛了百十里,忽然看見前頭來了一道佛門遁光,看其方向大約是往南方的莽蒼山飛去。再一張望只見那遁光之中盤膝坐著一個白衣素紗的少年和尚,長得眉清目秀,一臉笑顏,不正是苦行頭陀的大弟子笑和尚嗎!


  許飛娘登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暗道:「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當初苦行頭陀那老禿驢助玄真子殺我師兄,今日我也宰了你的徒弟,一報還一報,豈不是報應不爽!」不過許飛娘終究是有智慧有毅力的奇女子,思量瞬間之後,終於還是將這誘人的想法給壓在了心底。


  她心裡也清楚笑和尚在苦行頭陀心中的地位,那可是為了繼承道統而培養的接班人。且不說現在能不能留下笑和尚性命,就算真的能擊殺笑和尚,那苦行頭陀必然震怒。


  許飛娘雖然一力與峨嵋派為敵,卻知道兩方博弈皆有底線,至少從慈雲寺到長沙再到青螺山,三仙二老皆沒全力出手。如今許飛娘還沒聯絡上一個值得倚仗的旁門巨擘,若萬一引得苦行頭陀發飆,她便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安生,就更無從談起給混元祖師報仇了。權衡利弊之後,飛娘終於恨恨地瞪了遠處的笑和尚一眼,就要立即走了。


  說那笑和尚天生了一副笑瞇瞇的模樣,此刻心裡卻正鬱悶難平。就看見遠處來了一道怪異的彩色遁光,上頭立著一個極美的道姑,不正是那萬妙仙姑許飛娘。他可不懂什麼憐香惜玉,知道如今許飛娘正縱橫捭闔,聯絡天下旁門修真,要合力對付峨嵋派,乃是個不折不扣的敵人。正好能打上一架,出出心中悶氣。


  這笑和尚是怎麼了,誰還能給他氣受啊?這事要細算起來還得算到徐清身上。本來峨嵋派的眾弟子大多下山歷練去了,只有笑和尚因些瑣事耽誤些時日,直等到了昨天才要下山。他離了廟堂就往凝碧崖山門飛去,正好路過碧筠院外頭,看見山間有兩個青衣絹帶的小姑娘正在玩耍。


  笑和尚就心生意動,暗道:「這兩個女娃娃竟是哪的弟子,我怎未曾見過?莫非是新來的外門弟子?前番聽說徐清那廝收了個女弟子,好像甚為優秀。又與諸葛師兄說話,彷彿聽他言外之意也有授徒之意。看此二人皆有龍骨英姿,何不將她們引入師兄門下,也不讓徐清那廝專美於前。」


  說到這裡想必也不難猜想,那兩個小丫頭就正是徽佳徽黎二人吧!雖然徐清臨走時叮囑二人好生修煉根基,但她們終究年紀太小,前幾日還苦心修煉,到了這兩天就有些鬆懈了,今天正好相約出來看看四周景色,正好被笑和尚一眼給相上了。


  那笑和尚打定了主意,一壓劍光就落了下去,卻把兩個小丫頭嚇了一跳。她們原來身在旁門,對誰都提防三分,如今雖然入了峨嵋派,但舊習也一時難改。一見來了個陌生人,徽佳趕緊取出靈劍,戒備地望著笑和尚,不卑不亢地喝道:「來者何人,通名報姓,到咱們碧筠院有何貴幹?」


  笑和尚不由得啞然失笑,他還是頭一回見到竟然在凝碧崖上還有人不認識他,笑道:「我乃是東海三仙苦行頭陀的大弟子笑和尚,你們兩個小孩是新來碧筠院的外門弟子?」


  徽佳雖然孤陋寡聞,但東海三仙的名頭總還是聽過的,不由得略微一驚。但那徽黎卻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老大不願意地看著笑和尚,搶著喝道:「什麼東海三仙南海三仙的!你這和尚好生無禮,倒也不見得就有多大歲數,憑什麼稱別人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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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五回 復仇之殤

  說那笑和尚經過碧筠院旁邊的山間,就看見徽佳徽黎姐妹二人瓏骨穎姿,頗為喜愛就想要介紹給諸葛警我收入弟子。然而徽黎卻根本不買他的帳,甚至連東海三仙的名頭都沒嚇住徽黎那迷糊的小丫頭。徽佳聽了卻赫然一驚,趕緊狠扯了妹妹衣袖,躬身施禮道:「這位師兄莫要見怪,我家小妹沒見過市面,才出了狂縱之言,還請師兄恕罪。」


  笑和尚也是哭笑不得,眼見那不知所以的少女,竟然連東海三仙都不知道是誰,也不知是怎麼上來凝碧崖的。但見她嬌憨之態毫無做作,反覺得不惹人厭煩,擺擺手微笑道:「無妨無妨!其實我倒也無別的意思,只是要問問你二人可願拜師學藝,我師兄諸葛警我神通玄奇,名震天下。我見你二人根骨不錯,又思及他前日曾說欲授徒布法,便要引薦一番,也算是爾等的造化。」


  這話說來本也沒有什麼不對,本來笑和尚就以為二人是新來的外門弟子,在他看來能拜入長房嫡門弟子的門下,雖然低了一輩也是天大的好事,言辭之間自然流露出一些施捨恩惠的意味。那徽佳徽黎姐妹從小寄人籬下,心思最敏感不過。徽黎妙目一瞪,正要說話卻被她姐姐拽了一下,怏怏地閉上了小嘴。見徽佳又施了一禮,正有些有禮有節的架勢,道:「這位大師的好意咱們姐妹心裡了,只不過那常言道『忠臣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想來這拜師學藝也是同理。我等姐妹前日業已拜了師父,大師便也不問個明白,就自以為是,只怕不妥吧!」


  「這個……」笑和尚臉色一僵。又見徽黎那小丫頭一臉輕蔑之色,方知出了誤會,騰地一下就弄了一個大紅臉。咂巴咂巴嘴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心裡更加疑惑:「莫非是醉道人又新收的弟子?沒聽說啊!怎麼好好的就拜了師父了?不過想想也是,那嚴人英近在咫尺,只怕看見二女的資質,早就捷足先登了。那還能輪得到我這!」想到這裡笑和尚也覺自己剛才有些唐突了,訕訕地笑了笑,便是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既已拜了師父,不知是山上哪位長老的高足?」


  徽黎不知深淺,得意洋洋地搶著應道:「說出來嚇你一跳,我倆師父名叫徐清,乃是……」此話一出還真把笑和尚給弄得一愣,至於徽黎後邊那些吹噓的話都沒怎麼聽清楚。笑和尚在心中暗道:「徐清!竟然又是徐清那廝!這才幾天,怎麼那傢伙竟然又收了兩個徒弟,這都從哪弄來的好苗子!」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偏偏徐清與笑和尚還有嫌隙。


  那徽佳察言觀色,見面前這和尚雖然年紀不大,卻氣度不凡。一說話笑瞇瞇的樣子,實則絕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便加了十分小心。此刻見他一聽到徐清的名字,立刻臉色一變,面色不善,只怕二人之間早就有些牽扯。徽佳還有些後悔不該由著徽黎胡言亂語,只怕又得罪人了,趕緊告一聲罪,拉著徽黎急匆匆的就走了。


  那笑和尚心裡氣的夠嗆,不過他雖然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也總犯不上跟兩個小丫頭計較。看著二人的身影,眉頭緊鎖,便也把這筆帳算在了徐清的頭上。說起來這本來也不算什麼事,只是一個誤會罷了,雖然徽黎說話不耐聽,也是童言無忌,換了旁人也就得過且過罷了。但常言道『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慼慼』,笑和尚雖然還算不上是個小人,也總對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耿耿於懷。


  笑和尚心裡賭氣,暗道:「哼!你徐清便如此能耐!難道你能收徒弟,我笑和尚就收不來徒弟嗎!」他離了凝碧崖之後,也不急著遠走,就在峨嵋山的附近溜躂了好幾天,想要踅摸個資質更好的弟子,最好能將裘芷仙也給比下去,就算不行也不能比徽佳徽黎那兩個丫頭遜色。


  其實笑和尚也知道,天生媚骨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數百年才出來一個,哪那麼容易就被超過了。而且收徒之事更半點馬虎不得,他這般一意尋找,也發現了幾個稍微不錯的孩童,卻都比徽佳徽黎相差甚遠,就更別提跟芷仙相提並論。只等三天之後,冷靜下來的笑和尚才放棄了這無謂的尋找,轉到南下而去。若是沒有此番耽誤,他又哪裡會在這遇上萬妙仙姑許飛娘!


  *****


  返回來頭再說徐清,看著天上鬥劍的二人,心中暗道:「看那笑和尚只怕再挺不住多久,我要不要上去幫幫忙呢?不過到底是幫那美人呢?還是要幫那賊禿子,倒是要好好考慮考慮。」想到這裡他嘴角忽然牽出一絲惡意的笑容,又合計道:「若是笑和尚今天就死在這了,可不知那苦行頭陀會有什麼反應?只怕雷霆大怒之後,還不知要再死不少人給笑和尚陪葬吧!」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是那陪葬名單中的一個,徐清立時覺得脊樑溝一陣發寒,趕緊將這危險的念頭壓倒了心底。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笑和尚唳喝一聲,道:「呔!許飛娘,你這妖婦!看我金光環的厲害!」一語未了忽然揚手抖下腕上一隻金環,向天上拋去。那手環打著迴旋飛上天去,迎風即長,瞬間就長到四五丈直徑,帶起一流金光,直朝許飛娘罩過去。


  許飛娘巍然不懼,嫣然笑道:「小和尚黔驢技窮了,連這保命的東西都用出來了!苦行頭陀教徒弟的本事可沒怎麼長進啊!空有一身通天的本領,卻教出來個草包徒弟。」別看她說得輕鬆,可不敢對那襲來的金色光環怠慢一點。一邊說話的同時趕緊掐動法訣,竟也從身邊飛出五道彩煙將許飛娘護在當中,同時素手一揚綻出一道極亮的藍光,竟比那五毒仙劍還耀眼奪目。


  徐清躲在下頭看熱鬧,一看見許飛娘身上竟飛出太乙五煙羅的七色嵐煙,也被嚇了一跳險些驚呼出聲來。徐清怎麼也想不明白,暗道:「那太乙五煙羅明明就在我身上,怎麼許飛娘也有一套!莫非此寶本來就有兩件?還是寶物失竊之後,混元祖師尋不見那朱洪,又重新煉了一隻?也不知兩個太乙五煙羅孰優孰劣?」


  不過當許飛娘又緊接著亮出那藍色劍光之後,又把徐清的注意力吸引過去。憑著這些年修真的經驗,徐清一看就看出那藍色的劍光絕非凡品!其劍意之盛劍芒銳利,竟然比英瓊的紫郢劍也不遑多讓,唯一可惜就是那劍光並不穩定,也略顯輕浮,顯然還是一柄並未祭煉完成的劍胚。若等此劍完全,只怕未必不能跟紫青雙劍一爭高下。


  徐清看著那藍寶石一樣的劍光,嘴角的口水都險些流出來了。相比起來霜蛟劍合了混元血魂珠之後,雖然詭異凶戾,賣相卻越來越差,哪如人家那通體純藍,碧如海色的劍光漂亮。至於三陽一氣劍若僅以飛劍而論,也只能說中規中矩,絕當不得『驚艷』二字。而此刻飛娘亮出的飛劍,就跟紫郢劍一樣,方一入眼,就讓人覺得眼前豁然一亮。


  「好劍!真是好劍啊!」徐清癡望這天上的藍光,嘴唇輕動已喃喃說了出聲。不過他雖有貪婪之心,卻並無強奪之意,畢竟那許飛娘可不是跑龍套的人物。能在這天下之間縱橫捭闔,與峨嵋派為敵多年,豈是易與之輩!就憑徐清這點本事,去了只怕也是鎩羽而歸,弄不好還要搭上自己性命。


  看得出來許飛娘與笑和尚對戰,彷彿打得難解難分,飛娘也只是略佔上風,實則只怕是許飛娘已保留了不少實力,只是笑和尚奮力鏖戰,並沒發現罷了。他身在其中,怎如徐清作壁上觀看的明瞭。以徐清料想,這許飛娘的實力大約也在妙一夫人同一水準,比霞兒還要略勝一籌,至於其他一干後生小輩,全都不是她的對手。


  只見天上那藍光一閃,速度之快,都不及徐清看真切,就斬在了那金色的光環上。單聽見「當」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響,將周圍的群山密林都震得沙沙直顫,連徐清和白靈這邊都受了波及。那金光環被劍光一斬,只挺了片刻便被擊飛出去。笑和尚本來已經是強弩之末,全指望祭出此寶能扭轉敗局,卻沒想到敵人竟還有比他更厲害的寶劍,非但輕鬆破了金光環,若再追擊攻來,只怕連小命都難保!笑和尚心中暗罵一聲「倒霉」,也不顧什麼裡子面子了,招呼都不打一聲,遁起一道佛光是轉身就跑。


  許飛娘則一掃渾身頹氣,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失了淑女的典雅儀態。不過她見笑和尚狼狽逃走,也不去追他,將那藍色的劍光收來,朗聲呵斥道:「你這小孩要走怎也不說一聲,難道你家大人都不曾教你懂禮識義!」說著又是「咯咯」一陣嬌笑,續道:「你也不用跑那麼快,你一個小孩我還與你計較嗎!回去告訴苦行頭陀那禿驢,就說我許飛娘早晚要報當年的殺兄之仇!讓他給我洗乾淨了脖子等著!」


  要說許飛娘心裡恨東海三仙是一點也不假,但同時她也深知三人修為通天,極不好惹。此刻也是清楚,以笑和尚的驕傲性子,絕對不會將這些話傳給苦行頭陀聽。正因如此她才敢如此放肆的大放厥詞,將胸中憋悶的惡氣全都一吐為快。


  笑和尚好懸沒被氣得吐血,嘴唇蠕動數次,想要惡語罵回去,但形勢比人強,斟酌再三終於將那些狠話又吞回了腹中,咬牙切齒地只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且不與人爭一時匹夫之勇,萬一惹得那老娘們發瘋,上來用那藍色的飛劍給我劈了。到時候死都死了,就算日後師父能給我報仇,又有何用!」


  眼看著笑和尚駕著一溜金光消失在天機,許飛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只怕從打混元祖師死後,她都沒有這般高興過。不過許飛娘得勝之後,卻不立刻飛走,反倒輕輕一抖袖際,扭頭朝徐清藏身這邊望來,笑瞇瞇地喝道:「那邊的道友看了半天熱鬧,還不出來打聲招呼嗎?豈不讓我白白廢了這麼大力氣,將那小禿頭給打發走了!」


  徐清登時大吃一驚,沒想到隔了這麼遠,竟還是被許飛娘給發現了。又覺那眼神如刀,已經鎖定了他的行蹤,只怕是完全確定了他的位置,並非是無的放矢的詭詐之言。徐清無可奈地一笑,只得帶著白靈祭起劍光升上天去,遙遙對著許飛娘一抱拳,道:「適才一見仙姑風姿,只怕天仙化人也不過如此,真讓人歎為觀止啊!」


  許飛娘上下打量著飛上來的俊俏少年,掩口笑道:「你這小孩又是從哪來?看你模樣生的怪俊的,嘴巴也甜,就拜我為師如何?包你修得上層道法,日後飛仙成聖也未可知哦!」


  徐清不置可否地笑瞇瞇打量著許飛娘曼妙的身段,忽然說道:「剛才我聽那和尚喚仙姑叫做許飛娘,就是那個五台派的許飛娘?太乙混元祖師的弟子?」


  許飛娘微微一愣,登時就聽出此言深意,俏臉緋紅,嗔惱地瞪了徐清一眼。不過見面前這少年氣度不凡,真元精足只怕不好對付。尤其她剛才退走笑和尚已經廢了不少法力,更在最後將未煉製完成的飛劍使出來,法力耗費甚巨,若要再戰只怕難以持久。


  但徐清說話也太能氣人,那後邊說的『太乙混元祖師的弟子』,明顯就是接著飛娘要收他為徒說的,其中調戲的意味也不難明白。不過女人的心思也真不能理解,許飛娘在心中暗怒的同時,竟也有幾分竊喜。大概是這些年隱居不出,也少與外人見面,不知多少年沒聽過,有人讚賞她美麗的言辭了。讓飛娘覺得這些年過去了,自己魅力依然,還能如當年一樣引動那些少年的傾情艷慕。同時更恨徐清說話輕浮,那俗話說得好『踢寡婦門,刨瘸子墳』,那都是壞到絕處的人才幹的事。


  徐清倒還沒自覺。接著說道:「呃!在下徐清,在峨嵋派醉道人門下修行,早就聽聞許仙姑的芳名,今日一見遠勝聞名啊!」


  許飛娘皺了皺眉頭,驚異道:「你就是徐清?」看樣子也聽過徐清的名字。想來當初慈雲寺隻身投書就足夠驚人,也難怪許飛娘會知道他的名字。又疑惑道:「你也是峨嵋弟子,剛才為何不出手幫忙,眼看著同門失敗?莫非」說著又露出一絲怪異的笑容,煙視媚眼地望著徐清,緩緩道:「莫非堂堂峨嵋派中也有派系傾軋?真是讓人好生驚訝呢!」


  徐清哈哈大笑道:「許仙姑此言差矣,剛才那人乃是個和尚,我又有什麼義務非要幫他?要真算起來仙姑也是道門,而我家師父又叫醉道人,就是出手也是幫著仙姑。佛道有別,這其中的遠近親疏難道還要細細掰算?」


  許飛娘也是頭一回聽到這等怪異的論調,楞楞地看著徐清,彷彿在打量一個怪物,半天才問道:「你!真是峨嵋弟子?」卻還不等徐清回答,飛娘又已恢復了幹練的本色,爽利地笑道:「好!好啊!想不到峨嵋派竟然還有這樣有趣的後輩!若這些話讓你家師長聽去,又不知他們會作何想法呢?」似在憧憬著朝東邊峨嵋山方向望去,復又笑道:「罷了!你這小孩倒也特立獨行,今日便放了你,日後還有相見之期,希望不要刀兵相見才好。」


  見許飛娘就要離去,徐清心中更加確定,只怕剛才許飛娘也廢了不少發力,如今才不願再戰。不過這正好合了徐清心意,便也不點破,微笑道:「那在下就多謝仙姑手下留情了,至於刀兵相見機會只怕不多。算來仙姑的敵人也真不少,大概少我一個也不會少,前途路遠,還請仙姑萬自珍重。」


  許飛娘聞言身子一僵,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樣的強敵。但自從混元祖師死的那一天開始,這些就都已經注定了,除非她能放下心中的仇恨。飛娘自己也清楚,只要她一天忘不了混元祖師,就永遠別想跳出這個復仇的夢魘,但她能放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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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六回 趁虛南下

  只見五色劍光一竄,衣袂迎風飄飛,許飛娘已經飛身而去。只留下艷紅的嘴唇上一抹無奈的笑容,她知道還有無數戰鬥在等著她,現在絕不是顧影自憐的時候。


  徐清望著那美麗的背影,心裡如弄灑了五味瓶,尤其是剛才轉身那一剎的哀傷,彷彿重錘一樣砸在了他的心上。徐清搖了搖頭,顧自歎道:「哎!這可憐的女人啊!」不過他也不是傷月悲秋強作哀愁的人,一歎之後便將憐憫都壓在了心底。畢竟此刻徐清也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有資格去憐憫別人。


  徐清又遙遙望了一眼峨嵋山的方向,卻不再急著回山了。剛才笑和尚敗在了許飛娘的劍下,這絕對是意料之外的事件。雖然此刻徐清還不知道,是因為徽佳徽黎兩個小姐妹的緣由,但他已經隱隱感覺到了蝴蝶翅膀搧動之後的效果。心中暗道:「看笑和尚到了此地,算方向應該是要趕奔雲貴之地的莽蒼山去。但他今日戰敗之後,也不得不改變行程,大概會先回凝碧崖去,向苦行頭陀報告今日的情況,還有許飛娘那柄飛劍的威力。不知道剛才他傷的重不重,需要將養幾日最好,這一來一回只怕就要耽誤好幾天。當下眼看文蛛就要出世,我何不趁機去莽蒼山碰碰運氣。」


  打定了主意之後,徐清立刻感覺精神抖擻,彷彿眼中的天空都更藍,雲彩都更潔白了!不由抱起白靈狠狠親熱了幾下,隨即將劍光一轉就朝南方莽蒼山飛去。再向南方便已再望不見雪山冰原,山巒疊嶂,全是綠山秀水,尤其近了貴州之後,那山水秀絕更讓人耳目一新。山都不是高山,大約只有拔地而起的數十丈,全無稜角礪崖,都是圓的山頭,山上長滿三四尺高的矮樹長的極密。地上全是平的,開墾出一塊一塊水稻田,星羅棋布的小山上種地是青粱和地薯。黔貴之地雖然地貧,但也人口稀少。便是貧家只要有幾個壯勞力,要開課出幾畝餬口的田地總也不難。且山間溪泉縱橫,從無旱澇之虞,確是一片隱居的佳處。


  徐清便只上次去桂花山求藥時,來過莽蒼山一次,匆匆一觀也不知全貌。說那莽蒼山橫亙南疆,連綿千里,山中修真妖魔更加不計其數。徐清立在雲霄之上,放眼望去,只見雲霧昭昭,山嶺縱橫;遠及千里,峰入雲霄,卻如何去找那即將出世的文蛛?徐清無奈地揉了揉額頭,心中想到:「那文蛛出世之地彷彿就在綠袍老祖他們家門口,也不知道此老魔頭逃跑之後,如今又怎麼樣了?我還需得先找到百蠻山再從長計議才好。」


  要說那百蠻山陰風洞乃是南方魔教的祖壇,在這莽蒼山中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徐清合計著大約找個能說話的山魈野妖一問,便也不難尋到。遂降下劍光,就循著地脈靈氣的流動,找那地靈匯聚之所。深山老林之中,也總有些靈識明悟的野獸,會藉著這些靈氣修煉妖丹。


  倒也說不好是徐清運氣太差,還是那些山妖都感覺到了危險躲起來了,找了半天也沒看見個能說話的妖怪。眼看夕陽暮下,山林中漸漸生起了霧氣,山光晦暗,樹影搖金。遠近天光十分炫麗,徐清駐身觀望,輕輕地撫著白靈,歎道:「如今天色已晚,我們索性就連夜觀望,想來那些山魈野鬼也多在夜裡活動吧!」


  白靈這傢伙可是萬事不愁,只要跟徐清在一塊,它上哪都是一樣,懶洋洋地叫了一聲。但就在此時它的身子忽然一震,一雙貓眼放出兩道深幽的寒光,彷彿遇上了什麼值得興奮的事情,使勁伸脖子朝南邊望去,旋即「喵」的叫了一聲,後退一蹬「倏」地一下就躍了下去。


  徐清略微一愣,知道定是白靈發現了什麼好東西。他也瞭解白靈最知深淺,若是強敵絕不會莽撞跳下去。不慌不忙地緩緩將劍光落下,片刻後就見白靈嘴裡叼著一隻青灰色的山狸,從草灌木叢裡竄了出來。那山狸通體能有一尺半長,身後還拖著一條差不多同樣長的大尾巴,四肢健碩,爪牙鋒利,通體青灰色的皮毛,額頭上還長著一撮七彩靈毛,看來也不是尋常之物。那山狸還沒死透,忽然猛地挺動身子,想要掙脫。白靈那會留情,咬著獵物的脖子,猛地甩了兩下。那山狸「吱」的悶叫了一聲,就在白靈的爪牙之下再不動彈了。


  徐清也自奇怪,白靈自從上次蛻變之後,早就餐風飲露,不再肉食猛獸,怎麼今天有主動捕食了?莫非時間久了也想打打牙祭?白靈一張嘴將那山狸丟在地上,見那頸子上的傷口竟然流出了淡金色的血液!白靈生恐浪費了似地,趕緊伸出舌頭將那金血舔去,旋即又邀功似的把尾巴舉得高高的,「喵喵」直叫。


  「這是……!金血靈獸!」徐清愕然地叫出聲來,趕緊撲身上前將那山狸抱起來細細觀看。果然皮毛之下還長著金色的細鱗,四爪生如虎豹,口齒更勝龍蛇。所謂『金血靈獸』也是上古洪荒的異種,與尋常生物不同,此種靈獸皆生就金色的血液。如火鳳凰、金龍、古神鳩,麒麟獸等等,都是金血靈獸。聽聽這些名字,就足可見其珍貴稀有。雖然這頭山狸的血統並不純正,但若任由其再生長數百年,只怕又是一頭稱霸一方的大妖獸,卻沒想到今日竟死在了白靈的口下。


  徐清歎息之餘,敲了下白靈的腦袋,笑罵道:「你這壞傢伙是故意要他性命!」白靈委屈地低叫一聲,卻讓人看著怪心疼的,徐清明知道它是裝的也不忍多說了。再說這也是動物的本能,誰讓這頭山狸生就金血,讓白靈感覺到了威脅呢!若是將它生著捕回來,徐清必會收養。此刻那山狸還小,並無多大本事,但日後的用處,也未必就比不上白靈貓。


  白靈心裡那點小算盤,徐清又怎會看不明白,反正如今都已經死了,再多說無用。而且這本來是人家白靈自己捕的點心,如今拿出來分徐清一半就非常夠意思了。徐清手指一劃就將那金血山狸的脖子拉開一道口子。隨即又以法力將那不大的身體裡,每一滴金色的血液全都吸了出來。


  白靈在旁邊搖頭晃腦地等著吃飯,徐清也不讓它久候,神念一動就將那金血匯聚成了一個拳頭大小,閃著淡淡金光的珠子。自己先舔了一下,有些淡淡的腥味,味道算不上好,大約只比中藥湯好一點。雖然這金血珠裡面靈氣不少,但對徐清來說卻並無大用。畢竟妖怪吸納日輪月華,與人類修真還不一樣,與其貪婪地佔上一半,還不如都給白靈吃了補身子。


  將金血珠丟給白靈之後,徐清又打量著那山狸的屍體,歎道:「可惜終究還是太小了,身上鱗甲還沒長成,連個皮馬甲都做不了,這身皮毛算是白扔了。也只有這點肉還能吃上一頓,算是打打牙祭了,恐怕天下間也沒有哪個修真曾經吃過金血靈獸做的大餐!」


  徐清身手倒也麻利,一邊想著,已經一邊尋了一處山泉,將那金血山狸扒皮洗淨,架起一堆篝火,烤了起來。白靈趴在一旁如獲至寶,小心翼翼的舔著那金血珠,彷彿還捨不得一口吃下去。又不多時那山狸已經烤好了,看去油光昝亮,好像不錯的樣子。不過吃起來味道也與尋常的山獸差不多,唯獨肉中蓄含了無數靈氣,咬了一口立刻感覺神清氣爽,精神了百倍。


  白靈那貪吃的傢伙,一見這邊好了,也不再抱著金血珠細品了,一口就將那珠子吞了,跳到徐清身邊來,眼巴巴地看著那山狸,饞得哈喇子都淌下來了。徐清雖也不禁口腹之慾,卻不欲多吃,將大半都給了白靈,就看它小心翼翼地將每一根骨頭都嚼碎了吸淨骨髓,還真捨不得扔掉一點。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一聲洪鐘般的大喊。徐清允自一愣,扭頭望去,只見一個皮膚幽黑,身材高大的漢子迅捷如豹,就從密林之中竄了出來。渾身上下竟全無衣裳,生著一身駭人的肌肉,只有胯下毛髮甚眾,將那男根遮住。手裡拎著一柄石頭的長柄鐺,看那份量怕也不下千斤。小心戒備地盯著徐清跟白靈,頭臉上滿是灰塵,披散的頭髮都結了氈,彷彿一個不知世事的野人,到了近前就大喝道:「哪裡來的宵小,竟敢偷我的獵物,快快與我還來!」


  徐清略微一愣,細細打量那野人。只見生的擴口咧腮,巨齒獠牙,牛眼獅鼻,唇口前突。若不是聽他口吐人言,只怕還以為是個深山棲息的大馬猴。但徐清見那彷彿莽撞無端,但眼神靈動,相貌特意,又能以金血山狸為獵物,只怕也是個異人。笑道:「哦?你又是哪裡來的?竟張口就說咱們奪了你的獵物,你且說說有何憑據?再說這山間本是荒野之地,也非圈出是你家的牧場,狩獵之人各憑本事。德者據之,無德失之,你卻還敢借之胡鬧,莫非是看我年輕力弱,便要欺負外來人麼?」


  那野人並不善言辭,被氣得哇哇暴叫,喝道:「哪裡來的詭辯童子,今日爺爺就讓你知道厲害,且先吃我一棒!」說罷,對準了徐清就當頭一棒砸去,見那石鐺上竟隱隱亮起罡芒,一擊落下只怕不只千斤巨力。


  徐清微一皺眉,不由得心中火起,暗道:「這野人真好生毒辣的手段,這也就是我,若是換個尋常的武林高手,碰上只怕也被一下給打得腦漿迸裂。」他卻哪裡知道,那野人本來就是莽蒼山中一頭成靈的山魈,早就發現了那金血山狸,多年以來就想將其捕獲。但那金血山狸也不尋常,雖然還是幼年,也力大皮厚,爪牙鋒利,讓那山魈怪一直不能如願。今日正欲尋機再去與那山狸爭鬥,卻發現尋不見那老對手一點氣息了。尋了半天才找到這裡,一看見地上扔這一張山狸皮,再看白靈津津有味的吃相,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金血山狸已經進了別人肚子。多年的貪圖毀於一旦,那山魈又怎能不氣急敗壞!


  徐清見那石鐺打來,也不躲避,緩緩向上一抬手,「啷」一聲竟然就將那石鐺給托住了!即又五指一合,竟然生生將那石頭抓出個手印來!那山魈怪嚇得大吃一驚,趕緊將石鐺抽回,向後縱出三丈多遠,駭然地看著徐清那隻彷彿纖弱無力的手。徐清一拍手上的石粉,淡淡笑道:「你這山人好生無禮,出手就要殺人奪命,今日卻要好好給你留個教訓。」


  一語未了,那野人就見人影一晃,還沒反應過來,只覺頸間一緊就喘不上氣來,竟被一隻手給鉗住了。他早就加了小心,卻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迅捷。不過作為一個山魈成精的妖靈,這漢子對自己的力量還有絕對的信心,獰笑一聲,就伸手把住徐清手腕。同時掄起那石鐺,再次朝敵人頭上掃去。


  徐清眼中厲色一閃,冷笑道:「狂徒找死!」便將手上力道一收,不過他還要跟這野人打聽百蠻山的去路,也沒立刻就下死手。卻沒想到那野人竟有把子力氣,單手扼住徐清手腕,險些讓他給扳開。徐清也沒料到這野人有這麼力氣,眼看要被石鐺又砸中,趕緊揮起右拳,「」的一下正杵在那山魈的胃上。


  這一拳下去只怕是銅筋鐵骨也受不了。那山魈怪「咯嘍」一聲,向上一翻白眼,登時就昏死過去,連著手上的石鐺也落在地上,雙腿一軟就攤在了地上,喉嚨蠕動兩下「哇」一下,只怕連昨天晚上的隔夜飯都吐了出來,一股酸腐之氣頓時瀰漫四下。幸虧白靈剛才將那金血山狸全都吃完了,若留到現在只怕也吃不下去了。


  徐清躲得也快,退出去好幾丈遠,才沒被穢物崩到身上。那山魈怪也真體質強悍,緩了幾口氣竟又明白過來,戰戰兢兢地看著徐清,再也不敢造次。直到此刻徐清才得功夫細看,疑惑道:「你不是人……竟是個山魈?」


  原來山魈本來也與猩猩猴子相仿,體型構造與人類最近,也最容易化成人形。若是別種靈獸,練到化形人身,只怕都要修煉數百年功夫。唯獨這些靈猿仙猴,有些得天獨厚的條件,只要稍微有些根基,就能退去毛皮化就人身。不過這些靈種大多也不認為人型有多高級,多半都向大型化發展。在修真界中,山魈巨猿動則長到三丈四丈高,也不算稀罕事。


  閒言少敘,單說那山魈怪忍著痛苦站起身來,驚恐地看著徐清。在那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徐清上下打量,淡淡問道:「你乃是這山中的魈精?」那漢子點了點頭也未出聲,又聽徐清問道:「可熟悉附近地形?」


  那山魈怪一聽這話,提了半天的心終於落了地,知道對方還有用他之處,趕緊應到:「啟稟仙長,我從出生就在莽蒼山中,到如今也有二百來年,方圓千里之內又什麼山什麼洞,我都一清二楚,仙長若有差遣,就只管吩咐。剛才不知仙長神威,多有得罪,只求仙長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計較無禮之舉才好。」


  其實這山魈怪本來也不是莽撞性子,否則也活不了這麼大歲數。剛才也是因為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這才有些失了方寸,沒看清形勢就向徐清動手。此刻如夢方醒,且不說徐清的厲害,單是一頭最起碼過了三蛻的白靈貓,就不是它獨自能應付的,這才知道剛才已經在鬼門關門口走了一圈。


  徐清點了點頭,問道:「那我來問你,可知道莽蒼山中有一座百蠻山陰風洞的?」


  那山魈怪一聽,頓時大驚失色,駭然道:「莫非仙長乃是百蠻山綠袍老祖的朋友!」說著撲身跪倒「」磕頭帶響,帶著哭腔道:「仙長饒命!仙長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仙長法駕……」


  徐清心中暗道:「這綠袍老祖真是好大的凶威啊!竟然一提他的名字就將這山魈怪嚇成這樣。」又擺了擺手不耐煩地道:「行了!行了!別磕頭了,我也只與綠袍老祖有一面之緣,遠遠算不上朋友,否則怎會不知道百蠻山在何處,你且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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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七回 百蠻山外

  說那山魈怪一聽徐清竟然是來找百蠻山陰風洞的,立刻嚇得魂飛魄散,連連跪地磕頭求饒,那綠袍老祖在這一帶的淫威之盛可見一斑。只等徐清露出了不耐之色,那山魈怪才止住哀聲,更加驚恐地看著徐清。恐怕在他看來無論是敵是友,但凡與綠袍老祖扯上關係的人,絕對都不是善良之輩。


  徐清也不會理他心裡如何想的,冷冰冰地道:「你也不用管我來幹什麼,只管頭前帶路便是,到了百蠻山之後,自會放你回家。」微微頓了頓,復又厲色道:「若敢有其他壞心眼,便叫你魂飛魄散也不過易如反掌。」


  那山魈怪點頭如搗蒜,連連道:「仙長慈悲為懷!小的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徐清也知道想要讓馬兒快跑,就得給馬兒吃草的道理,隨手就丟出來一顆暗紅色的小藥丸,乃是峨嵋派煉製的黃庭丹,能聚氣凝神,對初入修真門檻的人甚有效果。道:「既讓你帶路,我也不能讓你白忙和一場。這一顆黃庭丹,乃是道家靈藥,服用後運氣調息,於你的修行還有些益處。」


  山魈怪大喜過望,小心翼翼地接過丹藥,像他這樣的山野小妖,哪裡見過真正的道門丹藥!立刻如獲至寶地收起來,心裡對徐清也是感激不盡,連連道謝。徐清淡淡道:「這便頭前帶路去吧!」山魈怪大嘴一咧,笑道:「仙長請隨我來!」說罷一轉身,雙腿躍騰起數丈遠,就朝東方奔去。


  徐清給白靈遞了一個眼色,他們早就成了默契,白靈立刻會意,騰身就跟那山魈而去。但凡發現那山魈怪有些不對。就要立刻痛下殺手,收了東西還要耍花樣,還焉能讓它活著!不過那山魈怪顯然並沒有其他想法,在森林法則之中,本就崇尚強者為尊。徐清實力強大,自然就有權利享用那金血山狸。山魈怪雖然可惜卻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如今又得了一顆黃庭丹已經是意外之喜,還怎敢再耍花招。更何況這莽蒼山中的精怪都沒少受陰風洞的魔徒壓迫,那山魈怪察言觀色,恐怕徐清此來不是做客。若是真來尋綠袍老祖晦氣的,他倒也樂得帶路。


  翻山越嶺,過了不多時已經疾奔出百十多里,那山魈怪忽然停住了身子,伸出手朝前面一指,對緊隨而至的徐清道:「仙長請看,那邊一座高山就是百蠻山!還請恕我不敢再往前去,那綠袍老祖曾經放言出來,但凡是山中的精怪修真,不論正邪,都不得踏入他百蠻山方圓百里之內,否則格殺勿論!」徐清也不與他為難,擺了擺手示意那山魈離去。只見那山魈竟然比來時速度快了近一倍,恨不得肋生雙翅趕緊飛走了。


  徐清尋了一個稍微高一點的山頭,放眼向那百蠻山望去。這莽蒼山本來就在雲貴之地,正是草木豐盛山清水秀之處,也不知為何唯獨此地山水險惡。只見前面五六十里之外,就有一道環形山嶺,圈出來一個大約百里方圓的迴環。再看那山嶺其中,古樹蔽日,老籐婆娑,毒瘴煙嵐,終年瀰漫,別說是人,就算是山妖猛獸都不能生存。除了潛伏許多毒蟲怪蛇那些劇毒之物意外,只怕再沒有什麼東西願意在此處安家了。


  尤其還有一處所在毒瘴最盛,綠毒紅煙沖上天際,若細聽聞還有蠶鳴蛇嘯,讓人心驚膽寒。書中代言:那就是綠袍老祖的一處『蠱田』,專門為了培育『百毒金蠶蠱』所建造的所在。那百毒金蠶蠱乃是綠袍老祖當年從天蠶仙娘處學的煉蠱之術,後來又用厲害的魔教法門,使那金蠶蠱又跟其他毒蟲雜交,經歷了不知多少失敗,才成了如今的百毒金蠶蠱。飛天之時有如雷霆,更比那金蠶蠱毒辣十倍。前番綠袍老祖法寶初成,正志得意滿時,卻出師未捷,非但在慈雲寺毀了十萬金蟬蠱,又被極樂真人斬了身子。此獠回到百蠻山之後,立誓要二次祭煉百毒金蠶蠱,不報此仇誓不罷休。


  雖然前日剛斬了丹增嘉措,讓徐清對自己的實力信心倍增,但是在他心裡卻不願與綠袍老祖硬碰硬。此老魔兇惡成性,雖然前番被一連串倒霉事,弄得法寶盡失元氣大傷,但也絕非是辛辰子與丹增嘉措之流能比肩的。若是真對上了,就算徐清一身法寶,也沒信心定能取勝。


  徐清帶著白靈小心翼翼地向前飛去,此處毒蠱太多,他可不放心白靈自己在下頭亂走。待飛進了那環形山嶺,只見眼前豁然一亮,方知這裡用的乃是『五丁開山陣』將四下毒物瘴氣匯聚起來,瀰漫四周不但能掩人耳目,遇上尋常的入侵者就都直接被那毒瘴殺死了。幸虧徐清身上帶了太乙五煙羅,五道彩煙自動升起,將那些毒瘴盡數驅開,方保得平安無事。


  徐清心裡暗恨自己大意,這南方魔教屹立在莽蒼山中已經三百餘年,此處又是總壇,就算沒有兩儀微塵陣那般恢宏的氣勢,也定然禁陣林立,步步殺機。身在此等險惡之地,怎敢粗心大意!趕緊細看那五丁開山陣,見其只能聚攏毒氣,並無報警功能,這才放下心來,也更下小心翼翼地向四方觀望。


  再看眼前已經景色大變,瘴氣之後陡然顯出了一片千畝大小的平原。中間突兀的立著一座險要的孤峰,四面皆是萬仞絕崖,猿猴難攀,飛鳥難渡,應該就是百蠻山的主峰。在四周還圍著六座稍小的山峰,也全是怪石嶙峋,峰巒突兀,且全無一點草樹生機,黑幽幽的山石上隱隱環繞戾氣,望之發寒,彷彿到了阿鼻地獄。


  徐清開始見那百蠻山尚未覺出如何,但再一看那周圍環繞的六座山峰,不由得大吃一驚,喃喃道:「竟是『七煞絕殺陣』!綠袍老祖真好大的手筆啊!沒想到天下間竟真有人敢擺下此陣,綠袍老祖果然不愧是凶絕天下的魔頭!」


  要說徐清怎麼一看見此陣,就會生出如此驚歎呢!原來那『七煞絕殺陣』乃是魔教著名的殺陣,據說威力巨大也不在峨嵋派的兩儀微塵陣之下。不過七煞絕殺陣出名卻不在它的威力強大,而是佈陣之時的殘忍手段。據說佈置此陣就要積聚足夠的靈煞怨氣,不但要用牲畜祭陣,還要大量屠殺活人餵食大陣。看綠袍老祖擺下的大陣規模,只怕當年佈陣之時,每一處七殺星位最少都得生祭萬人冤魂。不過算起來三百多年前,南方魔教開山之際,正是蒙元征戰天下的時候,那時人命如狗,動則屠城滅國,嗜殺百萬千萬人口。如此算來綠袍老祖殺這七萬生魂,彷彿也不十分驚人了。


  徐清認出前有殺陣佈局,再不敢往前走,他此番前來本也不是為了探看綠袍老祖的動靜,只為尋找文蛛線索。就是到了百蠻山外頭,心中有些好奇,這才進來看看,如今就只在那七煞絕殺陣外頭看看陰風洞的景致也就罷了。


  然而就在徐清準備離開之時,忽然聽見「嘎吱吱」一陣刺耳的巨響。旋即那百蠻山的主峰頂上猛地亮起一道精光,旋即「轟隆」一聲就從那山峰頂上噴出一道有三丈粗的水柱,眩瞬被那山上的礫石分成數十股溪流飛瀑,自半空中飛洩而下,擊在地上「轟轟」如天錘擂鼓。從天上望去,宛如數百條玉龍倒捲,掛在半天,時而飛翔交錯,時而又零落四下,濤聲震耳,瀑布驚雷,壯闊驚奇的景觀,讓人歎為觀止。


  徐清早前見辛辰子囚禁綠袍老祖那地方,彷彿也有一樣的水龍陣勢,只是陣法的氣勢精妙,照此還差了不止一籌。再見那飛瀑流水一起,忽然從山上飛出來二十多個衣衫單薄的男女。男子就只有白布兜襠,披頭散髮,身上還有怪異的刺青。女子也只是多了塊巴掌寬的抹胸,大片健美的肌膚全都露在外頭。看其身材不高,膚色黝黑,多半都是滇黔兩地的山民,有資質好的孩童被摞上山來。如今養大了,男的就成了魔教的護教力士,女子就成了惑神魔女。


  徐清趕緊壓低劍光,隱入了下面的林密之中,也將太乙五煙羅收到最小,僅僅將他和白靈護住,盡量不發出五色光嵐,免得被人發現。


  說那數十魔徒出了陰風洞之後,就直往那片瘴氣最盛的蠱田飛去。那蠱田是一片略微高出四周的綠地,縱橫大約三百丈,其中種植各種奇花異草,最多的是一種不知名的花草,花似蕾萼,葉如松針,花色綠如翡翠,莖葉亮如金針。鋪排成片,隱隱還有規制可循,彷彿種成了一個八卦井田地形狀,程序井然。那花冠上緩緩冒出淡淡的香霧,繞在針葉四周,如幻如真,更顯瑰麗繁華。原來那花名叫『翠萼』,看其絢爛多姿,實則劇毒無比。百毒金蠶蠱的蠱蟲最愛吸食它分泌的毒煙,啃噬那金針般的枝葉。綠袍老祖為了祭煉毒蠱方便,就建了花圃專門種植此花,用以孵化蠱蟲。


  只見那數十男女一到了蠱田上空,也不敢再往裡飛,各自取出來一柄奇型幡帳。白麻製成的幡面上以鮮血畫著各種斑斕的符咒,陰氣森森,十分駭然。為首一個身材健碩的漢子,穿了一身土黃色的勁裝,左邊袖子卻虛空飄著。右手舉著一柄大一號的白幡,口中唸唸有詞,引動邪咒,繼而將那白幡一抖,怪嘯一聲,那些隨同而來的赤身魔人,全都身子一震。彷彿都失了心神,如行屍走肉般,分散開來,各自尋好了位置,將那蠱田圍住。便有一個力士取出一把銅鑼,「」敲響,眾人如著了魔障,手舞足蹈,上躥下跳,嘴裡還機械地重複著幾句簡單的咒語,而且越念越急。那二十多柄白幡招展,飛起片片煙雲,不消多時就將蠱田完全罩住。


  書中代言:為首那斷臂之人名叫唐石,也是綠袍老祖的弟子。只怕還有人會問,那綠袍老祖是不是腦袋讓驢踢了,怎麼來個弟子就是斷臂!其實這唐石本是綠袍老祖的二弟子,也跟隨他有百多年了,若論起本領更不在辛辰子之下。而且此人更有智計,對同門也寬厚,在百蠻山中甚有人心。當初辛辰子困了綠袍,就是唐石一力追問下落,並且穩住了教中人心,才沒讓南方魔教分崩離析。


  只是那綠袍老祖被西方野魔救回來之後,卻成了驚弓之鳥,看著哪個弟子好像都不懷好意。而那辛辰子更如人間蒸發了一樣,綠袍老祖本來不善推演卜算之法,派出的眼線也全無線索,他就懷疑教中弟子還有辛辰子的內線,心中大怒。也該著唐石倒霉,正好被逮到個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被綠袍老祖咬斷了一條手臂,給生生嚼碎了,這才成了殘廢!


  單說徐清看那些妖人做法,也有些好奇之心,見綠袍老祖還沒有露面,便不急著逃走。只見那唐石手中妖幡一揮,就打出一道綠光,彷彿活的一樣,在天上繞了一圈。像是收到了信號,忽然從蠱田中傳出悶雷一樣的響聲,繼而飛出一道一道金光,在空中上下翻飛,所過之處皆起一陣雷聲。


  徐清一聽雷聲立刻就知道,那正是當初在慈雲寺曾經見過的百毒金蠶蠱!不一會就見那些翠萼花下面飛出無數金光,黑壓壓地聚在蠱田上方。那些金蠶蠱好像非常畏懼眾妖人手裡揮動魔幡,全都不敢再往外圍飛去。見那些蠱蟲全都通體金光,形如黃蜂,背上兩雙透明蟬翼,震動起來聲如驚雷,上下攢動比箭還疾,好似萬朵金花散放一般。


  就在這時忽然又從百蠻山主峰上飛出三道遁光,為首那人一身綠袍,頭大身小,長的又醜又凶,正是那險死還生的綠袍老祖。在他左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豹頭環眼的紅袍番僧,就是西方野魔雅各達。右邊則是一個長的妖冶勾魂,身材惹火熱辣的年輕女郎,身上只披了一條輕裳,衣襟微露,胸前一抹淡粉色的肚兜還隱隱可見,兩截蓮藕般的膀子都露在外頭,形容冶蕩,煙視媚行,一看就不是好人家的女子。


  要說這女子也有些來頭,喚作倪蘭心,有個外號叫追魂娘子。其實前文書就曾提過此人,只是還未曾露面罷了。這追魂娘子本來是四門山妖道朱洪的姘居妻子,那朱洪被徐清用『三陽十龍大陣』擊殺,奪走了太乙五煙羅的時侯,此女正在山下秘洞之中修煉道法。等她收功出來探看時,卻只發現丈夫做法之處一片狼藉,再找洞中那兩個小童子也不見了影子,立刻就覺出事情不妙。


  這倪蘭心倒也有些良心,四處找了朱洪數日,後來又托了不少朋友同道打聽消息,終於查出朱洪已經被殺。她得到消息是又恨又怕,本來夫妻二人隱居在四門山,就想練成了法寶,再出山揚名,卻沒想到丈夫出師未捷身先死,回想起來更是悲慼難忍。


  倪蘭心又大哭一日,立誓給朱洪報仇,但她雖有一部天書修煉,卻終覺不能勝過峨嵋派,必須找個強硬的靠山才好。她感覺四門山並非久呆之所,就出山行走物色靠山,正好碰上了剛剛脫離險境,又補全了身子的綠袍老祖。


  說那綠袍老祖本來並不好女色,但經過辛辰子的叛變,此獠心性大變,多半也是心中壓抑著一股邪火,看見倪蘭心就再忍不住色慾。而那追魂娘子本來也不是什麼貞潔烈婦,雖然心裡還愛朱洪,但讓她日後只為一個男人守寡可難。而且她也正要尋個靠山,綠袍老祖雖然醜陋,卻也算實力強大。二人正是一拍即合,便半推半就成了苟且之事,而且綠袍老祖再不信任門下弟子,只將西方野魔同這追魂娘子視作心腹,如今倪蘭心隱隱已經要成了百蠻山的女主人了。


  再回來說那綠袍老祖從洞中出來,看見唐石就一皺眉頭。原因無他,人類生就五官,自有相貌詫異。而辛辰子與唐石雖不同家,長像卻真有幾分相似,只是辛辰子身材還高些。若是過去還成為茶餘飯後的一個笑談,但如今綠袍老祖一看見唐石,就想到辛辰子那逆徒,氣得五內如焚,尋不見辛辰子,自然就要那唐石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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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八回 琮離遁光

  說那綠袍老祖看見了唐石之後,又想起當初那可惡的辛辰子如何迫害於他,不由得怒從心頭起,隨即眼中暗閃寒光,突然伸出一隻又細又長,好似雞爪的手臂,朝空中一招。那些飛在天上的百毒金蠶蠱全都躁動不安起來,接連要向外衝去,甚至連那些魔人手上的白幡都有些招架不住。


  無量百毒金蠶蠱成群向外突飛,「轟轟」如驚雷一般。那些拿著白幡的魔人還不知危險,就見三兩隻金花箭矢般飛去,忽然就扎在一個魔女身上。那魔女竟毫無反應,依然唸唸有詞,彷彿一個牽線的玩偶,一瞬間就被幾隻百毒金蠶蠱吸乾了血髓,一頭朝下方的蠱田栽了下去。若再往下細看,就可見那繁盛美麗的『翠萼花』下邊,竟然全是森森白骨,人畜不分,全都成了花肥。


  綠袍老祖又向天上一指唐石,那餘下的魔人全都一齊聽令,將手上的白幡指了過去,又拋出無數五彩絲縷,帶著斑斕毒霧,一切將那空間封閉。唐石立刻大吃一驚,不過好像心裡也有些覺悟,知道自己早晚要吃一場苦頭。


  徐清雖藏在遠處,但已到了『知微』境界的慧眼看的真切。那唐石臉面低垂,眼色怨毒,咬牙切齒,但他無奈看見綠袍老祖陰毒的神色,更加驚恐,若是反抗,只怕老魔頭會當場翻臉,要了他性命。無奈之下,只得佯裝躲閃不及,被一干百毒金蠶蠱圍住。幸虧唐石多年與這些毒物為伍,非常瞭解它們的習性,加之那些百毒金蠶蠱尚未練成,還吸不到修真高手的血髓,這才保住一條性命。


  唐石趕緊用手護住雙眼,更不敢傷害那些蠱蟲,只撲身跪倒,嘴上不住喊叫『師父救命』。轉眼間就被兇猛的蠱蟲咬得血肉紛飛,遍體鱗傷。周圍同門弟子雖然面帶不忍之色,卻無一人敢上前向綠袍老祖求情。都知此魔心思最歹毒不過,翻臉無情,眼睛一瞪就要人命,只怕一句觸了他霉頭,就要沒命。只有西方野魔最受信任,這些日唐石對他也尊重有加,他見其慘狀於心不忍,才替他說了幾句好話。那綠袍老祖顧念當初救命之恩,也沒當場駁了他面子,獰笑一聲瞪了半死的唐石一眼,隨手點出一道綠光,那些金蠶蠱似有靈性,紛紛飛離唐石身上。


  就在這會功夫,百蠻山中其他幾個重要的弟子也都紛紛來到當場,一看唐石的慘狀,全大吃一驚。看他們神色也都對綠袍老祖行為頗有微詞,只是懾於淫威敢怒而不敢言罷了。綠袍老祖又掃視周圍眾人,厲聲道:「你們這些夯貨可都看見了!今日我的百毒金蠶蠱尚未成型,已經有這般厲害。翌日等擒到你們那叛逆的大師兄,定要令他每日供我金蠶啃噬,要見筋露骨,再給他上最好的生機藥散吊住性命。要連受三年痛苦,才將其挫骨揚灰,魂飛魄散,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說到這裡這老魔頭忽然就朝旁邊看了一眼,卻將隱在遠處的徐清嚇了一條,原來此老魔竟然就是向他藏身之地望來!但又像是並沒發現什麼,也沒再過來查看,復又言道:「唐石!那日我發怒時,已經咬去你一臂。你若稍微有些異心,學那辛辰子也敢背叛,今日痛苦就是你的下場。」


  唐石早就成了個血人,還要忍著渾身劇痛,昧著良心連聲謝恩,心中只怕恨不得吃起肉喝其血。


  說那綠袍老祖也真不知人心為何,過去他雖然兇惡,但對門下還有些授業傳功的恩惠。哪像如今這樣如個瘋魔似的,只知道打殺恐嚇。如今南方魔教剛遭大變,他非但不知收買人心,穩住教宗,還一味迫害有聲望的弟子,若此下去,只怕百蠻山一脈也快要到頭了。


  此一個插曲過後,那諸般妖人又在綠袍老祖的指揮下,各自有條不紊的引動那些蠱蟲,往下面的蠱田飛去。百毒金蠶蠱煉製過程繁複,其中自有諸般玄妙,不過徐清卻不敢再往下看,剛才綠袍老祖明顯是已經發現了他的行蹤,只是秘而不宣罷了。


  那綠袍老祖乃是南方魔教的宗主,縱橫南方三百多年,那一身本領深不可測。徐清自以為藏得很好,卻也難逃此老的靈識探查。只怕那綠袍老祖一現身出來,就發現了徐清的蹤跡,只是沒馬上挑明罷了。他上來就讓那些金蠶蠱將唐石咬成那樣,又何嘗不是在作給徐清看著。尤其是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瞟,其中的警告意味就更濃。


  綠袍老祖雖然兇惡,如今還有些瘋狂,但他卻並不愚蠢,剛才他就察覺出來,徐清就是當初幫他攔住辛辰子那人。只不過如今徐清法力漲了不少,又有太乙五煙羅護身,綠袍老祖也沒認出來,他就是當初在慈雲寺傳書那峨嵋派的小輩。本來依著綠袍老祖的個性,遇到侵入百蠻山的外人,當即就得將其打殺。但人總是吃一塹長一智,如今他法寶盡失,百毒金蠶蠱還未練成,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尤其是是剛修復的身子還有暗傷,不知何時發作,讓他痛苦不已。


  而且如今綠袍老祖也是四面楚歌,前幾日天狗崖的紅髮老祖,還派人前來詢問天魔化血神刀的事情,被綠袍一怒之下將來人卸了一條胳膊打發回去,算是徹底的跟紅髮老祖結下了樑子。而且師文恭還死在他的手上,那孔雀河天師教的天靈子焉能善罷甘休!再加上與峨嵋派和青城派的仇恨,如今百蠻山可真是內憂外患,風雨飄搖了。


  綠袍老祖雖然狂妄,卻也不願再節外生枝,這才對徐清的到來視而不見,只小小警告一下便罷了。若識趣早走了便罷,若再敢得寸進尺,撕破臉打上一場也無妨。


  徐清也是個心思玲瓏之人,此中關鍵怎會想不明白,他本來無所謀求,自然不願過分刺激綠袍老祖,想都沒想就悄悄地退出了那圓形的危嶺。徐清與綠袍老祖這第三次見面,便在二人心照不宣中草草結束了。


  *****


  話說徐清離了百蠻山之後,四望群山絕嶺,彷彿全長的一個模樣,更不知那文蛛到底生在何處,一時之間更不知從何處著手。但他更不願再觸碰綠袍老祖底線,眼見天色已經大黑了,便索性隨便尋了一個方向飛去。先尋個過夜的地方,至於文蛛就先等明日再說了。


  寫到這裡須得先將那『文蛛』為何物交代一下,說那東西乃是個特異的品種。須有一隻千百年的老蠍子,與一種體型極大的火蜘蛛交配而生。因為長成之後,體型平展開來,彷彿一個古篆的『文』字,故此才叫『文蛛』。據說此種凶蟲產卵時共要下四百九十一顆,一旦落地就會鑽入土中,深藏地下,直等蟄伏三百六十五年,才能成型。又在地下同類互食,再聽一回雷聲,就往上升起一尺,直到出世為止。這文蛛毒力甚大,能噴五色彩煙,無論人獸,碰上即死,尤其生來就沒肛門,能吃不能拉,吃入多少東西,就長大多少皮肉。在它腹內天生一顆火靈珠最厲害,能以乾天之氣,克制諸般五行之力。若給修道之人得到,將其煉化,能頂上數百年的苦心修行。因此這東西雖然凶悍,卻使天下修真趨之若鶩。唯獨生之不易,千年難得一見,才足顯其彌足珍貴之處。


  這黔中腹地多山多洞,隨便找一座山差不多都能尋出幾個容身的洞穴,徐清望見一座高巨的山影就飛了過去。到了近處只見那山間雲霧繚繞,水汽甚大,地上溪流還冒著蒸汽,竟然還是條溫泉。徐清細細觀察,見並無其他人的氣息,略微放心,就帶著白靈,順著溪水向上游飛過去。大凡在這樣溫泉溪水的源頭都有大溶洞,正可棲身之用。


  果然沒走出二十多里,就到了那山影的腳下,再一細找就看見溫泉的源頭有一個一丈見方的洞口,外邊被霧氣籠罩非常隱秘。就是一個普通的溶洞,能有十七八丈深,泉水匯成溪流向外流去,再往裡走就是太窄不能容人了。


  徐清在洞口簡單的布了一個警陣,就進到洞中,找了一塊還算乾爽的地方坐下。其實以他如今的修為,夜間也與白天都沒什麼區別,之所以還要尋一處隱蔽之地藏身,一則並不知文蛛到底在哪,半夜三更的亂闖也未必就能找到。再則剛才碰上了綠袍老祖,更讓徐清感覺到了危機。前日從紫鈴那換來了『千里戶庭囊中縮影』的飛遁奇術,還未曾修煉,若萬一跟綠袍老祖動起手來,只怕以霜蛟劍的極速,也未必就能全身而退。這才想起那『千里縮影』之法,準備臨時抱佛腳,看看能不能有所心得。


  徐清將紫鈴謄寫的法訣展開再重新細讀,確定沒有一點偏差,這才取出霜蛟劍,開始修煉此術。


  卻說那『千里縮影』本是遁術,又將飛劍拿出來作甚!原來此術還分三層境界,『琮離遁光』、『天璣掠影』和『千里彌塵』,徐清只練第一重『琮離遁光』。一旦練成只怕比尋常的修真劍仙快了不止十倍,就算英瓊駕馭紫郢劍,只怕也是望塵莫及。但這千里戶庭囊中縮影的法術本是仙人的法門,人體本身卻有極限,那種高速產生的壓力,即使修真者身體經過真元洗練,也絕對承受不住,因此才必須用法寶護持。


  其實要說最省力的法寶還是太乙五煙羅,但受其形狀所限,只怕會影響了遁法的速度。最後徐清還是決定選擇霜蛟劍,施展『琮離遁光』之時,就與飛劍合而為一,上天入海全憑一念。


  簡短節說,徐清入了洞穴之後,開始專研法訣。洞口霧氣蒸騰,他卻沒注意到天時變化,一晃就過去了兩日,只有白靈蹲踞在洞口,紋絲不動,依然警惕的注視著外面的動靜。


  徐清望著它背影,微微一笑,心中想到:「也真難為白靈這懶傢伙,這麼長時間經都沒打瞌睡。」又伸了伸有些僵硬的腰身,站起身來。雖然還並沒將琮離遁光完全參悟通透,但是他也知道此等玄奧的法術,怎會說是三兩日就能領悟通透!如今能初步將其學會已經不易了,只等日後慢慢琢磨完善。


  唯獨讓徐清頭疼就是白靈,那傢伙幾乎形影不離地跟著他。但施展琮離遁光時非得需要與飛劍合而為一不可,那時白靈可怎麼辦?總不能讓徐清在生死之際,只顧自己逃生,就把可愛的白靈貓給拋下不管吧!想了半天徐清也沒想出個穩妥的法子,最後無奈只能又用太乙五煙羅,重新修煉了一遍琮離遁光,這才又耽誤了一天時間。估計速度只有用霜蛟劍時的三分之一,唯一的好處就是還能帶著別人。


  不過先前身劍合一的法子也並沒白練。可想而知,若是在臨敵對戰之時,徐清忽然使出此法,誰能躲過那速度激增的一劍!美中不足就是因為速度太快,想那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術,本來就是遁術,多用來保命逃跑,或是長途趕路,哪會在乎是否靈活了。只要遁法一摧,就連徐清自己也難操控,若是不能出其不意,只怕拐彎遲鈍的飛劍,也難扎著敵人。


  單說徐清剛剛學成琮離遁光出了山洞,正想試試威力,還沒等他動手,忽然看見從天上飛過一道青光,速度甚急,正好就朝旁邊不遠處落去。徐清大吃一驚,趕緊帶著白靈躲進旁邊的灌木叢中。此刻正是天光濛濛亮的時候,晨霧方濃。徐清所在又是溫泉洞口,水汽更盛,若不近到十丈之內,絕難看見還有人潛伏。那青色遁光中人也甚小心,四下張望了半天,才擇了一個方向落去。


  徐清隱在林中向上望去,心中疑惑道:「嗯?這不就是那天險些被金蠶蠱咬死那人嗎?怎麼鬼鬼祟祟地跑到這來了?這裡本來就是南方魔教的地盤。那人如此形跡可疑,只怕是心懷不軌。莫非他忍受不了綠袍老祖的迫害,也想要學哈辛辰子了?」


  其實前日在百蠻山主峰,徐清就看出唐石心含怨毒,已經忍耐到了極限,早晚必要反出百蠻山。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行動起來,偏巧還就被他給碰上了。這正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徐清想都沒想,就悄悄地跟了過去。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又如何才能知彼?不就是偷著聽牆根聽來的麼。


  *****


  說那唐石被綠袍老祖迫害得體無完膚,在洞中將養了兩日才能痊癒。但一回想起來那時鑽心俎骨的疼痛,他就恨透了綠袍老祖。雖然唐石平日也作惡多端,但他對綠袍老祖可真算的上忠心耿耿,卻萬沒想到,竟會落到如今這般淒慘的下場。自從那日之後,平時交往密切的師兄弟一個來看他地都沒有。綠袍老祖現在最忌諱手下弟子拉幫結派,脾氣也愈發喜怒無常,看見哪個不順眼就非打即罵,弄得陰風洞中諸人,戰戰兢兢度日如年。現在回想起來,只怕綠袍老祖失蹤那半年多平靜的日子,才最幸福不過了。


  不過萬事總有意外,就在唐石獨自養傷,眾人都不敢來走動時,卻意外地來了一個人。此人也是綠袍老祖的弟子,名叫鹿梅子,平時最能溜鬚拍馬,也得綠袍的歡心。唐石見是他來,心裡更加疑惑,暗道:「我二人平時從來都無過甚交往,這鹿梅子更不是那種雪中送炭的人,他怎麼會挑這種時候來看我呢?」


  唐石生恐其中有詐,小心翼翼地應付,口口聲聲只說感激師父的授業大恩,並無半句抱怨之言。他也害怕鹿梅子是綠袍老祖派來的奸細,看看他吃了苦頭之後,是否心生怨憤。但鹿梅子也只是說了幾句閒話,並沒一句提及綠袍老祖,也沒故意給唐石設下語言陷阱,沒坐了片刻就起身要走。唐石趕緊要起來相送,鹿梅子回身將他扶在榻上,好言相慰幾句便自離去。


  此時唐石忽然臉色微微一變,趕緊躺了下來。只等鹿梅子走了有半個時辰,才見他一翻身,竟不知何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張小紙條。就在眼前一晃,上書:『後日清晨,蠶山後崖!』


  唐石看後眉頭緊鎖,瞬即手心噴出一點火焰,將那紙條化作一縷灰燼。眼珠滴溜溜直轉,不知心中在合計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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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七十九回 口蜜腹劍

  說那唐石也不知鹿梅子約他前來到底要幹什麼,只是隱隱感覺到這應該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平時鹿梅子還算眾師兄弟裡邊比較得寵的一個,但唐石卻總感覺此人心思深沉,生就一副反骨,恐怕大有異心。也正因如此過去才少與他來往,卻沒想到如今竟然會被逼得與他為伍。


  其實鹿梅子的字條上所說『蠶山後崖』,其實就是指在百蠻山主峰附近的天蠶嶺金蜂崖。就衝他選的地方,唐石就料定恐怕鹿梅子早就盯上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因為唐石除了平時在陰風洞修煉,偶爾還要上金蜂崖去採納靈氣。此事唐石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若是鹿梅子沒有暗地跟蹤,決不可能知曉那地方。


  天蠶嶺只是一座並不起眼的山嶺,山勢東西走向能有百里多長,只因為當初天蠶仙娘曾經在此處駐足。而那綠袍與天蠶仙娘雖然並無師徒之名,但其一身煉蠱本領都出自天蠶仙娘傳授,也算有些師徒緣分。便將此山命名為天蠶嶺,也算是留個紀念。那天蠶嶺中間有一座險峻絕峭的山峰,通體不生根草木,全是黃色的礫岩。從遠處望去,突兀立在群山中,就彷彿是金蜂的尾刺,故此得名金蜂崖。


  唐石徑直就飛向那金蜂崖,又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確定身後無人,轉身就飛到那山崖背陰。陰影中突出一個丈許方圓的小平台,視野十分開闊,但凡有人進入千丈之內全能一覽無餘。而且背靠山峰,更不用擔心說話被人暗中竊聽。


  還不等唐石落在石台上,就見從旁邊的山側轉出來一個身材細高的中年人。模樣長的倒也端正,身上穿了一條淡藍色的長衫,頭頂逍遙巾,腰繫白絲絛,手裡還執著一柄折扇。乍一看去彷彿有幾分文人的氣度,只可惜那一雙鷹眼內含陰毒,就算滿臉笑容也讓人覺得通身發寒,看就不像是個好人。


  說那唐石一見來人,臉色肅然道:「鹿梅子師弟,不知留書約我到此,有何要事賜教?」


  那鹿梅子洒然笑道:「二師兄又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彷彿我約請師兄前來,就要害人似的。算來你我弟兄也有好些日子沒在一塊敘舊了,難道就不能閒下來說說家常。」


  唐石卻不見一絲放鬆,淡淡道:「拉家常也不用到這荒郊野外來說吧?師弟若真有話說就請快講,若只是閒聊,就請恕我傷勢未癒,不能奉陪了。」說罷就作勢要走。


  鹿梅子忽然哈哈大笑,輕蔑道:「想不到我百蠻山陰風洞的二師兄,竟然只有這點膽量。若是傳講出去,豈不要讓天下同道笑掉了大牙!」


  唐石卻根本不為所動,臉色平靜的道:「鹿梅子師弟!你也不用跟我使激將法,我不是辛辰子那莽夫,也不是咱們師父就喜歡聽喜歌,若有話就直說,若沒話我就走。」


  鹿梅子見對方油鹽不進,也只能訕訕地笑道:「也罷!那我就有話直說了!」說著壓低了聲音就要靠過去,像是要說些秘密。唐石卻忽然身子一退。冷聲喝道:「等等!有話就說,別給我弄那些唬小孩的把戲!」


  鹿梅子苦笑道:「我說二師兄是否太過小心了,你我本是同門兄弟,雖然平日無甚交往,但也算不得外人,又何必如此防備我呢!就算再退一步說,我鹿梅子真的狼子野心,但我來害你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唐石略一思量,也略微鬆了一口氣,歉然道:「還請師弟見諒,你也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師父的眼中釘肉中刺,諸般瑣事也不得不防啊!更何況你我平素也無深交,在這等非常時期,你來約我若非師父授意,還能有什麼好事?」


  鹿梅子立刻眉開眼笑,輕輕地問道:「師兄既知道如今的處境,難道就想坐以待斃,沒有一點別的打算了?」


  唐石心中暗道:「哼!看來這廝早就有了叛心,聽說原來他與辛辰子就交往甚密。只怕此次辛辰子敢大逆不道,背師叛門,其中就有幾分是因此獠鼓動。我還需好好應對,探探他真正的目的,可不要讓別人當槍使,到最後都不知如何死的。」


  打定了主意之後,唐石一臉的苦笑,道:「師弟也不是不知道,前日我已被那老……呃!被師父吃了一條手臂,昨日又叫金蠶蠱咬我血肉,真叫痛不欲生!若非是眾位同門求情,只怕我早就丟了性命,那時我就想拚命逃走。如今我也想開了,那師徒恩情便不提也罷!我唐石活了一輩子,自問對師父忠心耿耿從無二心,混到如今卻落得這般慘狀,又去何處喊冤啊?!」


  鹿梅子赧然一笑,道:「既然師兄心裡早將那老東西稱作老妖,又何必遮遮掩掩,其實門下弟兄私底下哪個不是對他又恨又怕,只是『老怪!老妖!老魔!』這些稱呼都藏在心底,不敢說出口罷了。」


  其實唐石也看出這個鹿梅子的圖謀不小,這次是故意來拉攏他。再聽說到這些,已經擺明了不認綠袍老祖為師父。唐石佯做驚慌道:「師弟不可造次!此處離山未遠,只怕被人聽去,你我都沒了性命!」復又問道:「如此說來,不知師弟還有什麼更穩妥的打算?」此時二人已經找到了共同語言,再不似剛才那樣戒備,近距尺許低聲傾談,好似親兄弟一般。


  徐清在遠處看著二人,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恨這兩個人太精明,選的地方幾乎沒有死角。除了能看見倆人挨在一塊,指手畫腳地說話,卻什麼有用的消息也聽不到。但徐清也並不著急,心中暗道:「看來那辛辰子雖然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但他早死在我的手上,好像也帶出了不少微妙的變化。」又望了那密謀的二人,喃喃道:「此二人應該都是百蠻山的元老人物,附近若真有文蛛那等凶物出世,定然逃不過二人耳目。若他們真想反叛綠袍老祖,定然不會讓那老魔頭得到文蛛,即使二人無力收服,也一定會設法將其毀去。我不妨就跟著他們行蹤,總能發現些線索。」


  此時又見那鹿梅子憤憤然地說道:「我等鞍前馬後伺候那老東西也有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可一出了辛辰子那事之後,老鬼竟全然不再信任,甚至視為仇敵。非但弄回來一個妖女,連著那西方野魔,全都爬到了咱們兄弟頭上,真叫人忍無可忍了!」


  唐石跟著歎息一聲道:「哎!那我們兄弟又能為之奈何啊!近日那姓倪的妖婦愈發受寵,也更猖狂起來,聽說前時還曾逼著一位師弟當眾叫她師娘!老東西非但不管,還看著哈哈大笑。」


  鹿梅子眼中厲色一閃,低聲道:「二師兄!如今是老東西不仁在先,也怪不得咱們這些弟子不義了!我等若再不想法自救,只怕過幾日文蛛出世被那老鬼得去,再練成新的蠱蟲,還焉有我們兄弟的出頭之日!」


  唐石驚道:「師弟是說我們去將那文蛛給……」說著伸手朝自己咽喉比劃了一下,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鹿梅子微笑道:「看來這回咱們師兄弟真想到一塊去了,前番那老東西在慈雲寺毀了百毒金蠶蠱,又壞了修羅幡,幾十年的心血毀於一旦。若不是憑著一顆『玄牝珠』苟延殘喘,只怕早就死在極樂真人劍下了。如今他無寶可用,全指望那文蛛出世了!」


  唐石疑惑道:「師弟此話怎講?難道那文蛛除了一身毒氣和那火靈珠比較珍貴之外,難道還有其他用處嗎?」


  鹿梅子略有些得意地道:「這些日師兄不得待見,自然聽不到那些消息。前日我在那老鬼跟前伺候,就聽他跟姓倪的妖婦吹噓,等日後得了文蛛就跟如今的百毒金蠶蠱交配,屆時生出新蟲,其狠毒更盛金蠶蠱百倍!那老鬼只怕早就對我們生了殺心,只是現在還需用我們幫他煉蠱,這才不動聲色。等那文蛛出世,真讓他煉成了新蠱。那時我們兄弟都成了無用之物,只怕都要成了那新蠱的肉食,還焉能有活命的道理!」


  唐石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鹿梅子會忽然來找他商量叛逆之事,原來是看出了綠袍老祖的殺心,被逼上了絕路。其實唐石也早就知道綠袍要煉新蠱的消息,畢竟這些年來他也積攢了不少人脈,如今只是佯做驚愕罷了。又問道:「竟有此事!這可如何是好!」


  鹿梅子嘴角微微牽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自以為珠璣在握,道:「為今之計我們也只有先下手為強,師兄也知道那文蛛眼看就要出土,大約已經只活了三隻,其中兩隻都在百蠻山外圍,唯獨有一隻就藏在老東西打坐的石頭地下。那下頭有個天然風穴,早被他用法寶封鎖,任那文蛛如何凶戾也絕難逃脫出來。」


  唐石恍然大悟,道:「原來老東西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


  前文就曾交代過文蛛的特性。深藏地下,聞雷而長,成年之後,就互相為食,各自生長,直到最後剩下一隻,才是真正的文蛛。如今文蛛眼看就要出土,互食到今日,就只剩下三隻還活著。當初建立百蠻山魔教時,綠袍老祖就已經有了考量,知道此處地下藏有文蛛蟲卵,三百年後必會出土。他就算準了方位,儘早就把住一隻,但凡有接近的文蛛都會被綠袍老祖以法力禁住,再引導他的文蛛吞噬。直等到了如今,其他兩隻文蛛出土之後,也必會憑著本能去自投羅網,都不用綠袍老祖自己費力再找。


  而且以綠袍老祖的修為,若是只想要文蛛的毒氣和火靈珠,早就不用等到今天。那火靈珠一年前就已經基本成型,若是強行殺了文蛛,將火靈珠取出來,雖然會有所損耗,但也不會損失太多。反正最後都要將其煉化入體內,只要再將其餘文蛛體內的火靈珠也收集齊了,再以煉器之法將其合而為一,效果一樣不差。


  但綠袍老祖要的卻是活的文蛛,當初他煉製百毒金蠶蠱時,就曾用多種凶戾的洪荒毒蟲雜交試驗。費了數十年功夫,終於研究成了百毒金蠶蠱,這回竟然還要用文蛛和百毒金蠶蠱的蠱母雜交!此二者全是天下間最凶戾狠毒的蟲子,若一旦讓他成功,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樣的凶物,只怕天下又要有一場大災劫。


  唐石也微露驚慌之色,道:「想必師弟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也別再賣關子了,快說來聽聽。」


  鹿梅子一見唐石完全沒了主意,心裡更加得意。而唐石早就看透了他驕傲自大的本性,故意迎合罷了。那鹿梅子平素就自視甚高,從來都以聰明人自居,打心眼底裡是看不起辛辰子和唐石的。說起來前番辛辰子叛逆,很大程度上與鹿梅子煽風點火也分不開。如今辛辰子生死不知,唐石又成了殘廢,讓鹿梅子更加輕蔑。就算現在來找唐石合作,也只為了暫時利用,根本就沒想過要真的與唐石同舟共濟。其實唐石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呢!只是到最後就看二人到底誰技高一籌,能爭得最終的勝利。


  鹿梅子道:「這事還有何可說的,事到如今絕對不能讓那文蛛落入老東西的手中。不過老鬼自上次吃了辛辰子的大虧,再不信任比人,他座下風穴那隻,你我都不用多想。為今之計只有先將那另外兩隻文蛛給殺了,讓老東西地如意算盤落空。屆時斬殺文蛛所得之物,你我二人平分便是,不知師兄以為此計如何?」


  其實唐石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他就等鹿梅子說出來,還要沉吟片刻才歎了口氣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不待唐石再說話,鹿梅子已經等不住了,趕緊接道:「如此甚好!那事不宜遲,你我二人這就行動,各自去殺一隻文蛛。師兄法力高強,一定比我還先成功,若事成之後,還需素來助小弟一臂之力。」


  唐石卻心中暗道:「嗯?這廝怎忽然轉性了,竟然還要我快去幫他。難道就不怕我忽然翻臉,搶他東西麼?還是此事其中還有什麼我沒看透的貓膩?」


  唐石卻哪裡知道那鹿梅子的算計。其實鹿梅子就不是一個好貨,他早就看出綠袍老祖凶性日盛,已經心理扭曲。如此下去早晚眾叛親離,南方魔教這一脈只怕也延續不下去了。鹿梅子就想早點給自己某個出路,只是臨走之時不帶點東西,總是於心不甘,這才把主意打倒了文蛛的身上。他倒也不太貪心,知道如今還剩三個活的文蛛,就想偷取其中之一,然後孤身遠遁東海,永世不回百蠻山來。那綠袍老祖仇敵眾多,早晚被仇人所戮,等到那時再回中土也不遲。


  但鹿梅子跟隨綠袍多年,知道那老魔豺狼成性,絕不會放任那另外兩個文蛛出現岔子,這才想到找唐石墊背的同謀。而且他也並非真要跟唐石一塊行動,只想讓唐石給他吸引綠袍老祖的注意力,他才有機會將那文蛛盜走。


  閒言少敘,說那唐石還不等尋思明白,鹿梅子已經退步抱拳,道:「既然師兄也有此心,我就不再多說了,就趁今日午時行動。小弟自去殺天蠶嶺南邊那隻文蛛,綠蒼山就勞煩師兄親自走一趟了。」


  這裡說的『綠蒼山』乃是百蠻山北邊的一座高山,相聚此地大約也就七八十里,另一隻文蛛就藏在那邊。當初那文蛛的母蟲雖然將卵產在一處,但數百年過去,文蛛的幼蟲各自生長,如今就要出土,相隔百十多里也不奇怪。


  唐石微微點了點頭,心中還在想鹿梅子究竟有什麼詭計,嘴上卻關心地叮囑道:「師弟一路小心,那文蛛毒性甚大,刺去還需得多加戒備才好!」


  鹿梅子又一抱拳,道:「多謝二師兄關懷,小弟在這也恭祝師兄馬到成功!事成之後,若還未過午時一刻,師兄可來助我一臂之力。若是過了午時一刻,你我也不必再行相會,免得暴露行蹤。只等年後在湖南醴陵靈慧山子夏觀見面。」話音一落已經架起劍光就朝北方飛去。那唐石見鹿梅子走後也不多留,架起劍光竟向百蠻山主峰飛回去了,也不知他心裡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再說徐清藏在遠處的密林之中,眼巴巴的看著二人說了半天,卻沒聽見一句關鍵的消息。如今又見二人分頭行動,躊躇不知跟著誰走好。只等唐石也離開了那石台之後,徐清才把心一橫,捨了唐石朝鹿梅子跟了下去。


  其實徐清說不出來什麼理由,只是他的潛意識裡,就感覺那唐石看似有些愚呆,實則老奸巨猾,若跟他去只怕佔不到便宜。而這鹿梅子彷彿精明透頂,但鋒芒太露絲毫不懂掩飾,此種人要麼是真有本事恃才傲物,要麼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無知無畏。顯然在徐清看來,這個鹿梅子屬於後者的機率更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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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回 機關算盡

  徐清學會了『千里戶庭囊中縮影』的仙術之後,更有不少關於遁術的心得,就算是不施展『琮離遁光』時,單單御劍而行也比過去快了一籌。不一會就趕上了先走片刻的鹿梅子,蛇行潛蹤遠遠地跟在他身後。


  那鹿梅子此刻正是志得意滿,以為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哪裡會想到身後竟然還跟著一個人!如今只要等到午時,就能將那文蛛收來,然後遠遁東海。至於他跟唐石說什麼湖南醴陵的靈慧山子夏觀會合,純熟就是胡說八道。醴陵也確實有個子夏觀,不過鹿梅子可絕不會上那去等著。而且在他的計劃中,只怕唐石也沒有機會活到明年了。


  一路無話,不一會鹿梅子就飛到一條河邊,飛身縱入水中,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徐清跟在後頭,微微一皺眉頭,也趕緊將飛劍落下,讓白靈隱在附近林中等他召喚,自己隻身追入河中。又將真元聚在眼上,河水還算清澈,就看見那鹿梅子在河底鼓鼓搗搗的,彷彿在佈置什麼陣法,過了一會就又向水面游去。


  徐清心中疑惑,趕緊潛過去細看,原來那水下竟還有一個黑幽幽的洞口!上邊被人以陣法禁住,也看不見裡面是一間密室還是一條逃跑的通道。不過以鹿梅子現在的處境來看,多半應該是他事先安排好的退身之路。在行事之前又最後過來查看一下,確保萬無一失。


  想到這裡,徐清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冷笑,心道:「這鹿梅子也真算是費盡了心機,不過我卻有種預感,恐怕他還沒等用上這密道,就要身死命隕了。」倒也沒破壞那密道,隨即就提身上行,見鹿梅子已經順著河流向北面飛去,索性也順流而上,在水下跟了上去。


  大約又走了二十里。河水流到了一處淺談,大約只有三四尺深。河下全是拳頭打的五色鵝卵石,將河水過濾的清澈見底。若要再往前走只怕徐清也難隱藏形跡。幸虧鹿梅子已經停住了身形,朝四周看看就往河邊一座草木茂盛的高山落去,想必是已經到了綠蒼山。


  徐清從水裡露出頭來,向那高山望去,大約能有二百多丈高,形如一個茶壺,圓潤無峰。山上林木繁雜,松柳槐楊雜拌而生,蒿草高處更有數尺深。聽鳥鳴獸嚎,生機甚旺。唯獨山陰,戾氣森森,地氣濃重,隱隱湧出一股陰晦之氣,讓人感覺不寒而慄。若再細看只見那山根地方還有一個怪異的谷地,恐怕只有正當午時才能勉強見點陽光。


  徐清潛隱山林,循蹤過去,見那鹿梅子正好就站咋那山谷口外向裡觀望,多半文蛛就生在裡頭。怪不得他與唐石約定要在午時行動,原來此處地處山陰,終年少見陽光,加之山上松柳楊槐成年累月落葉積聚谷中,爛成一片,不知多深,又有動物陷入其中困死,屍腐瘴氣,奇毒無比。又逢那文蛛眼看就要出世,已經將毒氣滲漏出來,與這裡瘴氣混雜交織。若不借助午時有片刻陽光照入谷內,將那毒瘴略微驅散,就算是修真之人,能趨避毒瘴也難深入谷中太深。


  那鹿梅子望著毒瘴瀰漫,也真束手無策,只能等待晌午時分,太陽真火照下。此時剛過辰時,還有數個時辰,鹿梅子也沒有耐心就在此等後,尋了旁邊山腰上一處平地休息吐納。鹿梅子雖然進不去,但徐清身懷太乙五煙羅,並不懼諸般毒瘴。混元祖師本來出身旁門,最知那些左道魔徒的毒辣伎倆,煉製此寶時自然考慮到了驅散毒弊。


  單說徐清不露動靜悄悄退去,又從旁邊遠離鹿梅子的方向潛入谷底。一見了那晦暗的毒瘴,趕緊就將太乙五煙羅撐起,果然那些毒氣全被驅在數尺之外,不能越過雷池一步。鹿梅子本來心高氣傲,以為連他都不能進入的地方,天下間只怕除了他師父綠袍老祖,還有誰能不懼那毒瘴!因此根本就沒注意谷口的動靜,這會已經心神沉寂,開始入定吐納真元了!


  那谷地裡面是一個面積不大的死地,三面環山,全然沒有一點風動,只怕數百年來都不成換過空氣。徐清早就封閉了呼吸,還恐怕不保險,嘴裡含了一顆九轉大還丹。那大還丹有避毒吊命的奇效,若萬一有變也能隨機應變,逃出險地。


  靠近谷底就看見一個丈許方圓,幽黑不見深淺的地穴,咕咕的往外冒著黑氣。徐清再往前靠就覺忽然腦袋一重,竟險些被一股無形毒氣熏得昏死過去。他大吃一驚趕緊退出三丈多遠,料定那地穴之內定然就是文蛛沒錯。否則世上還能有什麼凶戾的毒物,竟然能透過太乙五煙羅的防護!雖然如此徐清也知道,並非是太乙五煙羅沒用。若是沒有此寶,只怕現在他已經被毒氣熏倒,成了文蛛的口中食物。


  徐清心道:「真是好厲害的毒瘴!看來僅憑『太乙五煙羅』護身,也難再深入地穴了。若那文蛛不自己出來,誰能不懼毒氣,深入地穴將其斬除!」想到這裡忽然又想到了鹿梅子,暗道:「那鹿梅子守在這裡,顯然也是盯上了文蛛,但他又有什麼打算呢?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也不必著急,不如就看看他的手段,等他得手之後,再下手搶奪不遲。」


  打定了主意之後,徐清便悄悄退出谷底。才一出谷口沒多遠,就看見白靈趴在一叢灌木下頭,正眼巴巴地朝這邊張望。其實它早就循著氣味找了上來,只是見那谷口毒瘴甚為厲害,不敢輕易進入,又恐驚動了山上的敵人,這才藏在那裡焦切地等著徐清出來。


  白靈一看見徐清出來立刻就搖頭晃腦地想要過來。徐清趕緊去將它抱住,生恐驚動了山上的鹿梅子。隨即這一人一貓也不多留,又退到三百丈之外的山脊上,找一個林木茂盛的地方隱蔽起來,觀望著鹿梅子的動靜。


  日光臨轉,天色變化,轉眼間就要到了午時。忽然坐在山腰上吐納真元的鹿梅子猛地雙眼睜開,朝天蠶嶺方向望去,臉上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笑容。此刻陽光正好從山頂上漫過去,將那山陰谷內的瘴氣壓制到了最小。鹿梅子不敢耽誤時間,趕緊飛身而起,他卻不直接下到谷中。而是掠到了山谷旁邊一棵參天杵地的大楊樹下邊,七手八腳將樹下的殘枝敗葉撥到一旁,顯出一堆形制怪異的石塊。


  徐清藏在遠處卻看得真切,方自恍然大悟。心道:「原來這傢伙早就布下了陣法,看那石塊的形勢變化,應該是一個『奇門六陰陣』,專門能牽動地脈中的陰靈之氣。不過他在這裡佈置此陣又有什麼用呢?那文蛛尚未出土,不能自由活動,就算感覺此處陰氣匯聚,也不可能將其引過去啊?」


  正待徐清疑惑時,那鹿梅子自己就將答案揭曉了,只見他將那奇門六陰陣發動之後,瞬間就將周圍積聚了不知道多少百年的陰氣吸附過去。甚至他這個佈陣的人都有些受不了那些穢氣的腐蝕,趕緊飛退到了一旁。即又從懷中取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綠色小盒,打開之後猛地噴出一股黃煙,從裡面飛出一道烏光。


  鹿梅子趕緊屈指唸咒,將那黃光攝住才顯出真身。原來竟是一頭足有兩尺見方,閃著黑幽幽光澤的八爪蜘蛛。徐清雖然博覽群書,但對修真界的博物學還認知淺薄,並沒看出那蜘蛛是何品種。


  書中代言:鹿梅子放出來的蜘蛛原是滇南一種極稀少的品種叫『黑金蛛』。此種蜘蛛本身就有劇毒,而且不懼天下諸般毒物。若是長到成年,身子能大能小,力大無窮,專喜吞龍嗜虎,厲害無比。但此刻這黑金蛛還只是個幼蟲,全無那些威能,只是吐出蛛絲甚為堅韌。其實鹿梅子也沒看出黑金蛛的來歷,只是見蛛絲堅韌還有些力氣,就想借助陣法將那文蛛壓制住,再以蛛絲將文蛛從地下給拉出來。


  依著鹿梅子的計劃,他在此佈置停當。若是一切順利,要想將文蛛從地下拉出來,再殺了取出火靈珠,大約需要一盞茶的時間。鹿梅子過去曾是綠袍老祖最信任的弟子,他知道雖然表面上綠袍對外面那兩隻文蛛不聞不問,實則還另有機關護著,一旦有變老魔頭就能立刻知道。鹿梅子肯定此事除了他之外,再沒有別的師兄弟知道,這才相約了唐石,定下了剛才的計劃。只要唐石率先動手,驚動了綠袍老祖,他們二人定會糾纏一番。鹿梅子就想趁此機會,將火靈珠偷來再逃之夭夭。


  鹿梅子也早就在天蠶嶺留下了一個示警的陣法,只要有人去動那文蛛,他就立刻能感應到唐石已經動手。便將手上的黑金蛛朝那谷內一拋,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天時,冷笑道:「哼!唐石啊!你竟然還敢跟我耍心眼,相約午時動手,你卻故意提前片刻,只怕是想要先下手為強,得了文蛛之後還要過來搶我這個吧!我承認修為確實不如你們,但要論智慧,你跟辛辰子都差得遠了,豈不知如此正中了我的下懷!」


  *****


  單說那谷內瘴氣暫時被陽光驅散,將地穴露了出來。徐清隱在旁邊山脊的林中,正好能清楚的看見下面情況。就過了這片刻功夫,那文蛛竟然就冒出了一半身子。只見地穴口上依然黑氣繚繞,卻已淡了許多,從裡面鑽出來一個奇型怪物,兩眼射出紅光,一張大蛤蟆嘴,滿身生的癩疤,左右腹下全是帶著甲殼的蜘蛛腳。頭前長了兩隻五六尺長蠍鉗,每條蠍鉗上細密排著很多倒刺,還閃著金屬光澤,讓人看去毛骨悚然。後半身子還在穴中,也看不見是否還有尾巴。那大嘴一張,滿口閃著綠光的尖牙,張闔之間噴出五色毒煙,竟比積年瘴氣還毒!地穴周圍本還生了不少不懼毒氣的花草,如今一碰上那毒煙,全都瞬間灰敗枯死。


  徐清不由得心中驚歎:「這就是那聞名遐邇的『文蛛』!長得可真夠醜的!」旁邊的白靈彷彿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還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胸脯,好像在說「看人家多好看,可比下面那怪東西可愛多了!」


  就在此時那文蛛忽然發出一聲悶吼,彷彿牛唳。鹿梅子早有準備,慌忙取出一顆丹藥拋進嘴裡嚼了。徐清卻身子一僵,彷彿早就死去的母親在呼喚他過去,「清兒!快來啊!來媽媽這邊……」徐清心裡非常清楚這都是飄渺的虛幻,乃是那文蛛放出的蜃氣迷惑了心神。但是他卻不願意提起元神將那蜃氣驅除,緩緩地閉上眼睛,稍微享受一下母親的呼喚。那親切甜蜜的聲音,總是讓人一輩子都難忘懷的。


  然而鹿梅子卻不想讓徐清再多享受一會了,見文蛛已經從地穴裡冒出頭來,登時大喜過望,趕緊驅動法力,將『奇門六陰陣』全都驅動起來,立刻將周圍的陰晦之氣盡數吸走。文蛛本來是秉承天地陰穢之氣而生的天物,最喜吸嗜陰氣。此時還未長成,靈智尚弱,只憑本能行事。彷彿發瘋了一樣晃動著兩隻蠍鉗,在地上抓撓,就想朝那奇門六陰陣爬去。奈何還有半截身子困在地下,使了渾身力氣,也沒爬動半分。


  鹿梅子趕緊操縱黑金蛛,噴出一道青白色的蛛絲,正好黏在文蛛頭上,文蛛那一張大蛤蟆嘴奮力張合也掙脫不開。鹿梅子就等這個機會,飛在空中雙手猛地朝下邊一拋,就扔出兩把星星點點的藍光。


  書中代言:那藍光乃是『藍水星沙』,只在海南文昌鹿兒島藍水洞口的灘塗才有出產。極為稀少,千萬粒細紗之中才能尋到一顆。


  鹿梅子一把就灑出數百點藍光,也不知廢了多少功夫,才收集了這些。藍水星沙最能迷人心志,但凡元神稍微不堅實的修真者,都會落入它製造的幻象不能自拔。如今拿來對付還未完全的文蛛,還真有些大材小用了。


  果然那文蛛被藍水星沙罩住之後,立時就平靜下來,眼中兩道紅光也變得柔和。此時鹿梅子已經飛到了它的頭上,祭起一道青色的劍光,就朝文蛛心穴打去。那文蛛本來天賦異稟,生長在地下之時,就如蛆蟲一樣,全身都是軟的。但只要出土之後一見風吹,就立刻變成鋼鱗鐵甲,當世寶劍也難傷到,只有胸前心竅的皮肉比較柔軟,堪堪還能刺入。


  眼看那邊鹿梅子就要成功,徐清也暗自將霜蛟劍和乾坤針都準備好了,只等那廝一旦殺了文蛛,就殺將出去,跟他來個『見面分一半』。但還沒等徐清有所動作,就見從北邊天際急速飛來一溜比閃電還快的綠火,眨眼間已經到了跟前,來人似笑非笑地看著鹿梅子,不是那綠袍老祖還能有誰!


  鹿梅子一見綠袍老祖,立刻就嚇得麻爪了,甚至連飛劍的劍訣都掐不住,正要斬去文蛛的青色劍光瞬又飛回手中。他結結巴巴地道:「師!師父……您老人家……怎麼……會到……」


  還不等他說完,綠袍老祖怒極而笑,咬牙切齒道:「哼!我怎麼在這是嗎?哈!真好啊!真虧我還一直拿你當做心腹,沒想到搶先叛我的竟然是你啊!」又望了一眼下頭的文蛛,嘖嘖稱道:「不錯啊!計劃得還挺周到,若我再晚來一步,這文蛛豈不還沒長成,就毀在你這逆徒的手上了!」


  鹿梅子一見了綠袍老祖,立刻一點膽氣都提不起來,當即就哭道:「師父饒命啊!弟子罪該萬死,不該受唐石那惡賊的蠱惑!弟子真是豬油蒙了心,師父看在師徒一場的份上,就饒了弟子這次吧!弟子一輩子做牛做馬也感激不禁啊!」


  徐清聽了不由得暗自乍舌:「想不到這個鹿梅子還是個當政治家的材料,到這時侯撒謊都不用打草稿。」奈何綠袍老祖根本就不再信他,冷哼道:「哼!你這隻養不熟的白眼狼,難到還留著你日後反噬嗎!至於唐石那逆徒,你不必說我也自不會饒了他!」


  鹿梅子還苦苦相求,哭得彷彿死了老爹。綠袍老祖正不耐煩,要痛惜殺手,忽然見鹿梅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身後,旋即呼道:「二師兄不可……」綠袍大吃一驚,還道唐石新練了什麼秘法,已經潛蹤到他身後,慌忙回頭望去,可身後哪有一個人影。綠袍立刻就知道上當,還不等他再回身,就聽耳邊一聲低喝:「死老鬼!你就給我在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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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幻錫樓主 發表於 2021-12-1 16: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百八十一回 漁翁之利

  徐清還真沒想到鹿梅子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見到綠袍老祖之後,非但沒落荒而逃,反而突下狠手,給他來個『兔子蹬鷹』。趁著綠袍回頭那一剎那,忽然甩出飛劍,同時在嘴裡吐出一顆閃著幽綠色光芒的珠子。


  綠袍氣得七竅生煙,在他想來鹿梅子被他撞破了詭計,還不馬上束手就擒。也許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給他一個痛快的。沒想到這廝豺狼成性,竟然還敢反抗!


  綠袍回身探出左手,那如雞爪般的老手閃出一層金色的罡芒,正好抓在鹿梅子的劍光上。只聽「叮叮噹噹」一陣極快的金鐵交鳴之聲,老怪終於將那劍光鉗住,又瞪了鹿梅子一下,眼珠子一瞪,手上較勁「嘎巴」一聲,竟生生將一柄靈氣十足的飛劍給捏成兩截!當即狂笑道:「逆徒!莫非你以為,憑這點本事就能勝了師父嗎!看我……」不過還沒等他說完,卻猛地感覺腳下傳來一陣劇痛,「哎呀」一聲險些從天上跌落下去。就在此時鹿梅子先前吐出來那顆珠子,綠光一閃急速射來,「喀喇」一聲,吐出一道青綠色的雷光,正好打在綠袍老祖的胸口上。


  鹿梅子一見得手立刻轉悲為喜,狂笑道:「老東西!今兒就是你的末日,看我如何斬了你的大腦袋!」


  綠袍忍著劇痛,雙目盡赤,被氣得彷彿瘋魔一般,趕緊調動真元將下身血脈封住。原來上次這老魔頭為了補全身子,將師文恭害死。卻沒料到先前師文恭中了寒萼兩枚白眉針,本來已經半死不活,見綠袍老祖生了殺心知道必死無疑,卻不能讓仇人得了好處。偷偷運動玄功,將體內的白眉針逼到雙腿上,正好被綠袍老祖給斬去,接在自己腰上。當時綠老怪做賊心虛,急於恢復身體,哪會細細勘察。沒想到此後每日到了寅卯辰三刻,白眉針在兩腿發作,痛癢酸麻難以忍受。他又找不到吸星球,只能將血脈封住,再以魔火慢慢煉化九九八十一日,才能將那兩個白眉針化去,真是痛苦無比。


  適才綠袍正好隱疾發作,疼痛難忍,忽然察覺到放在天蠶嶺的示警陣法被人破壞,立刻就知道有人要偷文蛛。如今他誰也信不過,強行運轉玄功,將白眉針壓制住,直往天蠶嶺趕去。但等到了地方,卻沒看見一個人影,嶺下秘穴中的文蛛也安然無恙。正在老魔疑惑時,又覺察綠蒼山的警陣也壞了,趕到這裡一看鹿梅子正要斬殺文蛛,這才現身出來。


  雖然同為一門師兄弟,但鹿梅子的修為照辛辰子和唐石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綠袍老祖縱使法寶盡毀,想要殺他也易如反掌。偏偏這時體內法力湧動,讓白眉針又發動起來,險些要了老魔的性命。


  徐清眼見此情此景,心中大驚,暗道:「莫非這鼎鼎大名的綠袍老祖,就要死在此人手上了!」不過徐清也真是低估了綠袍的實力。這老魔頭終究是一教的宗主,肆虐南方三百年,焉能是個紙糊的身子。雖然被鹿梅子出其不意地擊中了要害,反而激起了綠老魔的凶性,「嗷嗷」如獸吼一般,呲牙咧嘴地盯著鹿梅子,恨不得吃他的心喝他血。厲聲道:「好啊!鹿梅子!今日我定要讓你也嘗嘗萬蠱嗜心的滋味,後悔生到這個世上!」


  這回鹿梅子可真害怕了,剛才他打出那綠珠子,名叫『乙木神雷珠』,乃是數年前從大荒山無意中得到,能放出先天乙木神雷,威力巨大開山裂石。在百蠻山中誰也不知道他還有此寶,只等在關鍵時候救命用的。卻沒想到那綠袍老魔中了一下,竟然跟沒事人一樣。多年積威之下,他本來就懼怕綠袍,如今還哪有再戰之心,「媽呀」一聲哀嚎,轉身就跑。


  其實剛才遭了偷襲,綠袍也被打得氣血翻騰,受了內傷,但他哪肯在叛徒面前吐出淤血,強行將傷勢壓了下去。獰笑道:「鹿梅子!你也來嘗嘗萬蠱嗜心的滋味吧!」不過綠老魔才話音一落,又忽然臉色一變,「哎呀」一聲驚呼道:「全都該死!你們竟敢合夥誑我!」剛才綠袍老祖還想玩一會貓捉老鼠的遊戲,此時已經全無興致。見他雙手一分,虛空合抱,口中唸唸有詞。


  鹿梅子倉惶而逃,不時回頭張望,卻沒注意到頭上,不知何時竟聚起了一團青幽幽的雲霧。再待那綠袍老祖忽然暴喝一聲:「看我天魔鬼手!」竟從那綠色的雲團中伸出來一隻丈許大的巨爪!真彷彿魔怪的巨掌,寬掌巨指,筋骨突兀,灰色的皮膚好比金剛一樣閃著幽光,上面儘是新舊疊加的傷疤,也不知曾歷經了多少血戰。那憑空而現的魔手向下一抓,正好捏住鹿梅子的身子,足有尺長的指甲全扣進了他體裡。隨即綠袍老祖雙掌合擊,隨著「啪」一聲輕響,那巨掌魔手筋脈噴張,就聽「咕唧」一聲,竟硬生生將一個大活人給捏成了肉醬!


  綠袍老祖吐了一口唾沫,將雙手一收,那魔掌就拖著鹿梅子的死屍,退入了綠色的雲霧中。可憐那鹿梅子機關算盡,到頭來竟連元神都沒跑掉,還不知會被綠袍老祖召喚來的魔爪拖到何處去。


  那綠袍老祖殺了鹿梅子之後,甚至都顧不上還被黑金蛛拖住的文蛛,還有下面聚斂陰氣的奇門六陰陣。在他看來此處乃是百蠻山的腹地,除了那些逆徒,誰還敢來這撒野。洞府那邊才更緊急,轉身就朝百蠻山主峰飛去。


  剛才徐清一看見綠袍老祖到了,心裡不由一陣沮喪。文蛛和乾天火靈珠雖然吸引人,但他並不願為了此物,就跟這個老魔頭硬碰硬。若是真引得那老魔頭拼了老命,只怕太乙五煙羅也難擋住,最後多半是兩敗俱傷,誰也撈不著好處。但就在徐清準備悄悄撤退之時,卻見綠袍老祖竟比他還急,急三火四的就走了!倒弄得徐清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望著百蠻山的方向。心中暗道:「嗯?莫非是那老魔頭的巢穴又出事了?」


  徐清猜的是一點不假,說到這裡還要再翻回頭來交代一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是說鹿梅子要利用唐石吸引綠袍老祖的注意力,怎麼到頭來那老魔頭忽然又從天蠶嶺跑到綠蒼山來了?俗話說的好『人有打虎心,虎要吃人意』,那鹿梅子想利用唐石,可唐石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呢!


  早就說過唐石平時在百蠻山的眾多師兄弟中甚有些人望,別看他從來不曾上躥下跳打聽消息,但整個百蠻山上下稍微有什麼動靜,都逃不過唐石的耳目。甚至有些事綠袍老祖不知道,唐石的心裡都一清二楚,想想他又怎麼可能相信鹿梅子的鬼話。而且唐石也清楚,自從慈雲寺一敗之後,綠袍老祖把很大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文蛛的身上,焉能容許它有半分差池!


  只不過在鹿梅子找到他的時候,唐石顯得更加老練,不動聲色佯做答應,心裡卻自有一番不可告人的打算。唐石明知道鹿梅子是在利用他,若真如其所言,午時正晌去天蠶嶺殺文蛛,絕對是自掘墳墓。因此他回到陰風洞就去尋來了一個信得過的心腹師弟,讓他去天蠶嶺等到正午一到,就施法術打那文蛛藏身之地,然後速速逃跑。


  因此當綠袍老祖被驚動之後,一到天蠶嶺才撲了個空。這時鹿梅子自以為奸計得逞,自然引動了機關,正好被奔到綠蒼山的綠袍老祖抓了個現行。說那唐石也絕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捨了天蠶嶺的文蛛,卻盯上了綠袍老祖洞府中那隻。唐石早就打聽清楚,文蛛藏身的洞穴雖然就在綠袍老祖打坐練功的寶座下,實際卻跟後山養百毒金蠶蠱蠶母的洞穴相通。


  若在平時自然沒一點機會,但這回唐石已經很透了綠袍老祖,下定了決心叛變。他非但要殺了文蛛奪取火靈珠,還要順手將那蠱母殺死,讓綠袍好好心疼,以報斷臂殘身之仇。正因如此那綠袍老祖才會剛殺了鹿梅子,就不管不顧地急匆匆趕回去,後院著火可不是鬧著玩的。


  *****


  至於唐石的計策是否能成功此處暫且不提,單說徐清見綠袍老祖走後,生恐乃是引蛇出洞之計,也沒敢當時就出來。又等了片刻,細細探查周圍並無異樣,這才飛身落到那山谷內。雖然鹿梅子已經死了,但那黑金蛛還固執地執行著他的命令,用蛛絲粘著文蛛的嘴,使勁地往後拽。文蛛也死命朝著『奇門六陰陣』方向爬去。


  徐清一看這形式,不由得喜笑顏開,心想:「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我找了文蛛許久,最後竟會全都不費勁就送上門來了!」但他也不敢得意忘形,知道綠袍老祖隨時可能回來,趕緊祭出霜蛟劍,朝那文蛛心窩刺去。


  只聽「噗」的一聲,就穿了個透腔。徐清也不敢大意,趕緊又驅動飛劍一旋,將那怪物從中一刀兩斷還不放心,摧出玄火又將其元神殺滅,心裡才算踏實。也並非徐清小題大做,他早就在《精怪異志》上見過關於文蛛的記述,說『此蟲來去無影,行動如風,且狡猾靈異,若遇敵受傷不敵,就立刻化風逃走,無從追蹤』。若是在此等情況,還讓一個靈智未開的畜生給跑了,徐清也就不在修真界混了。


  那文蛛「哽」地一聲低嚎,兩截身子落在地上當即就不動了。徐清心中大喜,正要上前挖出文蛛腹中那顆尚未成型的火靈珠,卻被白靈一口咬住褲腿,死活不放。就在他身子一頓之際,那文蛛的屍體異聲突起,如同水入油鍋般「刺啦」一聲,文蛛一身血肉竟全都化作了五彩毒煙,四散湧起,只見邪彩氤氳,瀰散半空。徐清大吃一驚,趕緊抓起白靈,施展琮離遁光。驟見光影一閃,眨眼之間徐清已經現身在八九里之外。


  說起來,此時徐清若將飛劍崔到急速,也能瞬間飛出四五里地,但御劍飛行需要一小段時間加速,應對突發變化就有些力不從心。不過琮離遁光也不是萬能的,若是能有時間從容唸咒慢慢準備,也並不甚耗費法力,然而就像剛才那樣強行發動法術極費法力,僅僅這八九里就去了徐清體內超過三分之一的法力。甚至比發動一次三陽十龍大陣還費勁。也許等徐清修煉長久法力渾厚之時,將琮離遁光習練精熟,在鬥劍時來去無影,方能顯出仙府奇書的大威力吧。


  閒言少敘,說那徐清望著下面谷底裡瀰漫開的五色毒煙,瞬間就籠罩住百十畝方圓的山林。只見那毒煙碰到的山林草木,全都瞬間枯死成灰。看著灰黃枯白的顏色快速向四周延伸。甚至連林下肥沃的土地,也都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氣。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轉眼就變成沙漠,更足以讓人觸目驚心。


  徐清屏氣凝神,將心裡的震撼壓下,更生出一股興奮之情。這還只是文蛛身子裡蘊含的毒素,若是將它毒囊割下來,輔以精金靈藥煉成寶物,又會是何等強悍的光景!就在徐清的心思天馬行空的時候,他卻沒注意剛才緊急施展琮離遁光跑出來之後,霜蛟劍這半天都還沒點動靜。


  與此同時下面的五色毒霧的中心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鯨吞般瘋狂的吸攝著那些毒氣。天下之事本來就一物剋一物,才須臾間,擴散百畝,囂張不可一世的毒煙,竟然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霜蛟劍懸在空中。劍脊上嵌著的混元血魂珠閃著亮堂堂的綠芒,內裡一股烏光正飛速旋轉。像是要將什麼東西絞碎了似的。


  又過片刻,霜蛟劍猛地一顫,才重新恢復了平靜,緩緩地綻出白光,彷彿與先前沒有一點變化。不過徐清能清楚的感覺到,體內的劍魂似乎又多了點東西。上次混元血魂珠吞噬血神傀儡時,可讓徐清吃了不少苦頭,這回他可不敢大意。若那些毒氣反噬,只怕立刻就得沒命。不過這次那些毒氣彷彿都被混元血魂珠照單全收了,並沒有點遺漏,也沒再湧入徐清體內。徐清趕緊召回飛劍,細細查看一番,見並無甚異樣,操縱也還得心應手,便不再研究。早就見慣了混元血魂珠的神奇,到如今也見慣不怪了。


  徐清朝百蠻山方向望了一眼,心裡合計著又耽誤了片刻,生恐綠袍老祖忽然殺回來,趕緊向文蛛的屍體落去,只見那地穴旁邊就剩了兩段褐色硬殼,其中的內臟血肉,全都化作毒煙被混元血魂珠吸去,只有腮邊還有著兩團癩痢似的東西,大約就是文蛛的毒囊。腹部留了一顆人腦袋大小,佈滿了血絲的肉囊,見其寶光靈動,裡面應該就是火靈珠。


  經了剛才的險境,徐清再不敢大意,操縱飛劍將那三個肉囊割下。又以太乙五煙羅護身,同時將真元運在手上,形成一層隔膜,這才敢伸手去拿。那兩個毒囊軟呼呼的,角上還有個針管似的小眼。徐清也不敢使勁捏,趕緊驅動真元將其封住,又取出靈符在外頭糊了十來層,確保萬無一失才收在兜裡。


  待收拾妥當之後,徐清又望向了那剩下的肉囊,心裡愈發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個還沒發育完全的火靈珠,到底會是個什麼模樣。只見銀光一閃,飛劍已將那肉囊切開,頓時噴出千百道匹練似的五色毒煙。徐清早知異寶出世必有異象,是以並不驚慌,將太乙五煙羅催動到極致,嘴裡那顆九轉大還丹也咬碎吞下以備不測。


  只見一顆拳頭大的紅色珠子猛地從肉囊中飛出,離地約有三丈多高,懸在空中不住地滾動。遠遠看去彷彿一顆火球,四周包圍五色毒霧,更有些如夢似幻的妖艷之美。那火球光輝甚亮,凝而不散,彷彿天上的太陽落到凡間。唯一可惜珠子中心一點隱隱有些晦暗,徐清心裡也明白,定是因為文蛛沒能吞了另外兩個同類,也沒經過雷劫,這顆乾天火靈珠充其量只能算是個半成品。但天材地寶生之不易,能得三分之一已是僥天之大幸,還有什麼奢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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