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魔法] 龍魔傳說 作者︰紫天使 （已完成）

第四十八卷 第三章 雞體龍心

    看著老大長老巧力這麼小心翼翼的動作，讓旁邊的巧形，也禁不住地在神色之間，顯露出了一種受到感染而變得非常緊張的模樣……

    「怎麼樣老大，是不是晶體線路，有甚麼地方故障又通了？」

    巧力長老瞼上的神情，擺明了就是一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模樣，兩隻眼睛依舊檢視著龍雞雞的側脅晶片光流情況：「奇怪……源力組件一樣是那麼清楚，運轉圓順……感覺起來剛才就好像是真的有人將這個機模人給啟動了那般……一切是那麼樣地正常，但同時卻又是那麼樣地怪異反常……這真是奇怪到了姥姥家了……」

    巧形長老，這時還有點不大肯定巧力長老會這麼說的意思，因此還是抓了抓頭，再一次地問道：「老大，你這樣說的意思，是那個『機模人』的『源力開關』，沒有甚麼故障羅？」

    巧力長老回過頭，有點責怪地白了巧形長老一眼：「老七，你甚麼時候變笨了？我都已經說成這樣了，你還不明白是甚麼意思？」

    巧形被巧力老大這麼一罵，也有點禁不住地苦笑說道：「老大，這不是我不明白老大的意思……而是，而是……如果『源力開關』沒有故障，怎麼可能這個機模人會自己啟動？」

    巧力長老聽了巧形長老的補充，只是回手指了指那個睜著眼睛，正在左看右看的龍雞雞，似乎有點因為怎麼想也想不通是怎麼回事，以至於有點心煩地大聲對著巧形長老說道：「廢話！我難道還會比你不知道這種情形下可能嗎？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這個由『戰具宗』精心複製的『機模人』，硬是這麼樣生生地『自我啟動了』！我們除了接受這種『不可能的結果』，難道還伸手遮住眼睛假裝看不到？」

    巧形長老又被巧力老大這麼樣地叱責了一頓，忽然像是想到了甚麼那般地，拍著腦袋說道：「是……這個『機模人』，畢竟不是由我們宗內所原制，而是由『戰具宗』所仿造……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出現，顯然就是因為『戰具宗』在裡面搞的鬼！」

    對於巧形長老這樣的說法，巧力想了想，好像也有這麼一點道理。

    只不過，如果真的是像巧形長老所說的這樣……

    那，對他們這個發明「機模人」的「役物宗」而言，未免就有點丟臉了！

    因為，當他們收到了這個機模人的時候，就已經由宗內的七位長老，非常詳細地檢查了一遍。

    不只是巧力，專精於「機模人」各個部位功能的其他六位長老，同時都做出了同樣的結論——

    那就是，這個顯然應該是由「戰具宗」仿造的「機模人」，所有的設計與功能，都幾乎和他們原制的「機模人」，完全一模一樣！

    也幾乎可以說，除了「機模人」的最重要核心——晶芒微控儀，顯然是由以前的那個「龍機機模人」體內拔下，然後裝在這個仿造的機模人體內之外……

    這個由「戰具宗」所仿造的「機模人」，所有其他的部份……真的是做得和他們昕原制的「機模人」，完全一模一樣！

    至少，這是他們七位長老，經過了詳細檢查之後，所獲得的共同結論！

    那時候，他們七人，還曾經為了這樣的結果，感到極度地不可思議……

    沒想到，在這個巧力和巧形正在工作的當兒，竟會出現這樣更加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的奇跡！

    所以，如果這樣的奇跡變化，就是因為「戰具宗」某種隱藏得可以讓他們完全檢查不出來的「設計」，所造成的結果……

    那麼，從巧力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個巧形，豈不是等於是在「役物之道」上，被「戰具宗」給暗地裡坑了一記？

    因此，如果現在這個機模人的變化，真的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那麼對於發明「機模人」的原始宗派「役物宗」，可真的就不是一件光采的事了！

    雖然覺得巧形老七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但是巧力顯然依舊抱持著一些懷疑的態度：「這倒真的是讓人想不到，也想不通，更難以置信……我親自檢查過這個『機模人』的動力火源設計晶路……我只能說，戰具宗的那些傢伙們，顯然早就已經是處心積慮地在注意著我們的『機模人』所有的發展……居然能夠將我們『機模人』所有部份，複製得一模一樣……這已經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了……我實在是很難想像，竟然還有甚麼隱藏的設計，是我所沒有發現的……一

    其實對於巧形這樣的說法，連巧形長老自己，都覺得很難相信……

    只不過，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而且，從這樣的事實來看，想來想去，就只剩下「戰具宗」所隱藏的設計，這樣的可能，是唯一的推論結果……

    因此，儘管巧形和巧力一樣地覺得很難相信，但是偏偏又不得不相信！

    巧力和巧形，正在因為這個機模人的突然自行啟動，而感到不管最後的原因是甚麼，最後恐怕都很難脫離「戰具宗」比他們更棋高一著的結果，而感到心裡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時……

    沒想到，這個機模人，竟然就在這個時候……

    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對著巧形與巧力兩個人回應道：「兩位長老，這一回兒您兩位可都猜錯啦……我機模人龍雞雞，之所以能夠自動啟發，和戰具宗的設計，一點關係也沒有呢……」

    被龍雞雞這麼插口一說，巧形和巧力，這一回兒，可「真的」傻眼了！

    巧形因為太過吃驚，「哎呀」一聲之後，反應出來的話，竟已經有點結巴了：「咦？咦？這……這……這個機模人怎麼……怎麼會這麼樣地說話？」

    被巧形這麼一說，龍雞雞倒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因此伸手抓了抓腦袋，繼續對著巧形回答道：「巧形長老……你這麼說，我龍雞雞可有點不懂了……我不這麼說話，又要怎麼說話？」

    看著龍雞雞這種真的是和一般「人」，一模一樣的反應與用詞，連巧力都睜大了眼睛，有點目瞪口呆了起來！

    「咦……這個這個……你說……你說你叫甚麼名字？」

    巧力的注意力，最後還是放到了他剛才沒有聽清楚的「甚麼雞」這樣有點可笑的名字上。

    不過顯然龍雞雞的認知之中，並不認為這樣的名字，有甚麼「可笑」之處，因此還是非常正經地反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再一次地清了清喉嚨說道：「剛才可能是說太快了，所以兩位長老沒有聽清楚……我，本人，機模器械身的存在體，有一個非常響亮，而且含義很深很深的名宇，叫作『龍雞雞』！『龍雞雞』喔……兩位長老明白了吧……這意思就是，我會有一個像龍一樣的『雞雞』呢……呃，啊……當然啦！現在我還沒有把這個部份做好，所以呃……現在還沒有……不過兩位放心，只要給我半天的時間，我就能夠把這個日後我要傳宗接代的『龍雞雞』做好的……」

    聽著「龍雞雞」這一次的「補充說明」，巧力和巧形，兩個人簡直已經聽得快當場昏倒了！

    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辦法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巧力和巧形目前臉上的表情了！

    被龍雞雞的這一段話，給弄得完全傻眼了的兩位「役物宗」的長老，差不多整整過了一盞茶都由熱轉涼的時間，才由巧力長老，有點困難地吞了口唾沫，然後想轉過頭去和巧形說話，卻忽然覺得脖子已經有點僵硬地差點扭著了地「哎喲」一聲，然後才繼續說道：「老七……你可千萬千萬，別再告訴我，這是『戰具宗』的隱藏設計了吧？如果真是這樣，我看我們只好去自殺算了……」

    這個時候的巧形長老，看起來那種脖子僵硬的程度，似乎也沒有比他的老大「巧力長老」好到哪裡去，而且說話的樣子，也一樣好像有點忘了怎麼說話那般地生硬：「老大，打死我，我也不會這麼說……戰具宗具有這樣的能力，我巧形不只是去自殺，而且還是跳到糞坑裡去自殺！」

    龍雞雞似乎為了巧力與巧形長老，兩個人先後都說要自殺這回事，有點困惑，也有點不解，更加有些不贊同地說道：「兩位長老，我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龍雞雞之所以會自動啟動，和『戰具宗』的甚麼特殊設計，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所以兩位大可放心，不用為了這樣的原因去自殺吧？更何況還是去跳糞坑自殺？」

    經過了這麼一陣子的折騰，巧力和巧形，總算是比較更能夠讓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了……

    因此，在龍雞雞這樣「開解」的勸告話語才剛說完，巧形的樣子，顯然已經從之前的震撼意外，變成了現在的興奮莫名……

    他忽然間跳了起來，有點驚喜難抑地，對著巧力長老說道：「老大老大，這個可得叫其他師兄弟們來瞧瞧……實在是太稀奇了！」

    巧力的注意力，似乎這時真正地回歸到了龍雞雞剛才所說的那些話語中，所蘊含的特殊內容……

    因此，他對於巧形的提議，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擺了擺手，似乎是要他「快去快去」，所以當巧形一溜煙地跑出了這個「工作艙」之外時，巧力可以說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而他的一雙簡直是好奇得不得了的眼神，卻在這時集中到了龍雞雞的臉上，好像也有點感受到，這個「龍雞雞」機模人的鋼鐵臉龐，怎麼好像傳達出了某種非常柔軟的線條……

    然後，巧力就開始真正地「試著」和這個完全出乎常軌的「龍雞雞」機模人說道：「龍……呃……龍雞……雞……哎喲，居然會自己取了這樣的名字……啊……對了，龍雞雞，你……呃，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軀是鐵做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一個器械原身的機模人呀？」

    被巧力長老這麼一問，龍雞雞的眼睛裡，馬上就流露出了一股「懷疑你是不是生病了」的神情。

    「巧力大長老，您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呀？」龍雞雞的話說到這裡，就伸出鐵手，在他自己的腦袋上，「噹噹噹」地，震音繞繞地敲了幾下，然後繼續說道：「巧力大長老倒是不妨試試，在自己的腦袋上敲這麼幾下，看看會不會出現像這樣的響音……拜託一下好不？除了鋼鐵做的腦袋之外，誰能夠發出這樣的聲音？我不是鐵做的，難道還是肉做的，真奇怪巧力大長老您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

    巧力長老，顯然又被龍雞雞這種完全和「人類」沒有甚麼兩樣的反應，給深深地吸引住了所有的注意力……

    以至於對龍雞雞的這種反質，一點也不在意……

    他很快地，便又繼續問道：「那麼我問你，現在你……龍雞……呃，雞……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龍雞雞對於巧力現在所問的這個問題，顯然並不是那麼樣地清楚到底是甚麼意思……

    因此他在愕然之後，只能夠有點困惑地反問道：「巧力大長老，您現在所問的問題，龍雞雞可不大明白是甚麼意思呢……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我現在這個樣子有甚麼不對嗎？在大長老的說法裡，我本來應該是甚麼樣子？」

    龍雞雞的這麼一個反問，還真的把巧力給問住了。

    是呀！本來的機模人，應該是甚麼樣子？

    真要嚴格地講起來，巧力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明，本來的機模人，應該是甚麼樣子哩……

    因此巧力只能夠「嗯思啊啊」地好一會兒，也不曉得該怎麼回應。

    巧力沒有說明，反而是龍雞雞已經很困惑地繼續反問道：「從巧力大長老，和巧形七長老剛才的反應，怎麼龍雞雞覺得，好像兩位長老，都覺得我龍雞雞的表現，似乎不應該是現在的這個樣子？」

    巧力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龍雞雞」機模人，居然會這麼一針見血、開門見山地就直接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因此在愕然了一會兒之後，巧力才有點結巴地回答道：「這個這個……呃，這個這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龍雞雞你的表現，可實在是……『太像人』了！」

    「太像人？」龍雞雞的樣子，看起來是更加地不解了：「機模人的設計原理，不就是要『模擬真正的人類』嗎？怎麼又說我的反應呵太像人』？」

    巧力被龍雞雞這麼緊追著的一問，又給問住了……

    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有點無奈地坦白對著龍雞雞說道：「『機模擬真正的人類』，這當然是我們設計出你這樣的『機模人』，最主要的目的……不過說實話，即使是有了像璇心宗主所專擅，『晶芒微控儀』的幫助，連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我們所設計的『機模人』，距離和真正人類的反應一模一樣，還真的有一段不少的路程……可是，你現在的反應，卻已經完全超過了我們本來所設計的機模人，所應該有的反應……這讓我們真的是一下子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呢……」

    經過了巧力長老這樣坦白的說明，龍雞雞總算是多多少少明白了他們這幾個長老，行為舉止如此奇怪的原因……

    不過龍雞雞還沒有來得及另外再說甚麼話，忽然間，巧力長老的身後，竟傳來了一聲脆脆的語音。

    「咦？怎麼會這樣？老大你怎麼好像真的和這個機模人，像人一樣地對起話來了？」

    這樣清脆悅耳的語音，巧力無須回頭，就知道必然是源於七巧長老中，唯一的女性，也是傳訊方面的專精長老——巧音了！

    對於巧音的詢問，巧力倒也沒有多做甚麼解釋，只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很簡單地說道：「巧音你自己和這位『龍雞雞』多說幾回話，你就明白我怎麼好像是在和一個真人說話了……」

    對巧力大長老這樣的說法，幾乎是馬上就產生了回應的，出乎意料之外，不是現在發問的巧音……

    反而是站在巧力面前的龍雞雞！

    這個龍雞雞，一聽到巧音那種脆然悅耳的女性聲音，競好像是某種獵食性的動物，發現到了甚麼獵物那般，整個人的感覺都「極為警覺」地，好像每一根神經，都陡地「豎立」了起來！

    即使是站在龍雞雞面前的巧力，也很難敘述得清楚，明明週身都是由死物鋼鐵所製的龍雞雞，機模人……

    怎麼會給人這種「一聽到女人的聲音，幾乎是連毛帶耳地，所有注意力都集中了起來」的怪異感受！

    這樣的感覺，幾乎又讓巧力再一次地目瞪口呆了起來！

    如果巧力覺得，這已經是又一個讓人簡直無法置信之怪事的話，那麼很快地，他就會發現他還是錯了！

    因為，在這樣的驚異之後，巧力居然發現到，眼前的龍雞雞，竟還很快地用手端了端胸口，抹了抹自己的腦袋，宛如「真人一般地」，在整理著自己的儀容髮型之後……

    很刻意地輕咳一聲，接著就對著出現在巧力身後的巧音，非常誇張地拱手一揖，朗朗說道：「小生就是機模人『龍……雞雞』！在此見過巧音五長老，並且祝五長老美貌長存，俏音永續……日後您的後代，想必也一定會像您一樣具有美麗的外表與這麼這麼好聽的聲音……啊——如果再能夠像本龍雞雞機模人一樣地強壯，那就真的是再完美也不過啦……哈哈哈……咳咳咳……」

    這一次同時出現在巧力身後的，其實並不是只有七巧長老中的老五巧音而已……

    在巧形長老的迅速動作下，這一次同時急急掠進了此間「工作艙」的，是自巧力大長老以降——巧武、巧護、巧器、巧音、巧捨，再加上火雜雜地去催了他們來的巧形！

    「役物宗」的「七大長老」，可以說是完全到齊了！

    本來，其他的五位新來的長老們，因為之前已經聽到了巧形非常誇張而且快速的說明……

    所以，雖然他們這五個人在看到了龍雞雞的時候，臉上還是帶著一些狐疑，不過至少已經沒有像巧力與巧形，之前突然發現「龍雞雞現象」時那麼樣地驚訝與詫然！

    不過，這樣的心理準備，最後終於還是被龍雞雞這麼突如其來，簡直就好像是個好色的登徒子的「自我介縉」，給完全打破了！

    五個後來的長老，再加上前後兩位，一個最大，一個最小的巧力與巧形……

    七位長老，都完完全全地，傻眼了！

    這幾位「役物宗」的長老們，是那麼樣程度地驚訝，以至於他們對於龍雞雞在說完這麼一番「登徒子式」的見禮之後，還另有涵意，好像怕巧音這位女性不明白那般，猛在那兒「擠眉弄眼」的行為，簡直就有點「無法回應」了！

    連龍雞雞這一次說話對象的巧音，也睜著一雙秀眼，幾乎差點摔倒地，勉強伸手指了指龍雞雞，語音顫顫地說道：「天啊……天啊……它……它居然，在對我調情？天啊……」

    普天之下，此時大概沒有第二個女性，會明白理解，巧音心中的感受了……

    那種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器械機模人」，「調情對像」的感受！

    總算，這幾位長老中的巧力大長老，一方面他畢竟是七巧長老中的帶頭老大……

    另一方面，和其他的幾位長老比起來，他至少已經和這位「龍雞雞」打了比較「多」的交道了……

    因此，當他看著這位「龍雞雞」機模人，竟流露出了那種「色咪咪」的欠揍模樣時，終於還是忍不住，一拳捶在龍雞雞的右臉上……

    「噹」地一聲，龍雞雞和巧力長老，都同時「哎喲」一下地叫了出來！

    「大長老你怎麼打我呀……」

    龍雞雞伸手搗著右臉，那樣子還真的好像是一個挨了揍的人所應該有的反應那般……

    巧力長老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他邊「抽抽呼呼」地甩著手，邊沒好氣地對著龍雞雞說道：「我知道你現在真的是太像人了，不過可不可以請你模擬的人，別找這種色咪咪的傢伙？」

    對於巧力長老的指責，龍雞雞也只是有點無奈地聳了聳肩，然後便繼續說道：「這個可不能怪我呢！大長老……傳衍後代，對現在的我而言，那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呢……」

    龍雞雞這樣的話一說完，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的老二巧武，已經「噗」地一下，差點難以自禁地當場摔跤！

    愕然的輕暍一聲之後，巧武還是忍不住地「用力」說道：「拜託……我的役物祖宗們……這個，這個……它……不，你是一個『機模人』呀……一個機模人，怎麼『傳衍後代』？」

    對於巧武長老這種具有最後評斷味道的詢問，龍雞雞馬上就很不同意地反質道：「二長老，我是一個機模人，不過為甚麼我就不能『傳衍後代』呢？」

    被龍雞雞這麼一反問，不只是巧武，連其他幾個長老，都同時怔住了。

    當一個機模人，真的這樣質問時，他們一下子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明起呢……

    幾個人只好有點愕然地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沒有說話。

    說實在的，他們也真的不知道該說甚麼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太陽從東邊出來」，這已經是每一個人，都明明知道的事實了……

    可是，忽然間，就有個人跳出來問說：「太陽為甚麼就不能從西邊出來？」那麼樣地突然與荒謬！

    這樣的問題，本來就是一種「完全無須說明的問題」了。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應該絕對沒有甚麼人，會問出這麼樣的一個問題的。

    可是，幾位長老，真的碰著了一個問出這樣類型問題的龍雞雞時……

    七位長老，一時之間，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地呆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才終於由專精固護設計的「巧護長老」，以一種很謹慎的態度，對著龍雞雞問道：「這位『龍雞雞』機模人，你的內在設計，是不是已經被『戰具宗』的朋友們給竄改過了？」

    對於這樣的問題，龍雞雞很快就搖了搖頭：「你們怎麼還在誤以為我的反應設計和『戰具宗』有關？我之前就已經說過了……我龍雞雞的設計反應，和『戰具宗』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和他們真正最深切的關係，就是我的這個器械原身是由他們依照你們『役物宗』的『機模人』設計而『仿造』的……就只有這樣而已……至於你們現在所問的和關心的，是屬於『晶芒微控儀』的晶路設定，這和『戰具宗』並沒有甚麼太大的直接關係……」

    其實，知道龍雞雞這樣的說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的，舉世之間，恐怕也只有現在等於是附身在龍雞雞身上的龍機，和不知道有沒有同樣也在船上的腦腡了！

    不過，為了更進一步地觀察現在的情況，到底已經變成了甚麼樣子，龍雞雞體內的龍機，並沒有送出任何糾正龍雞雞說法的訊息出去。

    他只是靜靜地觀察著龍雞雞與「役物宗」幾位長老們的互動……

    龍雞雞這時候所說的話，其實已經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而這樣的表示，似乎同時引起了巧護長老想到了甚麼，因此他很快地便又繼續問道：「對了，既然龍雞雞你，已經提到了『晶芒微控儀』的設定，那麼我想問你，目前你第九十九級的最重要第一設定，是甚麼？」

    從現在巧護長老所問的問題聽起來，他顯然似乎想透過另外的一種方式，來搞清楚這個「龍雞雞」機模人的體內，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而對於巧護長老現在所提的這種詢問，龍機機的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察覺了巧護長老會這麼說，後面所代表的意思……

    它，只是毫不猶豫地，就立刻回答道：「現在我龍機機，第一個最重要的目標，當然就是建立起可能『傳承後代』的特定方式啦……」

    雖然之前已經看過這機模人，確實是奇怪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步，可是巧護長老，對於它的口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答案，依舊還是禁不住的驚訝……

    「傳……傳承後代……的特定方式？」

    看著巧護長老張著嘴巴的模樣，龍雞雞好像還有點伯他沒有「徹底明白」它前面所說這麼一句話的意思……

    因此，在巧護長老有點張口結舌的回應中，龍雞雞馬上就非常熱心，「補充式」地繼續說明解釋道：「是呀是呀！『傳承後代的特定方式』……思，說個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就是……就是我們『機模人』，『生小孩』的途徑！」

    哇呀呀……

    不止是已經目瞪口呆的巧護長老，連其他幾個豎耳相昤的人，都只能再一次地傻眼了！

    前面他們發現到，他們竟從一個「機模人」的口中，聽到這個機模人居然表示它要「傳衍後代」……

    這實在已經讓七個人裡面，有整整七個人以為自己聽錯了……

    皇天之下，后土之上，這實在已經是夠離譜了吧？

    不！

    他們後來，居然還從這個「機模人龍雞雞」身上，聽到了它要「替他們機模人『生小孩』？」

    生小孩？

    機模人生小孩？

    從第一個巧力長老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個巧形……

    每個人，想來從未有人體會過，意外到了極點，居然連「身體也會僵硬」！

    一直到現在，他們每一個人，才總算是確定，驚訝到了像現在的情況，每個人已經是連「脖子」都變得有點僵硬了！

    役物宗諸列祖宗咧……

    機模人也想生小孩？

    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差不多是每個人，都在心裡，很自然地浮現出了，像這樣有點「加強語氣式」的疑問。

    只不過，同樣地，每個人也都有點頸僵脖硬，舌緊牙重地，甚麼話也說下出來。

    龍雞雞看到這幾位「長老級」的人物，在自己的這一番解釋之後，居然一個個眼傻嘴歪地，連一個最簡單的表示也沒有……

    這種情況，讓龍雞雞也猛然間搞不清楚他們到底有沒有瞭解他之前所做的那一番「直接而又明白的比喻」，因此等了一會，就又伸臂聳肩，比手劃腳地，對著七人補充道：「這個這個……那個那個……也就是說，我想要『生小孩』，明白了嗎？生小孩……呃……小孩……長得也許和我差不多，但是尺寸可就大大地比我小多了……小孩，生小孩……明白嗎？」

    面對著龍雞雞這種絮絮聒聒，而且還縮頭縮手地，做出一副「微型尺寸小孩子」的荒唐模樣，七位長老中的「巧音」，最後終於忍下住俏俏雅雅地歎了口氣，伸出了雪白的手兒，對著龍雞雞做出了「虛攔」的動作……

    「行了啦龍雞雞……生小孩，我們都知道是甚麼意思的……你不用解釋得這麼辛苦啦……」

    「嗄？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嗎？」龍雞雞在回答中，似乎還有一點困惑：「不過你們怎麼甚麼都沒有表示，害我以為……」

    龍雞雞的補充說明講到這裡，一邊的巧護，就好像一副「神識終於恢復」的模樣……

    眼神一凝，卻是對著另外一邊的巧力大長老說道：「老大……我想來想去，還是只有『晶芒微控儀』，不知道裡面發生甚麼怪事了，才會讓這個機模人在反應中，出現像這樣怪異的變化………』

    巧護長老說到這裡，終於轉過頭，正眼對著龍雞雞說道：「這位……呃……這『龍雞雞』，能不能請你稍微轉過頭，朝左後方看過去一點……」

    龍雞雞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愕然，但是依舊非常順從地，按照巧護長老的指示，往左後方做出了一個向後轉望的姿勢……

    而在龍雞雞這樣的動作中，他還是絮嘮不停地說道：「三長老，您這麼樣的稱呼我，可有些不恰當呢……『這位龍雞雞』？三長老，龍雞雞就只有我一個而已，可你這麼一說，就好像這裡有好幾個『龍雞雞』一樣，『龍雞雞』是我的名字，可不是某種特殊生靈種類的稱呼呢……」

    對於龍雞雞現在這樣的「稱呼糾正」，巧護長老倒也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夠「呃呃啊啊」地，也不曉得他到底有沒有注意到龍雞雞的話中意思。

    不過，巧護長老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因為這樣，而有任何的中止。

    因為龍雞雞的這個「回望動作」，而使得他能夠仔細檢視一個位於「龍雞雞」側後方某個小小的精密器表類的巧護長老，雖然並沒有回答龍雞雞剛才針對他所說「這位龍雞雞」稱呼上的指正，不過顯然他依舊是非常謹慎地在對巧力長老報告著他的檢視結果。

    「我這個部份的晶線狀態，看起來真的是完全正常……此機的變化，應該……應該並不是從我所負責的這個『固護區部』裡出現的……」

    當他這麼說完之後，七位長老之中，排行老二的巧武，馬上就接著說道：「好吧！雖然這一型的機模人，根本就沒有安裝上任何的『火器裝備』，但我還是檢測一下『武器裝載』的情況有沒有甚麼異常吧……」

    在巧武稍微往前移動了一些距離，很明顯地接替了先前巧護位置的動作中，另外一邊的巧音，反倒是唯一個將注意力，再度真正地擺在眼前這個「龍雞雞」身上的長老……

    「龍雞雞……呃……機模人，」巧音後來所續加上的「機模人」這三個字，聽起來就好像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之後，接著在後面補上的「先生」、「大俠」或者是「大爺」，這樣的「尊稱」……

    荒謬之中，倒也多多少少透出了一些正視的味道：「呃……請問你，你還記得，到底是甚麼時候，你才『注意到』、『意識到』，或是『感覺到』，你現在最重要的使使命，就是要……呃……要……『生個小孩』？」

    對於巧音，龍雞雞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確實是一看就知道，和那些男性修真，是絕對絕對不一樣的！

    在回答巧音的詢問之前，龍雞雞還很慎重地對著巧音拱了拱手，做出一副和之前有點相像，讓人想把他痛揍一頓的「小生樣」：「巧音長老，稱呼我呢，您只要叫『龍機機』就行啦！後面的『機模人』，大可省略……」

    這樣的話一說完，龍雞雞這一次倒沒有再等巧音做出甚麼反應，很快就針對巧音之前的問題，回答道：「這種最重要的設定，當然是我的神識一成形，就已經存在於我的行為設定裡啦……這下就是你們給我的『晶體塑式』嗎？」

    之前換到了巧護位置的巧武，同樣仔細地往龍雞雞側後的某個管器裡，詳細地觀察了一會兒之後，然後便搖了搖頭，接著便一樣地往旁一挪，讓給了正從這兒靠近過來，鼻子長長的巧器長老……

    而當巧武聽到龍雞雞說出了這樣的話之後，馬上就「嗤」地一聲，回答道：「我們給你的『晶體塑式』？我們給你的『晶體塑式』？老天，我們怎麼搞得出來像你這樣的怪物？」

    龍雞雞看著巧武這麼驚訝的樣子，倒也很平靜地聳了聳肩說道：「呃？我這樣的怪物？二長老，你別這麼說嘛！再怎麼樣，我也是已經出現了的某種存在嘍……」

    巧武二長老還想說些甚麼，不過一邊的巧音，已經阻止式地搶先說道：「龍雞……雞……你這樣的說法，倒也是事實啦……不管我們再怎麼驚訝，對於你的出現認為再怎麼樣地不可能……畢竟你還是就這麼樣地出現了，這千真萬確地，就是我們無法抹滅的事實！」

    龍雞雞見到目前它最有興趣的「巧音」，是這麼樣「支持式」地同意它的說法，而且還顯然真的有那種非常非常「高興」的模樣表現出來……

    正想「非常瀟灑」地，對佳人的肯定，做出回應……

    忽然間，龍雞雞的動作就這麼樣地停住了。

    微伸的脖頸，看起來有點側偏，好像有些正要轉過來時，因為某種乍現的原因，而將龍雞雞所有的吸引力，都完全給瞬間吸引了過去那般模樣……

    龍雞雞這個時候的動作，是這麼這麼樣地突然，以至於馬上就吸引住了所有在場，「役物宗」七位長老的注意力！

    他們每一個人都將眼光犀利地集中在龍雞雞的身上……

    「這傢伙……又怎麼了？它……它怎麼好像聽到了甚麼東西？」

    雖然並沒有任何人將這樣的話說出來，不過七位長老的心中，每一個人都同樣很自然地浮起了這樣的疑問。

    龍雞雞這種好像聽到了甚麼東西的姿勢，停頓維持了差不多足足有盞茶時間！

    在這麼樣的一段時間之中，帶給每一個灼灼注視著它，不知道下面又會再有甚麼樣怪異變化的七位長老，心裡一種類似錯覺的感受！

    「此時的龍雞雞，所有神魂似乎已經暫時集中移轉到了，它身體內部的某個地方……所以才會出現像這樣的『恍然失神現象』！」

    就是這種有點類似錯覺的感受！

    只不過，七個人裡面，大概差不多每個人都很確定，他們根本找不出來，到底是怎麼樣的原因，讓自己產生這樣怪異的錯覺感受！

    然而，龍雞雞這種突兀而現，乍然而露的心神偏移現象，是那麼樣地明顯……以至於，旁邊的七位長老，也都突然停止了任何動作……

    就好像，他們任何太過「突然」的舉動，都會驚擾到正在「移神於內」的龍雞雞一樣……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甚麼樣的事！

    是的，沒錯！

    真的沒有一個人，猜得到龍雞雞在好不容易地停頓中，接下來的後續表現！

    因為，它居然好像在和內心的某個聲音對話那般地，喃喃說起了話來！

    「甚麼？甚麼目前情況？要弄清楚這個喔？」

    龍雞雞停了一會兒，然後才又繼續說道：「可是，鬼王……這個……這個……以前的情況是怎麼樣，我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的……在這種態勢中，我沒有比較的參考對象，可弄不清楚現在的情況，有甚麼『變化』呢……」

    七位長老，真的是完全聽不懂這個時候的龍雞雞，到底在說甚麼！

    「嗄？甚麼？你要我先這麼問就行了？」龍雞雞的樣子，看起來確實是變得非常非常「困惑」：「你說你會知道？呃……這個……好吧！那我這就替你問啦……」

    從龍雞雞喃喃自語的話意裡，倒是讓人毋需多想地，就知道龍雞雞接下來，應該就會將注意力從內部，「轉移」到外在來了……

    而也因為這樣，七位長老裡，真的是每一個人，都是如此「眼睜睜」地，看到了這個怪胎「龍雞雞」身上，那種活活而動的「神識焦點」，由器械生冷的鋼體內部，像是流水一樣地盈盈漫溢了出來！

    七位長老，從來也沒有想到過，這種無形的，難以言敘描述的「生命神識精氣」，不管到底是叫甚麼，竟然能夠如此真實、明確，而且寸寸而戚，歷歷如繪地，讓人「感覺」出來！

    這種衝擊認知的感覺，絕對是一種玄之又玄，奇之又奇的神秘現象！

    而他們就正盯視著它！

    「呃……啊……幾位長老，這個這個……」

    龍雞雞是開了口。

    不過，「呃呃啊啊」了一會兒，又「這個這個」好陣子……

    龍雞雞的樣子，竟有些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夠讓這些長老們知道他在說甚麼一樣……

    個性在七人之中，本來就是屬於比較「急躁」一些的「巧武長老」，看龍雞雞這種「吞吞吐吐」的模樣，最後終於忍不住插了嘴問道：「龍雞雞，你……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們，你的體內神識，不但真正完全變成了一個『人』，而且還『不只一個人』吧？」

    巧武長老之所以會這麼樣地詢問，當然是因為剛才他從旁邊觀察，看到龍雞雞那種好像在和甚麼人「對話」的奇怪反應。

    只是，當他如此詢問龍雞雞時，語氣之中的那種反質，其實顯然充滿了一種「難以相信」的味道。

    「我的天啊！一個人已經夠難信的了，難道還真的『不只一個人』？」

    聽到巧武的詢問，同樣也看到了龍雞雞剛才反應的其他六位長老們，每個人的心裡，都很自然地浮起了這樣的驚奇與暗想。

    雖然他們會這麼問，不過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經扭曲了大家對於所謂「機模人」的任何認知……

    因此嚴格說起來，這七位長老，倒還真的不敢確定沒有這種可能！

    在這種情景下，所有的可能，都沒有所謂的「不可能」！

    然而，想當然是這麼想……

    不過這個每每出人意表的「龍雞雞」，對於巧武的這種質問，反應出來的話，依然是完全讓人想都想不到！

    「二長老，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龍雞雞的樣子，看起來在贊同之中，似乎還帶有這麼一點些微的「補充」：「不過，我體內的並不是『另外一個人』……」

    並不另外的一個人？

    巧武正有點搞不懂龍雞雞這樣的話到底是甚麼意思……

    好在龍雞雞很快就接下來續繼說道：

    「二長老，在我體內的，並不是『人』，他老人家是一隻『鬼』……而且，還是一隻『鬼中之王』，叫『龍魔鬼王』！」

    巧武必須要花費一番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夠將自己張得開開的大嘴，給重新「合」起來！

    或者，說得更仔細一點……

    差不多七位長老，都必須要花費一樣大的力氣，才能夠將每個人一張，合計七張的張大嘴巴，給重新合上！

    而且，他們也一樣要花同樣大的力氣，才能夠防止，在聽了龍雞雞這一番讓人哭笑不得的話之後，他們不會「當場跌倒」！

    「你……你是說……」巧武長老那種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配合上他那因為個子稍微矮一點，以至於呈現出有點稍方味道的臉龐，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支「吸不到氣」的扁魚：「龍雞雞……你是說，在你體內，除了人性化的個人神識之外，還有……還有一隻『鬼』？而且……而且這只『鬼』還有名字？」

    「龍魔鬼王……二長老，這隻鬼叫『龍魔鬼王』……」龍雞雞很快便補充說道：「他不但是一個令人尊敬，法力強大的『鬼王』，而且生前還是我們『役物宗』的前輩祖師，就算是二長老看到他，恐怕也得磕頭行禮呢……」

    巧武的臉色，簡直就快要變成青綠色的了。

    「哇哇呀……還磕頭行禮？你這死鐵塊可別太過份啦……」

    龍雞雞的表情，還真的是非常無辜的樣子。

    「二長老……這可是經過龍雞雞我，親自感受到的呢……絕不是瞎扯的……」

    一串的話語，說到了這裡，總算身為大長老的巧力，注意到了龍雞雞方才話裡最重要的關鍵玄機。

    「行啦！老二，別在這些無謂的問題上瞎搞……龍雞雞，你剛才總括的意思，是有甚麼話要來問我們嗎？」

    被大長老巧力這麼一提，龍雞雞終於如夢醒了那般地，將所有的注意力，重新又拉回到之前的話題。

    「是是……大長老說得正是……龍魔鬼王，正是要透我之口，有些事兒，想請教諸位長老呢……」

    即使是大長老巧力，也已經完全搞不清楚龍雞雞到底在搞甚麼鬼，因此只得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好吧！不管是誰，你有甚麼問題，就儘管『請教』我們吧！」

    當巧力大長老這樣的話一說完，馬上地，龍雞雞幾乎是瞬間又呈現出了閃眼即逝的那種「傾聽」模樣。

    「是是是……呃，如果真要問我的話，我還真的不是那麼明白……不過，稟鬼王老大，我這就問他們啦……」

    鬼王老大？

    七位長老，真的是越聽越離譜了。

    連「鬼王老大」都出來了！

    不過七人已經沒有甚麼時間，來得及去計較這些了……

    因為，這一次，龍雞雞已經很快地回神發問了！

    「鬼王想問，現在我們是不是已經在『乘雲飛梭』上了？」

    對於龍雞雞目前所說的這個問題，幾位長老，倒也沒有甚麼特別驚訝的樣子……

    從這一點看起來，這件事顯然應該不是甚麼很少人知道的訊息了……

    龍雞雞的話一問完，巧力大長老，便即很快地點了點頭。

    「不錯，我們現在已經在『飛雲宗』的『乘雲飛梭』內了……」

    龍雞雞見巧力大長老這麼快的肯定回應，表情顯得似乎還有點意外，感覺上好像有點「我從來沒聽說過『乘雲飛梭』，居然真的有這樣的東西，而且我們還已經在其中」的味道……

    「飛雲宗？怎麼我們會跑到了『飛雲宗』的『乘雲飛梭』裡來啦？」

    話音才落，馬上他就又出現了神識轉移的模樣，腦袋微歪地正在接收著甚麼訊息……

    七位長老，並沒有人去浪費時間地回答龍雞雞那種好像出自於他自己，而不是那個甚麼「鬼王」的困惑問題！

    很快地，龍雞雞終於又回神繼續說道：「鬼王想請諸位稍微將現在飛梭上的情形，說明一下……裂天劍宗是否已經撤退到了船上？九幽鬼靈派、深海獸魚宗和無形團等，是不是也已經撤到了飛梭之上了？還有，最重要的，玄靈之中的旱魃、腦腡與陽印，他們是不是也已經在飛梭上了？」

    對於龍雞雞這一次的問題，幾個長老的臉上，倒看不出有甚麼特別的表情……

    還是由巧力太長老，對龍雞雞這樣的問題，做出了回應。

    「裂天劍宗、深海獸魚宗和無形團，是我們這次最後撤上船的幾個宗派……他們現在都正在後六層的飛梭艙區裡……如果你想要找他們，倒是直接往後走去就可以啦……王於你說的旱魃、腦腡和陽印團主……不錯，這個時候也都已經在船上了……」

    巧力大長老的這一番話才剛說完，幾個人便立刻看到，龍雞雞的頭部竟非常突兀地，猛然一垂！

    那種突兀的動作，看起來就好像這個器械怪人，也不知道怎麼了，猛地便突然「睡著了」那般……

    而且，還是「站著睡著了」！

    看到龍雞雞這麼奇怪的反應，幾個長老只能夠面面相覷地互望著，不知道到底又發生了甚麼怪事……

    今兒個出現的這種「奇異事件」，真的是很難很難，讓幾位長老們，「理解」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當龍雞雞，就這麼毫無預兆地，便「睡著了」的時候……

    每一位長老們，都很自然地想到，很可能又有甚麼怪事，就要出現啦……

    因此，無須多說甚麼，七位長老，十四隻眼睛，幾乎是立即性地，便同時集中到了站在那裡，歪著頭「睡著了」的龍雞雞身上！

    每個人都在想，到底還有甚麼樣的怪事，會繼續出現？

    幾位長老，顯然並沒有等很久……

    龍雞雞忽然「嗡」地一聲，豎脖立頸地，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當龍雞雞重新又抬眼舒目地，往幾位長老臉上望去時……

    本來已經忍不住想要開口說些甚麼的二長老巧武，忽然間便將他快要說出來的話，給立刻吞了回去！

    是的，一向有點浮躁的二長老巧武，竟不知為了甚麼，就這樣生生地把他本來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巧武的反應，其他幾個長老，都很清楚地看在眼裡！

    而同樣的，他們也都非常清楚，到底是甚麼，讓巧武把他這種將說的話，給這麼生生地吞了回去！

    那是現在好像忽然回醒過來，奇怪至極的神秘機模人，「龍雞雞」的眼神！

    龍雞雞回神過來之後，很快就回眼凝望地，注視了眼前這七位長老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七位長老，都在心裡，產生了一種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怪異感受！

    在這個「龍雞雞」，眼神的末端，輕輕掠過了每個人的臉上時……

    他們竟然覺得——

    這個「龍雞雞」，好像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鋼頭鐵軀的「機模人」，會有像之前「龍雞雞」這樣的反應，已經是夠讓人怎麼想都想不通了……

    沒想到，從現在這個龍雞雞的眼神看來，居然會讓他們，覺得好像之前龍機機這麼一下子的「乍睡乍醒」，竟真的宛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

    其實從巧力到巧形這七位長老，並不清楚自己的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不過他們就光是這樣，便已經可以說是被這種怪異的感受給搞得有些呆了。

    他們，這一輩子，長久的修道過程裡……

    接觸的器械精具，何其繁多……

    但是，他們卻從來……從來，也沒有碰到過像現在這樣的經驗！

    在他們的注視下，龍雞雞的每個最微小的反應，都在這七位長老的觀察之中！

    他好像透放著奇特魔力般光芒的雙眼，真的流露出一種似人，但又某種程度上完全不屬於人的怪異神態…i

    「巧力，從你剛才所提到，『旱魃、腦腡，和陽印現在確實在船上』，這樣的話時，語氣之中，顯然另有某種特殊的含義……」

    也不知道到底是甚麼地方，為了甚麼原因，這個時候的龍雞雞，真的完全給人一種和之前差別極大的「感覺」……

    一種乍然之間，匆地把巧力自然而然當成了好像是它的甚麼「部屬」的感覺！

    每個人都知道這種差別，讓他們有些錯愕……

    但是同樣的，龍雞雞對著巧力說出這一段話時，那種語氣是如此如此地自然：如此如此地順當……

    以至於，連巧力自己，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立即的回應，與答覆時的語氣，是那麼樣地隱隱早已經將這個「機模人」，視成了好像是派中的某個長輩！

    「呃……你猜得倒是一點也沒錯，旱魃、腦腡和陽印，確實是……呃，確實是……蠻特殊的……」

    「蠻特殊的？」龍雞雞的眼神光芒裡，出現一種好像「內縮」的狀態：「役物之道，言語的敘述，首重精準確實……既然你用這樣毫無頭緒的形容詞句，來解釋他們的情況，那麼顯然他們真的是處於某種難以形容的景境了……」

    巧力長老，一樣非常自然地就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不錯……對於他們現在的情形，我們確實是只能夠用這樣的敘述而已，再詳細一點，我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龍雞雞這時點了點頭，又馬上接口繼續問道：「現在這個飛梭，上面共有多少個宗派？」

    對於龍雞雞這樣的詢問，其他的六個長老，都隱隱地覺得，他們的老大「巧力長老」，現在的反應與感覺，確實有那麼一點「有問必答」的味道……

    反而是巧力大長老自己，卻似乎一點也不覺得他自己有這樣的感覺……依然還是這麼自然而然地，便回答道：「這一次飛雲宗的『乘雲飛梭』，是飛往東方真人界的六支巨型飛梭之一，目的最主要的本來設定，是七谷中的兩谷，亦即『通玄天機谷』與『氣裂天劍谷』……」

    這時候的龍雞雞，似乎對於巧力他們這些「役物宗」長老們，說話的習慣，非常的瞭解……

    因此，當巧力的回答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的時候，龍雞雞馬上就又點了點頭，似乎是聽出了話中有甚麼含意那般。

    「本來的設定？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當然不是只有預計中的這兩派了……這一點倒也可以從你前面的話裡聽得出來……天機谷、裂天劍宗、深海獸魚宗、無形團、九幽鬼靈派，再加上你們『役物宗』……這樣看起來，現在的這個飛梭之中，還真的是擠了不少人呢……」

    龍雞雞這樣的話，說得是這麼自然，因此巧力長老也一樣很自然地回應道：「時值非常的逃難期……一樣的空間，當然得塞進七、八樣東西……這也是暫時性的啦……橫豎我們很快就會接入『飛雲宗』的『飛雲城』了，稍微塞一下其實也沒有甚麼的……」

    「飛雲宗的飛雲城？」

    龍雞雞的眼睛，似乎閃了一些困惑的光芒：「我們不是這就直接進入到『永生水域』嗎？」

    巧力長老很快地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

    「以路線上來說，我們現在當然是不能夠浪費時間，確實是在朝著『永生水域』前進的……不過，『永生水域』的『空間斷罩』『天元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打開關上的，因此我聽負責駕駛飛梭的飛雲宗朋友們說起，好像所有派出去的飛梭，都是將飛行的路線，設成了在真正進入『永生水域』前，便會與飛雲宗的主體飛行城會合在一起的……」

    「原來如此……」龍雞雞的樣子，還真的好像是在聽著甚麼部屬在對其進行某種現況會報的那種感覺，俐俐落落地對著巧力長老點了點頭，然後便轉過了眼光，往這間工作室的外面望了望說道：「這樣我大概已經明白目前初略的情況了……我現在得去瞧瞧旱魃、腦腡和陽印，現在到底變成了怎麼樣奇怪的狀態……」

    說著，龍雞雞竟「嘰啞」一下地，舉起了右腳，準備移動自己的身軀。

    不過此時，讓所有的人都大出意料之外的，就在龍雞雞這麼樣地一踏，居然「呼」地一下，好像舉腿之際，整個重心竟沒有抓好那般，「噹啷」一響，就這麼樣地往後「摔」了個倒栽蔥！

    旁邊一直都在看著的「役物宗」七位長老，見到這個龍雞雞居然出現這種好像一時之間連重心都抓不到，走路都似乎忽然「不會了」的情況，一時之間也不曉得心裡到底應該怎麼想，只得彼此你看我，我看你地發愣了好一會兒……

    「噹啷」一下，仰天八叉地跌在地上的龍雞雞，當然是很快就從地上掙了起來！

    他張著雙臂，弓著腰脅，做出了一副好像剛踏到了隨波而搖的船上，正很小心地掌握體驗著重心的樣子……

    凝視著地面的雙眼，好一會兒才直腰立腿地，從地面上移到了有點瞠目不知所以的幾位長老臉上。

    「巧音長老……呃，哈哈，小生……這個跌得四腳朝天的，可不是小生……是那個……」

    龍雞雞的話說到這裡，忽然間就全身一抖！

    鋼頭鐵腦的他，很快就好像腦袋裡面有甚麼東西正在急速運轉那般地，「嗡嗡」輕響了起來……

    這種變化，把他剛才顯然是對著巧音長老所說的話，給中斷了……

    又這麼樣嗡嗡響了兩聲，龍雞雞才又眼中重新出現了那種怪怪的光芒。

    不過，這時候的龍機，卻好像完全忘了剛才他正在對著巧音長老說話那般，將眼光重新投到了巧力長老的身上。

    好像又換了個人的龍雞雞，並沒有再多說甚麼，馬上就朝這間堆著不少儀器的工作室外，很迅速地走了出去！

    看著龍雞雞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對著巧音說出那麼樣的半段話，這個龍雞雞，簡直就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在和他搶著使用現在的這個軀體那般，神情言語的轉換，真的是讓人一下子很難適應……

    直到龍雞雞開始往工作室外走出去時，巧武和巧護，這才雙雙移腰偏身，顯然已經打算出手阻止這個怪怪的龍雞雞，離開這裡……

    只不過他們兩位長老這樣的動作，很快就被旁邊的巧力大長老，所急忙做出的暫緩手勢，給阻止住了。

    「龍雞雞……你如果想要去看他們三個的話，何不由巧音領著你去？」

    龍雞雞一聽，果然馬上就停止住了那種前移的勢子，頭頸一回地，對著後面本來已經準備出手的巧武和巧護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兩個也不看看我旁邊的這一疊晶爐是甚麼東西？在這種地方用『雷芒筒』？你們兩個有沒有搞錯啊？還虧你們已經身為宗內長老！」

    其實不只是巧武與巧護兩個人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因為這裡，前前後後所發生的這些事，實在是怪得令人愕然，因此龍機現在所說的這一段微帶著叱責語氣的話，立刻就讓巧力大長老悚然移目一望，頓時心中大吃一驚！

    幾乎是匆忙地，巧力大長老連揮手臂，急聲說道：「小心小心……別動手呀……」

    巧武與巧護，顯然也有點狼狽地縮手攏了攏袖……

    而這時候的巧音，馬上就靈心巧思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給暫時轉移，接口說道：「龍雞……雞……大長老交待，你不是想看看旱魃、腦腡和陽印他們嗎？如果你真的想看，那麼我就帶路啦……請隨我來吧……」

第四十八卷 第四章 借体而行

    巧武，巧護二人，打算用爆性極強的「雷芒筒」，來阻止龍機跨出這個工作室的企圖……

    在場的其他幾位，都是熱心明眼的人，當然一看就知道，這個龍雞雞說的是一點不差！

    只不過後來被龍雞雞的這麼一句話，倒還真的給準備動手的這兩位長老給提了個醒點兒……

    雖然巧音後來的話，接得極快，非常適時地轉移了龍雞雞單言片語，便指破兩位長老那種危險企圖的尷尬，不過心裡也真的嚇了一跳的巧力大長老，馬上就睜著眼睛「瞪」了巧武和巧護兩人一眼。

    在瞪完了之後，連巧力太長老，也禁不住地對這個神秘無比的龍雞雞，感到益加地莫測高深了。

    它到底是怎麼樣奇特的存在啊……

    一開始，「要生小孩」的荒謬訴求，讓這個龍雞雞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寶貝。

    可是，現在的此時，這個龍雞雞，卻能夠只憑一句話，一個暗示，就讓「役物宗」這邊，正準備合力出手對付他龍雞雞的兩位長老，不得不狼狽地罷手……

    那種心智觀察、氣派威勢，儼然就好像真的便是他們這幾個長老的「頂頭上司」、「前輩師長」那般……

    前前後後，那是怎麼樣令人無法理解的重疊變化？

    巧力大長老，想不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其他的六位長老，當然也一樣地想不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像個墜入迷霧裡的人一樣，暫時只能夠觀察著目前的變化而已。

    龍雞雞對於巧音長老所做的提議，顯然是表現出了絕對肯定的意願。

    這一點，可以從它高大的鋼鐵身形，在巧音提出了「願帶其往見三人」的表示之後，馬上就很快地後退了一步，似乎是要讓巧音走在前面的樣子……

    只除了，巧力大長老在龍雞雞開始跟在巧音的身邊，往門外走去時，他輕輕地對著旁邊身材比較高一點的「巧器」，和比較胖一點的「巧捨」，非常隱晦地，「使」了一個眼色！

    一個恐怕只有役物宗的人，才比較可能理解的「眼色」！

    巧器和巧捨兩位長老，身材是屬於比較能夠「擋住別人視線」的「高」與「胖」……

    在他們看到了他們的老大給了這麼一個眼色之後，可能是連他們兩個人，也還沒有從這一連串幾乎無法理解的意外裡「回醒」過來，因此兩個人毫無默契地，居然太過用力地往中央同時一靠！

    「蓬」地一下，兩個人就這麼猛猛地「撞在一起」了！

    「哎喲……」

    巧器雖然沒有巧捨那麼胖，不過他比巧捨要來得高一些。

    長長的長鼻子，在兩人這一衝之下，正正地撞著了巧捨的腦袋！

    而巧捨則是被巧器的這一撞，同樣被巧器的下巴給敲得頭昏眼花……

    兩人「噗」地撞成一團，差點就同時摔倒在地。

    不但是龍雞雞，連最前面的巧音，都反射性地回過了頭來，瞧瞧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哇哈哈……老六你的胖腦袋還是一樣硬……」

    「哇哈哈……四哥你的下巴也一樣尖……」

    兩個人所打的哈哈，還真的可以說是完全「不知所云」了……

    巧音在簡直快被氣暈了的一瞪之後，當然是立刻來解圍了。

    「龍雞雞，你不是要去看旱魃它們嗎？那就請你跟我來吧……」

    龍雞雞果然被巧音這時的話，給稍微牽引得偏移了注意力，轉眼望向了巧音的同時，只是點了點頭地回答道：「長老們，我現在身上所出現的變化，雖然一下子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向你們解釋……不過請你們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有甚麼行動，不利於你們『役物宗』的……」

    龍雞雞這樣的話一說完，旁邊正在帶路的巧音，很快就抓住了最關鍵的重點，提出了一個她一直想問的問題。

    「龍雞雞……我聽你前前後後說了幾逼，提到我們時，總是說『你們役物宗』……難道你就不是我們『役物宗』所屬嗎？」

    龍雞雞這時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搖了搖頭，回答道：「雖然我現在身上的所有設計，幾乎可以說完全都是出自於你們『役物宗』的設計……但是……我確實不是你們『役物宗』的人……因為，現在的我，並不是龍雞雞，而是他口中所說的『鬼鬼王」！

    這個時候的巧音，實在不知道對於現在龍雞雞所說的話，到底該採取一種甚麼樣的態度……

    啐他一口，叫他別再胡鬧了？

    或者，乾脆就順著他的語氣，叫他一聲「鬼王前輩」？

    本來巧音還在心裡有點猶豫，不知道該怎麼樣反應龍雞雞這個時候的話……

    不過很快地，她就瞥眼看到了在龍雞雞的身後，巧力大長老已經從懷裡，非常非常小心地，取出了一件東西……

    一溜金芒帶尾的長鏈……

    一稜滴艷的紫藍凝晶……

    那正是「役物宗」兩大神秘之中，除了「晶芒微控儀」之外的「紫藍星斗」！

    「鬼王前輩……啊！原來現在的您，不是龍雞雞，而是它所說的那位『鬼王前輩』啊……」

    巧音的反應裡，顯然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龍雞雞……不，這時候的他，應該是龍機！

    龍機似乎也有點訝然，巧音居然會真的就這麼樣地叫他「鬼王前輩」……

    他警覺地回過頭，望了望後面幾個其他的長老一眼。

    龍機的這個「回望」的動作，顯然還真的是讓擋在最前面的巧器與巧捨，抖抖地嚇了一跳，「繃」地一下，兩隻手就好像想擋住甚麼東西那般地微張著，偏偏嘴裡還故意掩飾般「哼哼哈哈」了好一會兒……簡直就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在幹甚麼！

    可惜這個時候的龍機，乃藉「龍雞雞」的感官而現，因此敏感度與靈銳大減，並沒有發現到再遠一點的巧力長老，有點倉皇地縮著手袖的微細動作……

    龍機很快就再度地轉過了頭，對著巧音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麼就請你前面帶路吧……」

    巧音的身形雖然已經在前進了，不過她前引的速度，一點也不快，而且還有意無意地偏身讓了些空間出來……

    與其說她要「前面帶路」，倒還不如說她想要和龍機邊走邊說……

    「既然鬼王前輩叫作『鬼王』，那麼說不定還和這一次與我們同船的『九幽鬼靈派』，有一些關係呢……」

    巧音這樣的話，顯然是已經有一點想要透過與這個鬼王說話的動作，掩護住後面的大長老做些甚麼手腳了。

    不過這時候的龍機，反倒沒有特別察覺到有甚麼不同，只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一點也沒錯，九幽鬼靈派對我而言，在關係上，嚴格論起，是比你們『役物宗』，要來得更加親密的。」

    巧音剛才所說的那一段話，當然純粹屬於玩笑性質的話語……

    只是，巧音怎麼也沒想到，從這個「鬼王前輩」的嘴裡，居然還真的冒出了這樣的肯定！

    甚麼呀？

    如果真如此說，本長老豈不是真的碰著了「器械之鬼」了？

    龍機看著巧音微微張著紅唇，一副就是接下來，已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的模樣。

    於是，他就微微一笑地，繼續說道：「看來……你好像有一點不大相信呢……」

    哇哇呀……

    老娘幹嘛還一點……老娘根本就壓根……

    不信！

    巧音心裡雖然是這麼樣，簡直差點就要冒粗話出來的想法，當然是「壓根」，「一點」也沒有說出來。

    而對於巧音這種只要是還有「一隻」眼睛，就肯定看得出她根本不信的表情下，龍機還是只聳了聳肩，很無奈地說道：「可惜我現在的能力，好像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連我一下子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因此，儘管你不相信，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像以前把『天鬼』變給『彩虹』和『綠霓』看那樣地，變個甚麼『地鬼』出來讓你瞧瞧……因此只好等下次啦……」

    等下次？

    我看你是說等「下輩子」吧？

    同樣的，這種反射性的想法，當然還是只存在於巧音那有點嘀咕的心裡了……

    本來龍機似乎還想要再說些甚麼，但是這個時候，龍機正好已經從工作室的門口跨了出去……

    然後，就在龍機現在所看到的門外景象，讓他立刻就收住了之前本來還想要繼續對著巧音說出來的話語了……

    現在的龍機，就像之前所說的那樣，等於是藉由現在的「龍雞雞」，所特有的器械設備，例如像縮距晶眼，或者是收攝音波的薄膜等等的裝置，來感察現在的世界……

    這是龍機在發現到自己神念，似乎能夠對「龍雞雞」造成影響之後，慢慢試了好幾次，用神識帶進到龍雞雞的週身器械輪軸……然後居然就這樣地出現了以龍機的神識，可以暫時替代龍雞雞本來神識的「特殊變化」！

    以現在龍機的能力與體會，還不能夠很清楚地知道，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原因，造成了像現在這樣的結果……

    不過，對龍機而言，現在去探索這些問題，都並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他最想做的，還是趕快先去弄清楚，到底現在的旱魃、腦腡和陽印，是變成了甚麼樣子，怎麼會連精於文字敘述的「役物宗」所有的長老，都出現了這種好像連形容都不知道怎麼形容的結果……

    只是在方才龍機初初想要運使「龍雞雞」的鋼鐵身軀之際，也不知道是因為龍機畢竟沒有辦法將所有的神識控制力，完全投射到「龍雞雞」的身軀之上；還是龍機經過了「生靈精氣」的轉換，真的出現了「肉身化」的變化之後，已經越來越不熟悉像「龍雞雞」這樣的器械原身……

    總而言之，龍機在正想接乎龍雞雞的所有曲臂輪軸，做出跨步的動作時，居然就這麼樣四仰八叉地摔了一大跤！

    這樣的平衡失調，還真的是龍機所沒有想到的事……

    不過，正當龍機在快速地想要恢復機體的平衡時，龍機競又發現到，在這樣突然而來的震動中，竟然把他切合入龍雞雞身軀的神識，給一下子「震」了出來！

    神識的切合層，馬上就從龍雞雞的鋼鐵身軀上，宛如香蕉去皮那般地，「剝離」了開來！

    而就在這麼一個非常短的時間裡，龍雞雞才宛如忽然清醒了那般，而且還對著巧音說了一半的話……

    當然，龍機很快地就將龍雞雞的身軀控制權，給暫時又抓了回來……

    對龍機而言，龍雞雞雖然已經是一個真正確定完全獨立的神識體，不過，現在的情況，實在是讓龍機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裡，趕快將所有的情況給弄清楚，因此龍機這種「暫借貴身一用」的行為，還真的是不得已的作法！

    尤其，這其中還牽涉到非常重要的幾個人的存續狀態……

    不過龍機也知道，像這樣的代控現象，其實真的就是一種「暫代現象」……

    現在的龍機，再怎麼樣也絕對沒有辦法「取代」龍雞雞，而使得它的「器械原身」，變成龍機的了。

    而且龍機目前雖然是掌控住了大部份的龍雞雞鋼鐵身軀的反應與控制，但是同時龍機卻非常敏銳地，隱隱感覺得到，龍雞雞的身軀，雖然目前暫時被龍機給布罩緊拙而住，但是另一方面，龍雞雞的這種獨立的神識，似乎也正因為這樣的情況，而正在以極為快捷的速度，「凝聚」了起來……

    這種發生在「龍雞雞」的身體之中，從外表真的是完全觀察不出來的特殊情況，讓龍機也有點搞不清楚，像這樣的變化，到底是不是因為自己而出現的。

    也就是說，其實連龍機也弄不懂，龍雞雞的神識會變得越來越強，是不是因為他龍機而變成這個樣子，出現這種轉化……

    但是，龍機卻可以從感應之中，非常肯定地確知——

    現在的龍機，所能夠把握住的這麼一段「暫代」情況，時間將會隨著龍雞雞的神識變得越來越強，而相對地變得越來越短！

    當龍機真的快速控制住了龍雞雞「器械原身」的所有反映，跟著第五長老巧音，而往門外跨出去的時候……

    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一條深深的寬大走廊，一層淡淡的稀薄雲霧！

    走廊的四壁，就和原先龍機所待的那個工作室的牆壁一樣，帶著微微往外弧放而出的彎度……

    這種彎度，讓龍機更加地肯定了之前所提到的——

    確實不錯，他們現在應該是在某種經過精密設計的「封閉梭體」之內。

    微彎的通道那種傾仰的角度，正是「役物宗」規劃「大型飛行體」時所特有的「偏外通道」！

    這種微帶著「外旋特性」的偏移通道設計，不但能夠以最寬廣適當的角度，連結到飛行體的內部，而且具有「撐繃」結構力量的帶弧壁面，可以讓整個飛行梭體，在整體的強度上，更少增加兩倍半的固護力量……

    這些建構上的特性，都是龍機所熟悉而且一看就認出來的。

    但現在於這些熟悉中，竟也讓龍機感覺到迷糊了。

    因為，在這看出去有點微微偏左的通道，居然佈滿了一層薄薄的奇怪白霧！

    一種有點讓人搞不清楚是從哪裡來的白霧。

    這種情況，使得龍機雖然對這樣的通道設計，非常熟悉，不過他站在那裡，視線卻望下出五丈以外！

    雖然龍機現在所控制的「龍雞雞」，並沒有「皺眉」的功能……

    不過龍機卻還真的有一種「想皺眉」的感覺。

    「這是……」

    龍機終於還是有點遲疑地回過了頭，望了望旁邊的巧音。

    巧音似乎也為了龍機這樣的「器械人」，居然能夠看出來這個走廊有點不對頭，而覺得有些意外。

    不過她這種表情並沒有持續很久，在微露之後，可以說馬上就笑著回答道：「這是『天機谷』的『地秘陣』！」

    龍機一聽，也有點想不到地微微一愣！

    「天機谷的『地秘陣』？」

    巧音點了點頭。

    「是的，現在我們這個飛梭之內，可以說是從未有過地擠了至少七到十個宗派，以人數而言，甚至還超過了兩千人……想來往東方真人界這裡來的六艘『乘雲飛梭』裡，我們這一艘必定比其他的五艘，還要更加擠個五、六倍也不止了……」

    對於她所說的這種擁擠情況，其實龍機現在也多少已經明白了……

    只是他還是搞不清楚，巧音為甚麼要提到這些。

    因此，龍機接著還是以一種帶點困惑的語氣問道：「所以？」

    巧音倒也沒有多想甚麼，很快便接著回答道：「龍雞雞，雖然你現在不知道甚麼原因，變得好像真的人一樣，但可能還是不大明白人類世界的情況……：說得直接一點，真人界的宗派，是很複雜的……這一次我們這麼多的宗派人物，同時聚擠到這艘大形飛梭之內，其實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平時我們這些不同的宗派人物，甚至彼此之間，都是處於一種不大友善的態度互相對待的……所以……」

    對於巧音現在所說的，這些所謂「真人界」的「情況」，龍機當然在瞭解上，其實簡直可以說一點也不遜於巧音……

    因此，當巧音以這種好像是在向一個新進的「雛修」，解釋說明現在「真人界」情況的話說到這裡，龍機已經心中一悟，明白她後面所繼續要表達的意思了。

    「我明白了……船中現在每一處，大概已經因為『安全』的理由，都被你說的這種『天機谷』的『地秘陣』，給整個布漫成了一塊迷區了……」

    巧音聽到龍機這麼一說，當然很快就知道這個「龍雞雞」，果然對「真人界」的情況，理解力也一樣地讓人驚訝，顯然已經一下子就抓到了重點。因此，她很快就點了點頭，但是馬上便又搖了搖頭說道：「『安全』的理由，當然是我們所考慮的重要因素之一……不過這樣的考慮，其實並不是最主要的……」

    龍機倒也有點迷糊了：「並不是最主要的？除了『安全』的理由之外，還會有怎麼樣的理由？」

    巧音微微一笑：「現在的飛梭中，擠了至少兩千人……連我們役物宗的長老們，都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一個『乘雲飛梭』裡，塞進這麼這麼多的人數……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其實由『天機谷』的『地秘仙子』和『仿星真人』，施起他們宗內『天地兩法』裡的『地秘法陣』，倒也是一種讓大家覺得其實沒有這麼擁擠的最佳辦法……不然，如果將這種大法撤除的話，就先別說甚麼『安全』不『安全』的了……首先，所有的人與物，必定都會變得混亂不堪……」

    巧音的這話，倒也讓龍機覺得有那麼一點道理。

    不過，最終他還是知道，雖然巧音這個後面的補充，說得非常自然而且合理，但其實最根源的考量，恐怕並不這麼完全信任現在飛梭船體內的其他各邪宗那些人的……

    當巧音的這一段解釋說完之後，她並沒有特別再去「考驗」龍機，而是非常主動地轉過身去，同時眼神之中，做出了一種「你要注意跟著我來」的表情。

    龍機當然知道，眼前的這個看似簡單的通道，既是已經被「天機谷」的高手，布起了該派「天地兩陣」之中的「地秘陣」……

    那麼現在這個浸漫著淡淡迷霧的通道，就已經不是他能夠「亂走」的了……

    尤其是，眼前龍機只是透過了神訊的投映，假藉著「龍雞雞」的器械原身，才得以間接地觀察環境……

    原本那種應該自屬於龍機本身那種等級的「感應能力」，現在已經「暫時沒有」了。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對於這個「天機谷」列成了「天機地秘」兩大陣的「地秘陣」……

    說實在的，以目前的龍機能力，倒也真的不敢「亂闖」。

    不過，龍機雖然以前那種透過心識感應，使得微粒塵絲，析析難逃的「神念波動」力量，已經不復存在，但是現在的龍機，見識經驗和以前比起來，卻也同樣無法以道里計……

    因此，當巧音開始些微地轉身，開始往通道裡前進移動的時候，龍機立刻就視線下移，注意到了巧音折裙之下，纖纖小絨靴的跨步變化。

    而對巧音來說，當龍雞雞這個機模人的視線，開始投移到她的裙下時，連她自己也發覺到，心裡竟隱隱地有一絲很難理析得清楚的微妙感受……

    灼灼的視線，移集到她穿著鹿皮細絨靴的腳背時，巧音忽然有一種很輕微的臊然。

    這種感覺，只是淡淡的，稍微不注意，恐怕就會忽略過去。

    可是巧音自己並沒有忽略，而也因此，連她自己，也對於自己這樣的反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我怎麼會這樣？

    為甚麼要為了這個似乎已經變得無法理解的神秘器械所屬怪物，對著自己腳上的一望，而覺得有那麼一絲的臊然窘覺？

    巧音的心裡，很自然地這麼問著自己。

    眼前這個鋼頭鐵腦的傢伙，雖然最近表現得已經好像變成了另一種她無法瞭解的特殊存在……

    不過，它再怎麼樣，不也依然還是一種器械的「怪物」嗎？

    為甚麼我竟然會有這種好像正在被某個甚麼真正的「人」，注意起裙下皮靴的微窘感受？

    更讓巧音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的，是她除了自己本身有這種因為機模人的注視，而產生的心情波伏變化之外，她還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這個機模人，現在的它，和之前對著她「小生長」，「小生短」地討好的它，是如此地截然不同！

    機模人討好的對象，就只有她這麼一位長老之中，唯一的修真。

    因此，別人也許感覺不到甚麼，但是她卻非常清楚地，察覺到這個「器械怪物」裡，似乎還真的隱藏了「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靈魂」！

    一個，當然就是讓現在的巧音，非常哭笑不得，而且還真的有一點不知道該用甚麼樣的態度去應付的「龍雞雞」……

    但除了這個「龍雞雞」之外，巧音卻同時還感覺得到，另外有一個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裡來，但是隱隱卻又讓他們這些個「役物宗」裡也是非常有名的長老們，都不知不覺，很自然地做出「下屬反應」，非常具有某種威懾氣勢的「另一個人」！

    從先前那個「龍雞雞」和後來那個特別存在「另一個體」自己所說的訊息，那「另一個人」，應該是叫作甚麼「鬼王」！

    鬼王？

    從巧音聽到這樣的說法開始，她就嘗試著，想要記起在她的概念裡，到底有沒有這麼樣一個「特殊高手」的印象……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所知道的人還不夠多，巧音並想不出來在她的記憶裡，有哪個人是叫作甚麼「鬼王」的。

    不過，雖然這麼一個短暫的瞬間，巧音的感覺是如此地微妙而又複雜……但是有一件事，是現在的她，所絕對肯定的。

    那就是，這個甚麼「鬼王」，一定也是一個對於「陣位之道」，具有非常精妙眼力的一局手……

    這一點，從它低頭注視著自己踏出的腳步時，那種很自然流露出來的「眼神」，就可以清楚地感覺出來。

    其實巧音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其中結構，每一個最細微的部位設計，她都非常瞭然於胸的這一對縮距晶眼，居然會這麼樣地讓人覺得竟可呈現出所謂的「眼神」……

    而且，不只如此而已……

    巧音從沒想過，自己還能夠非常深刻地，「體會」到這種眼神！

    這種可以說對巧音而言，幾乎是帶著某種「震撼」的「迷惑」，連她也沒有注意到，已經讓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種近乎是蠱惑般的吸引力！

    行動的無意之間，已經有點不自禁地要注意超表現出來的模樣……

    巧音非常仔細地，以一種稍微有點偏錯的位角，往前踏進。

    龍機在注視中，同時也很快地跟著巧音的動作前進。

    大約是踏出的第三步，龍機就發現，從最前面的巧音開始，到他龍機，和後面的另外六位長老為止……

    他們的腳下，其實都在前進之中，非常隱晦地微微偏向了左方……

    可是，龍機同時也注意到，雖然腳下明明是稍微偏左地前進，但是當你抬起頭來，很直接地往前望去時，就會發現，從眼睛所看到的這種「通道的景象」，竟很不可思議地出現了一種反往右偏的感覺！

    現在的龍機，可以說暫時又變成屬於「器械之身」了。

    在這種情況下，一般所謂的「陣位作用」，或者是「特殊術法」，可以說對龍機應該是一點作用也沒有的了。

    因為，對一個「器械」而言，它已經完全不會受到任何以混淆「人類神識感官」為主的障眼手法所影響了。

    從這一點上來看，龍機的這種「器械特性」，至少可以使得「真人界」裡，一半以上的混亂視聽感官的術法，完全失效！

    可是，龍機在自己這樣的特性下，居然也是毫無意外地感覺到腳下的左偏，與視覺上的右偏，那種極端的不協調現象……

    這就可以知道，「天機谷」所布出來的這個「地秘陣」，絕非一般蠱惑陷陣者的「眼睛」和「耳朵」而已……

    如果連龍機都這麼清楚地覺得彆扭不慣，顯然這個「地秘陣」，是真的已經不知道怎麼樣地，「部份改變」了通道裡的「空間距離」……

    經過了這麼多次，數都已經有點難數的，各種奇奇怪怪，對於「空間」或調變，或扭曲，甚至完全「抽離」到另外一種空間的經驗……

    現在的龍機，說是世間對於這方面經歷最豐富的「人」，應該是並不為過的。

    因此，雖然龍機只是跟在巧音的身後，這麼靜靜地看著，但是龍機卻已經很快就非常清楚地察覺到了那種「寸地偏移，極東轉西」的玄妙作用！

    「據『天機谷』的『地秘仙子』表示，她所佈的這個『地秘法陣』，最能夠化小為大，轉天為地……只是現在所處的空間，是在『飛雲宗』的一艘『飛梭』之中，因此法陣的作用，並沒有完全地發揮！」

    巧音在領著龍機前進的同時，很自然地就回頭解釋著。

    龍機對於「天機谷」，和「天機地秘」兩大陣，當然聽說的程度，絕對沒有比巧音差，因此，對於巧音這一番說法：心中倒也沒有甚麼驚奇。

    他只是點了點頭，很快地便回答道：「不錯，一個小小的通道，真正的寬度是四丈六尺，而此陣居然能夠在前走三丈之後，就產生了一丈五的視覺偏差……從這一點上看，確實這個陣法，算得上奇妙……只不過，這種偏差裡，至少每一丈，都留下了兩個震動空隙，而且從這種震動空隙的相對位置看來，這是為了讓入陣的人，很難在同一時間內顧及到所有的點……由此可見設陣的人，應該是從能夠從這裡引動出某種隱藏的攻擊才對……只是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設陣者並沒有把這一點加進裡面，因此你所說的話，並沒有錯……」

    龍機的這一番話，不但是巧音聽得嚇了一跳，後面緊跟著，似乎正想要做甚麼的那幾個長老們，同樣也都愕然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看樣子，這個甚麼「鬼王」的……

    知道的東西，理解的玩意兒，還真的是不少！

    因為，七位長老裡，每一個人都聽過「天機谷」的「地秘仙子」，對他們說過，由於這個「地秘陣」，是設在飛雲宗的這個「飛梭」之上……

    雖然這個飛梭，已經是屬於所謂「大型」的飛行體。

    甚至那種體積巨大的程度，已經到了必須捨棄用「噴氣」的方式來讓其飛行，而必須採用反應緩慢了不少的「浮氣」方式，來讓整個飛梭在空中「隱密」地飛行著……

    但是再怎麼說，這個飛梭的空間，總算也無法讓「地秘仙子」的「地秘陣」，完全展佈開來！

    同樣的，因為如此的原因，「地秘陣」之中，那種威力也是聞名真人界的「秘芒」威力，地秘仙子當然是不能夠就這麼樣地裝進飛梭裡去……

    所以，這位藏身在器械裡面的「鬼王」，所說的話，確實是一點也不錯……

    這個時候的「地秘陣」，是已經收斂掉了所有的「芒擊功能」，等於是只有使用了部份「偏移轉向」的距離改變術法作用……

    到目前為止，這個飛梭裡面，就是使用這個大法，來做為最主要的區隔與防護的作用！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鬼王」，居然也能夠一眼，就看出了如果不是地秘仙子告訴他們，恐怕再看個五百年，也瞧不出甚麼名堂的大陣玄妙！

    巧音在龍機說了這麼一段話之後，雖然心中覺得非常驚訝，不過腳下依然沒有停，還是非常穩定地往前移動著……

    而就在這樣的持續前進中，龍機同樣也是非常注意地凝視著巧音腳下的變化。

    然後他就看到，巧音那一雙小巧的細絨鹿皮靴，每一次落到地上時，都會「波」地一下，擴散出非常圓廣的一層漣動，淡淡帶著乳白色的紋路，讓人一看就感覺到，地面上好像有一層非常薄的水乳層那般……

    這種情景，使得巧音這種前行的動作，某個方面來說，就宛如一個非常輕盈的飛翔精靈，正在點乳而進那般！

    如果不去想法陣所造成的距離方向扭曲效果，這還真是一種非常賞心悅目的景象！

    龍機注意到這種情況之後，很快地就馬上發現，順著巧音移足的波紋，擴散到了大約一丈左右，從右側邊，再仔細一點地注意看，隱隱地可以發現有那種波動，似乎好像撞到了甚麼東西般，微微地反彈了回來！

    然後，龍機的心中便即瞬然大悟！

    因為，他知道，雖然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大部份超凡的力量……

    不過，經由龍機這樣非常縝密的思考，他終究還是瞧出了一般人，很難理解的玄妙！

    右側顯然就是通道真正的壁邊！

    這可以從那種輕微反震回來的波紋，隱隱地看得出來！

    當龍機真的從這裡面掌握到通道的實際位置時……

    龍機忽然間更加地瞭解了，這個大法確實是非常非常地……

    奇妙！

    因為，從現在龍機的縮距晶眼，所能夠觀察得到的情況比較起來，透過這個「大法」，可以說簡直是把這個通道裡面，所有的空間位置，都整個地扭轉了過來！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是這個大法，沒有加諸任何的武力攻擊功能……

    就算是法陣的功效，只有發揮了部份……

    可是龍機卻知道，如果只是想要閉上眼睛地胡亂竄定，就想要「摸出」一條路來，卻是真正地作夢！

    因為，通道的真正位置，從那種紋波的反震裡，龍機已經知道，不但是方位難抓，而且其中顯然還包括了某種非常隱晦的「斜震力量」，·

    因此，這個「地秘陣」，雖然沒有切上強大的武力，但是其實基本的罩護功能，還是非常強大的！

    「看來，這個飛梭，還真的被你們給弄成了某種類似『龍潭虎穴』的地方了……」

    龍機在更加瞭解了這些情況之後，忍不住就這麼樣地對著巧音說道。

    巧音其實現在等於是在最前面「帶路」，所有從龍機開始，到巧力、巧武、巧護，一直到最後的巧形，都是跟在巧音的身後。

    只不過，雖然如此，巧音這種前進的角度，與視線的方向，要維持在一種特定的位置，而且還要隨著一些定位點而更換的方式，其實都是由「天機谷」的「地秘仙子」，花了大約半個時辰，才把這些訣竅教會給巧音的。

    因此，這個「地秘法陣」，對於巧音而言，確實還真的是有那麼一點「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

    這種迷迷濛濛的陣勢，雖然有一些非常隱晦的定位點，巧音經過指點與練習，算是這一行人裡面，最清楚的……

    不過、要說她對這種法陣，有怎麼樣的瞭解，那還真是有些「天曉得」的味道了。

    「鬼王……你……難道你這麼一下子，竟然就……瞭解了這個大陣的所有玄妙？」

    前進中，巧音忍不住這麼問道。

    因為，從這位「鬼王」，剛才所說的那些話聽起來，他似乎看出了些甚麼。差不多等於是跟在巧音身側約豐步的龍機，又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道：「現在的我，神念感應的力量差不多都消失了，因此哪裡敢說這樣就『瞭解了大陣的所有玄妙』？我只是利用現在『龍雞雞』器械原身的特性，避開了一些擾亂『人類收訊感官』的作用……如此而已。」

    龍機的這段話，當然只是非常直接地闡述了他現在的情況。

    不過，這幾個「役物宗」的長老，雖然對於器物質性，有窮理致運的知識，但是對於現在的龍機，所謂的「神念感應力量」，畢竟還是摸不到他的意思……

    也因為這樣，從最前面的巧音，到最後面的巧形，在龍機的話說完之後，倒也沒有人接話。

    就在這樣暫時的安靜中，巧音停下了腳步。

    就在巧音停止前進的時候，龍機正好抬眼往她望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幕非常清楚的變化。

    那漫於空中，使得所有的影像，都變得有點稀薄的，乳白色的，淡淡的輕霧。

    忽然間，龍機發現到，這種薄霧，某種程度上來說，居然是「有邊」的！

    有邊的？

    這樣的形容聽起來是很奇怪。

    不過，龍機卻是這麼樣清楚地，在這次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那一層薄霧的邊！

    好像是飄紗的薄白……

    宛如是濃凝的水乳……

    一條、或者該說是「一層」，像是早晨迎接第一道朝陽時，融化的山嵐……

    朦朦的薄霧，就這麼樣地，從巧音的身後，往龍機他們這邊唰然輕快地移來！

    應該是一種錯覺。

    不過，龍機好像是真的聽見了，這從眼前稍遠處，往這裡移退的薄霧，好像還發出了一種輕風撫掠薄葉的「嘶嘶」輕響！

    在龍機的眼中，巧音這時候的模樣，就有點像是從一片濃濃的水中，浮現出來那般……

    在霧緣的縮退下，巧音的影像，是那麼樣清晰地，嘶然重新呈現在龍機的眼前！

    然後，龍機就知道，他終於看到了，飛梭之內，本來的通道模樣。

    微微往外凹進去的道壁，是一種淡銀色，看上去似乎有一點點微亮輕閃的特殊「輕元鋼材」所鑄制。

    通道的左邊，上半部是由一大片密排的圓窗，所組列排成。

    疊疊至少有九層的高壓琉璃，還是非常清晰地，讓龍機看得到這個飛梭的外面！

    現在琉璃窗的外側，是一種帶著藏青色，非常深沉的暗藍……

    那是一種讓人在乍看之下，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應該是白天，抑或應該是「晚上」，很不尋常的天空顏色。

    不過，天空的顏色，雖然是有那麼一點奇怪……

    但更讓龍機驚訝的，並不是在通道「外面」，而是通道「裡面」！

    是的，通道裡面！

    因為，龍機還真的沒有想到，現在的飛梭之中，居然人已經多到了這種樣子。

    大概有好幾丈寬的通道裡，從那一層薄薄的薄霧，好像軟紗般地往後飄移了約五、六丈後，從巧音開始，到龍機、巧力到最後的巧形，一行總共八個人，很快就從淡霧之中，顯露了身形。

    他們自己的身形是顯露出來了，而同樣地，通道中真正的情況，也一樣讓龍機終於看清楚了。

    本來應該是「走道」的「通路」，這個時候，好像已經變成了臨時的「房間」，在靠壁的兩邊，都密密集集地，放了好多好多個蒲團軟墊，而且，還有很多人，就這麼像遊民那般地，或坐或臥，或休息，或瞑目，或吐納入定……

    當龍機他們，就這麼樣地「出現」於淡霧之中時，最靠他們通道這一頭，還有五、六個坐在通道邊的修真們，轉過了頭，往龍機這邊移望而來……

    從他們身上的服飾看起來，這些就待在通道邊，或坐或休息的人，毫無疑問，應該都是他們「役物宗」的弟子。

    役物宗的弟子？

    龍機想了想，以前他以「蛟魔」之身，和解救璇心於「魔天元暴」時的記憶，馬上就又回到了龍機的腦筋裡面。

    「你們……後來衝出了『魔天元暴』的威力圈了？」

    依然還是跟在龍機身後的巧力太長老，低著頭不知道正在以甚麼東西微照著龍機的身後……

    其實也正在想著要講甚麼話，以俾讓龍機注意力維持在她身上的巧音，聽了龍機現在說出來的這一段話之後，倒也嚇了一跳！

    「咦？你……鬼王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機模人應該是不知道的啊……」

    龍機見問，也只能夠搖了搖頭，以一種有點類似苦笑般的語氣說道：「關於這一點……我所知道的事，那可真是非你所能夠想像的了……」

    巧音聽了龍機的話之後，還真的是想了一會兒，怎麼也想不通這個「鬼王」是透過怎麼樣的方式，才會知道這麼一件事的。

    役物宗上一次的舉派撤宗，其實等於是在「魔天元暴」的壓力下，倉皇急退！

    所經由的途徑，也是最為秘密的「連火飛梭」緊急出口。

    除非是「役物宗」的門下所屬，不然其他的人，是很難透過甚麼樣的管道，獲知這些訊息的。

    甚至，連他們「役物宗」的門下，本來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上次緊急避難時，到底是碰到了怎麼樣無法抵擋的危險……

    巧音的心裡，想當然還是這麼想著……

    不過，對於龍機這位「鬼王」的詢問，既然他好像已經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巧音便也非常快速地坦然回答道：「上一次的魔天元暴，威力真的是驚人至極……如果不是宗主以她的『宗主飛梭』，帶偏了那如烈火般的壓力，現在我們恐怕也沒有辦法站在這裡了……」

    對於這一點，龍機在某種程度上，當然是比巧音，還要更加瞭解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巧音說到這裡，似乎是想起了她話裡的「宗主」，因此稍微怔仲了一會兒之後，才又繼續說道：「雖然我們都可以說是因為宗主的犧牲，而得以逃出了『魔天元暴』的威力所摧……不過，載著我們逃出來的連火飛梭，卻也因為魔天元暴壓力的關係，竟然一逕帶著我們衝進了地下開裂的巖道，順著地脈而進，好不容易才終於連續脫出『魔天元暴』，和後來的『地脈壓力』，這兩種非常危險的區域……然後我們的『連火飛梭』，畢竟不是『地行宗』的『地行鯨』，因此陷於地心之中，最後還是受不了而晶爐超荷，自裂而爆……好在那時我們正好藉由這種衝力，才竄出地面，而派中弟子的動作還算是快速，不然說不定不止傷了幾個人而已呢……」

    龍機聽了之後，總算對於役物宗的門下，會輾轉跑到這裡來的因緣，從巧音的嘴裡，有了一個大略的瞭解……

    他們這些「役物宗」的下屬，會這樣好像流浪者那般地，聚集在這裡，當然就可以從這一點上，看出這一次，龍機現在所處的承雲飛梭，確實是非常非常地……擁擠！

    不過，從之前龍機過來的那種由「地秘法陣」所防護的情況看起來……

    龍機之前所處的地方，在整個很「大型」的「飛梭」中，顯然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個區域。

    依照龍機的推測，他來的那邊，應該就是控制這整個飛梭最重要的控制室方向！

    而同樣地……

    在法陣霧氣的外圍，竟然是由「役物宗」的這些門下弟子們，連通道都佔據了的情況來看，他們這些役物宗的弟子，顯然還是有一些「看守警戒」的味道！

    不知道再往飛梭的後側定去，那種真的好像逃難般的擁擠情況，會不會比較好一點……

    巧音等到周圍的情況，變得比較清晰一點的時候，方才對著龍機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往通道的那一邊前進。

    龍機抽空往後望了一下……

    就在他們身後大約五、六丈的地方……

    雖然一樣還是在飛梭中的通道，但是卻同時有一團似乎隱隱在滾動的淡白霧氣，宛如凝聚出來的活物那般，讓龍機很明顯地感覺得到——

    現在他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區域。

    而他方纔所來之處，顯然又是另外的一個區域！

    這一點從兩側一邊清晰正常，另一邊雲氣瀰漫，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兩邊的不同。這時候的龍機，忽然眼角里，瞥然間看到了正正站在他身後的巧力太長老，臉上掛著一抹有點怪怪的表情。

    怎麼了？

    龍機的心裡，很自然地浮現出了一些疑問。

    巧力怎麼會在臉上露出了這麼樣的表情？

    「巧力，你怎麼啦？」

    龍機在這麼問巧力的同時，隱隱地覺得，他臉上的那種怪異的表情，似乎是起源於自己。

    巧力大長老，被龍機這麼一問，好像才想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實在不應該這麼明顯一樣……

    有點慌忙地將手裡的東西很快地一攥，好似反射性地脫口說道：「呃……啊……這……你……你是龍機？」

    你是龍機？

    連「役物宗」的其他幾個長老，都有點搞不清楚他們的老大，到底是怎麼會問出這麼樣的一句話……

    「龍機」是誰，幾位長老當然都知道。

    這個役物宗當初做出來的「原型機模人」，大概早就已經煙滅於之前的「魔天元暴」裡了……

    老大怎麼會在此時，提起這個恐怕已經再也不在了的「龍機機模人」？

    當巧力大長老這一句話，脫口問出來之後，很明顯地就能夠從他臉上，看出了「後悔」的表情。

    顯然，他是認為他根本不應該就這麼樣地對著這個甚麼「鬼王」，問出了如此不合時宜的一句話！

    而就跟在巧力大長老旁邊，矮矮胖胖的巧捨，也一樣是有點反射性地抓了抓頭，對著巧力愣愣地問道：「老大，它不是叫『龍雞雞』，或是甚麼『鬼王』嗎？怎麼你會說他是那個由宗主命名的『龍機』？」

    巧捨的這一問，其實雖然也一樣是「脫口而出」，但至少他還沒有太離譜，詢問時候的語聲，壓得非常低！

    而此時的龍機：心中已經有點隱隱犯疑了……

    所以，對於巧力長老的詢問，龍機並沒有做出甚麼真正的回應……

    反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甚麼龍機？我不知道……現在我們還是繼續走吧！」

    話一說完，龍機就轉過了身子，繼續跟在巧音的身後。

    正在輕輕使著眼色的巧音，連忙就對著龍機點了點頭，很同意地說道：「我們這就繼續……」

    說完又瞥了龍機的身後一眼，然後便即再次轉身領頭而去。

    通道的兩邊，雖然現在都已經聚集了左一排，右一排，算是非常密集的門下……

    但是在通道的中央，還是留下了一個非常寬敞的通道，因此，龍機他們一行人，走來並不困難。

    而在兩旁的這些「役物宗」的門下，對於他們宗內的長老，那當然是非常的尊敬，巧音所過之處，每個人都對著她低頭示禮。

    不過他們這些門人，在做出這樣該有的禮節時，卻同樣也忍不住在低頭問，偷偷地瞥視著龍機。

    每個人顯然都為了這個他們一直以為已經遺失毀掉的「機模人」，不但出現在此處，而且還再次地活動了起來而覺得頗為驚訝與好奇。

    因此，在龍機等人，魚貫而過之後，那些門人們，很快就忍不住偷偷地私語了起來。

    「這個……不是我們派裡一向都很秘密的『機模人』嗎？」

    「奇怪，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老六，我總覺得，這個『機模人』有點怪怪的喔……剛才我注意到了它的眼睛，也不知道為甚麼，我總覺得這個『機模人』，好像和以前我們派裡的『機模人』，有點不大一樣耶……」

    「甚麼有點不大一樣？舉世之間，除了我們，還有誰能夠做出像這樣的『自動器械』？」

    「不知道，我總覺得，當你看到了這個『機模人』的眼神之後，就會明白我說它有點不大一樣的意思是指甚麼了……」

    在龍機這次跟著巧音前進的過程中，龍機確實是將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所走過，自己的身後。

    只不過，對於走道兩側，那些「役物宗」的弟子們，所說的這些竊竊私語，龍機其實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注意。

    他在暗中，所全神貫注的，其實就是之前無意中，似乎流露出正在不知道幹甚麼的「巧力大長老」！

    雖然現在的龍機，很多敏銳的感應力，已經不復存在……

    不過他還是可以很清楚地察覺出來，這個「巧力長老」很明顯地有點問題。

    因此，在刻意做出來的那種「根本沒有注意後面在幹甚麼」的樣子裡，龍機終於還是收攝到了一段非常隱約壓制住音量的對話！

    「老大，你剛才是在說甚麼啊？怎麼會叫這機模人作『龍機』呢？」

    這個聲音，聽起來是原先已經問過了這樣問題的巧捨。

    巧力並沒有馬上回答巧捨的問題。

    他沉默了一會兒……

    前面聽著的龍機：心中估計著此時的巧力，應該是正在低頭再一次地檢查著之前他手裡所拿著的那個不知道甚麼東西。

    然後，巧力的聲音，終於非常輕微地傳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我用『紫藍星斗』，檢測著它週身的信息振動時，『紫藍星斗』最後所呈現出來的檢測判定……」

    巧力這樣的話一說完，緊接著就是巧武充滿了驚奇的訝然聲音。

    「怎麼可能？龍機機模人……現在不是應該早就不知道流落何方了？它能不能夠躲得開之前『魔天元暴』的侵壓，我到現在都很懷疑呢……」

    在巧力這樣的回應之後，就是巧護果然比較保守許多的聲音。

    「二師兄，你這話也不一定啦……別忘了我們直到現在，還不確定，這個由『戰具宗』所仿製的『類機模人』，中心的那個『晶芒微控儀』，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最小的長老巧形，這時才接嘴繼續說道：「會不會……這個晶芒微控儀，就是來自於『龍機』？」

    對於巧形的推論，另外一位老四巧器，很快就提出了不一樣的見解。

    「不對……這怎麼可能？『龍機』的晶芒微控儀，怎麼會有可能，跑到這裡來？而且，在我們第一次檢查這個甚麼『龍雞雞』的時候，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能夠辨識這個『晶芒微控儀』，就是裝在『龍機機模人』身上那個『晶芒微控儀』呀？」

    「老四……我們在檢視它體內情況的時候，『晶芒微控儀』的器座，是已經整個地『熔』成了完全已經不知道變成甚麼東西的一團……如果這個『晶芒微控儀』，就是『龍機機模人』的那個『晶芒微控儀』，恐怕我們也一樣甚麼都辨識不出來吧？」

    聽聲音像是二長老巧武的這一段話，顯然是有點堵住了巧器的嘴！

    又是一陣沉默。

    然後，便是巧形以一種非常期盼的語氣說道：「說實在的，我還真希望能夠在目前這樣，它已經開動運轉的情況下，打開它的腔蓋，檢視一下現在的『晶芒微控儀』到底是變成了一個怎麼樣的狀態……」

    巧形這樣的話一說完，巧力大長老幾乎馬上就歎了口氣，以一種有些無奈，有些困惑，但是又有些不得不承認的語氣說道：「這一點，你想，我比你更想……只不過，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當那個甚麼『龍雞雞』，變成了那個甚麼『鬼王』的時候，我總覺得忽然之間，這個機模人好像隱隱多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嚴氣勢……讓我也有點不知怎地，不大敢對其提出『檢視晶芒』的要求呢……」

    巧力大長老的這一段話，顯然馬上就獲得了所有其他長老們的贊同！

    個性在幾位長老中，應該算是最沖的「巧武」，此時也以一種想不大通，不知道為甚麼的惑然語氣接口道：「大師兄你說的這一點，我也同樣深深地有這種感覺……這種事說起來，還真的是有那麼一點邪門呢……真搞不懂怎麼會這樣……」

    其他的幾位長老，也跟著多多少少地說了幾句。

    只不過，對於這種波效氣機，彼此相引的狀態，幾個精研「役物之道」的長老們，確實也真的是一點也沒有甚麼線索，因此在彼此互相感歎疑惑了幾句之後，倒也甚麼都沒有能「探討」出來。

    最後，還是由巧力大長老，總結式地說道：「好吧！這些我們還是在快到『永生水域』時，交給瑤璣師姊吧……相信以她的智慧，和『駐形永生宗』不死聖姑的力量，應該是可以探出一些眉目的。畢竟，這個怪東西到底身體裡面，藏了甚麼樣奇特的存在，我們實在無法評判……要是溜進了永生水域，最後對永生水域不利，那可就真的不妙了呢……」

    再加上，這個時候的龍機，就在他們的前頭沒多遠，因此也沒有辦法毫無顧忌地真正來互相研究！

    因此，對於龍機的討論，到此終於稍微告了一個段落。

    龍機把他們的這一段對話，都聽在耳裡了。

    有些事，當然是只有他龍機，才能夠明白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來龍去脈。

    不過，從巧力太長老他們這一段的對話中，龍機的心裡，終於注意到了一個他必須注意的警訊！

    永生水域！

    看來，要這麼樣地就進到永生水域，似乎還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呢……

    從他們的話裡，好像「永生水域」自有一套非常有效，連此刻搞得一頭霧水的幾位長老，也都非常放心的「檢查系統」！

    這個「檢查系統」，不知道會不會對龍機現在的存在，產生甚麼負面的威脅……

第四十九卷 第一章 疊體異象

    這一次龍機暗中的仔細觀察，其實就已經發現，在他身後的「巧力大長老」，手裡拿的是甚麼東西了。

    那紫透藏藍、流金掛鏈，整個「役物宗」列成第一神物，而且對內等於宗主祖師，對外代表宗派的「紫藍星斗」！

    紫藍星斗！

    對於這個橫寬六寸，長有八寸，厚度四寸五分，亮金環扣，圍周而成，先不去說它後面或裡面所代表的意義，就只看這個晶石本身的奇特之處，就足以令人目迷的晶鏈……

    龍機本身在原始設定裡，就已經有了關於這個「紫藍星斗」的一般訊息。或者，應該說現在的龍機，本身的存在，似乎最主要的立基點，還是和「龍雞雞」目前體內存在的立基點——「晶芒微控儀」，有某種龍機還搞不清楚，但是顯然依舊非常密切的關係。

    這一點，可以從龍機剛才所暗中聽見，「役物宗」的「巧力大長老」，對著其他人所說的話裡頭，聽得出來！

    巧力躲在龍機的身後，很明顯地在使用「紫藍星斗」，對龍機做著特屬於「役物宗式」的訊息震動探測。

    這種探測，對龍機而言，其實並不陌生！

    他知道，在「役物宗」所有「製造出來」的物件中，不論大小，是零件還是主件，他們都會對這些東西運作時，所產生的訊息波動，預作非常完整的記錄！而且，這些記錄，都會以一種非常特殊，大概只有「役物宗」幾個特定的人，才能夠被允許讀用的壓縮訊息，給灌進「役物宗」的第一神器——「紫藍星斗」之中。所以，其實當龍機聽到了巧力大長老，以「紫藍星斗」躲在他的身後，進行測讀時，竟會辨認出他是「龍機」，他並不會覺得有甚麼特別驚訝的地方。

    畢竟，「龍雞雞」現在體內的那個「晶芒微控儀」，確實就是「龍機」本來所使用的那個「晶芒微控儀」！

    只不過，龍機搞不清楚的是，「紫藍星斗」的探測，到底只是偵測到「龍雞雞」體內的那個非常單純的「晶芒微控儀」；還是它也感測得到「龍雞雞」的體內，那種「龍機」的神識存在？

    這一點，是現在的龍機，比較不能夠肯定和掌握的。

    然而他這樣的疑問，其實龍機自己也知道，恐怕是很難從現在「役物宗」的這幾個長老處，得到甚麼答案。

    因此，他在巧力等人，於身後低聲困惑的談論中，並沒有特別做出甚麼樣的表示，只是很規矩地跟著最前面的巧音前進，就繼續讓巧力他們認為前面的他並沒有發現甚麼異狀……

    巧力他們的討論，雖然已經沒有了甚麼讓龍機參考的價值，但是這些長老們也沒有繼續很久……

    因為最前面的巧音和龍機很快就走進了兩邊都坐滿了人的走道。

    那些「役物宗」的弟子，見到龍機的身後，陸續地跟著所有派中的長老們，一個個都連忙從坐在地上的姿勢，很快地站了起來。

    巧力大長老，現在算起來應該已經是「役物宗」的「代理宗主」了……

    因此，這些門下的弟子們，倒也非常地謹慎，雖處於急撤之中，但依然算得上是進退有序，並沒有太過混亂。

    巧音、龍機、巧力到巧形，他們一行人，從這些弟子群裡穿過，當然巧力他們各種壓低了聲音的討論，已經不適合再繼續下去了。

    通道過處，龍機跟著巧音，很快就經過了兩個大艙房的入口。

    那兩個艙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太多的關係，不但沒有關閉艙門，甚至連那個大約三丈左右寬窄的門邊，也一樣坐了至少七、八個弟子。

    這些門人站起來的時候，龍機很自然地，就往艙房內望了進去……

    裡面其實是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十幾二十丈深，像倉庫一樣的巨大房間。

    從龍機這樣一望，他還可以見到左右兩邊，那種從地面疊疊豎起，類似像鋼架般的支柱。

    依照龍機的推測，這間很大的艙房，應該真的便是用來「儲存物件」的某種「倉庫」，這從那些直拉到倉頂的鐵架，就可以看得出來。

    顯然「役物宗」的人，是將這些倉庫裡的東西，都給暫時清理了出來，挪出了所有的空間，來容納這些「役物宗」的門人。

    而讓龍機覺得比較意外的，是現在等於是「暫住」在裡面的這些「役物宗」的弟子們，數量居然有這麼……這麼多！

    這種數量之多，竟讓龍機一望之際，只看得到密密的人群，非常整齊而且擁擠地，在艙庫之中，遍坐成一團！

    巧音和龍機的這種掠門而過，馬上就引起靠門邊幾位門人的注意，因此當龍機跟著巧音繼續前進時，龍機還可以聽得到艙房之內，幾聲詫異的驚呼，和緊跟而來的竊竊私語。

    當然，龍機知道，這些「役物宗」門人的想法裡，這個由他們也許或多或少，都有參與鑄造的機模人，這個時候，應該早就毀於「魔天元暴」中了！

    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又在這裡出現，而且活動了起來，當然會引起他們的一番騷動。

    而在走道這邊坐息的門人，可能是因為距離龍機太近了，再加上幾位派中的長老們，一個不少地都跟在龍機的身邊，因此每個門人的反應，反而沒有艙房裡的那些人那麼騷動。

    在龍機前面帶路的巧音，對於艙房裡所引起的騷動，好像一點也沒有瞧見那般地，連頭也不回，往前直走……

    龍機當然也是一樣緊跟於後。

    這些「役物宗」的門人們，所散佈駐息的空間，除了那兩個非常大的艙房，已經滿滿的都是人之外，差不多延續了大概有十五丈左右的通道範圍。

    從這些通道的部份，往外延伸過去，並沒有空出甚麼空間，而是立即由另外一派的門人所佔據住了。

    密密疏疏，布散於走道的人數，這另外一派並沒有比「役物宗」差到哪裡去。同樣也是集聚於通道的兩邊……

    但是這一派的人，顯然比精研「役物之道」的「役物宗」那些門下們，要來得更加「嚴謹」了許多。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一式的劍袍，雖然和「役物宗」一樣，因為空間的不足，而使得宗派裡位階比較低一點的門人，不得不被擠到艙房外的走道立身……可是，他們這一派中，每一個人，卻都是非常嚴謹，束袍收袖地，端坐於通道旁邊的地面上。

    每一個人，都是閉目靜息、姿態警守，完全看不出來任何一點像「役物宗」門下那般的休憩氣氛。

    過了「役物宗」之後，龍機現在所看到的這個宗派，他也一樣是立眼就認出來：劍冠劍袍、斜背背劍，正是「裂天劍宗」！

    裂天劍宗靠在最外邊的門人，聽見了龍機這邊幾個人走過來的聲音，本來是閉目靜坐的姿勢，很快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似乎是對於「役物宗」的這幾個長老非常恭敬。

    「貴宗請毋庸多禮，如我們之前所說，梭內雖大，但是這一次承載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因此空間不足，彼此之間還是暫時省掉一些禮數吧！這樣大家都方便……」最前面帶頭的巧音，於裂天劍宗的這些弟子們，站起來準備拱手見禮的時候，很快地就對著他們擺了擺手，表示了一切從簡的意思。

    現在時值非常，這些「裂天劍宗」的弟子們，很快就收回了手，最前面的一位龍機記得似乎是「裂天劍宗」「十劍使」中的二代弟子，馬上就點了點頭，很客氣地回應道：「既然巧音長老這麼說，那麼我們派裡就放肆了……長老們是否有甚麼事，要晚修們去通報我們宗主嗎？」

    巧音一聽，馬上很快地搖了搖頭，但是想了想之後，反而又點了點頭說道：「本來是不想打擾裂天宗主的，因為機模人的變化，應該算是我們宗派裡的事……不過後來想想，我們目前所遇到的奇怪現象，說不定也會關係到我們所有的宗派，再加上裂天宗主的修為，當然要比我們高深得多了，如果等一下請裂天宗主來看看，說不定也能夠預防發生甚麼無法預測的情況……」

    那位原先說話的弟子，聽到了巧音所說的「機模人的變化」時，很自然地就將雙眼的視線，往龍機的身上稍稍移了過來。

    「裂膽，你聽到了巧音長老的話了吧？遠不快去內艙稟報宗主……」

    在這個臉色頗嚴肅的弟子，對著他身後，「十劍使」中最小的裂膽，這麼一說之後，裂膽臉上立刻就流露出了一片感激的神情，對著說話的人點了點頭。「裂魂師兄，謝謝你……我這就去……」

    容貌看起來有點木訥的這一位裂膽，說完之後，很快就往後邊大約三丈左右的艙門，急躍而去，根本沒有對在場的巧音等人有任何表示。

    原先說話的「裂魂」，回頭看了一下裂膽師弟有那麼一些失態的背影，暗暗歎了口氣，然後對著巧音很抱歉地說道：「自從紅菱師妹，變成失魂無識的奇怪狀態之後，我們這位師弟心頭就一直焦躁不安，離去得這麼匆促，倒是讓長老們見笑了。」

    「對了，紅菱師侄女……現在還是那個樣子嗎？」

    巧音這樣的一句話，顯示出她也一樣認得紅菱……

    「十劍使」的老五裂魂，聽了巧音這麼一問，很快就點了點頭，依然是有點無奈地說道：「是啊！還是一樣甚麼反應都沒有……我們聽宗主說，他已經是使盡了所有的辦法，不過好像是一點用也沒有……大家雖然不願意，但私下，難免都在傳說，現在的紅菱，是已經以另一種型態『死了』！而自從大家都從派裡撤到這邊來以後，我們宗主就一直守著存放紅菱身軀的小房間，而我看他老人家的樣子，也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呢……」

    對於現在裂魂所提到，有關「紅菱」的情況，龍機說起來當然是比他們都更要深入瞭解許多的……

    因此，他當然也能夠體會，紅菱這樣怪異的「結局」，裂天劍皇是受到了多麼重大的打擊！

    對於這一點，「役物宗」的人，顯然並沒有在場目睹紅菱變成這樣的經過，因此巧音聽了裂魂的話之後，很快就點了點頭，應該算不上是恰當地安慰說道：「依我們看來，雖然裂天宗主，用了很多的方式，都沒有辦法將紅菱從現在的情況裡解救出來，但是紅菱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實在是不像所謂任何方式的『死亡』……因此，我想紅菱應該還是有機會的……」

    巧音的這種說法，雖然是有那種「安慰」的味道，但是從某方面來說，巧音倒也還真的是這麼想的。

    因為，說句實話，對巧音而言，「死亡」，根本就沒有所謂的「任何方式」！她所知道的「死亡」，就只有那麼「一種」結果！

    龍機並沒有想到要說甚麼……

    巧音的想法，他也沒有甚麼意願去「修正」。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在巧音這樣的話才一說完，就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來替他做了這樣的事！

    那是一個語調比巧音婉婉的聲音，要來得更加凝淡許多的女性回應。

    「紅菱的死亡，並不是肉身的毀滅，而是『神識心志』的摧散！如果想要讓紅菱起死回生，恐怕世間已經沒有人，可以具備這樣的能力了……」

    話音一落，巧音和其他幾位長老，都同時轉目望去！

    灑灑的氣質，淡淡的眼眉，靜靜的唇線，在在都呈現出一種明利而又清晰的理性特點。

    水般的盈綠，是抱於胸前的冰玉慧劍……

    淋淋的冷翠，是她擁披間更顯皮膚白皙的軟袍……

    這正是神智離身，曾經那麼浮游寄魂於外好一陣子，天池劍宗著名的「綠霓」！

    巧音對於綠霓的說法，有點瞭解，但實際上大部份並不明白，因此沉思間，偏首抬頭，正想再問問時……

    她就看到了綠霓那一雙盈翠般的水色深眸，已經有些愕然地怔怔望著她身後……

    「綠霓姊姊你……」

    巧音在綠霓隨同「裂天劍宗」，同撤於梭內之際，就已經見過她而且談過了，因此她與綠霓，雖然年紀有差，但是為了輩份上的原因，依然還是以「姊妹」相稱。

    綠霓這樣的話，當然讓巧音有點搞不懂她真正的涵意，因此才會抬眼反問。不過，她也沒有想到，現在的綠霓，竟會以這種說起來很有點「激動」味道的眼神，凝視著她的身後。

    巧音回頭，正看到了那個叫作「龍雞雞」，但又叫做甚麼「鬼王」的「機模人」，雙眼微發著暗灼的光芒，正在這麼樣地和她面前的綠霓，靜靜地對視著。在這麼一剎那，巧音忽然覺得，那個「鬼王」，好像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她簡直已經搞不清楚，這個「機模人」，到底還是不是那個週身攝音裝置，她完全瞭然於胸的「機模人」了！

    某種迷茫，讓她也有點愕然。

    「這……這……你……你是……」

    愕然的，不止只有巧音。

    一向清淨自持，冷然淡靜的綠霓，那種隱隱的激動之中，似乎還充滿了一種心神的震動。

    這種震動，讓綠霓凝視的雙眼，變得是那麼樣地……如波搖曳，漾然生光！除了心神的激盪與震動……

    似乎還有那麼一點……

    興奮！

    巧音其實完全搞不清楚，這位她一向覺得好冷靜，思想也清晰無比的綠霓姊，這麼斷斷續續，只能問個開頭的話，到底是要傳達甚麼樣的意思……

    因此她只能夠有點愕然地，回望了身後的那個機模人一眼……

    「綠霓姊……這個就是我們所設計製造出來的『機模人』……也就是撤宗時，忽然出現在東海裂天島，地火龍龜巖脈之外的器械……因為那時候我們正在撤宗，所以綠霓姊隨著大夥兒入梭安身，它就是由我們七位長老去帶回來的……」綠霓的樣子，有些瞭然的表情，但是依然帶著許多惑然。

    「不是聽說，你們帶回來的，是一團器械組件嗎？怎麼會……」

    綠霓的這麼一問，當然就問著了最關鍵的重點了。

    即使是像巧音這麼會說話的人，一下子也確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綠霓如此的問題。

    「這個……那個……綠霓姊，我們其實也正在為了此點，有些搞不清楚這個應該是『器械組件』的『機模人』，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呢……」

    巧音這樣的回答，說起來其實算不上是「真正的回答」！

    但是，曾經親身體驗，融識於相同的器械之間，歷歷而感的綠霓，卻好像一聽就知道了，巧音這種有點語焉不詳的話意裡，到底是甚麼意思！

    犀犀的眼神，利利地集注在巧音身後的那個高大的鋼鐵組合。

    「你……你是誰？」

    薄薄輕輕的語調裡，似乎有一點微微的顫抖。

    那個機模人「咕嘰」一下，似乎有甚麼東西在其腦中啟動……

    「我說鬼王老大，你也別這樣，連說都不說一聲，就把本龍雞雞的感官控制給攝移了過去吧？」

    龍雞雞！

    它似乎是在一種非常用力的情況下，從龍機的神識壓制中，稍微掙脫了出來……

    恐怕只有它自己和龍機，才明白到底說的是甚麼的話語，才剛講完，龍雞雞的眼光一轉，就移到了眼前的「綠霓」身上……

    明麗的外形，與清晰姣好的五官，讓龍雞雞馬上就眼睛一亮。

    「呃，這位師姊、女修……小生我就是……裝上特製工具，可以陪你一生，共創後代，變化多端，隨心所欲，大小如意，震動戳剌，無一不精的耐久精良無物可比的……龍雞雞！」

    雖然綠霓，曾經有過化身寄魂於器械機體之中，神識感歷之奇，幾乎可以說是完全超越一般人類想像的特殊經驗……

    不過，她再怎麼樣，也沒有想到，一個像眼前這樣的「機模人」，居然會有這麼離譜，根本就無法料及的「怪異反應」！

    因此，猛然間，她還真的是只有「愕然以對」。

    龍雞雞看到眼前這位體態盈美，容貌深麗的女修，臉上那種愕然的表情，馬上就再次張口，好像想趕緊再說些甚麼……

    不過，龍雞雞張開了的嘴部，就在這時，又是「咕嚕咕嘰」一陣輕響！

    本來還凝視在綠霓身上的雙眸，猛地往旁一歪……

    視線的偏散，讓人覺得這個機模人，似乎是一下子突然「故障」了。

    綠霓怔怔地看著這雙器械組成的縮距眼眸，只聽到裡面「嗡嗡嗡」地發出各種奇怪的聲響，好像有兩隻蒼蠅，就躲在裡面互相打架那般，真的是連她也搞不清楚，這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怪異的內響外震中，龍雞雞的話音，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來。

    「喂喂喂……怎麼啦……鬼王老大，你怎麼把神識強度硬壓到我這邊來？甚麼？甚麼？老大想和這個女修說話？哇哈哈……老大，雖然你是我『龍雞雞』的前輩加老大，我也絕對是非常尊敬你……但是，俗話說，『美女面前無大小』，這個龍雞雞可不能讓你老大呢……畢竟這是我最重要的設計目的呢……哇哇哇，老大你可別……亂來喔……」

    不只是綠霓，連旁邊的幾個長老，像巧音與巧力等人，聽了這麼一段怪話，簡直是不得不傻眼了。

    看他現在的樣子，這個「機模人」裡面，顯然好像已經有兩個不一樣的存在，竟就這麼樣地「打起來了」？

    這，到底已經變成了一種甚麼樣的情形？

    不只是綠霓，連巧音和後面的幾個長老，只好面面相覷地，也不知道到底是該怎麼反應。

    「混東西加爛鐵塊……你這傢伙還真會選時間彆扭……到底有沒有搞錯啊？你快點撤弱神識一下，讓我和綠霓說說話，這可是很重要的呢……」

    「喂！老大，你怎麼這麼說我呀？別忘了你老大現在也在這兒呢……美女人人愛追，老大的程度比我強，可不能不多加小心……你看她這位女修，發亮身圓屁股大，說不定這個特性能夠讓我有一點機會呢……」

    本來，綠霓聽到這個機模人話語之中，還這麼順當地，提及了自己的名字，原想問問他是不是認識她……

    不過後來此機模人所冒出來的這一段話，倒是真的讓她又再一次地哭笑不得。因此，這種情況，就讓綠霓轉而移望眼光，看著旁邊的巧音問道：「巧音妹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役物宗』的『役物之道』，但是像這個機模人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巧音見問，當然也沒有辦法回答出甚麼更精闢的解釋，不過這種情況，畢竟總還是屬於他們「役物宗」所專精的範圍，因此她還沒有做出甚麼回答，在她身後的巧力大長老，已經是搶著沉聲說道：「這個機模人的情況，確實我們還沒有能夠摸準到底是怎麼回事……」

    巧力大長老的話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後便又很肯定地繼續說道：「不過，『極物之道，總依然還是蘊於物性之中』。因此當我們再過一陣子，將會和飛雲宗相合，那時他們那邊，就有我們以前所暫時存放在『飛雲城』之內，最精密的測試器械……請仙子放心，那時我們就會對這個機模人，做出最全面而且完整的檢查……就算是把它拆成了一片片像指甲大小的碎片，我們也一定要找出它到底是甚麼地方出了問題……」

    巧力大長老的這一番話，才剛說完，本來還「嘰嘰嗡嗡」，體內發出各種怪聲的那個機模人，忽然之間，就陡地「安靜」了下來！

    「就算是把它拆成了一片片像指甲大小的碎片，我們也一定要找出它到底是甚麼地方出了問題……」

    聽了巧力大長老，無意中所說的這麼一段話……

    連最喜歡說話的「龍機機」，和現在搶著要與「綠霓」聯絡的龍機，都不約而同地，暫時停止了任何的動作！

    就算是把它拆成了一片片像指甲大小的碎片？

    我的老天……

    龍機和龍雞雞，都忽然間，同時發現了一點……

    畢竟，現在的他、它們……

    現在的龍機與「龍雞雞」……

    不管他們所有的反應，是再怎麼樣地與人類雷同相像……

    說到底，他們和眼前的巧力、巧音等人的情況，依然是截然不同的。

    這意思也就是說——龍機和龍雞雞，都不用期望，從巧力長老開始，一直到最小的巧形長老，他們會將龍機與龍雞雞，當成「一般修真」來看待！

    甚或，他們不用期望，所有的長老會把他們當成「一般人」來看待！

    一般人……是的…一般人……

    所以，從巧力的話裡，得知在他心裡的打算，是要等到和「飛雲宗」的「飛雲城」相合，有了足夠的工具與儀器，就想要把這個不管是「龍雞雞」抑或是甚麼「鬼王」的機模人，給「一片一片」地拆開來……

    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不用有大多的驚訝了……

    如此情況，當然是讓龍機與龍雞雞，都忽然有了一種警覺……

    因為他們畢竟都是「役物宗」的「機模人」……

    所以，當「龍雞雞」，或是「龍魔鬼王」的表現，越是怪異特殊的話，就會讓這些精研「役物之道」的長老們，變得更加想要把「龍雞雞」這樣的機模人，給「拆散開來」，「研究研究」！

    因此，說到最後，不管現在的「龍雞雞」，抑或是「龍機」，其實還是應該「潛沉收斂」一點，才比較不會引來這些長老們拆器散體，想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念頭！

    當龍雞雞與龍機，同時心裡都不約而同地，因為巧力大長老無心說出來的話，而浮起了這樣的想法……

    正在些微的怔愕之中，忽然間，每一個人，包括了巧音與綠霓，都聽到了一個沉穩的，但是語調之中，似乎有一點「蒼老」感覺的聲音。

    「綠霓道友……你說得雖然不錯，但本宗最近這段時間，歷經了不少想都想不到，料也難料及的怪事……從龍魔王的率人尋峙、雲妃的潛藏暗計、紅菱的功力特現與被雲妃催化神識……一切一切，都是以前本宗所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在這種情況下，不管目前的紅菱，到底已經變成了甚麼樣子，為了紅菱、為了雲妃……我永遠永遠，也不會放棄任何尋找讓她復元的努力！永遠永遠……」龍機聽了這個人說話的聲音，倒也覺得意料之中，有那麼一點意外！

    因為，裂天劍皇的聲音，他當然以前就聽過了……

    但是現在他聽到的，裂天劍皇的聲音，卻很明顯地透露出了一些已歷滄桑，而且有點疲憊的味道！

    不用再多做證實，龍機幾乎就可以確定，這段不知道多長的時間裡，裂天劍皇顯然已經在紅菱的身上，下了不少極耗心血的功夫！

    而且，從裂天劍皇剛才所說的回答裡，那種微疲的語氣與「絕不放棄」的意思，看來他的努力，直到現在為止，都還是沒有甚麼用處的……

    綠霓，當然也是一個心志堅定，沒有那麼容易就放棄希望的人……

    因此，當她聽到了身後的裂天劍皇，在從艙房裡現身並又說出這樣的話語時，綠霓很快就點了點頭，非常贊同地說道：「裂天宗主說得正是……紅菱妹子只要肉身不毀，即使是現在的世間，已經沒有甚麼人能夠幫她復元……然而三間九界的限制已開，因此世間無人，還有天間……雖然雲妃宗主說過，紅菱現在的情況，連陰陽界主前輩都已經沒有辦法解救……然而我想，天間玄奇難測，就算是陰陽界主祖師沒有辦法，也並不就表示了其他所有的人，都沒有辦法了……」

    裂天劍皇聽了綠霓的話，眼神之中，總算稍微流露出了一些希望。

    「綠霓道友你說得正是……不管雲妃之前是怎麼說，我想密法由『陰陽界主祖師』所傳，不論我們現在對於紅菱的情況，是如何地不瞭解，終歸我們還是要去請教『陰陽界主祖師』的……只是不知道現在的『陰陽界主祖師』前輩，是不是就在我們目前所要去的『永生水域』裡罷了……」

    綠霓對於這一點，倒是覺得沒有甚麼問題。

    「裂天宗主放心吧……不管怎麼樣，目前來看，『永生水域』應該是一個即將彙集所有世間真人宗派的地方……陰陽界主祖師就算是不在那兒，我相信也一定可以在那邊透過『永生水域』的領袖『不死聖姑』，尋找到陰陽界主前輩的訊息的……」裂天劍皇點了點頭，很快便接著將視線移到了「龍雞雞」這個機模人的身上……「剛才聽到巧音長老說的後面一段話，知道諸位似乎是遇到了甚麼怪異的事件……不知道情形是怎麼樣？」

    裂天劍皇這麼一問，巧力大長老很快地就瞥了那個龍雞雞一眼。

    然後，他就對著旁邊的巧武二長老，輕輕使了個眼色……

    巧武當然明白巧力大長老的意思，因此連忙就一個箭步往裂天劍皇那邊靠了過去……

    低頭側語間，巧武便以一種連龍機也聽不清楚的低沉聲音，對著裂天劍皇說明這裡前後所發生的一些特殊的怪事。

    現在的龍機，或者是「龍雞雞」，都變得稍微收斂了一些……

    以龍機而言，他正非常仔細地觀察著裂天劍皇臉上的細微變化……對他而言，他知道現在的飛梭之中，裂天劍皇應該還算是力量最為強大的一位修真……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或甚至是任何一個決定，說不定都會直接影響到現在龍機與龍雞雞的生存！

    裂天劍皇聽著巧武在訴說著前後緣由的同時……

    巧音並沒有閒下來，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對著「龍雞雞」說道：「你想要看的，那個旱魃、腦腡和陽印的情況，還在飛梭的後面，所以請你繼續跟著我來吧……」

    說著，巧音便又轉過了身子，往裂天劍宗弟子布散的通道另外一邊繼續前進。現在已經變得沉默了許多的龍機，非常安靜地，跟在巧音的身後……

    然後，除了本來就跟在後面，「役物宗」的幾位長老之外，後來才出現的綠霓與裂天劍皇，也一樣非常自然地，邊聽著巧武的低聲說明，邊就同樣地往通道的更深處移動了過去……

    別人也許聽不到甚麼東西……

    但是龍機卻非常清楚地，感應到了「龍雞雞」在這個時候，透過波動的內震，而傳來了某種有點焦急的語氣訊息。

    「鬼王老大，鬼王老大，你現在還在不在哇？」

    龍機沒好氣地，但依然還是很快地，便做出了回應。

    「我當然在啦……你不是還在和我搶控軀體嗎……」

    龍雞雞聽了龍機的回應，語氣裡稍微鬆了一些，但是卻又顯出了更多的不安。「鬼王老大……這個這個……剛才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巧力大長老』，所說的嚇人話語呀？」

    「嚇人話語」，龍機不用想也知道龍雞雞指的是甚麼了……

    除了肯定的回應之外，龍機還補上了一句：「怎麼樣？」

    「怎麼樣？」龍雞雞的反應，既急又快，好像有點驚訝於龍機這麼輕鬆回應的樣子：「老大，你怎麼一副好像『不怎麼樣』的模樣？老大你沒有聽到那個巧力大長老說的嗎？奶油油地潤滑膏咧……他居然想要把我們給拆成『一片一片』的哩……」

    奶油油地潤滑膏？

    龍機實在不知道這樣的形容詞，到底是從這個「龍雞雞」腦袋裡的哪一個部份「蹦」出來的……

    因此他只能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然後在「龍雞雞」的內在世界裡「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你說錯了……他不是要將『我們』給拆成一片一片地；他是要將『你』拆成一片一片地……」

    雖然龍機現在看不到「龍雞雞」的樣子，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此時他卻好像可以「感覺」得到，龍雞雞臉上那種被「丟了一臉雞蛋」的表情！

    「鬼王老大，你別這麼說嘛……雖然現在我們還搞不清楚老大你怎麼會和我有這種『神識重疊』的現象……但是不管怎麼樣，再怎麼說，老大你應該也是和我有某種非常密切的關連……如果我真的被這個『巧力大長老』，給拆成了一片一片的，想來鬼王老大，你應該也不會好過到甚麼地方去才對……」

    「誰說的？」龍機在龍雞雞有點急惴惴地說完了這麼一段話之後，很快便又回應道：「說不定我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呢……」

    龍雞雞聽了，顯然是大大地不以為然，清楚的訊息幾乎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不對不對，鬼王老大你說這話一點也不對……從目前的現象和彼此之間的關鍵牽連來看，鬼王老大你再怎麼說，也必然和我現在的情況，有非常密切的關連的……」

    龍雞雞想要說的，龍機當然早就都已經明白了，之前所以這麼說，頂多也只是想臭臭這個緊要關頭，偏偏就跑來和他「搶身體」的傢伙……

    因此，他的訊息才傳到一半，龍機就很快地將他給打斷道：「得啦得啦！我都知道啦……所以你的意思是打算怎麼樣？」

    龍雞雞被龍機這麼一問，倒也有點沉默了下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繼續說道：「呃……鬼王老大，對於應付這方面的經驗，想來鬼王老大是要比我更加來得熟悉一些……因此，我倒是想請鬼王老大幫我們給拿個主意呢……」

    「拿個主意？」龍機聽到了龍雞雞這樣的反應，還是忍不住再刁了他一下：「我可沒有甚麼主意呢……」

    這時候的龍雞雞，見龍機好像真的是一副和他沒有甚麼關係的樣子，可就有點忍不住了：「老老老大……你你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剛才那個巧力已經說要把我週身器械給凌遲拆散了呢……你怎麼能夠不管呢……難道老大你真的要看到我龍雞雞被拆成一萬兩千六百四十片『零件』嗎？」

    龍機的回應，又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終於給了顯然非常心急的龍雞雞，一個肯定的答案。

    「巧力的想法，雖然聽起來好像對你非常不妙……但是你放心吧！要改變他的想法，並不困難……所以他的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反而我擔心的，是『永生水域』那邊對於『不明狀態』的存在，到底是把著一個甚麼樣的態度，還比較重要呢……」「永生水域？」龍雞雞顯然還並不大明白龍機所指的，是甚麼意思，因此回應之際的語氣之間，摻雜著幾許困惑：「你的意思是說……」

    「我的意思是說……」龍機在心裡歎了口氣之後，接著才繼續說道：「永生水域！我們最後碰到的問題，一定就在『永生水域』……而不是在這個甚麼『巧力大長老』身上！因為他的問題，絕對是很容易就可以解決的……」

    對於龍機這樣的說法，龍雞雞顯然還是非常地不同意：「鬼王老大，我看來看去，可實在是看不出來，有甚麼辦法能夠讓他們這幾個很明顯已經好奇得不得了的長老們，不用鑽子鋸刀，就這樣把我們給活拆了……」

    龍機一聽到龍雞雞對於自己說法上的反質，一點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後便斬釘截鐵地對著龍雞雞說道：「龍雞雞，你很怕被巧力等人給拆成一片片的嗎？」

    龍雞雞的反應，當然是快速，而且絕對的肯定！

    「當然啦！鬼王老大……如果我真的被完完全全地活拆了之後，還能夠不能夠維持像現在這樣的狀態，那可是誰都不敢保證的呢……就好像一個真正的人，如果被切成了幾千塊，恐怕這個『人』也很難再繼續叫作『人』了吧？」

    龍雞雞以己比人，龍機當然是沒有甚麼時間精力去對這一點做甚麼更進一步的詰問，他只是非常乾脆地對著龍雞雞傳訊說道：「既然這樣，那麼我現在就和你來個約法三章好了……」

    「約法三章？」龍雞雞怔了怔：「鬼王老大你的意思是……」

    「約法三章，就是，第一、如果你真的很不希望被那一群好奇得要死的『役物宗』長老們，給活活拆成了幾千片……那麼你目前身軀的主控權，就先暫時借我一攝……第二、在我還沒有找到你我之間的關鍵，到底是起因於甚麼地方，而且找到了控制的方法之前，你必須完全地和我配合……」

    龍雞雞想了想，還沒有來得及多說甚麼，龍機便又繼續說道：「龍雞雞，你的神識，之所以會出現像目前這樣的變化，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來自於目前就在你體內的『晶芒微控儀』……你知道嗎？這個『晶芒微控儀』，其實就是由我這邊拿出去的……因此我同樣地，在這裡以『龍魔鬼王』的名字，向你保證……不論我最後發現到，你我之間的神識牽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絕對……絕對會用最大的努力，來保障你的神識繼續生存的可能！」

    龍魔鬼王？

    龍機在這麼說的同時，腦子裡面稍微地閃了一下……

    龍魔鬼王對這個「龍雞雞」而言，還真的是不知道有多少說服力……

    不過，對龍雞雞而言，顯然這一點並不構成甚麼問題。

    從所有的預先設定，都是「真的」的情況下看來，龍機這樣的說法，在推論上，並沒有甚麼不合理的地方。

    因此，龍雞雞考慮了一會兒之後，方才點了點頭，很慎重地回應道：「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承諾，那麼……也許……我就暫時不和你爭了吧……」龍雞雞的話才說到這邊，忽然間語氣一肅，好像猛地想到了甚麼，於是趕緊補充一下地說道：「啊對了……雖然我說是這麼說，但可不表示對於那位穿綠衣服的女修，我龍雞雞就讓給你了喔……這一點可不要搞錯了……」

    龍雞雞所指的，當然就是綠霓了……

    只不過現在的龍機，當然沒有甚麼興致，去計較「綠霓」是不是任他這個「龍雞雞」，所能夠讓得出來的……

    他只是很乾脆地對著龍雞雞送去了肯定的訊息說道：「呵呵，關於這一點，如果有機會，當會和你一試高下……」

    龍機這時候與龍雞雞的這種神識互動，邊以某種根本沒有任何其他人，能夠察覺與理解的方式，在進行著……

    另外一邊，龍機在重新從龍雞雞的「神識松扣」下，接手了它的視感攝音功能之後，就隱隱地聽到了後面的巧武，和裂天劍皇、綠霓仙子的對話。

    「對於你方纔所說的……其實對於所謂的『役物之道』，我們因為實在接觸得少，所以說實話，能夠幫的忙確實是不多……」

    這個說話的人，就是裂天劍宗的宗主——裂天劍皇。

    只不過，從他現在這麼輕軟的語意聽起來，裂天劍皇好像經過了這麼一段的考驗，已經變得還比以前來得收斂許多了……

    以前讓人覺得感受很不好的那種縱驕之氣，似乎也隨著裂天劍皇好像忽然老了很多的這麼一個情況，而有了很大的改變！

    在裂天劍皇自承他對所謂的「役物之道」懂得不多，不曉得能夠幫甚麼忙的話語之後，就是巧武那種很輕微，好像使盡了力氣，才將語氣壓得非常低的聲音。「關於這一點，請裂天宗主儘管放心……我們既然已經偵測出某種『類人』的生命形式，而且有把握以『紫藍星斗』的術法作用，將其自機體內拉出，那麼應該就不會有甚麼太大的差錯……唯一比較需要擔心的，就是這個特殊的過程裡，會不會有甚麼意外的情況出現，如此而已。」

    巧武的這段話，當然是馬上就引起了龍機的注意。

    自從鯤鯇體內一役，龍機潛算他人，但是同時也被人所陷計，有了這種經驗之後，現在的他，可不敢再認為所有的一切情況，都是在他的掌握之中了。從裂天劍皇與巧武的這麼一段很簡單的對話中……

    龍機幾乎是很快就確定了，這個時候的巧武，果然還是有甚麼事，是沒有讓他知道的。

    紫藍星斗？

    難道這個紫藍星斗，能夠有甚麼特別的功能，可以將龍機從「龍雞雞」的體內「拉出來」嗎？

    當龍機還在這麼想著的時候，緊接著他就聽到了旁邊的綠霓仙子，以一種很嚴肅的語氣說道：「以目前的情況看起來，現在的時空狀態，交織了多少以前從來也很難想像會有這種事發生的奇狀異況……貴宗的『紫藍星斗』，雖然我們不知道具有甚麼妙用，但希望貴宗確實能夠掌握得到，你們所謂的『役物之道』，別又弄出了一個我們已經無法控制與預測的變化出來……」

    巧武聽了綠霓的話，心中微微地有點不大高興，因此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接口說道：「聽綠霓仙子的語氣，好像有點不大相信我們對『役物之道』的控制力量呢……」

    他的話一說完，綠霓就立刻歎了口氣，然後搖搖頭說道：「巧武長老可別誤會我的意思……最近這段時間裡，綠霓總算是歷經了真正讓我無法言說的特殊經驗……因此深深地覺得目前的機緣交會狀態，真的是甚麼無法想像的情況，都有可能會發生……因此，才會有點不放心地多多提醒一下貴宗，並沒有任何不相信你們所精研專擅的『役物之道』的意思！」

    綠霓仙子這樣的解釋，當然已經可以說是把她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楚了……因此，巧武馬上就點了點頭，以一種歉然的語氣說道：「真是不好意思，綠霓道友，我們從這個機模人，愣頭愣腦地表達了他叫作甚麼『龍雞雞』，或是甚麼『鬼王』的情況之後，說實話，連我們自己也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我們是不是真的那麼瞭解我們最引以自豪的『役物之道』了……因此語氣之間，也許對道友會有點得罪……」

    綠霓仙子，一聽到巧武話裡面的意思，馬上就微微驚道：「鬼王？甚麼鬼王？」對於綠霓的詢問，巧武只是非常搞不清楚地聳了聳肩。

    「誰知道？甚麼龍雞雞，甚麼鬼王……這些可都是我們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更別說會把這種訊息灌進這個機模人的『晶芒微控儀』之內了……」

    綠霓聞言，只是回眼和旁邊的裂天劍皇對望了一下……

    裂天劍皇一下子聽到這麼一個「鬼王」的名字，馬上就同樣皺了皺眉，對著巧武問道：「巧武長老，你有沒有聽錯？除了你說的『龍雞雞』之外，這個機模人另外的一個名字，就叫作『鬼王』？」

    巧武倒也不知道這個「鬼王」，如此簡單的一個名字，為甚麼會讓裂天劍皇和綠霓仙子，都變得好像有點敏感……

    但是對於裂天劍皇所間的問題，他很快就點了點頭，回應道：「我想應該是沒有錯……怎麼啦？難道這樣的一個名字，有甚麼特別的意思嗎？」

    裂天劍皇和綠霓又互相對望了一眼，然後才由綠霓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也許是我們太過多慮了……巧武長老你方纔所提的這麼一個名字，聽起來是有那麼一點怪怪的感覺……但是這也許真的是某種單純的名字而已吧……」

    說到這裡，綠霓的語氣，很快就轉了轉，然後繼續說道：「這些我們就先不去鑽牛角尖了……還請巧武長老告訴我們，大概甚麼時候，你們會動手？本人和裂天宗主，也好屆時注意配合，為諸位護個邊場……」

    綠霓所問的這麼一個問題，龍機當然知道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不過顯然巧武長老，也是一個小心到了極點的人。

    雖然他總認為前面這個機模人的攝音程度，應該是無法延伸到後面，像這樣的低微聲音，他「應該」是聽不到的……

    可是，巧武顯然依舊是非常小心地，對著綠霓很模稜兩可地說道：「關於這一點，相信以宗主和綠霓護劍的能力，應該是絕對沒有甚麼問題，能夠分辨出甚麼時候，就是甚麼時候的了……」

    巧武這樣的回答，當然是很難從裡面獲得甚麼訊息了。

    龍機邊在心中暗暗覺得巧武果然是很有經驗的修真，但是另一方面，卻也無法避免地，覺得這一點最後必然會造成他很大的困擾……

    然後，這一切的對話，都到這邊暫時停了下來！

    因為，在裂天劍宗的這些弟子們所聚集的通道處盡頭，龍機等人在巧音的引領之下，來到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圓型廊室！

    之所以會稱作圓型的廊室，最主要的就是這個廊室是由四方四道約有五丈左右的通道所繞纏而成。

    從四邊彙集而來的通道，在這個地方形成了一種接近圓型的廊室……

    銀白色，閃著微微亮點的高柱，以中央的空處為心，外散卷拉成十六支稍帶彎跨的拱柱！

    從本來通道側邊的琉璃窗，形成的圓卷天戶，讓龍機一眼就看出現在的這個寬大的「廊室」，應該可以說是整個飛梭背部，最高的一個部份！

    鋇亮如雪的金屬弧面，從琉瑤戶的外部，往下斜拉，形成了一個可以眺望四周的凸起。

    感覺上，竟有點像是站在一個銀色弧狀的小山丘上，頗有一種孤寂、但是又深沉的靜謐感覺。

    龍機推測，從這個地方，那種通達而又寬敞的情形看起來……

    這個圓型廊室，應該是設計來集合全梭之人，同時在宣示甚麼重要訊息的地往頂彎彎的鉤臂，垂下來一流一流淡金色的軟蘇……看不出來是由甚麼東西所做成的，但是薄氣一動，這種金蘇馬上就燦燦而流，確實是美麗眩目己極。雖然往外望去，有一種孤寂、但又深沉的靜謐感受……

    不過這種感受，卻只有在往外頭望去的時候，才會出現的……

    當龍機將視線收回到梭內時，則又是另外一種回然不同的感受！

    密密麻麻的人群，非常細集地，齊聚在這個還算非常大的廊室中每一個地方！人群聚集的程度，也許和龍機之前，所見的「役物宗」與「裂天劍宗」那種走道上的休憩，差不了多遠。

    不過，因為這個環廊通道，會合成了一個好像頗為寬大的廣場……

    所以，在這麼普望而去時，那種「密密皆人」的感覺，確實是比龍機之前所看到的人群要「擁擠」很多的樣子。

    龍機現在所看到的環廊大廳裡，很明顯地，就是由深海獸魚宗、九幽鬼靈派、無形團等屬於「邪宗」的門下們，所散佈駐息的地方……

    比較不會遮住視線的寬廣環廊……

    各種顏色特徵，都不一樣的紛雜服飾……

    這些都使得此處感覺起來，是要比先前的那種通廊裡，來得熱鬧、擁擠、雜亂而且喧吵得多了。

    甚至，從某個方面來說……

    這種場景，倒有點像是「人世間」那種廟會或是聚市的趕集場景……

    人群的聚坐，是三三兩兩，甚至五六成群……

    團落之間，或低低閒談，或朗朗笑議，感覺起來是要比之前的「役物宗」和「裂天劍宗」，那些拘謹的門下，要來得「輕鬆」很多……

    但也因為這樣不似正派那邊嚴肅的氣氛，使得這幾個邪宗的聚集處，變得更像某種市集般的味道。

    只有……

    只有，在這個廊室的中央……

    呈現著和周圍「很通俗」的感覺，完全不同的某種「特殊景象」！

    這種景象的位置，就在這個廊室環廳的正中央。

    周圍的各派弟子，雖然很多，但真正靠近這個廊室中心的部份，反倒很異常地「空出」了一個大約三丈左右的空間……

    而在這個空間裡，則是這個市集般組合的中心！

    就好像神靈旁邊，通常會建起寺堂廟宇……

    廟宇周圍，通常都會聚凝人群，變成某種市集……

    現在眼前的這個廊室的中心，所呈現出來的「異象」，同樣也好似是這個環廳的中心！

    現在的龍機，終於……

    終於明白了……

    之前當他問及璇心、旱魃、陽印、甚至是腦腡的時候……

    「役物宗」的那幾位長老們，在臉上所流露出來的那種「怪怪」的表情。

    「你……還是自己去看吧……」

    他們都這麼對龍機說……

    現在，龍機終於知道為甚麼了……

    那，確實是一種只有自己去看了之後，才會明白有多難敘述的怪異景象！中央，大約離梭內的地板，有三丈左右的空中！

    一團重重疊疊的景象！

    似乎正在蠕蠕而動……但仔細一看，又會發現原來這種「蠕動」，只是一種空間呈現不同物體時，所出現的某種變形動作！

    影像的中央，好像被分割成了幾十塊不同大小與角度的碎片。

    立體的環疊割紋，使得這種碎空交疊的情景，變得很難形容……

    一般人在乍看之下，確實是很難分辨，很難區別，這到底是甚麼東西。

    即使是像龍機這麼細密，而且已經心理有了一些準備的人，也一樣花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這個中央的破碎交疊空間，其實正是一種切成不知幾百塊的多重顯像！

    那是龍機一直都在尋找的「璇心」！

    還有，就是旱魃、腦腡、陽印三個人。

    他們四個人的影像，某個方面來說，可以說是完全「重疊」在一起了……而且，碎成幾百片的切割部份，一直不停地變形呈現出四人各個不同的部份……

    這種情形，造成了上一瞬間，也許是璇心的左肩、加上陽印的右足，疊上腦腡的左臉、最後還有旱魅的右腦……

    下一瞬間，說不定就變成了陽印的長袖，加上腦腡的利爪，覆疊璇心的長髮，和旱魃的銀腿……

    這種空間影像的切割是這麼樣地碎細；形形而變的過程是這麼樣地繁瑣；四人之間的片面與整體的搭配，是這麼樣的混亂……

    難怪連龍機這麼細心的人，都注視了好一會兒，才總算看出來了，這些影像，所代表的片面組合關係……

    龍機可以說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完整」的「璇心」、旱魃、腦腡或陽印……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他卻又可以說「同時」看到了他們四人……

    也許，換另外一種說法，也許更加真實！

    現在的龍機，是同時看到了璇心、腦腡、旱魃以及陽印等四個人的……碎片！

    等於是借用了「龍雞雞」的感官，才得以「觀察世界」的龍機，已經沒有了以前那種神念透察的特性與力量了……

    因此，當現在的龍機，看到了眼前這樣的情況時，龍機其實並沒有辦法去探知，這個時候的璇心、陽印、旱魃和腦腡等，無論是人類抑或是其他各種怪異的存在，目前的情況，到底是甚麼樣子。

    他們還有思考嗎？

    他們還有知覺嗎？

    甚至，他們是否還以任何無法理解的方式存在呢？

    這些問題，龍機現在完全沒有辦法，透過任何的方式，來得到一絲絲訊息！從目前這種被割得很混亂的些微片斷情況看起來……

    他們四個人的樣子，瞧起來宛如凝固在某種另度空間的沉冰裡……

    沒有甚麼移動的樣子！

    連一點點，手指頭的輕彈都沒有！

    到底是為了甚麼樣的原因，事情的發展，竟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有的事件，一切的起源，都似乎是這麼樣地……模糊難測！

    龍機的身軀呢？

    龍機的神識，為甚麼又沒有隨之消失？

    而且，還跑到了「龍雞雞」的體內？

    還有……

    另外一邊，也就是璇心、旱魃、腦腡和陽印……

    怎麼又會變成像現在的這個樣子？

    從「龍雞雞」開始，一直到璇心、旱魃、腦腡、陽印甚至是「龍機」他自到底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結果的？

    在鯤鯇爺爺體內所產生的變化，最後到底是變成了甚麼樣子？

    龍機和龍雞雞，甚至是現在眼前的這個堆疊空間……特殊的碎空體……

    是怎麼樣讓人發現的？

    只是變化形成時，所自然發展的結果嗎？

    抑或是，有甚麼特別的人，特別的存在，所做的特別安排？

    這一點，其實連龍機自己，也不一定有辦法理解得清楚。

    因為，龍機從之前這幾個「真人界」的長老們，相互的談話中，似乎隱隱地察覺得出來，按照他們的敘述……

    應該是有某個特定的人……

    或者，也不一定就是人……

    將他，說他也不大正確，更直接一點地說，應該是指「龍雞雞」……

    以及現在置於廊廳之中的這個怪異合體……

    給「送」到了東海裂天島的附近……

    這種情況，好像比「龍機和其他的人發生事情……然後被『真人界』的『修真們』自然發現……」

    這樣的說法，要來得更加可信一些！

    只是，現在的龍機，很難想得出來，這到底會是誰……

    說實話，龍機連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人，將他們都送到這裡來，也一樣完全沒有甚麼把握！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現在的他，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第四十九卷 第二章 多變齊起

    龍機和幾位長老的來到，當然是很快就引起了環環的廊室之中，各個邪宗裡派別團體的注意。

    無形團裡的團主「陽印」，現在已經跑到了廊廳之中，那個疊空異體之內……生死未明，狀態曖昧……

    因此，現在「無形團」當家的，自然而然地，就暫時又變成「極光老祖」的師弟「極元真人」。

    當龍機他們這一行人，從靠東的通道裡走出來的時候，極元真人正帶著宛如小女孩的歸萱萱，在和心魔尊、黑羽拜月巫主低聲地，不知道說些甚麼……龍機他們一出現時，極元真人和心魔尊、拜月巫主，還有旁邊的仁義王等幾個「無形團」的主要人物，都立刻就停止了說話。

    灼灼的眼光，和其他同樣也都安靜下來的人，一起往龍機這邊望了過來。深海獸魚宗，和九幽鬼靈派那邊，也都同樣有眼尖的弟子，很快往後傳報著……

    龍機從這邊的通道現身開始，一直到往廊廳裡走近為止……

    他還沒有真正地接近中央的那個怪異的景象中心體，周圍那些邪宗們，無形團那邊，甚至是深海獸魚宗、九幽鬼靈派等的重要人物，已經都很警覺地往龍機這邊迎了過來。

    「裂天宗主、綠霓護劍、諸位『役物宗』的長老們……」

    極元真人遠遠地，就看到了龍機這個器械怪人的身前身後，跟了這麼多個自從進入飛梭之後，可以說從來也沒有同時出現的幾個主要的正派人物……

    極元真人經驗豐富的眼光，很快就判斷出，這個青光森森，渾身皆鐵的「人型怪物」，顯然有某種非常特別的因素，才會讓裂天劍宗的宗主裂天劍皇，和綠霓仙子，以及所有的「役物宗」長老們，同時出現在這裡……

    而且，他們那種跟隨的態勢，同樣也表示了這個鐵人，絕對是有甚麼事情要發生了。

    「諸位倒真是頗為難得，竟會在這個時候一齊來到這裡呢……」

    極元真人在說話的同時，兩隻眼睛非常小心地來回掃視著裂天劍皇、綠霓仙子，以及同行的七位「役物宗」長老臉上的表情……

    除了極元真人之外，現在稍微退於他身後約只有半步的心魔尊、拜月巫主和再後面一點的仁義王等人，也都同時非常注意地觀察著正派這幾個人臉上的神情。只要稍微經驗豐富一點的修真，大概都看得出來，這些正派長老級以上的人，臉色之中，帶著一種濃濃的沉肅、顯然真的是已經有甚麼事發生了的模樣……因此，不只是極元真人，在他身後的邪宗修真們，一道一道的眼光，都盡在這幾個正派修真的身上繞來繞去的。

    雖然說話的人，只有一個極元真人，但是在場邪宗們的注意力，顯然都已經在這一瞬間，完全集中到了正派諸人的身上了。

    最前面的巧音，對於極元真人所問的問題，當然是很謹慎地盡量不引起任何無謂的注意……

    因此，她只是對著極元真人，警覺而又不失恭敬地，俏然笑道：「也沒有甚麼難得不難得，只是大家一起來看看我們宗主和你們團主的情況，有沒有甚麼改變而已……」

    也不用另外多說甚麼，以極元真人的眼力和見識，當然不會認為巧音現在所說的，會是她真正的意思。

    因此，在眼角稍微的瞥動下……

    他只是輕輕地往龍機，甚至應該說，是「龍雞雞」這麼一個器械怪人，暗暗望了望。

    「巧音長老恐怕是有點言不由衷吧？」極元真人對著龍機點了點手：「光看貴宗及裂天宗主，綠霓護劍這麼樣個前呼後擁的……這個器械怪人，應該是有些甚麼名堂吧……」

    極元真人的話才這麼一說到此處，從後面收到了弟子的訊息，正很快趕來的深海獸魚宗海淰大群長，已經吹了吹鬍子般地從旁邊走近，邊大聲說道：「巧音長老……虧你們還是我等所敬重的正派人物……現在的情勢，都已經變成這樣了，怎麼還能夠不彼此坦誠相見呢？」

    海淰大群長的這段話，說來充滿了非常深沉的感歎，尤其是語氣中的感歎，與透然直露的斥責之意，真是絲毫不掩，乾脆痛快！

    海淰大群長的火爆，有很大的一個原因，是來自於撤宗之際……

    那位驚然現身，掀起諸人神識目光的「龍魔王」，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原因，忽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海淰大群長是在飛雲宗的人，至少催了十幾次之後，最後才終於和九幽鬼靈派，一起退到了飛梭之中……

    而且，如果不是綠霓後來說了一句「以龍魔王之能，說不走會直接去永生水域」，才終於讓可以說是死賴著不走的深海獸魚宗和九幽鬼靈派，終於開始撤進了「乘雲飛梭」之內，不然說不定現在的梭裡，就會少了深海獸魚宗與九幽鬼靈派兩宗了呢！

    巧音其實並不明白，所謂的「龍魔王」到底是甚麼樣的人物……

    而且，還讓深海獸魚宗和九幽鬼靈派，這兩個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哪裡搭得著邊的宗派，差點舉派滯世也不悔地，非要等到他同行不可……

    不過，雖然巧音以前並不瞭解「深海獸魚宗」，但是至少她還曾經聽「裂天劍宗」的人提到過，現在的那個「龍魔王」，其實就是「深海獸魚宗」一位非常重要的「祖師級」人物……

    因此，雖然海淰大群長現在對著巧音所說的話，有那麼一點不大客氣的味道……

    但是因為巧音也多少知道整個「深海獸魚宗」，因為他們的「龍魔王」並沒有跟著撤宗，因此可以說全派的心情，都非常地不穩定……

    所以，巧音倒也不便多說甚麼。

    尤其是，真正平心而論，海淰大群長所說的話，確實是一點也不錯的……即使是像巧音這樣心思靈巧的人，聽了海淰大群長的這段話，也不覺有點啞然。

    而巧音還沒有想到要怎麼回答，在她身後的巧力大長老，果然不愧是宗內最老的長老，面對著海淰有點氣沖的話語，只是很婉然地歎了口氣，然後輕輕地開口說道：「大群長……您先別這麼說嘛……畢竟現在的情況，和一般我們以前所知道的狀態，都大大地不同……因此在我們還沒有甚麼把握之前，總不好太過表示甚麼，也免得有些事情，不但沒能夠解決，反而還帶來了更多的困擾！」

    巧力長老的這麼一個回答，確實可以說得上是非常內斂而又客氣，同時很技巧地，就把海淰大長老所針對的指責點，給輕輕地轉到了另外一邊，讓人覺得他們「役物宗」這邊，有些考慮，也一樣是不得已而且是必須的。

    只不過當他這樣的話一說完之後，另外一邊，九幽鬼靈派目前的帶頭者——陰靈夫人，很快就接口繼續說道：「諸位……不管你們的考慮，到底是甚麼……我們可都是明眼之人，也都知道現在你們帶來的這個器械機模人，好像確實是有那麼一點怪怪的……如果諸位真的是位於同船，必得同心的話，何不乾脆一點，直接就說明你們現在到這邊來，到底是為了甚麼原因？」

    陰靈夫人的這段話，重心緊緊地把在目前的情況之下，讓即使是巧力長老像剛才那樣滑溜的回答，也很難擺脫掉她所要詢問的重點。

    巧力大長老，沉吟了一會兒，一下於也不知道到底該從何說起！

    這些真人界的他派修真們，對於「役物之道」，恐怕根本沒有甚麼瞭解……而現在這個機模人的情況，簡直可以說連他們自己都還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又怎麼能夠在三言兩語中，清楚地解開這些邪派修真們心中的疑惑？

    巧力長老還正在傷腦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時……

    忽然，這個時候的裂天劍皇，已經在巧力的身後，沉沉地說話了。

    「諸位……我們這一次，伴著『役物宗』的這個器械而來，確實是有些想法以待澄清……不過，既然現在的要點，是在這個器械人身上，那麼就必定牽涉到只有『役物宗』才專擅的『役物之道』……對於這種玄妙，我想諸位應該也並不熟悉，因此當我們在請『役物宗』的朋友，對諸位說明這其中是怎麼回事之前，還是先請大家暫按詢問，先瞧再說怎麼樣？」

    先瞧再說？

    對這一點，其實在場的幾個邪宗，也並不排斥。

    他們當然也明白，裂天劍皇的話，確實是一點也不錯的……

    這次他們這麼多人，簇擁著這麼一個器械鐵人而來，想也知道，如果有甚麼要解釋的，恐怕很難不提到「役物宗」的「役物之道」。

    而對這一點，當然他們都有自知之明。

    裂天劍皇現在所說的「不是很熟悉」，那當然已經是客氣的說法了。

    真的算起來，說他們根本完全「一竅不通」，還比較更接近事實！

    因此，「先瞧再說」，應該也是一種很直接而且中肯的提議。

    尤其是，這樣的提議，還是由現在整個飛梭之中，應該可以算得上是最有威望的「裂天劍皇」所提出來的。

    裂天劍皇的話一說完之後，很快就轉眼一看，知道這些邪宗們，也真的很想瞧瞧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因此便也不再拖延，直接就對著巧力大長老說道：「巧力長老，你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現在所有的一切，說不定都和這個怪異的狀態體有關係，所以不管作甚麼，還請小心謹慎一點為尚……」

    裂天劍皇隱隱有些暗喻的話，當然是只有巧力和他的師弟妹們，才知道裂天劍皇的話意裡，到底是甚麼意思……

    因此，巧力很快就點了點頭，轉過眼光，直接對著現在等於已經站在中央的龍機說道：「你要看的人，都在那兒，你應該看到了吧？」

    龍機聽了巧力的話，眼光很自然地，就移到了廊廳中央，位於半空的疊體多重影像……

    對現在圍在附近，無形團的極元真人、心魔尊和拜月巫主、仁義王與歸萱萱、深海獸魚宗的群長們，以及九幽鬼靈派的陰靈夫人與鬼音閻羅……

    甚至，是正派那邊的綠霓仙子與裂天劍皇……

    這裡面所提到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眼力見識，經歷體驗算得上是豐富的「真人界」著名修真。

    因此，當他們同時聽到了「役物宗」的巧力大長老，現在所說出來的話，那種意思與味道時，都很不自禁地，從心裡浮現出了某種怪怪的感覺。

    他在跟誰說話？

    難道是那個器械人形組合嗎？

    當然！巧力長老不是在和這個「機模人」說話，那又能夠和誰？

    只是，對著一個沒有生命的器械，「役物宗」的人，會用這樣的語氣來和其說話，豈不是奇怪得很？

    現場差不多是每一個聽到巧力剛才所說那一段話的人，都很自然地，在心裡浮起了這樣的感覺與疑問。

    只不過，對著一個根本沒有生命，而且還是由「役物宗」自己所做出來的「東西」，說出這樣的話語，雖然已經讓大家都有點想不通了……

    但是，接下來巧力大長老的動作，卻更加是讓諸人大感意外！

    連龍機自己，都沒想到巧力長老，會在這樣的詢問說完之後，馬上就如此突兀地「動手」！

    巧力對於自己，早就已經有某種行動的意圖，這一點是龍機原即知道的……只不過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巧力，會一開始就選在這麼一個甚麼都還沒有準備的節眼兒，陡然出手！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巧力確實不愧是一位能夠接替「璇心」，成為「役物宗」代理宗主的人……

    他選在這樣的時候動手，不但是龍機，連旁邊的綠霓和後面的裂天劍皇，都同樣地大感意外！

    若以奇襲而言，其時機之突兀，確實讓人愕然。

    除了巧力之外，同時配合著動手的，其實還有最靠近龍機身後的巧捨與巧器！他們兩個人，本來已經夠接近龍機了……

    因此，當他們一起翻手扣住龍機的左右雙臂時，簡直就讓龍機很難有任何一絲猶豫的時間！

    尤其是他們採取動作的時機，恰在巧力的話剛問完，龍機可以說是反射性地，往空中那個怪異的景象「望去」時……

    等到龍機覺得不對，再想將自己的眼光，從空中反拉回來，已經是有點來不及了。顯然，巧力所問的這麼一個問題，龍機抬眼而望的反應，再加上最靠近龍機身後，巧捨與巧器，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不動聲色，縱身而撲的奇襲……

    任何一點，都是經過事先非常熟練的盤算與設計！

    儘管龍機警覺時，心裡實在有點懊惱……

    但是連他也不得不佩服「役物宗」的這幾個長老，確實是有夠老謀深算的了。等到龍機察覺到有點不對時，其實他的反應時機，已經是絕對來不及了。尤其，他目前能夠控制的，就是「龍雞雞」這麼樣一個，完完全全，還是屬於「器械死物」的笨重身軀！

    因此，他的反應，也非常直接！

    巧捨和巧器，一左一右，扣住了龍機的沉重身軀時，來不及反勁相抗的他，乾脆使力一愍氣，和身「呼啦」一下，整個人就往前衝撲了出去！

    巧捨與巧器，扣是扣住了龍機的雙臂……

    但是這個沉重的機摸人，運用了堅硬而又光滑的鋼鐵身軀，極為特殊的優勢，做出了這樣突然的動作，倒也是讓兩人沒有想到的。

    二人但覺雙手十指微微一震！

    堅硬而又光滑的金屬表面，讓他們兩個人差點就當場脫手開指，完全抓不住這個機模人了。

    巧捨和巧器，心中微微一驚，連忙大喝一聲，手下加力，腕間帶旋，使盡了力氣，絕不讓這個機警無比的機模人脫出手去！

    正在運勁使力之際，猛然間，指尖崩力忽來，「叭」地一聲輕響，這麼沉重的一個機模人，竟毫無微候，也沒有任何藉力地，陡地反竄而回！

    巧捨和巧器，本來就不是專門以練氣蓄能為主的修道人。

    再加上，這麼一個突然而又強猛的勁力反挫，確實是大出兩人的意料之外……因此，兩個伸長了雙臂，同時扣壓沉重鋼鐵軀體的巧捨與巧器，指尖猛然一擠……

    「叭叭」一連串脆響，二人四手，合計二八十六隻手指，馬上就被這樣的逆勁給沖扭得當場脫臼！

    「哎呀！」

    兩聲痛叫與悶哼，巧捨與巧器，除了八指內斷之外，前傾的兩個身軀，也因為這個機模人沉重的鐵軀往後反竄，當場「蓬」地一下，將他們給撞得整個人飛了起來！

    當巧捨和巧器，被這個機模人有點莫名其妙地，撞得往後直飛起來之際……他們兩人雖然痛得齜牙裂嘴，但是終於還是在睜眼之中，看到了那個巨大的機模人，雙手合胸，而整個身軀卻是往後倒翻而來！

    在這個機模人整個身體差不多都快要等於是「後躺」的飛退姿態中，原本在它「前面」的巧音，這時也正一手上撐，一手下拒，好像有點被機模人鐵臂給扣住了那般，跟著往前飛出！

    看到了這一幕景象的巧捨與巧器，終於在這一剎那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個機模人，居然在他們這幾個「役物宗」的長老們，前後夾攻之下……竟還可以抓住如此間不容髮的瞬間，將前方顯然是由巧音那邊所推來的勁勢，扣借而出，讓身後等於是偷襲出手的巧捨與巧器，八指挫脫！

    這種臨場的反應……

    這種細密的老練……

    實在是讓人很難想像，竟是出自一個鐵頭鋼身的「器械組合」！

    在這浮飛於空中的瞬間……

    巧捨與巧器，都不自覺地，產生一種他們所面對的，簡直就好像是某個非常熟練老到的修真那般的錯覺！

    龍機在這種前後同時動手夾攻的情況下，扣借住了前方唯一出力往後的巧音，掌緣一寸七分的力源開竅……

    上下夾搭的轉勁法門，正是陰陽宗的「陰陽訣」……

    這種微帶著內息輕旋力道的方式，使得巧音發覺到勁勢脫控時，再想後抽，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因此，巧音整個人，就在眼前這位機模人的巧妙回帶下，身不由己地隨著他的後飛而前撲！

    巧捨和巧器，兩個人連串的斷指聲，和悶哼的輕響，讓巧音聽得心中勃然而驚！

    一個非常單純的「機模人」，怎麼會有這種超卓的反應？

    心裡正在這麼想著……

    「嗤啦」一聲輕響！

    一片非常深濃色的紫藍光芒，就這麼樣突兀地，猛然在她的眼前，乍亮了起來！

    對巧音而言……

    這種顏色的光華，其實並不陌生！

    不用多說！

    這是巧力大長老的「紫藍星斗」，已經涮然出手了。

    巧音正想到這裡……

    忽然，自己被那個怪異的「機模人」，不知道用了個甚麼樣的手法給「扣住」的右手腕間，猛地一酸！

    這種酸酥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使得巧音瞬間差點就整個身子發軟了！可惜發軟，還不是這種突然而至的感覺裡，最後的結果！

    在這種酸軟的感覺之後，巧音只覺得手腕一偏，一股橫扯的力量旋旋而來，「呼啦」一下，那個機模人居然以它沉重的身軀為中心，把巧音一個纖纖的身形，結像個飛袍那般地，橫甩了開來！

    全身驟失重心的巧音，但覺眼前「嘩」地一下，紫藍暴漲……

    然後她就發現，自己已經被那個該死的「機模人」，給巧妙甩到了巧力大長老，繞腕而起，飛芒倏出的「紫藍星斗」罩護之中！

    「小心！大師兄是我呀……」

    巧音不知道為甚麼，總覺得那個機模人，好像真的把她施力運氣的所有一絲一毫的使勁變化，都完全摸得一清二楚……

    因此總是這麼恰巧地，扣住了巧音回氣的節眼，讓她儘管一口氣七轉八轉地，轉得差點就要吐血……

    但就是這麼身不由己地，被它怪異的扣訣，給牽甩得團團飛轉！

    當巧音發現後面最主力的攻擊操者，巧力大長老的飛芒罩體，對像瞬間已經被這個機模人給換成了自己，登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駭然大喝出聲……

    「呔！」

    巧力大長老，陡然發現眼前的對象，一個閃晃下，居然就變成了自己的五師妹巧音……

    儘管有點迷惑困擾，搞不清楚怎麼會這樣。

    但是他脫手飛芒下罩的動作可不敢怠慢，呔然大喝一聲之後，左手拉右腕，偏肩傾體，口中嘶嘶抽著冷氣地，將暴射出去的紫藍色深沉的異芒，給硬生生地想要拉到左邊去……

    這種急接的動作，讓巧力大長老，整個人幾乎可以說是都橫飛了起來……這種姿勢，給人一種稍微再多待久一點，差不多就會摔得四腳朝天的感覺。是的！

    而且，這種感覺，已經不只是一種感覺而已……

    本來幾個長老，所有暗算的對象，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好像很笨重的「機模人」。

    沒想到在這一連串讓所有長老都大感意外的情況下，每個人手忙腳亂之中……巧力大長老，正準備閃力扭身地避開芒力主罩的角度，免得「巧音」反而變成他首當其衝的第一目標時……

    那個機模人，居然不知道用了一個甚麼方法，「呼嚕」一下，竟就這麼樣地出現在巧力大長老，幾乎可以說是橫飛起來的身形之上！

    哈哈的笑聲裡……

    「巧力你倒奸巧得很，看我賞你一腳！」

    聽著亮亮的這段話，巧力大長老還沒來得及想到第二個念頭！

    緊接著便是「蓬」地一下……

    巧力長老已經被這個機模人，那一隻硬梆梆，沉甸甸的鐵腳！！真正的「鐵腳」，給一下踹得往後「呼啦啦」直飛了出去！

    除了前面的巧捨、巧器，和被反扣住的巧音，意外下被直踹出去的巧力……本來在最後面的巧武，和巧力大長老旁邊的巧護，這時也同樣沒有閒著。飛身而撲的勢子，才剛到一半，巧護看到就這麼一下，不但現場已經「呼哩呼啦」地打成了一團，甚至自己這邊的巧力老大，居然還被這個怪物給一腳踹得直飛了起來！

    大驚之下，巧護連忙大喝一聲，撲勢側偏，右手搖袖，往外直搭了出去！幾乎就差那麼一點點……巧護險險沒有拉到那剛剛好，便從他身邊飛出去的巧只不過，當巧護右手如鉤，拉住了巧力長老的腰身時，猛然間只覺得手肘「叭」地一下，爆痛突來！

    「哎喲喂呀！奶奶三娘……」

    因為肘筋糾錯，差點崩斷，以至於痛得亂吼一聲的巧護，直到這時，才恍然明白……

    這個機模怪物，把巧力給一踢而開，這飛出去的角度與位置，居然是算準了要對付自己的！

    至少扭了七、八轉，後勁潛藏的力道，雖然說起來並不很強大惡毒……

    受襲之下的巧護，也只是肘間筋絡被扭挫成一團而已。

    但是這個機模人運勁的巧妙，使力的隱晦，算計的精細，評估的準確……竟讓這個時候的巧護心中興起了一種惕然的駭然。

    連完全不含內勁的器械原身，都能夠在轉眼間把他們搞得這麼灰頭上臉了，如果確實在這個「機模人」的體內，有某種神秘的存在……那又會是一種甚麼樣的情形？

    巧護邊這麼想著的時候，邊就已經和巧力，同樣地飛滾成了一團！

    而就在這時，和巧護同時躍起的巧武，和另外那一邊，也是最後一個還沒有動手的巧形，已經應勢一起彈飛而出！

    雖然肘筋未斷……

    但是那種抽扭的痛苦，依然是讓巧護直抽冷氣，只能頭昏眼花跟著巧力一齊飛滾而出！

    正在心裡暗自覺得，這次可真的是吃癟吃到姥姥家的時候……

    猛地一股大力從旁邊切來，準準地拉住了他的臂彎，把巧護一個橫飛出去的身子，非常技巧地甩了個小圈，然後就輕輕地收靠於地！

    除了外表的化力巧妙得難以形容之外，這人勾住巧護的位置，恰恰就在他絞扭成一團的肘間……

    不曉得這位高人是怎麼弄的……

    當巧護週身一個甩搖，緊接著馬上就穩穩地立於地上時，本來那痛得他直抽牙的裂筋之感，竟然不知道甚麼時候，己完全消失無蹤了！

    一切的一切，還真的頗有那種「宛如夢中」的虛幻感。

    等巧護定睛往巧妙無比地化消挫勁，拉住自己的那人望去時……

    那個人，也就是裂天劍皇，已經雙眼微微放出異光地，一瞬不瞬注視著前面的那個機模人……

    同時，他的嘴裡，還似乎是不自覺地，喃喃說道：「陰陽訣？神遁飄？咦？這個好像還是我們派裡的『疊穴蓄勁』……沒想到居然還能夠拿來使成這種化勁手法？」

    這個時候的裂天劍皇，雙眼集注，所感歎的對象，當然就是那三手兩式，就把「役物宗」堂堂七大長老，給搞得稀里嘩啦的那個機模人了……

    除了裂天劍皇之外，另外一邊，也睜著大大的眼睛，非常仔細地注視著的，就是綠衣翠然的「綠霓仙子」！

    「這個器械怪人，好像……非常怪異呢……」

    綠霓要說眼光見識，也許是沒有裂天劍皇這麼敏銳仔細，見多識廣……

    可是，卻也絕對不是屬於那種一般普通的等級而已。

    因此，儘管她不是這麼樣地像裂天劍皇那般，能夠看出這個機模人，在舉手投足間，到底是用了哪些特殊的手法……

    但是她之前曾經有過陷神困識於「鐵心」機模人的經驗……

    因此，要說對現在這個機模人的特殊狀態，那種「接受異變」的程度，則又是連裂天劍皇，也很難比得上的。

    「奶奶的……不管是甚麼東西在裡面，我們倒想看看，這個器械異變，能夠有多麼奇怪！」

    同時和巧護，被裂天劍皇一個旋手，便給拉住扶推，很快便恢復了重心的巧力大長老，眼看著自己這邊堂堂七大長老，居然在轉眼之間，被這麼一個器械怪人，給搞得灰頭上臉……

    心裡忽然只覺得一股困惑，夾雜著些許難堪，湧上心頭。

    這種終日打雁，竟會被雁給「啄瞎」了眼睛的尷尬，讓巧力心中難免起了一陣躁怒。

    右手掌心所握著的那團紫藍色的星斗，頓時將垂收於腕間的金鏈完全放開！所有的牽束，就在這一瞬間，凜然開解！

    「嗤啦」一聲非常清脆的脆響！

    緊接著，那一團爆放出來的光芒範圍，幾乎可以說是比之前至少寬了四、五倍的深紫藍色華芒，「噗啦」一下，就噴放了開來！

    華光脆然展開之際，緊接著就是「轟啦」一聲展然擴大的巨震！

    這一下的龍機，可就沒有像之前那麼簡單地脫離開來了。

    整個紫藍色的光華，就好像突然炸開的煙火那般，轟然讓這個廊廳之中，陡地爆散出一片難以敘述的強烈亮芒！

    這一次的威力，顯然同時牽動了廊室之中，那個閃開環變的碎疊怪異影像，出現了某種無法預測的特殊變化！

    「哎呀……小心……星斗奇界要被打開了……」

    役物宗七位長老之中，最小的「巧形」，在看到了充斥滿眼，那種紫藍橫流的怪異彩紋於空中出現之時，不由得就馬上駭然震聲大喝！

    聽了巧形這麼急喊出來的話，巧力長老的樣子，看起來也像是沒有料到這麼一下，竟會將「星斗奇界」給打開了那般……臉色瞬間，倏然大變！

    甩放出去的右手，很快地就連續做出了一串的後縮動作，看那樣子似乎正在傾力地想要將引開來的變化，重新壓抑下來！

    只可惜，已經爆散開來的流竄光華，感覺上就好像是一個被鑿通了的擋水牆那般，儘管巧力好像非常非常地使勁，想要將已經出現的怪異流線，給壓抑收束下來……但是那種在空中已經形成匯流的紫藍色光華，除了閃光耀耀之外，還「嗤哩嗤啦」地音震連連，聲勢可以說非常驚人……

    看那種樣子，巧力的這種努力，似乎是已經晚了一步！

    當紫藍色的光芒，變得越來越強，幾乎可以說是快要充斥於這個還蠻巨大的廊廳之中時……

    裂天劍皇似乎是除了「役物宗」之外，第一個發現情況出現不對的人。

    「嗤嗤嗤」的強光，破開空氣的聲音，已經變得有點奇怪……

    本來應該是非常清脆的氣爆裂音，忽然有一種翳翳的窒悶感……

    裂天劍皇察覺了這一點之後，很快就斷然大喝一聲，身軀後張，雙手橫拉！一條一條如裂芒般的銀色亮電，宛似割破了一片紫藍色的水箋，「劈哩叭啦」連皮膚都好像出現波震的爆響中，九十九條長拉出去的弧狀電光，化分三方，每方三十三束……就好像是一個非常寬的巨綢那般，將整個「廊廳」，都完全包圍了起來！

    裂天劍皇的反應，除了劇烈的動作之外，還有就是那洪鐘般清越的語音。「大家小心……趕快往後退去……」

    裂天劍皇的這一聲警告之後，可以說廊廳裡所有的人，才終於確定了……由「役物宗」所發動的這種攻擊，確實是出現問題啦！

    因此，幾乎可以說是馬上地……

    已經變成了一片混亂的廊廳之中，立刻就更加嗡然大亂！

    「哎喲！又是怪怪的異變啦……」

    「注意呀……後面的別擋著我後退呀……閃開點……」

    「小心小心！你踩到我啦……」

    「娘的咧，又怎麼啦……」

    「靠邊靠邊……盡量靠邊……」

    「別慌……別慌……這次變化的扭曲程度，並沒有大到會讓我們發生危險的地步……倒是慌亂的擠動，會影響到飛梭的飛行……」

    說出這話的，有些令人意外……

    因為，那竟是無形團中，一向很少說話的心魔尊。

    乍然的混亂裡，心魔尊非常注意地，發現到了眾人在混亂中同時的後撤與移動，竟讓整個船體，出現了一種隱隱的微震……

    而且，心魔尊同時也發現，他整個人的重心，似乎就在這個時候，竟浮浮地往上飄了起來！

    時值乍然而出的混亂……

    加上這種傾度重心的些微變化，如果不是修練程度，精析敏感到了毫毛驚心的頂級程度，根本是很難察覺的！

    心魔尊在說話的同時，他還雙手輕拂，好像波水般的輕震裡，綿綿薄勁，化藏於左右如帶般的六丈軟空……

    幾個差點就被突如其來的竄動，給擠得跌倒在地的心魔宗弟子，因為他們宗主心魔尊的這麼虛勁一攔，馬上就重新站穩了腳步。

    而正當心魔尊之前的話剛說完，同時在他旁邊的拜月巫主，陡地伸手輕輕拍了拍心魔尊的肩頭！

    沉沉的語音裡，似乎還有另外的某種愕然。

    「心魔……看樣子好像不只這樣呢……你看……」

    順著拜月巫主右手輕指的方向：心魔尊偏眼一望……

    廊廳外側，十六疊九重琉璃窗……

    差不多可以展望西邊整個青藍天空的深邃虛紫，濃濃的暗影中，從遠方宛如重重的透霧外，「嘶嘶啦啦」地，長貫出一帶洩水般的微亮黑綠！

    很難形容這種黑綠，到底是甚麼東西……

    不過當心魔尊因為拜月巫主的指向，而將注意力從飛梭之內的混亂，移到飛梭之外的遙遠天邊時……

    像雲彩一樣滾動的薄光，已經「涮哩涮啦」地，從遠方急竄而來！

    偏移的深綠，盈盈如一抹青冥的虛空，飛射間的角度，似乎也好像帶著一些斜斜的角度！

    「那……那是……？」

    心魔尊在一望之下，也不由得有些愕然回問。

    還不用真正的回答……

    有些疑惑的心魔尊，頓然發現，本來一直都在偏移中的重心，竟然還是源源不停地，持續翻轉著……

    轉眼之間，本來平坦的廊廳地板，竟然往上高高傾斜了起來！

    不用像心魔尊這樣的高手了……

    差不多任何一個普通的修真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現在這個巨大的飛行梭體，顯然已經有點不對了！

    因為現在的這個廊廳，已經變得好像整個橫起來，本來平坦的廣場，已經變成了非常陡峭的斜壁！

    先別說中央那「嗤哩嗤啦」紫藍光流飛竄，加上「嘶嘶稀稀」，割空異象出現的情況，已經是亂成了一團……

    早就變得宛如慌亂野獸，兔竄鹿奔般的那些「真人界」的修真們，現在更是完全搞不清楚到底他們所處的情況，是發生了甚麼事……

    斜拉起來，好像變成了陡立斜面牆壁的地板，使得本來廊廳裡面，大家都鋪地休憩時，所暫時置放的所有雜物，都隨著這個梭體的急速傾斜，而滑飛得滿天都是！

    打坐的蒲團、躺睡的毛墊、燒茶的水鍋、晶火的小爐……

    呼哩嘩啦間，不少人被這些雜物，給敲得「哇呀哎喲」的亂叫！

    綠霓的身軀，這個時候就好像是一隻盈盈毫無重量，隨時會應風而飄的薄葉那般，輕輕地，但是卻又穩穩地、斜貼在橫偏間反而好像變成地板的透明琉璃窗那種感覺，她就宛如真的變成了一隻綠色的，輕沾於窗外的軟蝶！

    綠霓的眼睛，同時急望著已經變成一團混亂的廊廳，但也驚然地看著琉璃窗外，越來越亮的青綠照光！

    「怎麼了？乘雲飛梭怎麼了？」

    連綠霓自己，也有點分不清楚，這樣的問題，她到底是在心裡惶然地自己問著自己，或者她也已經不可自制地對著空中大喊質問……

    不過很快地，馬上就有一層非常響亮的語聲，從廊廳上方最頂端的某個「振音管」裡，好像是隱隱為了回應她的詢問那般地，急急傳來！

    這一層聲音，非常清亮，雖然現在廊廳裡已經是亂成了一團，但是絕大部份的人，還是可以聽得很清楚，這一陣語音到底是在說甚麼！

    只有役物宗的幾位長老，邊陷於與那個怪怪的機模人交手的急迫中，邊心裡愕然地明白，這正是「飛雲宗」遇到了某種突然的強大危機時，所緊急啟動的「宣告振音管」！

    主要的設計目的，是為了全梭遇到了某種不可抗拒，而且急速得已經無法應變的危險時，直接透過這個通傳於全梭的震音管，傳達「棄船」的「緊急指令」！因此，這種「緊急震音管」的啟用……

    真正瞭解情況的人，就會知道，當這種通告眾人的聲音出現時，已經不用去聽所說的內容，便能確定全梭必定是陷入了某種緊急的情況之中了。

    果然，這次突然出現的聲音，雖還沒有到要大家趕緊「棄船」的地步，但是絕對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注意……注意……本梭在飛行中，前空靠西一千五百丈外出現了某種巨大的波動……本梭整體，在某種無法躲閃的力量帶動下，將會開始傾移四圈半……請大家隨時準備應變……」

    這個說話人的語音，雖然聽起來還是很急，但隱隱間，好像又有另一種徐徐的郁然，倒是有點像之前見過，「飛雲宗」縱雲六子中的「雲林子」。

    雲林子的話才剛說完，已經是夠混亂的廊廳之中，馬上就變得更加混亂了……因為，從那種梭體翻旋的情況看起來，現在的這個廊廳之中的空間，簡直已是變得無法形容了！

    龍雞雞機模人與打算使出「紫藍星斗」法力的巧力，再加上其他六個圍在周邊，「役物宗」的六位長老……

    因為「紫藍星斗」的牽動，而使得情況也出現了變化的「璇心」、「旱魃」、「腦腡」、「陽印」等組成的那個疊空怪體……

    突如其來，橫力之強，連像「乘雲飛梭」這麼大的飛行機體，都禁不住得翻出三、四個跟斗的怪異青綠光芒力量……

    再加上裂天劍皇、心魔尊，甚至是拜月巫主，那種或穩住門下弟子，或協力回防，或緊急探測的充斥氣機……

    差不多已經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地搞清楚，現在廊廳裡面的混亂，到底是已經摻進了多少四面八方的多重因素！

    即使是，可以說，位於所有混亂中心的龍機，也無法一下子分辨得清楚！時間的感覺，有時候只是一種連續的感知。

    而且，這種連續的感知，所獲得的影像抑或是聲音等的訊息，彼此之間還必須遵守一種很嚴謹的關係。

    然後才會比較容易出現那種「時間」的感覺。

    例如，上一個影像是一隻黃色的狗，而緊接著的訊息，就變成了一朵貼在眼前的紅花……

    那麼，像這種好似夢境般「跳躍式出現」的影像，是沒有辦法傳達出任何與「時間」有關係的「連續概念」的。

    這種訊息必須是——上一個是一隻黃色的狗，下一個也得是一隻黃色的狗……

    而且，上一個如果比較小一點，那麼後一個訊息就應該看到它比較「大一點」……

    然後，那種「我看到一隻狗，而且這隻狗正在接近我」這樣的「連續概念」，才會以「連續時間」的方式，讓人「感覺」得到！

    而同樣地，當你看到了第三個訊息，還是這隻狗，而又這售狗不但變得更大，同時還舉起了它的後腿，在你的腳上噴了一團水……

    然後，你才會明白，有一隻黃色的狗，不但是朝著你走過來，而且還對著你，撒了一泡尿！

    這種和時間有關的感覺，之所以能夠成形，訊息與訊息之間，就必須是要能夠符合某種很嚴謹的密切關係……

    然後這種「時間的連續感」才能夠形成。

    這些體會，都是龍機經過了許多怪異特殊的經驗之後，才漸漸掌握住的一些認知。

    這種認知，因為本來就比較特殊而且玄奧，所以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明白的。

    說得更直接一點……

    如果不是龍機生體化散了好幾次，又投識於器械之上，凝神聚魂於極端的神秘源頭……

    像他現在所明白的概念，說給人聽，恐怕十個有九個，會覺得這傢伙的腦袋有點問題，根本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當一個人的神識，只有一個接觸點時……

    如果他所接收到的訊息，也都能夠嚴格地遵守著那種彼此之間緊密相連的關係時，那麼這個人所能夠「感覺」到的那種「所處世界的真實感」，就會變得非常非常地清晰而且明確！

    在那種情況下，這個人會非常「清醒」地，體會到他是「活在一個真實的世界」。

    不過，如果當這個人接受訊息的點，超過一個……

    或者是，他所接收的各種訊息之間，那種彼此的「相連關係」，不是那麼樣地「嚴謹」時……

    那種「很清醒地生存於一個明確而又實在世界」的感覺，就會開始出現混亂！一般而言，在這種情況下的人……

    不只是別人，甚至有時候還包括了他自己……

    恐怕都會覺得，自己是已經瘋了！

    只是，宇宙的神秘，本來就是全面、多重，而且不是只有一個面向的。

    這一點是現在的龍機，隱隱然覺得越來越有體會的感覺。

    雖然只有一個人，但是他對於這個世界的感知點，卻不是只有「一點」，而是有「兩點」、「三點」，甚至「十點」……

    又或者，感知的點，只有一個……但是感知的世界，卻不是只有一個面向，而是十幾個，甚至幾十個面向……

    像這樣的情況，都會讓一般人對於「我活在一個清楚的、確實的、穩定的而且連續的世界」，這樣的概念，出現完全混亂的變化！

    就好像，魚的眼睛設計，是可以「同時」看到「前面」、「後面」、「上面」、「下面」，以及「旁邊」的……

    這樣的眼睛，如果接到一個人的頭上，恐怕也會讓他完全混亂了。

    因為對「人類」而言，他看前面時，就不能看後面；看上面時，就不能看下面……

    人類一次只能集中眼力到一個固定而且狹窄的方向。

    對於那種同時接受「前面後面上面下面再加上旁邊」這麼多重的訊息，只會讓這個人完全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身處於一個甚麼樣的環境！

    現在的他，就好像有點陷於這種「無法一下清楚掌握所處的世界，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的混亂之中……

    但是……

    他的心裡，又隱隱地感覺到，他似乎在非常深的某個地方，已經有些甚麼東西被觸動打開了……

    他好像，已經能夠隱隱地感受到，所謂「多重世界」的「存在狀態」！

    就宛如，一開始覺得「魚眼」好像也是另一種觀察體驗世界的方式，而不是像本來初初所感覺到的那般，只是一團混亂！

    這個時候的他，好像已經有點體會到，一個多重世界的架構，一個多重時間的宇宙……

    似乎真的就在那裡的樣子……

    對現在的他而言……

    也許他還算不上是真正「看清了」甚麼東西……

    不過，他總算已經有點覺得，他至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某種約略的輪廓。

    這是一個顏色非常之深，一切都是由那些又濃又重的色彩，所形成的世界。天空的雲彩，幾乎已經可以不叫作雲彩了。

    因為，整個空中，看起來都是這種又濃又冽，又厚又重的紫色和藍色，所混成的厚厚空間！

    因此，既然整個天空都已經是「雲彩」，那麼所謂的「雲彩」，當然也就沒有了特別指明的必要！

    習習的風力，在空中呼捲而過時，他幾乎都還可以看到，那風波掠行間，所帶起的相隨彩影！

    漣漣相連，連連相漣……

    他覺得他好像就這麼樣地被丟進了一個，純由濃彩所繪成的奇異世界！

    一個濃畫流顏，厚色曼添的……

    彩繪世界！

    在他的面前，除了那種色彩因為實在太過濃厚，以至於感覺上，好像已經變得有點「低垂」的濃色天空之外……

    那是一片艷綠綠的，往上傾斜而去，看起來同樣好像是畫出來的草坪山坡。他站在這一面上斜的草坪山坡中間，能夠非常清楚地感覺到，那種長長的綠草芒尾，迎風飄搖的姿態，是那麼樣地充滿了一種靜謐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難很難去想像，到底他是在某種像畫一樣的空間裡，還是真的到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而已……

    好在，這種疑問，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接下來，當他往上仰望而去時，他居然就看到了一個，很難想像會在真實的世界裡，出現的雄偉建築！

    對現在的他而言，人世間的建築……

    不論是「役物宗」那個已經被魔奴所毀的「豎天樓」；或者是建築奇跡的「金塔宗」……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都可以算得上是……專家中的專家了。

    因此，當他將視線往上拉望而去，看到了綠油油山坡上那個綻放著，絢麗無比，好像空中有無數個外側的紫藍燈光，灼灼照射著每一寸建築表面的雄偉巨樓時……

    他就非常確定地知道，這個巨樓，絕對不是他所瞭解的世間建築技術，所能夠「蓋」得出來的。

    他之所以能夠這麼樣肯定的原因，第一個最明顯的，就是這大約可以歸分成三大部份的巨形尖樓，每一個部位，都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窗戶燈光，堆疊了至少一兩百層！

    也就是說，這樣的一座巨樓，是像三瓣立豎，而且相疊的長型花苞那般，間間互接的三棟又尖又滑的紫藍色「橢圓型」建築！

    別的先不去說，就看這三部簡直宛如長型花瓣的怪異建築線條，就可以肯定地知道，這絕對絕對……和一般那種四角穩疊的建築，完全不同！

    尤其是，即便是現在的他，和以前沒有兩樣，依然對世間的建築工學，沒有甚麼認識……

    不過當他看到眼前的另外一種特異景象時，他絕對立刻就肯定了此界非人間！那就是，別看這三棟相疊的流線長樓，每一棟都在百層以上……

    在所有建築的基底，承接壓受著所有樓層重量的，居然……居然只是一隻大約比起他的一支小指，也粗不到哪裡去的金色怪枝！

    不足指徑的細枝，竟然能夠……承受起三棟超過百層以上巨樓的所有重量？這……

    不用甚麼太過精深的知識，應該就可以非常直接地，推論得出來，這，絕對不是人間的建築技術，所能夠做到的！

    他有點怔怔地看著地面，那一截婉婉柔金，便即承受也許幾十萬斤重的難估沉甸！

    這個怪異的樓堡，到底是……怎麼蓋上去的？

    他不知道。

    但是現在的他，卻毫不猶豫地，往前跨腿前進，對著山坡上涉而去。

    幾乎可以說是上仰的坡度，讓那三疊越堆越高的弧型圓樓建築，簡直是抬了頭，但是卻看不到頂！

    甚至，當他上仰而望時，還覺得那直拉而去的圓弧樓體，就好像已經插進了空中那濃軟的彩團裡去了一樣，根本已經完全感受不到這是某種非常特殊的建築！天地之寬，因此樓而盡縮！

    疊疊重重，已經是完全無法細數的難估樓層……

    左樓先起，然後在頂中接第二棟，最後再右疊而上，串起第三棟很難相信依然可以上接的上下雙尖梭樓！

    當他現在站在這個巨樓的前方時，是那麼樣地，看清楚了紫中帶藍的樓體，是如何凝虛聚幻地流燦著紫藍反光。

    這樣的巨樓……

    這樣的立基……

    我應該從甚麼地方上去？能夠上去嗎？

    他這麼樣地問著自己。

    軟指般的金枝，從濃綠色的草中彎拉出來，高度一丈四尺七寸。

    現在的他，大約只有七尺上下，必須彎彎地一個彈身，才能夠跳到那軟枝之上，結籐纏葉的平層花園。

    單膝微彎中，他落在一層金色的軟草之上。

    一層像鋪著長毛地毯，亮眼而又燦然，讓人很想一下就躺上去的金色軟草。

    「這裡，到底是甚麼地方？」

    他不禁這麼樣地問著自己。

    「這裡，到底有著甚麼樣的人物？」

    既然已經有像這樣的城堡巨樓……

    那麼，這個樓內，豈不是應該也住著某種「人」嗎？

    會是甚麼樣的人，居然能夠住像這樣的奇特所在？

    這些，他都沒有甚麼概念……

    輕輕地直起身來……

    他很小心而且注意地，往內走去。

    籐籐的軟金色垂絲，掛在兩側上拔的金壁！

    遠遠看起來，就好條是兩垂收挽的簾絲……

    是的，這裡像個花園……

    只是，大部份偏屬紫色的水藍軟籐，左右彎彎地好像形成了一個側拉起來的蓋子。

    金叢翠綠中，簡直可以說是某種放大了的紫金纏籐花籃。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也不曉得這裡會不會有「人」。

    但是，他本能地，總就覺得，他應該很快，就會碰到「人」了。

    這種感覺他並不曉得是從甚麼地方來的。

    然而，可以確定的是，他真的很快就遇到了「人」！

    就在，這縷金疊籐的翠花綠牆後！

第四十九卷 第三章 新見舊人

    他其實並不是馬上就看到人的……

    他先聽到的，是一陣從牆後軟軟傳來的歌聲。

    而且，除了歌聲之外，還有另外一種，真正讓他乍聽之下，以為自己是聽錯了的鼓瑟合奏聲音。

    點點擊節，切切合韻，清脆而又恰到好處的亮鼓、點鐘、和瑟、伴琴，讓整個樂音，聽起來是那麼樣地悅耳熱鬧，耀耀而動。

    有這麼一下子，他還真的以為……

    是不是就在這個金絲牆後，有一整團超過十個人，十種樂器的樂師團，正在舉行某種熱鬧的音樂聚會……

    而此刻的他，就真的是一個巧闖到主人設樂宴友之處的不速之客！

    聽著那種熱鬧而又悅耳的樂聲，和那似乎只是輕哼，但每一轉折，卻又恰恰切韻的甜美女音……

    他很自然地，就繞了個彎兒，住所有聲音的來源處，尋源前進。

    這個金絲軟纏的花牆．就有個小門在旁邊，因此他很快地，就從這裡穿了過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完全讓他想不到的結果！

    從之前他所聽到的，那種鐘鼓琴瑟、絲鈴弦竹，好像有十幾種以上樂器的伴音聽起來……

    他一直以為，當他繞過去時，所看到的景象，應該就是一個至少有十幾個人以上的樂團。

    所以，這個時候的他，只能很意外地睜眼訝然。

    因為，他只看到了一位個子頗為嬌小，偏發半披，紅艷盈然的女郎，坐在一個說不出是甚麼東西……的組合架子裡。

    這種組合架子，當他再仔細一點地觀察時，才發現那竟是或橫或直，交重組連在一起的十幾種樂器！

    他不知道，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看到這麼樣的一個景象。

    因此不可否認地，當他從花牆這邊轉過去時，還真的是愣了一愣。

    只不過，這種十幾種樂器同時堆疊在一起的情景，還不是最讓他驚訝的。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些不曉得怎麼堆疊在一起的「樂器群」，居然……居然……

    居然就這麼樣地，一直不停地「動作」著……彈奏著……

    感覺上，就好像現在他所看到的，這些持續來回移動彈奏著的樂器旁邊，都有著一個透明的精靈，正在努力而且熟練地操作著這些樂器！

    閒閒之中，其實非常熱鬧的樂音，從他之前聽見後，直到目前轉到了這裡……從來都沒有停止間斷過。

    微哼低吟的聲音，也一樣從這位合瞼覆睫，微微偏頭的紅髮女郎，潤潤的唇中，涓涓輕出……

    她，也許不是怎麼樣地驚艷絕美……

    她，也許週身算不上是貴氣盈然……

    不過，當她整個人顯然都沉浸在吟樂的韻律中時，卻非常清楚地隨著她搖搖的吟音，感覺到她那種靈動而又恰到好處的俏然！

    聽呀，那該薄就薄，當轉便轉的體貼隨心……

    總是讓你在晃搖音逸之際，迥迥頓感她那靈巧的慧性。

    看著看著，聽著聽著……

    他也不由得有點癡了。

    女郎的睫毛，帶著頗為優雅的弧度。

    輕輕的柔軟裡，好像涵蘊著無限浸於樂海裡的喜悅……

    他望著她，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直到顫顫的睫毛，緩緩地，慢慢地，睜了開來。

    盈盈淋淋的眼光，好像水波裡，含斂的折影。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你……來了？」

    他聽了，有點不懂。

    「我來了？」

    軟軟的眼神，似乎是一種久等的期待……

    「我們……都在等你呢……」

    似乎，他覺得這些人，有那麼一些熟悉……但是卻又從沒印象……

    「這裡……是哪裡？」

    女郎微微偏頭，染染的紅髮，像滾動的赤流，有一種溫熱。

    「這裡……是在裡面……」

    女郎在回答的同時，偏還指了指頭上，那濃濃的郁色天空……

    「是在裡面？」他也同時抬了抬頭，往上方瞧了瞧。

    「嗯……」紅髮女郎，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嘴裡說著裡面，指間點著外面，並沒有甚麼地方不合理：「我們不在外面，我們是在裡面……」

    紅髮女郎從她那個圍組著一團一團會自動彈奏的樂器，所包設的位子裡，站起來的時候，他才注意到，這位女郎的身材，確實是非常嬌小的。

    白白的小手，軟軟的赤腳，織纖的足踝，遮於一襲微帶鵝黃的絨裙……

    輕輕地，輕輕地……

    同樣也是那麼樣，很自然地……

    她挽住了他的手臂，跨圓轉身，就像一個親密的情人，陪著往斜坡上走去。他抬頭上看。

    一流淺淺紫色的水瀑，自長空舒捲，跨然而下。

    源頭，來自三十六層，高空疊樓的半圓開口。

    那濺濺的光華，重重束緊，就好像是一個灑灑下掛的光之長毯！

    他輕輕地踏上了這一流束光……

    軟軟的，就好像是踩在雲端。

    「空中的水溪」……

    他不知道這是甚麼。

    但是，這樣的形容，很自然地就這麼樣地流進了他的心裡。

    他輕輕地踩著光，走上了席席軟潤的芒帶。

    足下輕踩的地方，一團團細濺的亮線，就好像是踩進水裡，噴散而出的碎點。然後，在團團雲氣的流散裡，他們就好像變成了駕霧的神仙，不用另外踏出任何一步，多用任何一絲力氣，他們的位置，就很自動地開始往空中那個紫藍色怪樓張開的入口前進。

    他站在這個不斷濺光散芒，好像有一股明亮的勁道，持續推著他前進的光毯之上。往下眺望時，他可以看到腳底起伏的山巒，宛如細皺的地皮，實在讓人驚訝於那種表面的細緻與清晰。

    「我現在在哪裡？」

    「我現在要往哪裡去？」

    當他這麼問著自己這樣的問題時，好一會兒連他自己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因為，對這樣的問題，他居然沒有甚麼肯定的答案！

    等等，等等……

    我，好像曾經……

    是某一個人！

    他想到這裡，又皺了皺眉。

    我曾經是某一個人，但……

    又好像不只是這個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甚麼我好像記得，但是又好像根本就沒有甚麼好記得的？

    在這一瞬間，他好像覺得自己，似乎從來就不是只有一個人……

    他好像，曾經是「好幾個人」……

    只不過，這種「好幾個人」的感覺，摻到了一塊兒之後，讓他倒是真的沒有辦法確定，他自己到底應該是「哪一個人」了。

    對他而言，像這樣的感覺，都只是一種非常模糊的「印象」而已。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其實他並不特別記得甚麼。

    「你……的神識，已經展散開來了……」

    紅髮女郎在他的身邊，抬著頭，好像很仔細地觀察著甚麼。

    「展散開來？」

    他連她話裡面所說的意思，都覺得沒有把握掌握得清楚。

    一切，感覺起來都好像有點濛濛的，並不實在！

    是啦！

    就是這樣……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然後，再仔細地看了看眼前的這位女郎。

    在他目前的視線裡，之所以會有那種好像「夢幻」般的不真實感，有很重要的一部份原因，是為了他所看到的所有景物，所有影像，都在外表包覆了一層濛濛的……

    濛濛的……宛如霧衣般的光膜！

    這麼樣的一層光膜，使得所有他現在所看到的人、物、任何景象，都呈現出一種非常朦朧的「夢幻感覺」。

    也許，就是這種「夢幻的感覺」，讓他感到一切都好像有點不真實……

    不過……話又說回來……

    對現在的他而言……

    他好像，也已經有點不大記得，甚麼樣的感覺，叫作「真實」了……

    「你……是誰？」他沉思了一會兒，看著下方流流的光幕，好一陣子才回過頭，凝視了眼前的紅髮女郎：「我，認識你嗎？」

    紅髮女郎，睜著一雙盈盈的大眼，那種表情和反應，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像是當然的肯定，不過這種肯定之中，又有非常清楚的不對。

    似乎，他這樣的問題，原則上是問的沒錯，只不過他不應該是這麼樣問的……「你覺得呢？」紅髮女郎，輕輕地回首，凝望間，婉婉地問著他：「你覺得你認識我嗎？」

    他凝視著……

    忽然發現，這位紅髮的女郎，雙眼之中，似乎漲溢著某種濃濃的冽紫！

    那一抹薄薄的紫光，於她深層的眸底倏閃而過，就好像，是水潭裡，一尾紫魚的快速溜游……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覺得，他似乎是見過眼前這位紅髮女郎的……

    「你看……」紅髮女郎俏俏說話的同時，很自然地，便伸手挽了挽他的手臂。從她和他這種自然的動作，與那種相處的感覺……

    似乎，兩人之間，是那麼地熟稔。

    「你看，記得不記得，認識或不認識……對你而言，豈不是沒有甚麼特別的意思？」

    女郎在說話的時候，他看到的那眼底的一抹凝紫，轉眼之間，竟然一下子，就在她那玲瓏的身軀內部，來回閃爍了七、八回……

    在這樣的一剎那，他忽然覺得，女郎的身體，其實是由一種本質有點透明的奇怪物質所構成的……

    體內光流的閃動裡，似乎同時呈現了女郎肉身細密組合的層次……

    他有點訝然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甚麼？

    怎麼會這樣？

    他有點用力地眨了眨眼。

    在目光的凝視中，他忽然有一種，能夠完全透穿地，看到所有影像中，每一個組成的光色裡，那種清晰的層次！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他在這一瞬間，陡地好像可以「感覺」得出來，現在他所處的這個地方，其實是有很多層「厚度」的！

    虛虛渺渺的空間，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讓他覺得其實有非常多層的「厚度」……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似乎是一種非常新鮮的感受！

    「非常新鮮的感受」！

    這意思就是說，他「以前」好像從來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雖然，他已經不大記得，所謂的「以前」，到底是甚麼樣的記憶了……

    「你……」

    他很仔細地注視著此刻，從她姣好的臉上，每一絲最細微的影像外層，所散發出的那種帶著……

    帶著好像只有他現在的某種心眼，才能夠看得到的纖細毫光。

    密密的每一絲精微的毫光，是組成了現在這個「紅髮女郎」，每一寸影像的訊息……

    這時候的他，是那麼樣清楚地、明確地，透晰地……看出了組成女郎的每一點、每一條，那種包含著「位置」、「角度」、「光色」、「強度」等等，要呈現出具體的形象，就必須要具備的「顯影訊息」！

    就在這個時候！

    他終於發現，眼前這個「紅髮女郎」，其實就是一團至少有超過「十五萬組」的「光影訊息」，所組合起來的一種「影像呈現」！

    「你……是真的嗎？」

    他沉吟了一會兒，似乎也有點不知道像這樣的疑問，到底應該怎麼問出口。「或者……你……只是一種『影像』嗎？」

    紅髮女郎，輕攬著他的素手，感覺起來，還是那麼樣地「白細」與「柔軟」！他低下了頭，注視著她那橫搭在自己肘間的那雙「密集毫光訊息群」！

    輕旋聚集的薄力，扭組成了一團好像持續在斜噴著「嘶嘶」細響的光團！因為這位「紅髮女郎」，現在和他，已經透過了交纏的雙手，產生了某種更加精細而又密集的「互動接觸」……

    因此，他在這麼樣的低頭一望中，是如此清楚地，便看到了一位「紅髮女郎」的存在，與他自己之間的互動，那麼陡然地，便變得「劇烈」了起來！

    一條一條，像是纖細光蟲般的「訊息」，宛如飛彈而出的水絲，嘶嘶然裡，就這麼樣地直往他的手臂表面散游而去……

    因為有這麼多的「訊息光蟲」，是集中在他的手臂之間，因此想當然地造成了他的手末神經端，感覺到了她那「小手的溫暖柔軟」，與她那種「緊扣著臂彎間的依人味道」。

    在他的注視裡，連他自己，都有點難以搞得清楚，現在他所看到的一切怪異的情況，到底是屬於「真實的內在」，抑或依然只是一種「訊息的假像」！他到底是，看到了這個世界「多重的空間真相」，抑或是某種特殊結聚成的情景……

    在之前他的詢問之後，紅髮女郎洒然而又溫柔地對著他笑了笑……

    接著，紅唇輕吐間，一絲雅雅悅耳的聲音，淡淡地透然而出。

    「你忘了嗎？你不是說，『粉紅色的大象』，也可以是一種『存在』嗎？」他聽了女郎的話，很自然地就有些愕然。

    「粉紅色的大象？」

    咦？怎麼他對於這種說法，好像有點熟悉？

    「是呀……你忘了嗎？」紅髮女郎還是輕輕地微笑著……

    「你說的，『存在』，其實可以非常『寬廣』，包涵各種面向與層次的！」紅髮女郎說到這裡，伸手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即使，存在的狀態，只是一種『訊息』的『呈現』……但既然說得上是『呈現』，那麼這當然也就是另外的一種『存在』了！你……忘了嗎？」

    聽著她的話，他又有點愕然了。

    「這……是我說的嗎？」

    紅髮女郎點了點頭：「是呀！只不過當你在敘述這樣的訊息時，我還不是……還不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還不是這樣的情況？」

    他聽著紅髮女郎的說法，有點搞不清她所說的「還不是現在這樣的情況」，指的到底是甚麼意思！

    「就像這樣，你看……」紅髮女郎見到他臉上，似乎流露出了某種「困惑」的表情……

    於是，她便又繼續暖暖軟軟地，對著他笑了笑，然後稍微偏頭移身，做出了一種示意他看看她身後的動作。

    「我看？」

    他邊問著，邊就很自然地順著女郎的示意，往她身後望去……

    然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竟然看到了一條，紫色的，大約有手腕這麼粗，鱗鱗的細芒之後，還在末端有一個反射硬光「倒鉤」的……的……尾巴？

    他的眼光凝聚，細細地審視了一下在這位紅髮女郎身後，閃然而現的怪異「紫色尾巴」微散著韌光的尾巴皮部，和感覺盈冷的末端倒鉤，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硬度，這一點可以從訊息之中，那種相差了約有六百位的硬度數值，很清楚地感覺得出來。他大概也只能夠用「很清楚地感覺出來」，這樣的說法，來敘述他在看到了紅髮女郎身後，那一條紫色的怪尾巴時，眼裡心中所收攝到的那種數值訊息。

    「你還記得嗎？這條尾巴……」

    紅髮女郎的說法裡，似乎可以聽得出來，隱隱帶著某種回憶的激動。

    「這條尾巴……」他凝望著，心中浮起一種淡淡的熟悉。不過再仔細一點地去感覺，卻又感受不到甚麼後續的感受：「我……應該記得這條尾巴嗎？」

    紅髮女郎的臉上，微微流露出一點失望……

    但是，很快地，她眼裡的那種「失望」的光芒，很快便就消失於她深瞳的抑制之中……

    女郎馬上抬起了頭，對著他再度露出了一樣的溫暖笑容：「記不記得，現在對你而言，意義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我讓你看這個，只是想告訴你，像我這樣的存在，也許某個程度上來說，是只能夠停留在一種非常空泛的狀態界中的……一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能夠找到用甚麼方式，來把我的情況，『轉成』所謂的『真實存在』！」

    「真實存在？」他又歪了歪頭地問道。

    紅髮紫尾女郎輕輕地「嗯」了一聲：「這是你說的呢……『不真實的存在』，也可以說是另一種方式的『存在』！」

    他的心裡似乎比較稍微有一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說……」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才點了點頭：「我們現在的這種『存在』，不是所謂的『真實的存在』？」

    紅髮女郎的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表情。

    「我們不是所謂『真實的存在』？嗯……也可以這麼說……但另一方面來看，卻也必須先定義甚麼叫『真實的存在』……」

    她的話說到這裡，似乎連她自己也覺得像這種事，真的很難用如此簡單的說明，便能夠解釋得清楚……

    因此，她最後終於搖了搖頭，微微一歎地說道：「算了啦……這些事，本來就很難一下子說得清楚的……」

    話音到此，紅髮女郎就這麼樣地對著他微微一笑，語氣馬上就又變得「活潑」了起來：「我們現在別去討論這些東西……就讓我們先到那裡面去瞧瞧，你看好不好？」

    紅髮女郎在這麼說著的時候，還伸手往前方的上空指了指。

    此刻的他，當然也知道，甚麼「真實的存在」，根本就很難一下子解說得清楚……

    因此，他在點頭同意，暫時把這些搞不清楚的話題，擺在一邊的時候，很自然地就順著紅髮女郎的眼光，往前面上方，凝望而去。

    她所指的，當然就是現在便在他眼前的，那三棟相疊，紫藍色長梭型的特殊建物！

    因為現在這位紅髮女郎和他，目前的位置，正是在那條點芒流聚的「光橋」之上，好像腳下有某種飛濺點芒的凝雲所推行那般地，往最低棟的那座非常尖高的紫藍色建築裡緩緩移去。

    就在他的前面，是一個橫長橢圓形的「開口」。

    這種形狀與位置的「開口」，那還真的是可以叫作「開口」……

    感覺上，就好像真的是這種怪異的建築中，某種類似「嘴巴」的器官一樣……而這個時候的紅髮女郎和他，則是站在某種又長又亮的「光舌」上那般，緩緩地往這個建築怪物的「口部」前進！

    「這是甚麼建築？是一種房子嗎？」

    他凝望著眼前這種越來越靠近，但是同樣也越來越顯得巨大的紫藍色建築物，很自然地就這麼問著那位紅髮女郎。

    「這是甚麼建築？」紅髮女郎重複了一下，然後才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回應道：「你應該知道的……這是『役物宗』只存在於『設計』之中，可以說是最偉大的建築……」

    「最偉大的建築？」

    他的口中和心裡，都同時出現了這樣的重複詢問。

    然後，很快地，他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麼樣的原因，似乎有個甚麼比較不一樣的訊息，就直接地從他的心裡，很快速地「浮」了上來。

    「『役物宗』，最偉大的建築，不是……不是『豎天樓』嗎？」

    當他發現到自己心裡所浮出的這種疑問，竟然連他自己也有點「不大明白」時……

    另一種很特殊而又清晰的影像，已經同樣非常快速而又緊接在後地，出現在他的心裡……

    那是一種非常非常「雄偉」，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密密麻麻的高聳層數，差不多看起來至少也有數百層的「疊樓型」建築。

    這種建築，雖然只是在如此短暫的一剎那間，出現在他的心裡而已……

    不過，那種「紫中透藍」，或可以說是「盈藍包紫」的亮透「金屬瑩芒光澤」，卻是馬上就讓他認了出來！

    這種非常特殊的顏色，一看就知道正是屬於現在紅髮女郎和他，一起移前而去的那個怪異建築體，所呈現出來，某種一模一樣的色澤！

    「紫藍星樓！」紅髮女郎同樣也將自己的眼光，前移到那個好像「張著嘴巴」的「紫藍怪樓」上：「至少，以前它可以被叫作『紫藍星樓』！」

    「紫藍星樓？」

    他覺得這樣的名字，好像很陌生，但某個程度上又覺得好像曾聽過……

    想了想，他便又繼續問道：「為甚麼你會說，『以前它可以被叫作紫藍星樓』？難道現在它就不是了嗎？」

    紅髮女郎又笑了：「以前你也知道『紫藍星樓』的樣子……你看眼前的這個……像是以前的『紫藍星樓』嗎？」

    他皺了皺眉頭，顯而易見是有點困惑，為甚麼她所問的這些問題，他自己居然都好像知道答案？

    紫藍星樓！

    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本來在他心裡所浮現出來的，那個密密高疊，簡直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層的驚人城樓形象。

    紫藍星樓！

    他知道，這個就是只存在於「役物宗」的「紫藍星斗」中，以現在世間的技術，根本就做不出來的「超級城樓」，就是這位紅髮女郎，口中所說的「紫藍星樓」！

    「只存在於『紫藍星斗』中的超級星樓！」

    他知道的……

    「為甚麼……」很自然地好像有些領悟，但同樣也好像很自然地繼續問道：「為甚麼，『紫藍星樓』，會變成像現在這個樣子？」

    他在拾眼上觀的同時，更加地覺得這種好像三支尖梭「堆疊起來」的怪異建築，高聳的程度，雖然已經是直穿入雲，完全看不到頂端了……

    不過，眼力再笨的人，也能夠用一隻眼睛就分辨出來——眼前這個怪異的疊梭體，和他本來所知道的那個如「城樓」般的「紫藍星樓」，絕對可以說是差得十萬八千里的……

    不過，他卻很奇怪，同時非常篤定地，知道這個一點也不像是「紫藍星樓」的怪異梭樓，其實「就是」本來的「紫藍星樓」！

    他又皺了皺眉。

    當他心裡一串一串的感覺和影像，隨著他「詢問」紅髮女郎時的問題，源源出現在心頭時，他忽然覺得，所有的這些問題，與其說他是在詢問著那位「紅髮女郎」，倒還不如說他是在以某種「另類的方式」，詢問著「他自己」呢……好像，這些問題的答案，本來就都全收攝於他自己的心裡……

    只不過他自己現在是透過了「詢問紅髮女郎」的方式，來使得自己心裡的那種早就已經存在的答案，做出某種適時的顯現而已。

    「好了，我們很快就要進到這裡面去了……到時候，你很自然就會知道，這裡面到底是有甚麼樣的不同了……」

    就在他自己雖然是對著他自己，但是其實反而好像是和另一個人互動的「奇怪體會」下，紅髮女郎最後終於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他有些愕然地抬起了頭，往前方望去。

    在光橋上的移動，果然是非常的快速，現在的他和紅髮女郎，已經差不多等於是快要到了那個高聳的梭樓中央如嘴巴般的開口了。

    在他們現在越來越接近高樓中央開口的時候，他已經可以聽到，從這棟巨樓的中央，開始傳來了一種隱隱的「嗡嗡」輕響……

    這種「嗡嗡」的輕響，就好像在這棟大樓裡面，有個甚麼非常輕盈的器械，正在柔和地運轉著那般……

    緊接著，那個開口處，好像如有一層薄簾那般，從他的頭頂，輕灑而下！抬頭閉目中，他的感受裡，就好像有一道非常輕柔的細水粉霧，盈盈而落，每一寸的皮膚上，都可以感覺得到一種涼涼的，很舒服的爽然感覺。

    然後，他和那位紅髮女郎，忽然間，就進到了一個大約有十丈高，十丈寬，非常非常……大的一個廳堂之內。

    之所以會說是一個「廳堂」，那是因為這個「大廳堂」中，放眼望去，大概至少在周圍散佈了幾十支的晶石巨柱！

    這幾十支的晶石巨柱，表面上看起來都佈滿了一種好像會放出微光的亮片，使得在細望之下，會覺得有一層非常稀薄的、像彩色粉霧般的折射光差，一直在外層不斷地流轉著，呈現出一種令人屏息的美麗。

    一塊這樣的材質，已經足以讓人覺得非常美麗了，更何況還是一支至少有十丈高，三、四人合抱的巨大石柱？

    一個這樣的彩光流點石柱，除了美麗之外，已經是讓人覺得氣勢驚人了，更何況他現在放眼所望出去的所有廳堂內的空間，周圍密密疊疊地至少排了幾十支這樣的彩往？

    因此，像這樣的景象，實在是很難讓人用「艙房」來形容這樣的空間。

    在他的感覺裡，至少也要把這樣的空間，稱作「廳堂」或是「廟堂」，才真的比較有那種「貼切」的感覺。

    尤其是，在這個「廳堂」的中央，還多了一個九重圓台，層疊而上的怪壇！而在這個怪壇的中央，則是矗立著一個，同樣至少有七、八丈，非常非常「高大」的紫藍色人形晶體！

    人形晶體？

    是的，人形晶體！

    他一看到這個怪東西，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人形晶體」這樣的形容。

    甚麼是「人形晶體」？

    其實他一下子，也有點說不出來這個名詞到底怎麼解釋……

    但是，沒錯！

    眼前這個「廳堂」中央，宛如怪異祭壇般的九層疊台上，就矗立著這麼一個「人形晶體」！

    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除了這個非常巨大，約有現在的他，至少十倍的「人形晶體」之外……

    在這個圓型的九重疊台之上，還有四個人影，似乎是各自守在某個特定的方位上那般，很安靜地站在那裡。

    這四個人，身上都穿著一襲亮亮的藍色中，閃映著隱隱紫光，看起來有點像是某種非常高級、非常少見的絲綢所精製而成的蓋頭大袍！

    這種特殊質料的紫藍色蓋頭大袍，雖然看起來好像非常顯眼……

    不過因為這四個人的身材，並沒有特別高大，甚至，應該說還稍微有些矮……再加上他們四個人所站的位置，中央就是那個大約十丈高，渾身散放著盈盈流流、耀人眼眉的那種精光所組成的「人形晶體」，以至於反而使得所有人，在第一眼望去的時候，實在是很難注意到這四個穿著「怪怪衣服」的，「怪怪人物」！當他將視線重新放回到疊壇之上以後，他很快就注意到，這四個人，正在對著他，同時伸出右臂，非常友善地招著手……

    既然廳堂中央有這麼四個穿著遮頭蓋臉，好像有點神秘的怪人……

    他當然是非常自然地，就往那邊輕輕地移了過去。

    本來就好像有點「引路」味道的「紅髮女郎」，這時候也不用他多作甚麼表示，很快就微笑低聲說道：「這是……這是我們的……嗯，四位代表……你可以叫他們『男女老少』。」

    他這麼一聽，還真的有點奇怪。

    「男女老少？」他重複了一遍這樣的「怪名字」，一時之間，居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怪在甚麼地方：「男女老少？」

    在他們的接近中，紅髮女郎還沒有說話，分散站在那裡的四位遮袍怪人，已經同時以四種非常不一樣的聲音，很整齊地說道：「是的……我們是神訊代表，我是男……我是女……我是老……我是少……」

    在這一段話當中，後面的四句，當然一聽就知道，是由這四個人分別所說的「自我說明」。

    雖然不大確定，但是他隱隱然地，總覺得「男女老少」，這樣的名字，好像用在這種特別稱呼某個人的情況下，是有點不大恰當。

    只不過現在的他，很多本來搞不清楚的問題，一下子心裡也就自然而然地浮出了解答，因此也就沒有馬上多說甚麼。

    「謝謝『魅兒神訊代表』的說明……我們，終於等到你了，龍魔神訊……」說這個話的，是四個人裡面，靠右那一邊，比較前面的那個蓋袍怪人。

    他的代表名稱，就叫作「老」……而也因為這樣，他果然覺得，這個說話者的語音聽起來，確實是比較蒼鬱沉重一些，果然是比一般的人，「老」了很多。不過，他的話語之中，卻很清楚地，可以聽出來……

    對於他，這位「老」先生，似乎比較「認得」。

    「龍魔神訊？」他聽了這位「老」先生的話之後，一下子還真的有點搞不清楚這是甚麼意思……

    甚麼叫作「龍魔神訊」？

    還有……

    那位紅髮，而且還有著某種神秘紫尾的女郎，似乎是叫作甚麼……

    甚麼「魅兒神訊代表」？

    同樣的……就跟那個甚麼「生老病死」一樣……

    「魅兒神訊代表」？

    這是個甚麼樣的名字啊？

    尤其是……

    當他聽到「魅兒」這兩個字的時候……

    為甚麼他會覺得，心裡頭好像有甚麼東西被觸動了那般？

    難道，那位紅髮紫尾的長腿女郎，真正的名字就叫作「魅兒」？

    他想到這裡，又覺得有點奇怪。

    如果魅兒的名字，就叫作「魅兒」，那麼怎麼又叫作「魅兒神訊代表」？這豈不是就更加有點奇怪了？

    因此，對於這位「老」先生所說的話，他並沒有馬上回答，反而是回過頭，對著旁邊的那位紅髮女郎問道：「你……叫作魅兒嗎？」

    紅髮女郎的臉龐，因為龍機的這麼一問，微微流露出了一些興奮的神情：「你……你記得我嗎？」

    他雙眼凝望著那位紅髮女郎的眼瞳，點了點頭，但接著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對於『魅兒』這個名字，我心裡似乎有一些很深層的地方，有被甚麼東西這麼牽掛著……」

    紅髮女郎聽了他所說的話，臉色稍微顯得有那麼一些些的失望。

    「所以……你還是不大記得了？」

    他搖了搖頭，但也接著問道：「所以，你是『魅兒』嗎？」

    紅髮女郎有點怔怔地望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才微微歎了口氣地說道：「本來，我還以為你既然會問出這句話，那麼想來你應該就已經記起了一些事……沒想到還是沒有這麼簡單……」

    紅髮女郎這樣的話一說完，在她對面的那位「老」先生，很快就以一種淡淡的，好像不似由人聲所出的語調，很肯定地說道：「魅兒神訊代表……你這麼說可就有點不對了……現在的他，並不是忘記，也無須記起……所有的訊息，已經進入了混合的狀態，為『龍魔神訊』，做出『渾沌大回歸』的準備……因此你現在問他還記不記得某種特定的舊有訊息，豈不是要將他的記憶訊息，重新拉回『個別分離』狀態？」

    在這位「老」先生的話語之後，紅髮紫尾，也就是叫甚麼「魅兒神訊代表」這樣怪名字的女郎，很快就又歎了口氣，然後轉過頭，對著他重新回答道：「我……大部份的神識訊息，確實是『魅兒』……但是依然有很小的一部份，完全不屬於本來的那個『魅兒』……因此，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是魅兒還是不算……」

    他聽著這位『魅兒神訊』的話，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你這樣的說法，還真的是有點複雜……我聽得可有些模糊呢……」

    紅髮女郎雙眼的凝視眼光，似乎還真的含有某種說不出來的含意。

    「你……你可知道，我們現在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你可是佔了一個最主要的關鍵原因呢……」

    「我佔了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他又怔了怔。

    沉默了一會兒，紅髮女郎又繼續說道：「我本來應該是非常純粹的『魅兒』意識體……這一點是沒有錯的，只不過後來，因為你的因素，而使得我的神識體，變得沒有那麼純粹，加入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其他的東西？」

    他又問。

    紅髮女郎又點了點頭：「是的，而也因為這樣的緣故……我已經算不上是完全『純粹』的魅兒了……如果真的要說，應該大概可以稱我為『魅兒主識體』……或『魅兒主魂』……」

    這一下，他可聽得更加怪異了：「『魅兒主識體』或『魅兒主魂』？」

    魅兒主魂點了點頭：「是的……」

    「而且，從你剛才所說的話……你現在會變成這樣，一個很主要的形成原因，就是我？」

    魅兒主魂又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的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魅兒主識體，或者應該稱作「魅兒主魂」……只是有點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他。那因為困惑，而很自然出現的「抓頭」動作，似乎勾起了這位「魅兒主魂」，某種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

    魅兒主魂怔怔地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才轉眼望向了身前四位怪人裡，那位叫「老」的先生說道：「『老』神識……他真的，沒有辦法記起以前的事嗎？因為他有一些動作，還是讓我很熟悉……」

    那個叫作「老」的怪人，也稍微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搖搖頭，繼續說道：「我們不是講了嗎？他現在所謂的『記憶訊息』，是處於某種回歸原質狀態的混合存在，並不是這些記憶都忽然『消失』了……因此他會有一些以前的動作，那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了……」

    「魅兒主魂」，聽了這位「老」神識怪人，做出了這樣的回答之後，似乎是比較明白了現在的狀況，因此點了點頭，很快就繼續說道：「那麼，我們是不是真的……真的就不能夠讓他再多明白一些甚麼嗎？」

    「老」神識怪人還沒有說話，在他旁邊，也是屬於前側的另一個怪袍人，就發出了一種好像小孩子般的話音，脆脆地說道：「應該是可以讓他再多明白一點的……『老神識長老』，畢竟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屬於『多重交疊』的狀態，讓他多明白一點，應該還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幫助的……」

    在這個說起來，應該是「小神識長老」的怪人，把話說完之後，第三個音質還要再更加細緻一些，婉婉麗麗一個女性的聲音，已經接著說道：「小神識說得是……不管怎麼樣，試著多解釋一些東西，總是好的吧？」

    聽了第三個應該是「女神識」的那個怪袍人這樣的話一說完，最前面的「老神識」，終於點了點頭。

    「龍魔神識訊息……我們還是直接稱呼你『龍魔神識體』吧……」老神識這一次，又開始對著他重新說話了：「我們是一直都『保留』在『紫藍星斗』裡的四個多重神識集團……」

    「你是說『男女老少』，這四種神識群？」

    他，也就是「老神識」所謂的「龍魔神識體」，其實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更加地想要把現在的情況給弄清楚……

    因此，當「老神識」的話，這麼一說完之後，他馬上就補充似地回問道。「是的……我們這群『神識體』，確實是概略性地劃分成了『生老病死』，四種不同的質性……」

    龍魔神識體，聽了這位「老神識」的肯定之後，很快便又繼續問道：「你們……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老神識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回答道：「我們……說直接一點，就是『役物宗』這一派裡，以前歷代的祖師宗主群們，所留下來的神識，隨著時間的累積，慢慢組合起來的『概略神識群』……」

    「慨略神識群？」「龍魔神識體」聽了「老神識」的這一番說明之後，總算是概略地抓到了「老神識」的意思：「所以，你是說，你們都是『役物宗』以前的宗主或是祖師嗎？」

    「老神識」雖然用著厚重的蓋袍，將頭臉遮得密密隱隱的，甚麼都看不到……不過，仍然可以從他那種微微的輕晃中，看出他的「點頭動作」。

    「原則上，你說的算是對了大部份……」

    「對了大部份？」龍魔神識體，稍微地皺了皺眉：「難道，你們這樣的存在狀態，就是你們『役物宗』得道的情況嗎？」

    老神識這一次，則是很清楚地變成了搖頭的橫晃：「不對，你這麼說就錯了……在『真人界』所謂的得道，原則上所指的，依然還是俗稱的『天間』……」

    「可是，你們現在的樣子……」

    「龍魔識體」對所謂的「天間」，似乎也一樣有著一些模模糊糊，但又若隱若現的概念。

    並沒有等到「龍魔識體」再繼續說下去，「老神識」旁邊的那位「少神識」，很快就接著回答道：「我們『役物宗』所專長的項目，和一般真人界的修練門派，有點不大一樣……因為原則上我們所專擅的『役物之道』，並不注重在個人肉身方面的修練……因此，對我們『役物宗』可以活得比較久的『祖師』、『長老級』等的人來說，『個人存在的持續』，就變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課題了……」

    「『個人存在的持續』？你是指……你們的肉身，都已經不在了嗎？」

    「少神識」，點了點頭，繼續接著說道：「沒錯，你現在所看到的我們，都不是一種『肉身存在』！」

    明明就看到這四位「男女老少」，名字怪得要命的怪人，現在披著厚重的紫藍亮袍，四邊立角地站在他的面前……

    然後，還對著他說，現在的他們，都不是一種「肉體存在」？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豈非本身就是一種很怪異的說法了？

    「都不是一種『肉體的存在』？」他這麼問著的時候，瞬間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之前他偶然間，所發現到，出現在眼前那位紅髮女郎身上的特殊現象。

    是的……

    她身上那種好像都是由某種光波訊息所組合起來的影像，確實是……

    感覺起來，頗有「非正常存在」的樣子……

    當他這麼地想著的時候，雙眼的視線，很自然地就移到了那個「魅兒主識體」的身上。

    果然，之前說話的那位「少神識」，見到他的眼光，就這麼樣地移到了旁邊的「紅髮魅兒」之際，馬上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也許，你已經看出來了……現在的『魅兒主識體』，在某種程度上，是有些地方，和一般正常的存在，非常不一樣了吧？」

    他當然知道「少神識」說的是甚麼，因此，他很快就點了點：「她的影像組成，確實是很不一樣……」

    這個時候的「少神識」，也同樣跟著點了點頭，說話間的語氣，很快地就轉向了「魅兒主識體」：「為了後面的說明，還是請你顯示一下吧……」

    他聽了「少神識」所說的話，馬上就再次移眼，往旁邊的「魅兒主識體」轉望了過去。

    從這位「少神識」的話裡，可以聽得出來，顯然他是請「魅兒主識體」，要展現一種甚麼東西給他看……

    因此，他的這一下移望，其實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準備，打算要「看到」一些甚麼非常特別的東西了。

    然而，他卻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看到如此奇怪，而且難以想像到底怎麼能夠呈現出來的這種怪異景象！

    焰焰的紅髮、粉粉的臉頰、淡紫的眼睛，水潤的雙唇……

    她的樣子，初看起來的時候，並沒有甚麼特別的改變，而且因為現在的他，和她靠得更加接近，反而讓他覺得在這個角度與距離看著這位「紅髮女郎」，益加能夠感受到她那帶著些許逼人味道的艷光！

    只不過，他這樣的感覺，在初初看到的同時，大約只維持了一瞬間而已……因為很快地，他那種眼見異象的愕然，就將他所有的感覺都完全扭轉了。第一個出現變化的，是她那左邊微散的蓬蓬髮鬢！

    一條橫拉的深紫色紋路，從她的左邊髮鬢彎彎涮然後灑……

    然後，這一條紫紋，馬上就由細轉粗，由淺加濃，最後終於破壞了這位「紅髮女郎」「魅兒主識體」，給人的「整體感覺」……

    那一條深紫色的紋路，當深濃到了某種程度之後，就從紋路的邊緣，「嘶嘶嘶」地噴碎出了一層薄薄的濺光……

    然後，這些濺光，也同樣在顯出影像的同時，很快就沖化成七、八條微帶著螺旋方式的煙尾，接著才嗤然消失於空氣之中。

    像這樣由有形散化成無形的過程，由一條隱線，擴展到她整個身形的速度，是那麼樣的快速，以至於感覺起來，就有點像是……

    本來的這個「紅髮魅兒」的影像，其實是由某種非常濃聚在一起的「煙質」所組成的影像……

    而現在，則是忽然橫空吹來了一習強風，「呼啦」一下地，就把現在她的那個「紅髮煙質人體」，給陡地吹散於空中，颯然消失於無形了那般。

    本來一個很完整，而且感覺很「實在」的美麗女郎，就這麼樣地，「唰啦」一下子地，如煙般地消失於空中……

    唯一留下的，就是由那些細細長長的螺旋光尾，所帶出來的一絲絲薄痕！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完完全全、十成十地，肯定了這個紅髮女郎「魅兒主識體」，果然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那種「肉身存在」！

    感覺上，她就只是一連串非常密集、非常精細的「光之訊息」，所組成的一種「顯像」而己。

    看著這樣的一個存在，就在自己的面前如此解體……

    即使是像他這樣的存在，也不由得心中充滿了一片愕然。

    這位紅髮女郎，本身的這種存在特性，他其實之前就已經稍微看出一點，感覺到一些了……

    只不過，像現在這樣，如此具有衝擊變化性的「展示」，依然還是讓他深受震撼！

    是的……

    從某方面來說，這真的是一種「震撼」！

    「影像」催分到最後，剩下的其實只是「光影」。

    而「光影」切割到了本質的中心，其實依舊還是一種「訊息」！

    一種訊息！

    對於這樣的感受與體會，他不知道為甚麼，只覺得無比的……

    震動！

    好像，在這一瞬間，他已經明白了一些非常重要，很關鍵的訣竅！

    「你看到了嗎？」

    說話詢問的人是四位「神識」中的「少神識」。

    他點了點頭，並沒有馬上回答，似乎還沉浸在某種無法言說的領悟之中……因此，「少神識」便又繼續說道：「魅兒的存在狀態，其實從某方面來說，早就已經不屬於單純的『物質存在』了……那時候的她，幾乎可以說，只存在於你的『淺識前身』，也就是與『龍機』相合的那個『意識自覺』裡……」

    「龍機……」

    聽到這兩個字，他的心裡，似乎有某種淡淡的震動，非常直接地牽扯了一下他內心某個很深層的部份。

    「是的，龍機，不過那時候的意識層，因為限於器械物質，所以對你而言，連『轉元珀』、『生靈精氣』等等的這種特異存在寶物，你都沒有辦法將其質性融化吸收了，更何況像『魅兒』這樣淡薄得幾乎可以說是很難察覺出來的隱晦『神識訊息』？」

    聽著「少神識」的說明，他忽然從他的話裡，想到了一襲很特殊的，紫紅色的長長怪袍。

    「本來，當我們察覺到，你神識之中，所暗藏的這麼一個『魅兒』神識時……」「少神識」依然毫無停頓地繼續說明下去：「我們所能夠想到的，就是按照存在於你腦中的訊息，重新地將『魅兒』這樣的訊息特性，給仿製塑造出來……」

    「那是我腦子裡對魅兒的印象……」他喃喃地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到了甚麼那般地惑然問道：「難道，剛才那樣的『魅兒』，竟然是依據我腦子裡面的訊息，所仿製出來的影像？」

    當他在這麼問著的時候，語氣之中，很清楚地透露出了一種疑惑的困擾。似乎，他對之前那位「魅兒主體」的反應，並沒有任何她竟是按照他腦中的訊息所擬造出來的感覺。

    果然，對於他這樣的感覺，馬上就由「少神識」，做出了立即性的肯定。

    「不錯……本來我們還認為，這個『魅兒』的隱藏神識，應該是不會再出現在其他的地方了……因為，本來她在你神識之中的存在，根本就沒有為你所察知，那當然更遑論他人了……哪知道……」

    本來……哪知道……

    這樣的語氣，豈不是就已經暗示著，除了他以外，還有別人也同樣保有那位「魅兒」的神識？

    這一點，倒是讓他很難想像了。

    「哪知道……」「少神識」又繼續下去道：「哪知道，我們『紫藍星斗』一向都完全與外界隔絕的『紫藍星界』，竟然會在前一陣子，前後不到一天的時間，竟然連續闖入了數量之多，難以盡數的『外界神識訊息』！而且……偏偏，我們在第一批的散逸神識群中，居然就這麼湊巧地，找到了另外更加鮮活的『魅兒』訊息……而且，這裡面的訊息，甚至還包括了她的活體存本……」

    「活體存本？」

    對於這樣的一個名詞，他似乎有點瞭解，但又好像已經忘了……

    好在，「少神識」的補充，很快就接了下來。

    「所謂的活體存本……是一位叫作『鳳音鳴』的類女體修真，身上所收藏著的一支髮梳……在這支髮梳上，就有『魅兒』的生體存本……也就是幾縷她的髮絲……」

    隱隱地，他好像有點知道「鳳音鳴」和「魅兒」之間，似乎有些一般人所不瞭解的「特殊關係」。

    只不過，這樣的「特殊關係」，指的具體內容，到底是甚麼，現在的他，依然是有點半明半懵。

第四十九卷 第四章 龍魔識體

    「所以，最後我們才能夠參酌了你神識中的『魅兒』意識訊息，還有鳳音鳴所記得的神識訊息……但是，最重要的，依舊還是剛才我們所說的那個真正屬於『魅兒自己』的『生體存本』，我們才能夠比較完整地，將『魅兒』給『重現』出來……」

    聽著「少神識」的說明，他的心裡，很自然地，就浮起了一種疑問：「如果按照你這麼說，這樣算不算……算不算是將『魅兒』給復活了？」

    「少神識」很快地，就搖了搖頭。

    「不算，當然不算……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也示範給你看了……我們所存在的狀態，非常單純，就只是這樣一種『訊息存在』而己……這是我們『役物宗』，為了解決我們派中修練的長輩修真們，肉體無法長存的瓶頸時，所特別發展出來的一種『訊息轉化』途徑！」

    「訊息轉化途徑……」

    這一次，「少神識」旁邊另外一個語調非常沉雄，聽起來就非常厚實而有「男子氣概」的聲音，已經在這個時候接著說道：「是的，『訊息轉化』……在我們目前的眼光來看，宇宙之中，無一不是某種『訊息』的組成與呈現……光影是這樣，東西是這樣，人的思想，也是這樣……」

    「人的思想，也是這樣？」他因為這位「男神識」，現在所說的這一段話，心中忽然好像有個甚麼東西被打通了那般，灼灼然，似乎有股「穿透了」般的熱力，從他心頭的這一邊，「噗」地一下，穿到了另外的那一邊……

    「人的思想……」他喃喃自語著，眼前靈光連閃：「也是一種訊息……所以，只要留得住『訊息』，那麼豈不是就等於留住了『存在』……而且，如果把這樣的觀念，盡量擴大……」

    他的這種自言自語，似乎也引起了旁邊這四位「神識怪人」的注意。

    四人中的聲音，聽起來最年輕的「少神識」……

    蓋頭的厚袍微微輕動間，好像想在這個時候對著他說些甚麼話……

    但是，「少神識」還來不及真的說出甚麼話來時，他旁邊的「老神識」，好像已經注意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眼前的這位「龍魔識體」正因緣湊巧地，體會到了某種神妙無方，只能意會心感的奇特境界，因此很快地就伸手擋住了「少神識」本來要說的話語……

    其他的「男」、「女」兩神識，在這個時候，也同樣是壓頭的厚袍微動，看起來就好像正在彼此以眼神交換著某種訊息一樣。

    「如果，把這樣的觀念擴大……擴大……」他的眼睛裡，散放出來的光芒，漸漸變得越來越強：「如果，把這樣的觀念擴大……那麼，存在本身，豈不是就可以用『訊息』，將其保存住了嗎？只要有這樣的訊息，豈不就等於是永遠的『存在』了？而且，換一句話，也換個對象主題來講……這豈不是也就變成了一種永遠能夠保存得住的『現在』了嗎？不是嗎？」

    他的沉思到了這裡，忽然就轉眼往前面的這「男」、「女」、「老」、「少」，四個神識說道：「是不是這樣？宇宙內所有的一切，甚至連宇宙自己本身，都只是一種訊息……或者是某種能夠化成『訊息』的存在……是不是這樣？」

    他這個時候的問題，等於已經是非常正式地，問到了在場的這四個「紫藍星斗」的駐客……

    因此，「男」、「女」、「老」、「少」，四個「神識」彼此之間，都做出了非常明顯，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由「老神識」，代表了其他的三個「神識個體」，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龍魔識體……你現在所問的這個問題，可真的是問得太大了……我們並沒有甚麼特定的把握，能夠回答你的問題。」

    龍魔識體，有點不大理解地皺了皺眉：「訊息，是你們賴以生存的『模式』……所以，對這方面，你們不是應該，比我還要更加地瞭解嗎？」

    「老神識」聽了「龍魔識體」的這麼一問，也就非常嚴肅地，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凝然回答道：「龍魔識體你說的誠然不錯……我們這樣的生存方式，確實是以某種純粹的『訊息』為主……」

    說到這裡，「老神識」的聲音，忽然間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道：「但是，龍魔識體你現在所問的問題，已經不止是在談論『訊息』的作用與本質而已……像你這樣的問題，已經牽動到了另一個更大、更不可知，屬於『宇宙本質』和所謂的『訊息狀態』，兩者之間的關係與範疇了……」

    「所以呢？」他又問，似乎一下子還弄不清楚「老神識」這麼說的目的。

    「老神識」在這時候，做出了一種非常明顯的「搖頭動作」：「龍魔神識體……我們雖然因為我們自己的『存在模式』，就是居於『訊息』的一種特殊存在方式，因此對於你剛才所提的『訊息』，會有比一般人都要來得深刻許多的體會與熟悉……不過，當你問及的問題，已經是屬於包含了各種各式的存在模式，都囊括其中的『宇宙』這麼樣的一個『大整體』時，像我們這樣已經局限於『訊息模式』的存在，就反而不是那麼樣地能夠做出廣泛而又切中的線索，來為你提供一個思考的方向了……」

    他聽著「老神識」這樣的回答，倒也為「老神識」只不過是回答他的一個問題，沒想到心裡面居然也想得這麼樣的嚴肅……

    因此，當「老神識」這樣的回應一說完之後，他馬上就輕輕歎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其實也只是想問問你們對於這方面的看法……這應該是沒有甚麼太嚴重的問題吧？」

    他這樣的態度，沒想到馬上就引來了幾乎是所有「男」、「女」、「老」、「少」四個神識，差不多是完全相同的「不以為然」的反應。

    當然，最主要表示說話的，還是感覺上就是最「老」的「老神識」。

    「老神識」的話音，聽起來並沒有因為他的輕鬆態度，而有甚麼相應的「放鬆」。

    相反的，他的語氣還因為這個「龍魔神識體」的「故作輕鬆」，反而還更加「肅然」了許多……

    感覺上，竟有一點很怕他「龍魔神識體」，因為「不瞭解某種嚴重性的關鍵」而誤了甚麼大事的樣子……

    果然，在「老神識」接下來所說的話語中，真的就乾脆直接括明瞭這樣的意思！「龍魔識體……也許……您直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吧……」他的雙眼之中，那種「沉思」的表情，稍微有了一些「清醒」的樣子……對於「老神識」現在所說的話，他還真的是不大明白。

    「現在的情況？你的意思是說……」

    「老神識」又沉默了一會兒……

    似乎正在考慮著應該怎麼樣接口說明。

    然後，才接著繼續說道：「如我們之前所說，我們都是某種經過特殊處理，變成以特定的『訊息模式』，存入了『紫藍星界』的『神識存在』……」

    「老神識」的這一串解釋，還真的是除了像他這樣的人之外，其他一般人，根本是很難聽得懂的……

    「我知道……除了一點，現在你所說的我都明白……」

    「老神識」聽到他竟會這麼說，倒也還真的有點搞不清楚他是哪一點搞不清楚呢……

    因此，在龍魔識體，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之後，「老神識」幾乎可以說是馬上就接口問道：「你有哪一點不明白，儘管可以問我們……」

    龍魔識體，拾眼目光輕輕地在「男」、「女」、「老」、「少」四神識的這四個人身上，浮移了一會兒，然後才微微地笑道：「你們的祖師宗主群裡，有老、有男、有女，這也就罷了……怎麼還會有『少』神識這麼一個存在體？」

    不只是說話的「老神識」，連其他的三個「神識」，包括了被他直接點問的那個「少神識」，都沒有想到，這位「龍魔神識體」，竟然問的問題，是這麼樣一個稍微帶著一些微侃的問題。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他那雙眼睛裡，透這地放出了非常明顯的好奇，似乎又真的為這樣的問題而覺得困擾……

    「老神識」轉過了頭，往旁邊的「少神識」望了一眼。

    在他的眼光裡，他並看不出來，在這樣厚重的連袍寬帽疊壓之下，這兩個人能夠傳達得了甚麼樣的眼神、目光甚至是表情！

    不過，顯然「老」「少」這兩位「神識存在」，彼此之間確實能夠透過這樣的方式，或者，是另外一種其他人都看不大出來的隱秘暗示……

    在兩人之間，取得了某種明確的溝通……

    回應他的，還是「老神識」。

    「龍魔識體……你可能誤會了我們這些所謂的『神識體』，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分散歸類方式了……」

    他聽了之後，也有點愕然。

    「你的意思是說……」

    「老神識」將手臂一抬，輕輕往外指了指在他身後和旁邊的其他三個人，然後才緩緩地說道：「我們的歸類方式，並不是非常單純的，看這個將要做『訊息轉換』的人，是屬於『男』、『女』、『老』、『少』，四類裡面的哪一類，然後就將他的神識訊息，直接轉換過去……」

    聽「老神識」這麼一說，還真的是讓他有點意外。

    因為，他本來就以為，這些神識的分類，就是按照剛才「老神識」所否認的方式在分的……

    因此，當「老神識」這麼清楚地表明，並不是這樣的分類法時，還真的是讓他怔愕了一下。

    好在他這樣的怔愕之後，並不需要再多問甚麼，「老神識」就已經緊接著繼續道：「其實，每一個人，不管是男、女、老、少……在每一個特定的人中，其實都同時擁有男、女、老、少，四種不一樣的特性……」

    「老神識」這樣的說法，更加讓他有點聽不懂了。

    「每一個人，都同時擁有男、女、老、少四種特性？」

    在他的詢問之後，「老神識」又肯定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一點也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但是經過我們這麼長久以來的『神識訊息轉換』的經驗……我們發現……確實是不管這個人有多麼老、多麼年輕、多么女性化或男性化……在神識的屬性層次上，都是男女老少，四種都有的……」

    經過了「老神識」的再次肯定，他才真正地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

    不論男、女、老、少……

    每一個人，都同時擁有「男女老少」四種神識訊息的屬性……

    他必須承認，這一點，是他以前還真的沒有注意到過的……

    「所以……現在這樣，龍魔神識體，你應該是可以推測出來了吧？我們是將『每一個神識』，都分類成四種，然後，再將『男女老少』這四種不同的神識訊息屬性，歸類到各自不同的『群體』裡面去的……」

    直到聽完了「老神識」這麼一番敘述……

    他終於才明白，為甚麼當第一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要自稱是甚麼「神識訊息的組合代表」了……

    真沒想到，這裡面的內容，居然會這麼樣的複雜！

    「老神識」說到這裡，就轉過了眼光，對著旁邊的「少神識」，稍微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少神識」，伸出了雙手，將連頭的長袍套頭袍邊，往兩旁輕輕一掀！

    他也沒有想到，「少神識」會突然之間，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由此可見，這些一直都待在「紫藍星界」的「神識訊息群」……

    應該真的是要讓他這位甚麼「龍魔神識體」，對現在的情況，獲得最清晰的理解吧？

    他沒有甚麼時間去考慮甚麼，唯一想到的，就是趕緊睜著眼睛看清楚……雖然，之前他就這麼樣地眼睜睜地瞧著「紅髮魅兒主魂」，「唰啦」一下地，像是散於風中的煙霧那般，剎那間變得無影無蹤。

    不過，當他現在看到了「少神識」的模樣時，依然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紫藍色宛如亮絲般的大袍，那種連頭的蓋布，一撥開來的是……

    他看到的是……

    他看到的是……

    他甚麼都沒看到！

    甚麼都沒看到！

    當「少神識」將他的蓋袍，稍微地「掀」開來之後……

    本來他是預想著會看到一張，非常年輕、非常非常年輕的臉龐。

    因為，這個人的名字，可是叫作「少神識」呢……

    因此他的長相，豈能夠有任何一絲老態？

    沒想到，他最後，不但沒看到年少、年老的任何一張臉龐……

    他，根本連一張「臉」都沒有看到。

    本來，當「少神識」的蓋袍撥開時，在那個「頸部上方」的位置，正常的話，應該是要有一張「臉」在那邊的。

    可是，當他看到「少神識」的雙手，將蓋袍稍微地拉開時，他並沒有看到任何「臉龐」！

    雖然，這個蓋袍，「少神識」並不是將之完全拉開，而是稍微地往兩旁橫拉了一些而已……

    但是這樣的動作，照理來說，應該已經足以讓他的「臉龐」露出來了。

    他並沒有看到甚麼「臉龐」。

    說個更直接一點的話……

    他根本就是甚麼都沒有看到！

    包疊的蓋袍之內，居然是「空空如也」……

    從蓋袍外側，那種好像真的有個頭部在裡面的樣子看起來，他忽然覺得那簡直就是由「空氣」給撐起來的一種假象……

    因為他的視線，從蓋袍微開的縫隙裡直望了進去，根本就甚麼都沒有看到……甚至，他還可以透過蓋袍的遮掩，瞧見那後豎起來的袍質，因為微扭的偏露，而折現出來的皺折。

    面對著這樣的情況下，他一下子也不知道應該做出怎麼樣的反應。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少神識」的動作，並沒有停頓下來。

    他居然就將那很寬厚的蓋頭大袍，給一下子地往後拉持了過去……

    「少神識」到底是在幹甚麼啊？

    難道，他要讓人看到，其實他的連身蓋袍下，是沒有頭的嗎？

    這個「龍魔識體」，還正在如此這般地想著的時候，很快他就看到了「少神識」身上所出現的變化。

    當「少神識」的手部，輕拂袍尾，往後輕拉的那一剎那……

    他幾乎是馬上就看到了，本來空無一物的蓋袍之下，立刻就從頸部的位置，「唰啦唰啦」地，飛繞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弧型帶光……

    這種隱含著暗紫色弧型帶光，數量至少也有二、三十條，再加上那種弧度的彎曲程度，恰恰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人的腦袋大小。

    那些好像齊包而現的帶光，彼此之間的連接處很快就起了一陣融合……

    一個「人形」的腦袋，就在他這樣的注視下，很快地就成形了。

    就這麼樣地看著「少神識」的腦袋，於眼下成形……

    他的心裡，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適應這種奇怪的感覺。

    光帶彼此之間的纏扭，時間並沒有很久，大約只有眨兩次眼的時間，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在「少神識」應該有個腦袋的脖子上方，已經非常「正常」地，出現了一個腦袋！

    那是一個頭型非常光滑，沒有一根頭髮，濃眉大眼，看起來似乎是只有七、八歲的光頭小男孩。

    大大的眼睛，選出了一種未脫稚氣的天真光芒。

    好在，這四個甚麼「神識」的身材，都是稍微偏矮小一些，因此雖然這個「少神識」所臨時組成的這個頭型長相，看起來只有七、八歲……

    不過和他那本來就稍嫌太矮小的身材配起來，倒也還算蠻協調的。

    他怔怔地看著小男孩……．小男孩也睜大了眼睛，限險地看著他。

    「你……就是「少神識」？」

    他等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地主動問了這麼一句。

    小男孩「少神識」，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嘴角曬然一笑：「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將你的神識訊息復造一份……只不過如果按照我的屬性來說，大概只能夠再作出一個七、八歲左右的你而己……」

    他聽了小男孩「少神識」的話之後，更是愣了愣。

    「我好像……好像……從來也沒有……長到過七、八歲的樣子呢……」

    「從來沒有長到過七、八歲的樣子？」小男孩「少神識」，聽了他的話之後，馬上就很愉快地哈哈一笑：「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啦……對我們而言，所謂的『七八歲』，只是一種統稱，主要呈現的也就是你神識之中，比較屬於『赤子之心』的那個部份……這一點和你有沒有長到過七、八歲，是沒有甚麼直接關係的……」

    小男孩「少神識」這樣的話一說完之後，站在旁邊，依舊是連袍蓋頭，沒有甚麼改變的「老神識」，終於在這個時候，對著看起來已經完全像個「小男孩」的「少神識」開口說道：「少神識……龍魔神識體，狀態可是玄奧至極，來源之奇，已經不是我們所能夠理解和妄測的了……尤其是現在，多空交織，連我們自己這邊，都很難維持住像以前那樣的穩定狀態……你的『訊息重制』，可別真的用在龍魔神識體的身上呀……」

    被「老神識」這麼一提，小男孩「少神識」，馬上就呵呵一笑，轉過頭對著三個摟頭蓋臉的「神識們」說道：「放心吧！這一點我當然也是知道的……說說只是說說，真的要做，我可沒這麼莽撞呢……」

    他，在旁邊看著聽著……

    本來，還真的是像小男孩「少神識」所說的那樣，也真的有點想瞧瞧，所謂的「七、八歲的自己」，到底會是個甚麼樣子……

    結果，沒想到，被「老神識」這麼一說，他反倒不好再多表示甚麼了……尤其是，從他們彼此間的對話中，讓他覺得好像一切都變得很複雜，不簡單。

    「聽你們這麼說，現在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啊？我們有處於怎麼樣危險的狀態嗎？為甚麼你會說『連我們自己這邊，都很難維持像以前那樣的穩定狀態』這樣的話？我們這裡又是哪裡？除了……我已經從你們的話裡，知道了這裡的名字好像是叫紫藍星界之外……」

    在他這麼樣的一問之後，小男孩「少神識」，馬上就轉了個頭，往其他人那邊又望了一下……

    在「老神識」的點頭之下，「少神識」這才輕輕抿嘴笑了笑：「既然你現在好像已經有了瞭解一切的準備，那麼我們這就直接向你說明清楚吧……」

    他聽了「少神識」這麼一說，馬上就點頭回應道：「當然，我現在一切都有如墜入霧裡，似乎隱隱地記得一些甚麼，但仔細地一想，又覺得甚麼都抓不到……」

    當他話說到這裡，「少神識」還沒有來得及做出甚麼反應，另一邊的「老神識」，已經點著頭即時回應道：「確實不錯……現在的你，神識根源的訊息狀態，已經開始出現一種『同質化』的現象了……在這種情況下，隱然的模糊與清楚的神識分離，將會同時混在一起，因此你有那些感覺，也是正常的。」

    被「老神識」這麼一說，他的心裡總算是比較紮實一些。

    「如『龍魔神識體』你剛才所說的……我們這裡，其實並不是在外面，而是在你所知道的『紫藍星斗』裡面……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其實我們也並不清楚……對我們而言，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種世界撕裂之後，所後續延伸的結果。」

    小男孩「少神識」，在做這一番說明的時候，充滿了稚氣的臉上，浮現著一種凝重的肅然，讓人覺得這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有一種很特殊的成熟。

    「世界撕裂之後，所後績延伸的結果？」

    他對於小男孩「少神識」，所說的這種形容，隱隱地直覺，其中好像還有些東西，是和他非常相連的重要關鍵。

    「是的……『世界撕裂』，你知道嗎？這個撕裂還和你很有關係呢……」

    來了……

    聽到小男孩「少神識」這麼一說，他很快就發現，原先直覺的那種「關連」，應該快要提到了。

    於是，他趕緊開口又繼績追問道：「你說的關係，是指……」

    小男孩「少神識」，回頭望了旁邊的「老神識」一眼。

    「老神識」又點了點頭，本來垂在身邊的右手，忽然往外一甩！

    「噗啦啦」一聲軟袖翻氣的脆響……

    一串串、一溜溜，微帶著紫光的細芒，至少有好幾百條，宛如一束在空中流竄的光滴水影，帶著「嗤嗤嗤」的輕響，像活物一樣地，就在他與四位「神識」們之間的中央，形成了一個非常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個，好像在高空中無盡遠處，往下俯望的「城樓」影像！

    疊疊點點的微光，密密麻麻的，宛如蜂巢一樣。

    這種情況，使得他眼前的城樓，看起來好像在表面上，佈滿了密密點點的光影……

    從那種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的光層看起來，這個巨大的、城堡式的高樓，看起來至少有幾百層！

    深藍映紫的影像，從現在的位置與角度看起來，就已經是那麼樣地雄偉奇巨。如果是站在這個巨樓的面前時，恐怕那種驚歎的感覺，將會更加地讓人駭然。人世間，因為基於物質的「強度」一般而言總有個極致的限制……

    以目前的技術，是很難建出像這樣的高樓的。

    他非常清楚。

    因為，這個巨大城樓的形象，就是只存在於「紫藍星斗」裡面的「夢幻建築」！

    他不曉得，「四神識」之中的「老神識」，為甚麼要顯示出像這樣的影像……不過緊接著，他還沒有詢問，「老神識」就已經對著他繼續說話了。

    「我想你應該知道了……這就是我們『紫藍星斗』之中，分類收存神識訊息的地方——『紫藍星樓』……我們這裡，是一個非常封閉，與外界其實是隔絕著的特殊空間……長久以來，這樣的光線、這樣的情景，已經維持了至少超過萬年！」

    在「老神識」的說明之中，他很快就在心裡，浮起了一種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感覺。

    「紫藍星界，原來，是一種特殊的『次微空間』……而且，還是一種可以將人類的『神識訊息』，給收存起來的『次微空間』！」

    這樣的理解裡，他好像可以看得到某種半透明的層光，一束一束地，直往某種中央微縮的特殊光點前進……

    「某種晶體裡，收存神識訊息的次微空間」……

    隱隱的穎悟中，「老神識」的聲音，依然繼續地傳來。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光景，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這麼樣地長久，以至於我們這些進入了『紫藍星斗』的神識體們，幾乎都差點忘記，外面本來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了……」

    他在「老神識」的說明中，直直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紫藍星樓」的影像……很難想像，如果長期地陷在像這樣的組織架構裡，會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會不會和一般人，「住在」這樣的大樓裡面，感覺差不多？

    正在東想西想之間，「老神識」的語調，忽然間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之前不久……」

    在「之前不久」這樣的話才剛說完，眼前的影像同樣也陡然出現了非常突兀的變化……

    本來，這個沉亮而又直矗上拔的「紫藍星樓」，四角穩立的影像，是非常穩定的。

    然後，非常突兀地，「嘶啦」一聲輕響……

    從這個「星樓影像」的左上方空中，猛地出現了一條斜斜下拉，長度幾乎直觸到地面的長長深紫色線條！

    原先呈現的影像，在他看起來，其實還蠻有那種實際存在的立體感覺……只不過，當這種幾乎有點「無視於空間感覺」的斜線，就這麼樣地在「紫藍星樓」的上空出現時，他忽然覺得好像有一種「某張立體的畫，就這樣地被『撕開了』一條缺口」的感覺。

    「這……這是……」

    他有點愕然地問著。

    「這是……我們本來平靜的『紫藍星界』，被某種不明的，也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特殊空間割線，給撕裂開來的情況……」

    「老神識」的解釋裡，他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這一條斜拉而開的怪線，在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緊接著馬上就「嘶嘶」連響地，不但越來越長，而且也變得越來越寬……

    而某種更加怪異的景象，就在這個時候繼續出現。

    這一條裂痕，在越變越長，而且也越變越寬的同時……

    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條又一條重重疊疊的暗紋，連續不停地，從這個裂痕之中，源源不斷地急拉而出。

    等到這種紋線一出現，馬上就立刻轉成了另一種「裂痕」！

    另一種往不同的方向，傾斜出去的「裂痕」！

    另一種和本來的裂痕，互相重曼的「裂痕」！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好像是一個很大的「母裂痕」，從其痕體中，源源不斷地衍裂出新的「裂紋」那樣的感受……

    一時之間，「嗤嗤啦啦」、「嘶嘶咧咧」的輕響，充斥於耳！

    大概只有眨一下眼的時間吧……

    他所看到的這個「紫藍星樓」，已經被這種「憑空出現」的「怪異紋痕」，給交交叉叉地錯現成一團了……

    緊接著，好像已經被割成了幾十個、幾百個空間的「紫藍星樓」，猛地就開始出現了一種每個部份碎點，都開始滑動的「集體偏移」現象！

    然後，這個原本非常穩基紮腳的巨大高樓，忽然問就變得很怪異了。

    大樓，剎那間，看起來再也不像是一棟「大樓」……

    乍望之下，粗心一點的人，如果沒有發現那割開空間的細線，說不定還以為他所看到的，是一棟堆積了一曼怪異建築碎塊的「廢墟」！

    他很驚訝地看著眼前影像的突然怪異轉變。

    同樣地，在看到這樣的景象之後，他也很自然地，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這些怪異裂痕，是怎麼回事？哪裡來的？」

    當他心中這麼樣地問著自己的時候……

    忽然間，隱隱約約中，他似乎又同樣看到了某種清晰的景象！

    那是一個好像許多人，同時處在「相同位置」的空間，但是同時又好像被「某種空間的割線」割成了數十塊，然後同時交疊在一起的怪異影像！

    他並不記得，這樣的的影像，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他卻很清楚地明白……

    「紫藍星斗」，這個說起來應該是對外完全封閉的特殊空間，已經再也不封閉了。在他面前所呈現出來的影像變化，依然不停地繼續著……

    那一條一條長拉出來、整個看起來好像堆疊的泡沫、或是某種重疊的樓體間，忽然又「崩」地一下，發出了一聲輕響！

    然後，又是一陣「嘩啦啦」的急動……

    本來已經好像「碎疊」成一塊兒的「紫藍星樓」，猛地宛如內部被灌進了甚麼東西那般地，忽然就這麼「脹動」了起來！

    這種有點算是「蠕蠕」的移動，很快就讓他看出來，這裡面顯然還包含了某種特殊的含意……

    原本和一般建築物，並沒有甚麼不同，四角穩基的「紫藍星樓」，在這一連串的「怪異蠕動」下，似乎有點在漲縮之間，要「變成」某種特定形狀的感覺……那種影像的顫抖間，好像有個甚麼東西正在切入成形那般……

    這種感覺讓他心裡有了一種很怪的感覺……

    似乎……似乎……似乎這種紫藍星樓影像的轉變……

    和他有非常密切的關係！

    他會和這個甚麼「紫藍星樓」，產生甚麼樣的密切關係？

    他一直都想不出來……

    只不過，這樣的困擾，其實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很快地，「紫藍星樓」的這種乍脹暴縮，馬上就與空間中「唰」地一下，突如其來的某種影像，清楚地重疊到一起了……

    本來除了其聳疊的高度之外，建築的格局形狀，和一般的城堡建築物，並沒有甚麼兩樣的「紫藍星樓」，在這麼一陣急脹急縮下，竟和某種巨大的外來影像，產生了某種難以形容的互動結合……

    結合？

    是的……這種難以形容的互動結合，讓整個碎成了一團的「紫藍星樓」的景象，在一陣暴縮下，猛地變成了五段弧度非常圓潤的相疊區塊！

    五段弧度非常圓潤的「相疊區塊」？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一個乍看之下不覺得，但仔細觀察一會兒之後，就會覺得其實是某種類似「人體」比例，與相連方式的大小長梭體……

    一個最巨大的主軀圓體，四段曲節微彎的四肢形渾圓金屬物……

    然後，讓他覺得最驚訝的，就是在這個主軀體的正上方，還有一個類似正圓，好像人類頭部的金屬球體！

    在這個金屬球體剛開始成形的時候，他還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層層密密橫排的燈光，在逐漸變成「球形」的瞬間，放射出了最後隱然的光芒！

    然後，在這些怪異的變化下，他終於注意到了一個，讓他忍不住大吃一驚的發現！

    好像密密點點般的光芒，隨著頭部形狀的形成，而變得快速降低亮度的同時……

    他忽然注意到了，這個巨大「頭部」的五官位置，竟然是非常清楚地，呈現出了某種特定的容貌！

    某種特定的容貌……

    是的，說個更直接一點的話——由「紫藍星樓」所變形組成的這個巨大的人體形物，是一個有五官、有容貌的這些本來已經是夠讓人覺得驚奇了……

    但最讓他駭然而震的，卻是——這個被他給「認」出來的「人體」，居然是……

    居然就是……

    某個他非常熟悉的面孔！

    非常熟悉的面孔……

    而且，那種熟悉的程度，讓他心裡瞬間還覺得有一陣子的迷惘……

    那種迷惘……是某種困惑。

    「既然我在這裡，那麼怎麼又會在那裡？」

    忽然之間，他的心裡，就浮起了一個名字！

    一個就是眼前出現的景象裡，猛地切進「紫藍星樓」碎疊景象中，那個特殊的人體的名字！

    其實，說「一個名字」，還真的是不大正確的說明……

    因為從第一個名字自他的心中浮現之後，緊接著就是「噗哩噗啦」……

    好一陣子……

    至少三、四個名字，緊跟著冒了出來！

    「龍機」！

    「龍魔王」！

    「陰陽飛龍」！

    「蛟魔」！

    現在的他，並不知道這些名字，各自代表了怎麼樣的意思……

    但某種程度上，他似乎又覺得這些不同的名字，隱隱是指向了一個同樣的人……一個可以是所有的這些人，但每個又可以是不同人的……

    特殊存在！

    從這種本來高聳入雲的巨大高樓，忽然間就好像重疊在一起，然後又周邊縮合，變成了某種特殊的「人形」……

    這其中的過程，有一點是他一直都非常確定的。

    那就是——「役物宗」在「紫藍星界」的這個只存在於「晶體」之中的「紫藍星樓」，現在顯然已經不知道透過了怎麼樣怪異而又突然的方式，和某種特殊空間狀態下，所存在的，他知道應該是叫作「龍機」的存在，不知道已經產生了某種特殊的「結合……

    所有的影像，都在一聲非常輕微的「波啦」響音中，全部消失了。

    從頭到尾，都是由他放控光閃，呈現出影像一切過程的「老神識」，做出了一陣震袖輕搖的動作……

    那嗤然化煙的流影，在繞飛中，同時都往他的袖底飛去，轉眼之間，一切又都恢復了他之前所看到的樣子……

    「這是……」老神識雖然轉過了頭，往他這邊望來，但是沉壓的連袍帽邊，卻依然還是讓他看不清楚老神識的容貌：「發生在不久之前，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奇怪異變過程……」

    我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奇怪異變過程？

    當他聽到「老神識」這麼一說，才真的確定，他們之前所處的那種「紫藍星界」，好像還真的是處於某種完全封閉的世界……

    因此，他們雖然能夠記錄之前「紫藍星界」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不過他們所能夠做的，也就真的只是這樣而己……

    除了這個之外，他們顯然並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

    不過，當他這麼樣想著的時候，很快的，就有另外一個疑問，馬上便從他的心裡浮現了出來……

    如果他們對於發生了甚麼事，真的甚麼都不知道，那麼又怎麼能夠察覺，現在他的神識訊息，是處於甚麼「混合狀態」？

    這豈不是又有點奇怪了？

    他心裡的這些疑問，其實說起來，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與體會……

    一切訊息的推論與相關牽連，絲絲縷縷地，都是那麼樣的清楚……

    而每一種訊息與訊息之間的交錯比較，整納歸合，幾乎都是在想到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分析得清清楚楚，歷歷齊齊了。

    所以，連他自己也非常清楚地感覺得到……

    現在的他，好像有些東西不是這麼清楚，那是因為他並不習慣從這樣的方式、這樣的角度，去看待與處理自己腦中的所有訊息。

    他知道他應該會慢慢習慣的。

    他很確定。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肯定，是因為他才剛問了自己：「如果這四個神識體，真的完全不清楚前一陣子的『紫藍星界』與那個巨大的城樓，到底是發生了甚麼事的話……那他們又怎麼會如此清楚地知道他的神識狀態，是處於所謂的『混合訊息』的狀態？」

    同樣的，當他的心裡間出了這樣的問題之後，幾乎是無須任何延遲的思索……他馬上就非常肯定地知道，這裡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於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幅景象——那一幅整個「紫藍星樓」，出現了某種非常特殊的脹形縮變，整個和那位突然出現的「龍機」，切合在一起的景象！

    紫藍星界，本來就是一個完全以「訊息存在」為主的世界。

    因此當那個感覺上好像也是「器械原身」的「龍機」，似乎與整個「紫藍星樓」都化合在一起的時候……

    「紫藍星界」的這「男女老少」四個神識，顯然已經透過了他們對於訊息的熟悉方式，對那個「龍機」，做了某種程度的探測……

    因此……

    因此……

    等等，等等……

    他皺了皺眉頭。

    如果理論的分析，推估到這裡，那豈不是就只剩下一個事實了？

    「他，就是龍機？」

    「龍機，就是他？」

    是這樣的嗎？

    他不禁在心中，這麼樣地問著自己。

    一個肯定的答案，很快就浮了上來。

    不過，這樣的答案，雖然肯定，但另一方面，卻也讓他更加地不懂了。

    「是的！我是龍機……」

    「我是龍機，而且，我還不止是龍機……」

    「除了龍機，我還是飛龍，我還是蛟魔，我還是界外之界，一個和自己的家鄉本源，斷了連絡的……怪物！」

    「我和現在所有曾經接觸的每一個存在，都是真真正正，截截然然地『不同』！」

    徹徹底底不同的……

    怪物！

    他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

    這樣的感覺，是他所不喜歡的。

    不過，不喜歡歸不喜歡……

    他再怎麼說，就是這麼樣的一個「怪物」……

    這卻是他完全無法改變的事實！

    「你們……」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對著四位「神識」，開口說道：「你們讓我看到這些，主要的目的是要做甚麼？」

    四位神識，彼此之間互相凝望了一陣子……

    然後，才由光頭小男孩「少神識」，歎了口氣地回答道：「我們一向都是存在於非常穩定，而且從來也沒有遇見過其他方式存在的世界裡……因此，當我們現在的狀況，終於被外界某種怪異的變化所打破之後……我們知道，這一切的異狀，已經要開始往另一種我們無法預測的方向，展開特殊的變化了……」

    他聽了「少神識」的話之後，顯得有些不大明白他話裡的重點。

    「你說……要往另一種你們無法預測的方向，展開特殊的變化……這是甚麼意思？」

    少神識抬起了頭，那一雙像小男孩一樣，清澈天真的眼神，只是直楞楞地凝視著他……

    然後，他就注意到，在「少神識」這樣的眼神之中，眸光的後面……

    有一種不知道是甚麼東西，正在「快速消失」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忍不住地嚇了一跳！

    「你……你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小男孩「少神識」，那一副天真無邪的眼神，也好像已經知道從自己的眼神裡，透露出去了甚麼樣子的訊息……

    因此，小男孩「少神識」只是很快地點了點頭。

    「沒錯……我們的存在方式，是以純粹的『訊息』做為存在的型態……而自從我們本來封閉的『紫藍星界』，出現了空間破碎的情況之後……因為在我們這裡，一切的存在就是一種『存在訊息』而已……即使是讓我們得以容身的『空間』，也是一種非常精細的訊息……因此，從這一切都開始出現變化之際，我們這樣的『訊息世界』，就已經開始一直不斷地流失著形成我們這個世界的『訊息』！」

    小男孩「少神識」，說到這裡，稍微地停頓了一會兒，注意地看了看他的反應，然後才繼續說道：「換個方式來說，也就是我們現在……」

    小男孩「少神識」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給搶著打斷了：「也就是你們現在……都有很深層的部份，正在快速地『消散』當中？」

    聽著他的話，小男孩「少神識」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終於確定了這位「龍魔神識體」，是真的從自己眼裡看出了甚麼，因此在點了點頭之後，又繼續補充道：「其實不只是我們而已……嚴格地來說，是我們整個組成『紫藍星界』的訊息，都正在快速地『消失』當中……而這意思也就是說，我們『紫藍星樓』，你目前在這裡，所看到的，與沒看到的一切……甚至整個『紫藍星界』，都正在快速『死亡』當中！」

    聽到小男孩「少神識」說到這裡，他終於明白了，「少神識」眼裡的眸光背後，深處的那種「流失」的情況，到底是甚麼原因所造成的了。

    只不過，像這樣的原因，聽起來，還真的是讓人覺得有點駭然。

    「整個『紫藍星界』，都正在快速『死亡』當中！」

    這樣的情況，可不是一般的嚴重了……

    而且，在他聽到小男孩「少神識」現在所說的這麼一段話裡……

    他是那麼樣清楚地，從「少神識」的話裡，聽出了一種好像有些甚麼預期的希望，是放在他身上的意思……

    因此，他又皺眉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才對著小男孩「少神識」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做甚麼嗎？」

    他的回答中，帶著一些隱隱約約，雖然沒有很明顯，但也稱不上很難察覺的「淡然」。

    小男孩「少神識」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有點錯愕。

    從這位「龍魔神識體」，之前所說的話聽起來……

    他應該是已經察覺到了現在他們這「四大神識」，或甚至該說是「整個紫藍星界」，到底是碰到了怎麼樣嚴重的問題了……

    只是，這個「龍魔神識體」的反應，似乎是讓他們覺得有點意外。

    從他的身上，四大神識裡，每一個神識，都很清楚地察覺到那種透透的淡然。這顯然是他們所無法預期得到的……

    好一會兒，在四大神識的互相怔視中……

    另外一邊的「老神識」沉了沉氣地對著他說道：「從『龍魔識體』的反應看起來，似乎並不認為我們的情況，已經可以說是非常緊急了呢……」

    對於「老神識」的詢問……

    他的反應，倒是一點也沒有任何忌諱地說道：「現在我已經明白，你們只是一種純訊息的存在……而目前，因為整個封閉的『紫藍星界』，已經受到了『某種外在侵力』的影響，而出現了特定位置已經破碎的情況……照這種狀態來看，對於你們，甚至是整個『紫藍星界』來說，這個缺口，就好像是一個不斷在淌血的傷口……如果你們不想個辦法來將其有效地『堵住』的話，那麼恐怕不但是你們『四位神識』……：整個『星界』與『星樓』，說不走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整個地崩解消失掉……所以，現在的情況對你們來說，恐怕已經不只是『非常緊急』這樣的說法能夠形容的了……我這樣說，有沒有錯？」

    被他這麼一問，四位神識，只能面面相覷地互相望了望。

    他的說法，當然是一點也沒有錯的。

    以對整個「紫藍星界」所面對的那種緊急的程度來說……

    他剛才這樣的說法……肯定是比「老」、「少」兩位神識，所做的敘述，要來得更加仔細而且精準得多了。

    只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

    但從方才「龍魔神識體」所說出來的那種語氣與話意，雖然他的說法，是比任何人都要更切實一些……

    不過另一方面，所有旁邊的人，卻又怎麼也感受不到任何一點「緊急」或者是「擔憂」的味道。

    比較細心一點的「女神識」，思量了一會兒，終於從「龍魔識體」的話裡，一句「你們只是一種純訊息的存在」，這樣的言語，聽出了一點味道……看樣子，這個「龍魔識體」，是認為他們，甚至整個「紫藍星界」，都「只不過」是一種「訊息」的存在而已……

    想到這裡，四神識中的「女神識」，終於也忍不住道：「難道，龍魔神識體……不認為我們也是一種生命？」

    他淡淡地，回望了說話的「女神識」一眼。

    「『龍魔神識體』，說起來實在太麻煩了……你們如果要叫我，乾脆叫我『龍魔』就好了……」

    說到此處，這位「龍魔」，稍微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盯視著同樣蓋頭蓋臉的「女神識」……

    「你認為……你是一種生命嗎？」

    被「龍魔」這麼一問，「女神識」也不由得有點語塞了。

    不只是她……

    包括其他的三個神識……

    他們到底算不算是一種「生命」？

    這樣的問題，恐怕連他們自己，也都很難真正地回答得了的。

    沉默了一會兒，「女神識」有點勉強地，反問了回來。

    「龍魔……你又怎麼能說，我們不是一種生命呢？」

    「龍魔」見問，還是淡淡地一笑道：「我其實也沒有說你們就『不是生命』……我只是想問你們，看看你們對於自己所處的型態認知，到一種甚麼樣的程度而己……」

    「女神識」聽了也只有稍微地怔了怔：「那麼照你這麼說……你到底認為，我們算不算是一種『生命』？」

    龍魔的雙眼，就在這時非常專注地，凝視了「女神識」好一會兒……

    犀利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冷靜」！

    某種帶著強烈「迫力」的逼然。

    不只是女神識……

    大概在場的所有四個神識，都非常清楚地感覺到了，這位「龍魔神識體」，從開始聚現出某種特定的神識層次之後……

    在他那不可測的眼神底下，似乎有甚麼非常奇怪、從未見過的特異存在，正急速地變化成形……

    以四神識的能力來感應。

    那似乎是某種訊息……但好像又還要更純粹一些……

    急切裡，四位神識一時也摸不清楚這位「龍魔」的身上，到底是發生了甚麼樣的變化！

    「在我現在的眼裡……你們就是一種訊息！一種由每瞬間大約四萬到五萬的急速特定震動，所形成的訊息團……」

    龍魔的語調，聽起來非常地自然：「你們就是一種訊息……我想這一點，你們自己剛才就已經對我說過了……」

    一時之間，「男女老少」四大神識，都沒有人接話。

    這個「龍魔」所望向他們的眼神，忽然讓他們感覺到，好像可以一下子就穿透他們每一絲的訊息存在那般……那種感覺，簡直比利刀切骨，還要讓人覺得有些悚然……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個「龍魔」，似乎有某些別人無法明瞭的能力，同樣也正在快速地恢復了……

    一切都顯得有些古怪了。

    「所以……一匹『畫出來』的馬，它就是『畫出來的馬』，去討論這樣的『馬』，有沒有生命，是沒有甚麼意義的……」

    在四神識都沉默著沒有說話的同時，當然只剩下「龍魔」繼續地說道：「既然你們是一種『訊息』，那就好好地做一組『訊息』，何需傷腦筋去思考自己是不是一種『生命』？」

    四神識中的「老神識」，在聽了「龍魔」這樣的敘述，稍微地沉思了一陣子之後，便即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按照『龍魔』的話法，我們豈非只不過是一組訊息而已？那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整個『紫藍星界』，恐伯也沒有甚麼必要，可以繼續保留啦……」

    「龍魔」在「老神識」的話一說完，居然還是馬上就搖了搖頭。

    「你的思路太單向了……只有這麼樣的一條路而已嗎？」

    「老神識」禁不住怔了怔。

    「『龍魔』的意思是……」

    龍魔的嘴角又浮出了淡淡的笑容。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

    他的眼神裡，忽然「叭」地一下，爆現出比太陽還要強烈的熾亮閃光！

    「所謂生命，其實也只不過是一串『訊息』而已！」

第五十卷 第一章 花仙原體

    他現在走到的這個地方，有一點奇怪。

    就在他的面前大約六、七步的地方，那是一個不像門的門。

    之所以會說是「門」，那是因為這個開口，就在左右斜收的牆壁之間，光看位置，也會知道這裡應該是會有一道「門」的。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門」的外形與狀態，卻又是怎麼看，都讓人很難聯想到這會是一道「門」！

    因為，這個「開口」的邊緣，既非直，也非彎，而是像一片柔軟的，被風吹拂著的薄帶一樣，一直不停地來來回回，「噗哩噗啦」地波動著……

    而這種波動的邊緣，又彎彎地形成了一種類似「拱弧型」的「橢圓洞穴」！

    應該是不會有任何一種已知的門道開口，會像這樣子的。

    他輕輕地在這樣的怪門前面，停了下來。

    橢圓型的怪門「邊緣」，「噗哩噗啦」不停的來回顫動中，震放出了一團一團，好像波浪般的彩色碎光，看起來令人目眩！

    而且，除了這種好像是「光影瀑布」的飛濺散彩之外，從他現在的位置，還能夠非常清楚地，聽到那種因為邊緣的快速來回震動，所發出的「噗哩叭啦」、「嗡哩嗡隆」的輕盈迴響。

    除了這個很奇怪的出口，有著一個看起來好像非常不穩定的邊緣之外……

    橢圓形的圈內，正「啪啪啪」地，連續閃爍著時強時弱，紅黃綠藍、橙紫棕褐，亮亮暗暗的各種強烈光芒……

    而且，從這種光芒的放射之間，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得到，這種快速的色澤與光亮裡，每一次變換，都是這個入口或是出口的那一邊，某種空間的快速切換。

    這意思也就是說，每一次的「噗啦」輕閃，往內而去，就是一個不一樣的地方與空間……

    所以，說個比較通俗一點的話……

    現在他面前的這個波動門口的那一邊，其實就好像是一個將空間的層次，疊壓成一本書，而且遠正在快速翻動著的書頁！

    前一瞬間和後一瞬間進入到那一邊，所處的就已經是不一樣的地方了……

    他靜靜地瞧著這樣的出口好一會兒……

    連像他這樣的人，也不由得為眼前這種「壓空成書，急翻頁層」的快速與奇妙，而覺得訝異不止！

    「這……到底是甚麼東西？」

    他說話的樣子，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但又好像是在問著甚麼人，看起來有點讓人搞不清楚是在對誰說話。

    當他的話說完之後，忽然間，從他的左肩上，「嗤」地一聲輕響，冒出了一道大約有兩尺左右寬窄，紫藍色的閃動光影。

    這一道紫藍色的光影，不但有的部位比較亮，有的部位比較暗，甚至這些亮暗之間，還會彼此流轉移動、呈現出一稱「這些光影其實是有某種特定物像」的感覺。

    特定物像？

    當看到這一陣光華出現時，眼睛比較利一點的人，應該就可以很快地分辨出來，這種光影互摻的影像，還真的是有某種特定的意義……

    以現在他左肩上的那個影像來說……

    當光影移挪，好像在收聚著甚麼焦點的同時……

    越來越清楚的景象，呈現出了一個光著腦袋，沒有頭髮，但是模樣看起來非常年輕，好像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影像。

    這個小男孩，正是「紫藍星界」，神識訊息蘊合於「紫藍星樓」裡面，四大神識裡的……少神識！

    本來是在外面成形的「少神識」，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好像跑到了他的身軀之中，變成了他「神識訊息」的一部份……

    當「少神識」的影像，從藍紫色的光芒裡聚現出來之後，緊接著，就清楚地看到了，他口唇的開合動作……

    然後，竟也有一陣很輕細的語音，從「少神識」所形成，那個「小男孩」影像裡，清楚地傳了出來！

    「龍尊……門內裡所呈現的變化，就是我們現在的『紫藍星界』，所遇到的一切空間曲變的根源……所以對於這裡面的各種性質，實在是我們所不瞭解的……」

    這個時候的「少神識」，對於他的稱呼，已經從「龍魔」變成了「龍尊」……

    連說都不用多說，那種語氣之間，當然是增加了極大成分、截然不同的「尊敬」之意了。

    在「少神識」這樣的回答之後，他很快就點了點頭，非常瞭解地接著說道：「你說的我明白……自從你們的神識訊息，藏存於我的識層之內以後……你們所知道的，我現在大約也已經能夠概略地抓得到了……所以你說的我都瞭解……我只是在奇怪，本來一向平靜的『紫藍星界』，怎麼會一下子出現了這樣的變化？還有，到底又是甚麼原因，促使得這樣的變化發生……而且，還是在隱藏於『紫藍星斗』內的『紫藍星界』，這樣封閉的空間裡發生？」

    他這樣的回答，很自然地就使得「少神識」所化的小男孩，沒有甚麼話說了。

    他又靜靜地注視了一直不斷在「啪然翻變」的門內好一會兒，神色之間，看起來是無比地專注。

    在平靜的外表下，實在很難看出來，他的神識之中，已經像是一隻蜘蛛撒網那般，放出了一條一條，細密連綿，雖然沒有任何外形，但卻真的如「綢子」一般的「感應虛線」，往閃光不停的門內直穿而去！

    轉瞬之間，他的神識析分成四十六層，薄薄切進了這個震動怪異的變幻空間之中！

    空間的割線，證他是完全屬於「訊息」特性的感覺，還是出現了短暫「失焦」的情況。

    他皺了皺眉。

    果然不出他所料……

    投射性的神念波束，在這樣的多空交割切換下，真的是很難回傳的。

    確定了這一點，他很自然地就自言自語般地喃喃說道：「看樣子，還是得真的進到裡面去才可以……」

    他這樣的話，似乎是讓現在顯出臉部影像於左肩上方的「少神識」，嚇了一跳。

    「龍尊你……你就這樣地便想直接進到裡面去嗎？」

    他的眼神，還是一瞬不瞬地凝望著面前的扭動門戶，神識之間，依然是非常仔細地，伸縮試探著每一波四十層次的訊息放散試測。

    「不這樣就進去，不然要怎麼辦？」

    詢問的語氣裡，有一種微微的淡然。

    小男孩「少神識」，又有點語塞地怔了征。

    龍尊說的不錯，除了這樣一口氣地衝進去，他們又能夠提出甚麼樣的建議？

    想了好一會兒，「少神識」與其他三位神識的相連裡，沉靜地沒有甚麼訊息。

    連「少神識」自己都知道，其他「男女老」三位神識集合體，也和他相同，一樣提不出甚麼特別的建議。

    一切的一切，還是只有交給龍尊自己去作主吧……

    面對著這樣玄異的場面，他們已經沒有了建議的餘地。

    只不過，在目前這樣，已經與「龍尊」的神識相連互合的情況下……

    他們四大神識，都很清楚地感覺到，這位「龍尊」，好像對於處理這種「玄奇特殊的情況」，特別的熟稔與自然，因此無形中，自有一股極端的冷靜與沉著。

    不過，「少神識」他們，卻無從探知，「龍尊」以前到底曾經有過怎麼樣的「怪異經歷」。

    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現在已經是藏於「龍尊」「識層」之內的「四大神識」，到底彼此之間是怎麼樣的一個相屬關係了。

    「男女老少」四種聚合神識，是藏納於「龍尊」的識層之內……

    因此，以現在的情況來說，「龍尊」的識層，是包括住了「四神識」的識層！

    所以，四神識的神識訊息，可以被「龍尊」感應得到；但是「四神識」卻沒有辦法完全察知縮聚在「龍尊」識層之內的所有訊息。

    現在已經瞭解了這一點的「少神識」，在「龍尊」這樣的反問下，只能歎了口氣，還是無法避免，有點擔心地說道：「龍尊……不是我們的膽子太小，而是即使是像龍尊現在這般，本質其實也和我們一樣，都是屬於神識訊息的某種『組合』而已……也就是說，對於現在的我們而言，這一切都只是訊息的呈現而已，我們並沒有具備真正的『物質身軀』……因此，如果龍尊，真的要這樣就進入到這個多重幻變的空間裡去的話……那可得要特別地小心呢……」

    他，也就是「少神識」口中的龍尊，聽了「少神識」這一段話之後，很瞭解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你現在所說的我都明白……關於我們這種神識呈現，雖然其實並沒有甚麼真正的肉身，說得更直接一點，我們有的其實只是一種『幻覺』……不過所謂的『幻覺』，當然也是一種存在，而既然『它』是一種存在，那麼就很自然的不能說是完全『虛幻』的了……」

    龍尊的話語，說著說著，很自然地就引申到了「真實」與「虛幻」之間的概念論辯裡去了……

    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緊接著才微微一笑，斜偏著頭，往後面「少神識」所化的那個「小男孩」望了一眼，繼續說道：「你們放心吧！雖然現在的我，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訊息呈現』的幻影……但是我對於物質與元氣、質性與元能、空間與層次等等，這方面的概念，都還算是有非常深入而又寬廣的理解與曾經親自體驗過的歷練……因此，我想對於你們的保護，我一定會盡量做到周全完善的。」

    小男孩「少神識」聽到龍尊這麼說，只是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龍尊，你這麼說可就太小看我們了……對我們而言，訊息的保存，當然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過，我們四大神識，卻更加明白，以目前而言，真正關係重大的，很可能我們所有的神識統統都加起來，也比不上現在『龍尊』你的神識一半重要！這是我們四神識，與『龍尊』的神識互合之後，才終於體會到的重要領悟……因此，從那時候開始，我們就曾經彼此同意，所有的顧忌，都已經變成是以『龍尊』你的保全，當成是第一個要考量的要素……」

    雖然現在的他，已經能夠概略地掌握得到，藏識於他神識之內的「男女老少」四大神識，大約有的各種想法。

    不過，現在由小男孩「少神識」所突然說出來的這一段話，卻也依舊讓他覺得有點意外。

    「你說甚麼？」龍尊稍微凝聚探測了一下識層裡的各種訊息，但是他居然探不出是甚麼原因，讓這四大神識，會做出像這樣的結論：「到底是甚麼樣的理由，讓你這麼說的啊？」

    被他這麼一問，小男孩「少神識」，好像被提醒了那般地，怔愕了一會兒之後，還稍微地沉默了一下……

    在這樣的沉默之中，他很快地就注意到了，小男孩「少神識」已經在這一個剎那間，和另外的「男女老」三個神識，進行了至少六千次的訊息查詢與搜探！

    只是，他們這樣的神識互動，因為速度至為快速，所以從頭到尾，小男孩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只是低了低頭，然後就很快地重新抬頭說道：「被龍尊這麼一問，我們也才注意到，這種感覺，似乎是來自我們四者共同的，更深層的內部……」

    小男孩「少神識」這樣的回答，反倒讓他覺得有些意外了。

    「更深層的內部？你這麼說的意思是……」

    小男孩「少神識」這時的表情，很明顯地浮現出一種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模樣……

    「龍尊，我們也知道這樣的說法，對於一個幾乎已經可以說完全都『訊息化』的我們來說，聽起來是有點不可思議……」小男孩「少神識」的語氣，聽起來不但是像他所說的有點「不可思議」之外，還另外有點「無奈」：「不過，除了剛才我所說的這種形容方式之外，一下子我們四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敘述，才算是比較能夠表達這樣的感覺呢……」

    「他們四人，更深層的內部」？

    這話由現在同樣也已經「訊息化」的他聽起來……

    還真的，真的很「不可思議」！

    既然都已經「訊息化」了，又哪裡來的甚麼「更深層的內部」？

    他想了想，沒能找出甚麼頭緒。

    本來還想再問問「少神識」的……

    不過後來旋即念及，顯然不只是「少神識」，其他「男女老」三個神識，同樣也都搞不清楚……

    為什麼他們都同時決定，他這個「龍尊」的訊息存在，將遠比他們四個神識還要更加來得重要！

    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從甚麼樣的訊息基礎所推述出來，而得到的最後結論？

    「男女老少」，四大神識，可以說是一點也搞不清楚！

    這一點是現在的他，非常清楚可以察覺的。

    因此，他在稍微思索了一下之後，便搖了搖頭，沒有再針對這樣的方向，繼續多問下去了。

    他的身形，更加往那個蛇變不已，光聲不斷的出口，靠近了三、四丈。

    小男孩「少神識」這一次，已經知道這位龍尊，真的是下定了決心，將往這個變幻的空間團體一探，因此便也沒有再多表示甚麼意見……

    「少神識」只是以他那非常「稚嫩」的聲音，提醒似的說道：「龍尊……我們在你的羽翼之下，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總之，還請多多小心……」

    龍尊，聽了「少神識」的話，只是微微一笑，然後就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知道的……你現在還是將訊息縮進我的識層之中吧……前面的空間疊變，威力難測，連神識訊息也可能在眨眼間扯得粉碎，所以你還是將訊息收回吧……」

    小男孩這時，聽到龍尊這麼說，便即很快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悄然說道：「是，龍尊，那我先回去了……一切還請龍尊謹慎留意……」

    話一說完，小男孩「少神識」，就「嗤」地一下，整個投放出來的紫藍色光芒，馬上就回縮得無影無縱了。

    他，又變成了單獨的一人。

    龍尊，一直都是非常注意地，凝視著前方那個彎變著周邊形狀，發出「波波」輕響與燦燦華光的「出口」！

    不明究裡的人，乍然一看，會以為他那眼睛裡的閃光，其實只是前方那閃閃爍爍的出口外，所散放出來的華光反射……

    但是只要稍微仔細一點的人，就會發現，實際上這位「龍尊」，已經隨著他凝視的肅然態度，在其眼瞳的深處，漸漸出現了兩點內斂含收的蘊光，非常快速地切進了眼前那個伸縮變化的出口，所急速閃光的速度之內！

    然後，漸漸地，他眼中的光，與出口處的閃爍，幾已渾然合為一體。

    是的，沒錯……四十六層相異的空間跳變，以每瞬間大約兩閃的速度，一直不停地切換著不同的空間……

    以這樣的速度，如果是一般人，就這麼愣愣地往「入口處」跳進去的話……

    保證等到了另外一邊，一個完整的人，絕對就會毫無疑問地，「唰啦唰啦」變成三、四塊！

    而且，這三、四塊，還是分別都處於完全不同的空間之中！

    這一點，是現在的他，非常肯定的。

    嗯，從這樣的角度看起來……

    像他現在這樣的「純訊息存在」，那顯然反而佔了很大的便宜！

    因為，就是因為……

    現在的他，是所謂的「純訊息存在」，所以「物質肉身」，所必然會產生的「速度極限」，對他而言，反倒沒有了這樣的限制！

    理論上來說，因為現在的他，根本只是一種「訊息的投射影像」，並不具實體……

    所以他的移動速度，顯然絕對比一般的物質肉體存在，要來得迅捷許多了！

    他的雙眼，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那「啪哩啪啦」，不斷切換的閃光。

    而他的心神感應，也同樣一瞬不瞬地，計算評估著這些閃移的空間，每瞬間的切換速度。

    每瞬二閃、二閃半、三閃……嗯，又回來了……二閃半、二閃……

    如果現在有一個人，站在他的身邊，聽到他這麼低低地好像在計算著甚麼東西那般喃喃自語時……

    也許，會想問問他，到底是在算甚麼東西……

    然後，就在下一眨眼！

    便會發現，這個龍尊，已經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居然就這麼樣地……

    不見了！

    就好像一個薄煙做成的人形，忽然被驟來的強風，給一下子吹散了……

    又好像，是一張薄紙做成的畫像，「唰」地便滑進了前方地門縫裡，只留下淡淡的眼瞳裡，一個高大俊逸的身影……

    他，被小男孩稱作「龍尊」的人……

    已經像是光團裡乍亮的閃芒那般，一影直透，以人眼難以掌握的速度，切進了那個多空堆疊，啪然翻換，不斷變形的出口！

    微側著身軀……

    龍尊清楚地看到了，前一段空間的割線層，出現在他左側前方大約七、八尺的位置……

    而後一段的空間割線層，則是出現在他右側後方，幾乎快要碰觸到他的身體後側了！

    而且，隨著這一層空間割線層的貼近，深藍色的線層外側，已經「嘶嘶嘶」地拉出了一條一條細如光絨般的短芒，所過之空間，皆為之碎！

    他的心中，陡然一驚！

    「這是我的訊息切進空間縫隙時，所引起的波動感應！」

    瞭解了這一點之後，他前移的勢子不變……

    神念強度，陡然往左側一壓！

    「唰啦」一下，他的身子立刻就好像是偏飛的燕子那般，往左急斜而去！

    緊逼在身後的空間割線層，立刻就「嘶嘶嘶」地拉遠了開來他的身形在空中竄飛著……

    就在兩邊的割線層的距離，拉得差不多的時候……

    「噗啦」一下！

    好像在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渦光圈般的水影……

    而他正在前掠的身形，就這麼樣地「叭」地一聲脆響，直直地撞了進去！

    對他而言，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穿過了一個光亮的隧道！

    在這一團好像彩團般的光芒，劃身而過之後……

    他再怎麼樣，也不會想到竟會出現在如此的一個場景之中！

    「蓬」地一聲巨響！

    他就這麼樣地硬生生地，「撞」到了某個東西的上面！

    這種東西，非常柔軟，而且具有非常大的彈性。

    就在他「蓬」地一下這麼直撞而上時，緊接著他的身子，居然「呼啦啦」地，往上直飛了起來！

    從這一點上看來，就可以知道，他所撞著的那個「東西」，是具備了多麼強韌的彈性了……

    好在，目前的他，其實並不是甚麼具體身軀，而只是一串「訊息」所組成的一「影像」而己……

    因此，他在「呼啦啦」地往上直飛而去的同時，差不多可以說是非常突兀到了違反常理地，完全不受那種飛勢的影響……

    就在下一瞬間，便己凌空浮立在這個東西的前方大約六丈之處了。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東西……

    這個擋著了他去路的巨大「東西」！

    居然是一朵，超級巨大、至少也有「十幾丈」高的……

    「超級巨花」！

    他竟是被這麼樣的一朵巨花，給正正地擋住了去路！

    他在意外之下，差點就要伸手揉起自己的眼睛來了。

    在這樣的地方？

    像這樣的花？

    連他都不由得自己問起自己，難道他是跑到了一個怎麼樣「巨大」的世界裡來了嗎？

    軟厚開舒的花瓣，那種柔柔回彈、彎弩成弧的感覺，實在是很難用其他東西來作比擬……

    尤其是，八瓣相疊的弧瓣，彎彎而包，簡直就像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房子！

    一個粉紅色的房子！

    那本來盈盈迎風，顏色稍微比較深一點的火紅色花蕊，現在看起來，每一個都差不多有他的腦袋這麼大！

    尤其是，在疊瓣相合的縫隙中看過去，還真的會讓人有一種「這個花瓣做的大房子裡面還有人」的那種錯覺。

    他看到了這個巨大的怪花之後，雖然非常驚訝，但是很快地就吸氣飄升，從這朵巨大花朵的上空，往中央花蕊的部位接近……

    在這樣的接近之後，他顯然又被嚇了一跳！

    老天……這是……

    本來他還以為是一種錯覺的感受，忽然間，就好像夢境裡頭某種虛幻的東西，一下子跑到了現實層面來了那般，讓他真的是大感意外地吃了一驚！

    他會這麼意外，是因為……

    那本來以為是錯覺的人頭花蕊，沒想到，這一近看，還真的是有眉有眼，明鼻明嘴，活脫脫就是一個清清楚楚的人頭！

    從他現在大約在花心上空，三、四丈的位置往下望去，密密麻麻地，好像是一團團各種不同深度粉紅的花蕊之海……

    又，或者叫「人頭之海」！

    總計，四百五十七個「人頭蕊」！

    這看過去還真的是一大群的「人頭蕊」，好像還正在隨著薄薄的軟風，上下左右地輕輕晃動著……

    每一個「人頭蕊」的頭頸以下，都細細地豎立著一支長而微彎，帶著點微綠色的蕊干！

    當幾百個人頭，都同時往兩邊輕搖晃動時，真的是讓他看得心裡浮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受……

    「這……是某種錯覺嗎？」

    他不禁這麼樣地問著自己。

    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

    花蕊會長得這麼這麼……這麼像人頭？

    他邊望著眼前幾百個人頭，邊自更加仔細地觀察著……

    每一個人頭，都是彎眉亮眼，皮膚白皙，長長的秀髮，從花蕊的上端，往下飄飄飛灑……

    這四百五十七個人頭，看起來好像……

    好像都是……

    都是長髮飄然的女郎！

    四百五十七個長髮垂揚的女郎人頭！

    左右晃移的感覺，加上那種隨之搖晃的髮絲，讓整個景象，已經變成了一種隱帶著恐怖氣氛的怪異情境。

    因為，就好像，有四百五十七個被凶殘斬下的女郎人頭，直接被插在長晃的竹竿上，迎風輕晃……

    長長黑色發尾的來回飄搖，形成了一種淒厲殘忍到了極點的駭然之氣！

    這種怪異的景象，真的可以讓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情景的人，嚇得從空中提氣不住、當場跌下來……

    他雖然沒有真的嚇得從空中掉下來……

    不過這樣的景象，確實也是他從來沒有想到會碰見過的！

    因此他也一樣浮在空中，愣了好一會兒！

    就在這個他有些怔然的當兒……

    「叭」地一下……

    四百多個女郎的腦袋、四百多張臉容，忽然間，竟都在這個時候「睜開」了雙眼！

    每一雙銳利的目光，都直直地往空中的他這邊，齊望了過來！

    翦翦的眼神，炯炯的亮瞳……

    在平常來說，這是一種非常美麗，媚眼橫眸的景象。

    不過，在眼前這樣的情況下看起來，卻足以讓人心裂膽顫，魂離魄消！

    四百多個插在竿上，於空中飄呀飄的女人頭，忽然之間睜大了雙眼，往你這裡望過來……

    誰乍然遇著了這樣的情況，不會嚇得馬上跳起來落荒而逃？

    他算起來，總是和一般人差別非常大的特殊存在……

    因此，即使是遇到了像現在這樣駭人的情況，他依然還是非常鎮定！

    灼灼的眼光，一雙一雙地從四面八方而來……

    而在空中駐身的他，也一樣定定地回望著這幾百個睜大了眼睛的女郎……

    嗯，應該說……女郎頭！

    很快地，他就注意到，這些女郎的注視眼光，角度相錯，視點偏移，好像並不是集中了焦點在他的身上……

    發現了這一點的他，不由得心中隱隱覺得觸到了甚麼那般，忍不住地皺了皺眉……

    他已經不用再繼續確認了……

    因為就在他正下方，等於是直直地仰頭上望的一位女郎頭部，已經「咕哇」一下子地，開聲說話了……

    這個女郎的樣子，光從頭部的容貌看起來，似乎叫「女孩」更恰當一些！

    雖然現在的她，看起來好像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腦袋」……

    不過她說話的聲音，卻還是一樣聽起來軟軟嫩嫩的，非常悅耳好聽。

    「師尊，怎麼大家都這麼直愣愣地往上看呀？」

    這個女孩從臉上還稍微帶著一些稚氣的模樣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的外表，應該是一位剛踏入「真人界」不久的雛修。

    光看著一個女郎的腦袋，居然能夠就這樣地說話……

    雖然已經是足以讓人駭然的景象……

    不過，現在的他，卻更加地注意到，這個有點像是雛修的女孩，此時所說的話！

    女孩的這一段話，是甚麼意思？

    難道他就這麼樣地浮立在她的頭部正上方，這個女孩居然還看不到他？

    這樣的疑問還沒有得到答案，就在原先說話的那個女孩旁邊……

    另一個看起來年紀比較大一些，約有四十歲出頭的中年貴婦，同樣也睜大了一雙眼睛，愣愣地往上仰望著。

    從她那雙眼視線稍微外分的情況看起來，這個中年貴婦的視線，也和之前的那個女孩一樣，根本就沒有集中在他的身上。

    換句話說，這個中年貴婦，也和之前的那個女孩一樣，根本就沒有看到他！

    當他注意到這一點之後，馬上就左右前後地，很快細看了一圈……

    然後，他就更加發現，雖然四百多雙的眼睛，同時都在他闖進這個時空的時候，也同時往他這邊投望過來……

    不過，這些女郎們的眼神，同時都是散而不聚，而且目光的焦點還不停地來回巡梭，顯然都和前面的那位女孩與貴婦那般……

    根本就沒有看到在空中的他！

    這樣的發現，頓時讓他也覺得有點愕然了……

    很快地，他就開始將他顯像的訊息，切分得更加精細一倍半，非常仔細地觀察著這其中到底是哪裡出現差錯……

    本來，他還以為，這些女郎這樣的反應，也許有甚麼特別的意思………

    也許她們都同時故意裝成沒有看到他的樣子。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其實不是這樣的。

    因為一方面這麼整齊的動作與反應，應該是不大容易一起「假裝」的。

    另一方面，他也想不出來，這些女郎們有甚麼理由要「假裝」……

    在之前的女孩問了這樣的問題之後……

    中年貴婦的回答，立刻就提醒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

    「語兒……我們大家都同時抬頭往上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剛才我好像望見了某種很奇怪的影子，『唰』地一下，就從空中閃來……」

    中年貴婦說到這裡，馬上就又再次地抬頭，往空中來回移望了幾次……

    依然沒有看到他的樣子，顯得有些疑惑。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間，已經變成了「透明人」了。

    中年貴婦在四處轉察間，好像沒有看到任何影像的同時，很快地便又接著繼續說道：「這可就有點奇怪了……看其他姊妹們的反應，顯然大家應該都對這種影子有所察覺……不過怎麼真的提高警覺地注意起來時，竟然甚麼都看不到了……」

    中年貴婦在說話的同時，語氣裡的那種懷疑與不解，幾乎可以從她臉上的表情，清楚地看出來。

    這樣地看著一個女人的頭部，只有純粹的表情……真是一件感覺非常奇怪的事。

    不過，像這樣「奇怪的事」，顯然還不是只有一個。

    在這個中年美婦，也就是那個叫作「語兒」的女郎，嘴裡所稱呼的「師尊」旁邊……

    大約兩丈左右的側邊，有另外一個髮色帶著淡紅的女郎，在中年貴婦說完之後，很快便接口地道：「門主說得一點也不錯……當那一條怪異的影子在我們的上空出現時，我剛巧舒眼上望……因此恰恰瞧個正著！所以我們所看到的，絕對不是幻覺！」

    之前最先說話的那個門主的女徙「語兒」，聽了後來這位髮色有點淡紅，看起來大約也有三十歲左右的女郎，所說的話之後，忍了一會兒，但終於還是耐不住地追問道：「明牡丹姨……你是我們門中『十二奇花』裡面，現在僅存的三花之首，眼力當然不比等閒……師尊和你所說的那個影子看起來非常怪異，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怪異法？」

    被少女「語兒」稱作「明牡丹」的那個女郎，聽了「語兒」的問題之後，並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轉過了臉，望了旁邊的那位中年貴婦「門主」一眼。

    那位中年貴婦「門主」，看到了「明牡丹」女郎的回望，很快就笑了笑地說道：「你看到了甚麼，也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吧！說不定能夠從你的敘述裡，聽出甚麼也說不定……」

    這一次中年貴婦的話才剛說完，在她和「明牡丹」相對的另外一邊，有一位臉色非常白嫩的女郎，反倒接著開口道：「門主既然這麼說了，蘭姊你就快講講吧……妹子我的情況正好和蘭姊你相反，你們說的怪影子出現的時候，我正好反眼後望，可以說是甚麼都沒看到……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地奇怪了……」

    最先問出問題的「語兒」，這時又趕緊接著問道：「郁芙蓉姨……你說的更加奇怪，是怎麼樣的一個奇怪法？」

    被語兒稱作「郁芙蓉」的那位臉部皮膚，非常白嫩的「郁芙蓉」，在語兒的追問之後，馬上就回答道：「奇怪的地方，就在於我剛才說的……對於那個怪影子，我本來是根本甚麼都沒看到，連一點兒的影子尾都沒瞧著的……」

    語兒聽得愣了愣，似乎有點不明白：「郁芙蓉姨，既然是連一點兒的影子尾都沒瞧著，怎麼又奇怪了呢？」

    郁芙蓉很快地便又接了口：「就是這樣才奇怪啦……你剛才沒有注意到嗎？當我們大家陡然發現空中好像有個怪影一閃的同時，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一齊不分先後地，往空中望去嗎？」

    被郁芙蓉這麼一說，那位看起來還蠻靈慧模樣的「語兒」，顯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的怪異之處：「咦？是啊！郁芙蓉姨你這麼一說，豈不是有點不通了嗎？既然你根本沒有看到那個怪影子，怎麼也跟著會同時地往空中望去呢？而反，我看之前郁芙蓉姨的樣子，好像根本就不是看到了我們其他人的動作之後，才跟著做出來的反應呢……」

    郁芙蓉點了點頭，很同意地回答道：「語兒你說得一點也不錯，我的反應並不是看了其他人的動作之後，才跟著往上望去的……而是一開始，我就很自然就做出了這麼一個和大家完全一致的動作！」

    雖然經過了郁芙蓉姨的證實，不過語兒的表情，看起來好像真的被搞迷糊了：「這……這是說……郁芙蓉姨有瞥到一點影尾嗎？」

    郁芙蓉還是搖了搖頭：「不，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我甚麼都沒看到……」

    語兒更加弄不懂了：「甚麼都沒看到，郁芙蓉姨怎麼會……」

    「奇就奇在這裡啦……」郁芙蓉微笑地對著語兒說話，但是周圍所有的人，都非常地注意聽著她的言語，顯然對於郁芙蓉現在的說法，沒有一個人認為那只是回答語兒的問題而已：「是的，沒錯，根本就沒有往上空瞧一眼……不過也不知道怎麼地，總覺得心裡一動，好像隱約裡，就是『看到了』空中有個甚麼影子這樣地『一閃而過』……而且，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與明顯，讓我非常自然地，就停住了動作，陡地往上回望而去……然後雖沒有看到甚麼東西，不過我卻發現我們每一個人，都同時眼睜睜地往上做出了和我一樣的急望動作……」

    郁芙蓉的話，說到這裡，不止是原先問話的「語兒」，連旁邊聽著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地在臉上露出了一種迷惑之中，帶著惕然的驚訝神情……

    像這樣的情況，顯然大家都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在大家微微的怔然中，原先說話的郁芙蓉，這個時候反倒轉過了頭，對著旁邊的中年貴婦「門主」繼續說道：「門主，這就是根本沒有看到任何影子的妹子我，所遇著的奇怪情況……現在還是請真正看到過那個怪影子的蘭姊，說說她到底看到了甚麼吧……」

    在郁芙蓉的話說完之後，周圍密密麻麻，或遠或近的幾百個女郎人頭，馬上便又轉了個方向眼光，往現在僅存的「三花」之中的老大「明牡丹」望了過去！

    那位「明牡丹」，看到大家的眼光，都轉到了她這裡來，不由得也有些困擾地皺了皺眉頭，然後才搖了搖頭地對著眾女說道：「你們先別期望太高……我雖然恰恰瞧著了之前出現的那一點怪影，不過這裡面的時間，可以說是閃然即逝，根本就不夠讓我多看一眼……因此我雖然有瞧著一點影子，但是卻也沒有甚麼大多的發現……」

    郁芙蓉聽了明牡丹的話，馬上就點了點頭地接口道：「蘭姊，這一點我們明白了……不過蘭姊瞧著的時間再短，也總比我這樣甚麼都沒看到的強……因此還是請蘭姊說說吧……」

    明牡丹這時才點了點頭，微歪了歪頭，似乎是在盡力地回想著初初看到那一抹怪影的瞬間感覺……

    「這個影子，給我的感覺雖然我現在是用『影子』來形容……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有一種感覺反而是非常強烈的……那就是，這個『影子』，雖然是『影子』，但卻是一種感覺非常非常薄的『影子』……好像這個『影子』其實是有『厚度』的那般……」

    「影子？有厚度？」語兒似乎搞不清楚「明牡丹姨」這樣的形容，到底是甚麼意思，因此忍不住在明牡丹敘述的時候，喃喃地自語了起來：「有厚度的影子？」

    雖然語兒只是這樣非常輕微地喃喃自語著……

    不過明牡丹所立的位置，就在語兒的旁邊，因此馬上就注意到了她困惑的反應。

    「語兒，我也知道這樣的形容，好像聽起來有點奇怪，讓人無法想像……」明牡丹清秀的臉上，很明顯地露出了一絲無奈的苦笑：「不過，我現在也只是把我覺得最恰當的形容方式，很坦誠地『敘述』出來……如果這樣的話會讓你覺得難以理解，那麼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了……」

    在明牡丹的話音剛開始回答語兒的問題時……

    其實不只是語兒聽得難以理解，連旁邊郁芙蓉的臉上，也同樣微微露出了一些「正在努力去將她的敘述想像出來」的樣子……

    不過，當明牡丹的這一番說明說完之後，郁芙蓉已經馬上就接口道；「蘭姊，雖然你的敘述有點難以想像，不過你還是用你覺得最貼切的說法來形容吧……至少對你而言，這樣的感覺會比較真實一點……」

    在她們這一群「女郎頭」裡，郁芙蓉應該是除了門主之外，說話還蠻有份量的「軍師型」人物……

    因此當郁芙蓉的話一說完，其他的女郎們也馬上就跟著點了點頭說道：「是啦是啦……明牡丹大姊你還是繼續說下去吧……」

    明牡丹一看，便也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說的這『影子』感覺起來，很薄很薄，並不是只有一種很單純的感覺而已……這種『薄薄』的特性，讓我在乍看的那一瞬間，很直覺地就感到它是從空中另外一個就在旁邊，但是卻偏偏望不著，瞧不見，摸不到的，另外一個空間層次那裡，薄薄地『穿透』到這裡來的……而也因為這條影子的震動，是那麼樣地快速……怏得我連眼睛都來不及收攝……因此當它透飛而來，很快恢復了它原先的特性時，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郁芙蓉雖然知道明牡丹大姊的敘述，也許會有一些難以理解……

    不過，她顯然怎麼也想不到，明牡丹姊姊的說法，會「玄」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怔怔地望著明牡丹好一會兒，才有點困難地回應道：「蘭姊……你這樣的說法，未免也太玄了些吧？甚麼從另外一個空間透穿而來？甚麼震動太快，人眼難攝？」

    明牡丹這次還是有點無奈地苦笑了笑：「二妹，我也知道這樣的說法過奇，根本很難想像是怎麼回事，不過，還是我剛才說的那句話……這就是我看到那個『怪影』時，最直接的感覺！」

    明牡丹這次的回答，才剛說完，同樣也只能夠苦笑以對的郁芙蓉，還沒有做出甚麼回應，那位叫「門主」的中年貴婦，便已經歎了口氣，很肅然地插口說道：「夏蟲從來就沒有看過冰雪，因此一點白霜，便能讓其認為『玄得難以想像』……我們『芳菲解語門』，從立派以來，長久至今，一直都盡力護守南界柱……香如海中海如香，南界柱在我們的刻意經營下，堪稱『綺麗之最』……但是，誰會想到，這麼美麗的地方，竟會在『時空異變』的時候，引來了讓人駭然的恐怖魔物？這一切，豈不都是本來我們所『無法想像』的嗎？」

    在目前已經不用多說，應該就是「芳菲解語門」的門主，這樣一番語重心長的肅然話語中，周圍所有的「女郎頭」，都愕愕地安靜了下來。

    芳菲門的「門主」，這時見到門下們都已經是若有感悟地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妖魔界來的怪物，那種力量的凶橫，威勢的強大，我們是無需再多說的了……在我們舉派六百七十人，被其一擊之下，派基全毀，連最具盛名的『十二奇花』，除了以前追捕旱魃，損失了一位東草之外……這一回妖魔不過數擊，已經連喪七花……而且還在瞬間死了近兩百人之後，如果不是花祆仙子，捨蕊收魂……將我們這僅餘的一群人以如此特殊的方式，保存了下來……我們現在可早就不知道在妖魔順手而摧的強大威力下，死了幾次了呢……所以，就以我們現在所化的這樣，人不人，鬼不鬼，花不花，連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個甚麼東西的特殊存在……想一想，以前我們又怎麼能夠『想像』得到我們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我『芳菲君』無德無能，在任內落得一個全宗盡毀……日後死去若還有靈，見著了歷代祖師，連敘述個我們現在的模樣，都不知道該怎麼樣地敘述起呢……」

    這位「芳菲解語門」的門主「芳菲君」，話說到這裡，臉上已經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愧色……

    旁邊的眾女，則都是一副噤聲難言的模樣……

    她們一直都覺得門主所說的確實不錯，因此到了門主「芳菲君」最後的自責時，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個安慰起……

    確如門主所說，要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死後見著了歷代祖師陰靈，倒是還真沒有一個人，能夠知道怎麼形容現在她們眾女所落得的這樣一個情態……

    人不人、鬼不鬼、花不花……

    只有一個花蕊腦袋……

    這到底算是個甚麼東西？

    其他諸女的沉默中，只有郁芙蓉很不以為然地大聲說道：「門主，您前面所說，確是實情，不過最後你把錯都歸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完全不對了……今兒個不管是哪個祖師接任宗主，遇著了像妖魔那般的怪物，肯定一樣還是檔不住的……所以這樣的結果，又豈能夠怪你？」

    有了一個人起頭反應，馬上就跟著有好幾位女郎，都在郁芙蓉的話音結束之後，齊齊表示「說的沒錯……」，「說的對極了……」

    雖然有郁芙蓉和其他的一些人，不同意「芳菲君」把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攪……

    不過芳菲君臉上的愧意，卻一點也沒有退減的樣子。

    她稍微地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沉沉地歎了口氣說道：「不是我特別矯情要把過錯往身上攬……而是，身為宗主，卻得眼睜睜地看著『攝藏香』四妹受到那樣非人能受地酷刑慘死……這怎麼能夠……讓我不痛恨我自己……」

    在這一段話中，芳菲君門主提到了一位「攝藏香四妹」……

    從前面所說的話意推測，這位既然是「四妹」，那麼當然就很可能是「解語四花」之中的老四了。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芳菲君的話一說到這邊，提到了「攝藏香」這三個字的時候……

    幾百個女郎頭，完全毫無例外地，每個人的臉色，都「唰」地一下，變得如雪般的「慘白」！

    甚至，這裡面還有些好像被甚麼嚇得心膽皆碎的女郎，臉色已經變成泛出很明顯的青色了。

    甚至，這裡面還有些好像真的已經承受不了那種害人的驚顫，因而雖然只有一顆頭，卻也同樣「簌簌簌」地發起抖來了……

    本來還在郁芙蓉的話音之後，連連附和，認為宗主不應該把過錯統統往自己身上攬的女郎們，在芳菲君提到了「攝藏香」這麼樣的一個名字之後，馬上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安安靜靜的，連膽子個性，看起來都有點強的郁芙蓉，都臉色變了好幾變，然後才有點困難地嚥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說道：「門主……這個……這個……四妹還有其他幾個門下的死，真的是誰也沒有辦法的……」

    郁芙蓉的話說到這裡，就好像一口氣很難繼續下去那般地，停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另外一邊的明牡丹，臉上也同樣很明顯地露出了一股恐怖至極的驚駭……

    但是接著她還是強壓著心驚，勉強想要找個甚麼話來安慰她的門主……

    「門主……這個這個……只要等到花祆仙子一回來……應該就能夠將那些要命的怪物們……趕跑……然後我們就再也不用受這種折磨了……」

    明牡丹的這一番話，一聽就知道，只是為了安慰別人，所特別說出來的話。

    這裡面是不是真的能夠實現的可能並不是重點，主要聽起來舒服就好……

    但也因為這樣，雖然明牡丹的這一番話說得很好，但是好像並沒有太多的人，會把她這樣以「安慰」為主的話太過當真。

    這其中，只有「語兒」非常認真地思考著她「明牡丹姨」所說的話……

    因此，她在沉思了好一陣子之後，便即有點想不通地對著明牡丹說道：「明牡丹姨……你說的這一點，可能會有一點問題的……自從花祆仙子忽然間就和我們失去了聯絡之後，從那種突然和毫無徵兆的情況看起來，顯然，她已經不知道發生了甚麼突然而來的變故事件了……在這樣情形下，預計她在這短期間會出現，那豈不是一種非常沒有可能性的猜測嗎？」

    明牡丹之前的話，本來就是以「安慰」的性質為主……

    因此被語兒這麼樣地非常正經地一分析，頓時也有些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

    倒是旁邊的郁芙蓉，在這個時候，很主動地接口道：「既然消失是『突然而然』地消失，那麼當然再度出現，也可以是『突然而然』的啦……」

    郁芙蓉這時候所說的如此解釋，雖然順著語氣聽起來，沒有甚麼不妥……

    但是對於語兒剛才所問的問題核心，卻並沒有直接做出回答。

    因此，郁芙蓉的這一番話，主要還是為了安慰諸人與讓之前的明牡丹好下台。

    語兒這時候總算也看出了所謂的「只要等到花祆仙子一回來……」這樣的說法，根本就只是「說來聽聽」的而已。

    因此，本來她還張了張嘴，準備再說些甚麼……

    不過，停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又再一次地閉上了嘴，沒有多說任何一個字了。

    其他的女郎們，看到了明牡丹、郁芙蓉和語兒彼此之間的這麼一段對話，當然也都知道所謂的「只要等到花祆仙子一回來，應該就能夠將那些要命的怪物們給趕跑……」云云之類的話，恐伯要實現是比較困難一點了……

    不過至少，這些女郎們之前的那種恐怖害怕的事，還是被明牡丹她們這樣的一段對話，給稍微地「打斷」了一下……

    因此，有些女郎，那種臉上所顯露的臉色，終於比較沒有像之前那麼樣的難看了。

    可惜，這樣的情況，很快就被另外出現的突然狀況，給立刻改變了！

    那是在遠處，不知道甚麼方向，所突然出現的一種隱隱約約，音震很高的「嗡嗡」輕響！

    那種「嗡嗡」輕響，聽起來就好像是某種非常薄的薄翅，快速震動著空氣飛行時，所發出來的聲音……

    唯一比較不一樣的是：

    這種「嗡嗡嗡」的輕響，重重疊疊的，聽起來非常明顯地不是只有一個聲音來源！

    這樣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其實還覺得頗為悅耳舒服，並沒有甚麼刺耳難過的感覺……

    不過，對這些只剩下頭部的女郎們而言，卻顯然並不是這樣的！

    甚至，這種「嗡嗡嗡」的振翅聲響，在她們聽起來，不僅絕不是「悅耳舒服」……

    甚至可以說……

    這種聲音對這些女郎們，簡直就好像是甚麼要命的催命符！

    當這樣「嗡嗡嗡」的聲音，一從遠方遙遙地傳來之時……

    所有……

    連一個都沒有例外……

    所有的女郎們，都在這一瞬間……

    勃然色變！

    而且這一次，超過一半以上的女郎們，已經立即無法控制地「簌簌顫抖」了起來！

    別的先不去說……

    就光看現在這些女郎們，變色的變色，發抖的發抖……

    便可以知道，這種發出「嗡嗡」輕響的聲音來源，必定是某種非常非常，恐怖到了極點的「怪物」！

    「老天……我的老天……它們……它們……該不會又要來了吧？」

    語兒在說出這麼一段話的時候，兩片嘴唇，已經好像鮮血在一瞬間被抽光了那般，頓時變得慘白！

    「看……看樣子……好像它們……真的又……又來了……」

    這次說話的聲音，已經止不住地發顫的，是在「語兒」的正後方，一位秀髮長披的程度，幾百個人中差不多沒有人比得上，一位非常秀麗，約二十七、八歲的女郎所出。

    本來之前的語兒，說話的聲音也沒有特別好到哪裡去……

    不過當她聽到了身後那位發長至少將近四尺的女郎，所說的那一段顯然已經嚇得有點六神無主的話語時，頓時暫時忘了自己的害怕，連忙轉過頭對著後面的女郎說道：「允清堇姨……我們都知道你是最愛乾淨，甚至可以說是有潔癖的人……等一下要是它們那些怪物們真的又來了……那麼……那麼……允清堇姨……你就……閉上眼睛得了……」

    之前說話的那位女郎，聽語兒的話，竟然是四花之中，素有潔癖的「允清堇」。

    不過，在語兒這樣的話才剛說完之際，允清堇的臉色卻是一點也沒有稍鬆，還是帶著顫顫的語音說道：「語兒……這恐怕沒有甚麼用呢……像之前那些怪物們凌虐我們的場面，可不是光閉上了眼睛，就能夠不受影響的……」

    對於允清堇現在所說的事，語兒一聽，好像覺得她說得倒也是事實……

    因此，便也只好沉默了下來。

    就在允清堇這樣的話才說完之後，遠處那一陣陣「嗡嗡」輕響，已經非常迅速地，由遠而近，由輕而沉，由盈而亮地，往這邊急急靠近……

    本來好像還得側頭傾聽，才稍微比較能夠聽得到那種盈盈的響音，這個時候也已經一轉而變成了「嗡嗡轟轟」，簡直就好像千萬隻蝗蟲，遮天而過那般的驚人！

    而除了這種聲音的轉變之外……

    在這些女郎們的反應上，則是每個人，都睜大了一雙雙驚駭的眼睛，重新地往上仰望而去！

    空中來的，是一條條飛速往這裡接近，很快地越變越大的影子群！

    從這些影子群的數量看起來，其實雖然之前那種「嗡嗡」震響的威勢，還頗為驚人……

    不過，這一看之下，才訝異地注意到，那些越變越大的影子數量，其實只有大約十幾個而己。

    只不過這十幾個影子，每一個都在空中蜿蜿蜓蜓，至少有十幾二十節！

    這十幾條，每一條都有差不多二十節，像蜈蚣一樣的長長影子。

    十幾條像鏈子一樣，所過之處，帶著濃濃黑氣，而使得飛過的路線，都留下了一團一團好像悶燒得並不完全的暗煙……

    這種情形，讓乍看的人，初始會以為從遠方竟飛來了這麼十幾條濃煙那般！

    只不過，當這些「煙頭」飛近之時，就會議看清楚的人，真的嚇得屁滾尿流了！

第五十卷 第二章 花蕊之劫

    這十幾條長長的，蜈蚣形的怪異蟲體，等到飛得比較近一點之後，就比較能夠明白，為甚麼化成了花蕊的「芳菲解語門」諸女，竟然會一提到這十幾個怪影，就每個人都花容失色，嚇得好像連膽子都破了！

    這十幾個長長的蟲影，恰恰是和化成了花蕊的諸女，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就是，組成它們這每一條長長蟲影的，不是別的，居然同樣也是一個連著一個的「人型腦袋」！

    濃粗大眉、精眼橫目、皺肉密生、粗膚如樹……

    有的是粗眉粗眼的大漢形、有的是獐頭鼠目的師爺樣、有的則是密髯虯鬚的鬍子男……

    每一個不一樣的人頭，長相都完全的不一樣……

    不過，唯一每個人看起來都差不多相同的，是他們這顆顆相疊的男人腦袋，額角都同樣地稍稍尖起，而且微微上翹，看起來就好像每個人部長了角那般地怪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關係……

    這樣的外形特徵，使得他們這些男人的樣子，感覺上就都是屬於那種暴戾之氣充斥的凶狠之輩！

    這一點，不但可以從他們長得有稜有角的長相上看出來……

    甚至，還可以從他們每個人眼中，那種暴射出來的凶厲光芒，更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這些個男人的腦袋，一個一個地，都絕非善類！

    再加上，每一個最上面的巨頭，不但有一般形成其身軀的腦袋大約三四倍大……

    而且，在最上面的這個巨大的腦袋，有的臉色青慘慘，有的綠森森，有的黃油油，有的藍沉沉……

    甚麼奇怪的顏色都有！

    唯一沒有的，就是一個正常的人類膚色。

    發出那種「盈盈嗡嗡」聲音的，是這一串串像是鏈子般連在一起的「人頭串」的後面……

    大約是在每個人頭的後腦勺的位置，兩兩相對地，長出了兩對四隻，帶著綠光的，薄薄的，像蒼蠅那般的半透明薄翅！

    那種盈盈嗡嗡的聲音，就是從這樣的薄翅震動中所發出來的。

    前後十六隻長蟲般的怪物，每隻怪物由差不二十個左右的男人腦袋串成了一塊兒所組成……

    每個人頭的腦後，有兩對四隻薄翅。

    因此，整個算起來，那之前「嗡嗡」亂響的震動聲音，就是由這六百四十對的薄翅，快速震動間，所發出來的。

    所以，這也就是為甚麼雖然這些怪物，看起來的數量，並沒有多少，但是薄翅震動的聲音，卻又是如此地驚人了。

    尤其是，這些怪物身上的連串人頭們，每一個的大小，也和一般人腦袋的大小差不多……

    由此就可以知道，那種薄翅伸展開來的寬度，沒有個一丈，也是有七、八尺，真的可以說是：

    一時之間，薄翅急震，拍氣風起，好像忽然間就起了一陣交錯叉吹的怪風那般。

    除了吹起疾風的寬急振翅之外，這些人頭串的怪蟲們，雖然也和「芳菲解語門」的那些女郎們一樣，看來看去都只剩下一個腦袋……

    不過，這個「人頭串蟲」們，身上的每一個人頭，和「芳菲解語門」的那些女郎們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這些「人頭串蟲」身上的那些兇惡模樣的人頭們，除了腦後有兩對長薄的翅膀之外……

    在每一個人頭的左右耳部的位置，都「枝枝椏椏」地，伸出了左右各兩只好像蟲類的觸手那般的尖銳硬殼前肢！

    在這些前肢的末端，則是四支帶鉤的爪子！

    當這些人頭腦袋旁邊的這四隻長肢，就這麼樣大大地張了開來的時候，看起來的感覺還真的很像是一個人張開了四肢，在空中舞動的樣子……

    有那麼一剎那的時間，會讓看到這樣景象的人，誤以為這些「人頭串蟲」，其實都是縮成了腦袋和身體結合成一個部位的怪異人種！

    這確實是一種令人駭然而又怪異到了極點的場景！

    化成了花蕊的「芳菲解語門」諸女們，本來只有一個秀髮飄飄的頭部，就已經夠怪異的了。

    這時因為十六隻怪物的橫空拍翅而來，馬上就帶起了陣陣的怪風，使得本來就已經在彎彎長長的花蕊末端的那些女郎的頭部，立刻就左右「呼哩呼啦」地急搖了起來。

    這種左右搖晃的程度，比起之前微吹輕搖時候的程度，那真是至少增加了十倍以上的強度……

    因此，剎那間，只看到一團一團帶著散尾的黑髮……

    「呼哩」過來，又「呼哩」過去！

    這些女郎們的臉上，幾乎都已經被嚇得快變成青色的了。

    這些像蜈蚣一樣的怪物，恐怖還就罷了……

    更嚇人的，是這些「人頭串蟲」在接近的時候，花蕊化頭的「芳菲解語門」諸位女郎們，連跑都跑不掉！

    連跑都跑不掉，也還就罷了……

    更駭然的，是這些「人頭串蟲」，往她們只剩下一個腦袋的花蕊頭部，這麼樣的一撲而去時……

    這些女郎們，連伸個手「抵擋」一下，都沒有辦法！

    「人頭串蟲」們的動作，其實是既突然，又非常快速的……

    它們直飛而來的速度，本來就已經是夠快了的……

    再加上對準了她們這一群女郎頭們而來的衝勢，完全沒有減緩的樣子，因此從外面看起來，就是「唰啦」一下子，十六隻「人頭串蟲」，已經撲往十六個沒有經過特別挑選的，花蕊末端，女郎的頭部而去！

    如果，不去看兩邊的那種，怪異到了極點的「人頭特性」……

    這只「人頭串蟲」，那種往花蕊直撲而去的動作，看起來還真的蠻像是一隻覓蕊而至的花蜂！

    只不過，接下來所出現的景況，就完全不是「花蜂覓蕊」這麼「詩意」了！

    那十六個被「人頭串蟲」撲個正著的女郎，立刻就發出了一聲淒慘而又恐怖，完全已經無法控制的「尖叫」！

    這幾乎是同時而起的十六聲尖叫，馬上就引得其他就在她們旁邊的那些女郎們，緊接著好像受到了感染那般地，隨即也跟著尖叫哭嚎了起來……

    一時之間，各種長長短短、高高低低的尖嚎哭叫聲，馬上就充斥了周圍所有的空間……

    夾雜於無法控制的哭聲裡，那震翅的「嗡嗡」輕響，反而顯出了無比的殘酷與凶暴！

    實在是很難想像……

    一個受過良好的訓練，在「真人界」算得上是非常有名的宗派——「芳菲解語門」……

    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已經幾乎陷於失控的狀態下……

    當任何一個人：心裡浮起了這樣的感覺與懷疑之後……

    很快地，接下來的景象，馬上就會議所有心裡產生這樣疑問的人，完全不再懷疑了！

    很兇猛地撲來的那十六隻「人頭串蟲」……

    其實還真的好像非常喜歡這些女郎們無助的哭叫聲那般……

    聽著這麼一大片的女郎無法控制的恐怖害怕的哭音，每一隻來勢洶洶的「人頭串蟲」，似乎激起了它們體內所有凶殘的本性那般，同樣每一隻也都緊跟著張口「吱呀呀」地尖叫長嘶了起來！

    在這十六隻「人頭串怪蟲」，像這樣先後地，尖聲長嘶起來的那一瞬間……

    如果還有人能夠冷靜下來，仔細地想一想的話……

    就會發現，這十六隻「人頭串怪蟲」，雖然身軀的每一節，都是一個看起來好像是人的腦袋……

    不過事實上，這些個串串人頭所組成的怪蟲，雖然徒有人形，但卻根本就不像人！

    不，不是不像人，而是根本不是人！

    這些「人頭串怪蟲」，根本就不知道是從甚麼地方，遇著了甚麼突變，最後化成了像現在這樣的「人面蟲」……

    只是，這些「人面蟲」，從現在它們的動作看起來，倒真的很難相信這些是蟲！

    因為，它們現在的動作，根本已經完全不像甚麼「蟲」了。

    而是完完全全的一個人！

    一個男人。

    「叭噠」一下，風影俱來，刮得臉皮都覺得有點生疼！

    「語兒」第一個感覺到的，是——

    慘了！

    這回輪到我頭上了！

    「我頭上？」

    語兒在這種無意巧合的諷刺裡，只能夠在微微的苦笑中，浮起了一絲絲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的絕望！

    就在這樣的絕望中……

    她聽到了一聲駭然至極的驚聲尖叫，從她的身後傳了出來！

    「允清堇姨？」

    在頓悟自己其實還沒有被「選中」的同時，語兒非常惶然地回頭而望。

    她們現在所化成的蕊頭位置，其實感覺上和一般脖頸連在腦袋上面的感覺差不多的……

    因此，語兒的這麼一個回望的動作，和一般「正常人」的回頭而望並沒有甚麼兩樣。

    唯一比較有差別的，是現在化身成蕊頭的她們，因為這樣的「轉頭」動作，沒有肩部可以配合，所以在回望的角度上，比真正的「一般人」要來得差了一些……

    雖然和「一般人正常的回望程度」比起來，現在的語兒並沒有辦法將後方的景象，真正完全清楚地攝入眼中，但是依舊可以從眼尾的餘光裡，大略地瞥到現在是發生甚麼事了。

    一隻綠臉帶角，口裡吐出來的撩牙，至少有七、八寸長的「人頭串蟲」，已經無巧不巧地，正正撲到了語兒後方，最有潔癖的「允清堇」身上！

    那一聲駭然至極的尖叫，就是由允清堇所發。

    綠臉人頭蟲，一撲到了允清堇的「頭上」時，整個長長的蟲聲，馬上就好像一個捕著了獵物的長蟲那般，「唰」地一下，就整個彎曲纏捲了起來。

    其中它的蟲軀大約中下段的位置，正有一個斜眉吊目，長得非常醜陋的怪人頭，對準了允清堇的臉蛋，就毫不猶豫地張口相就……

    在這個醜陋人頭的貼近中，他還「嗚哈嗚哈」地發出了一種聽起來非常兇惡殘忍，令人害怕的淫淫笑聲。

    像如此的情況，語兒知道，別說是一向潔身自持的允清堇姨了……

    如果這個怪物現在所撲往的對象，換了成她自己，恐怕也絕對會一樣像允清堇姨那般地尖叫出聲的！

    差不多等於是和允清堇「面對面」的那個吊目醜人，臉部還沒有完全貼上來，在其兩耳位置的細長四肢，就已經「唰啦」一下地，從兩邊勾彎而來，整個把允清堇的頭部扣得牢牢的……

    蕊頭的允清堇，現在的樣子，其實就有點像是週身被厚厚的繩子，給牢牢束臂綁了起來的情況。

    雖然在醜惡吊眼怪頭的接近中，她一邊尖叫著，一邊急急地搖晃著頭部，拼了命地想要閃躲……

    不過，又細又長，又從四方包捲而來的那種淡黃骨色的怪異長肢，還是一下子就「叭」地一下，鉤住了她的腦袋！

    那種情景，就好像是一隻無助的小蝶，肢翅都被蛛網緊緊地黏住，絲毫不能動彈，然後又被急竄而來的兇惡蜘蛛，給舒爪張牙地，扣得無絲無縫那般的景況！

    在這樣的情形下，小白蝶般的允清堇，還真的只有等著被任宰任割了……

    包扣住允清堇腦袋的那個吊眼睛的醜陋人頭，好像在應和著允清堇的尖叫那般，同樣「嗚哇嗚哇」地淫笑著的同時，大張的厚唇巨嘴，「答答」地滴著黏沫，一口就「噗」地合住了允清堇雪嫩嫩的臉頰！

    「叭嘰叭嘰」地，這個怪腦袋的一張嘴，竟就在允清董的臉上一寸一寸地吸吮了起來！

    被這樣的怪人頭，伸嘴在臉上舔吸的感覺，絕對不會是一種好受的事……

    這一點，從允清堇眼睛裡那種噁心到了極點的神情，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得出來！

    不過儘管她的樣子，已經是噁心得好像快要瘋了，但是現在的她，無手無腳，連個身軀也沒有，只有孤零零的一個腦袋……

    除了忍耐，又能夠做出怎麼樣無謂的抵抗？

    從語兒現在所處的角度，雖然一方面因為角度的關係，一方面則是因為一個腦袋連著一個腦袋的蟲體已經遮住了允清堇大部份的臉龐……

    不過語兒還是可以從現在她所在的這裡，看到允清堇姨周圍，並不是只有那麼一個斜眉吊目的醜人頭伸出了四肢抱住了她……

    在那個人頭的上下兩邊，還有因為整個蟲體的蜷曲，而反圍過來的其他人頭，都密密麻麻地，拚命地想要擠近允清堇的旁邊！

    那種景象，就好像是一群飢餓的蒼蠅，看到了一塊鮮美的肥肉，都死命地想要往那兒沾上去一樣……

    每一個靠近允清堇頭部的怪腦袋們，嘴裡都「嗚哩嗚啦」，「呱呱咕咕」地發出著各種不知道是甚麼意思的怪異聲調……

    這種情況，當然使得允清堇周圍附近，不但薄翅震空的聲音「嗡嗡」直響，再加上那種聽起來好像有點是在互相爭吵的聲音，更加使得就在允清堇前面的語兒，滿耳盈盈灌灌，顯得吵雜無比！

    在斜眼吊目的醜人頭，正像吻魚那般地，在允清堇的臉上來來回回地吸舔著的時候，不一會兒就厚唇疊包地，啜住了允清堇薄嫩的兩片嘴唇……

    一條一條淡黃色，看起來有點像是甚麼濃痰的口沫液體，從那個醜人頭的嘴邊，滿沾到了允清董的臉上唇外，看起來實在是一片狼藉不堪！

    這樣噁心的景象，別說是身有潔癖，親受惡磨的允清堇了……

    連在旁邊看著的語兒，都心頭雞皮疙瘩直冒出來，駭得差點跟著周圍的人尖叫出聲了。

    當然，這其中叫的最大聲，而且連音調都已經變了的，不是別人，就是正受狼吻的允清堇自己！

    而在允清堇的上方，大約是那個張嘴吸舔個不停的斜眉吊目醜八怪腦袋，所連結的上一顆人頭。

    那是一個看起來留著滿臉絡腮鬍子，黑面橫肉，好像非常兇惡的光頭流氓！

    這個光頭流氓，扭著和之前那個斜眉吊眼醜人相連的筋肉，在鉤爪的拉扯下，一口就咬在允清堇左邊的眼眶上……

    這種劇烈的咬齒，讓她整個左眼的眼皮，都被尖銳像鉤子一樣的利牙，給「叭」地一下扯裂了開來……

    像軟皮一樣的一片眼瞼，馬上就變成了好像在空中飛揚的軟帶，紅血的飛灑中，發出了非常輕快的「啪啪啪」脆響！

    不過這種「啪啪」微響，很快的就被那個動作非常粗魯的光頭鬍子給打斷了。

    因為他已經像是一隻野獸那般，一個搖顫，就整張嘴蓋住了允清董那眼皮已裂的左眼之上！

    而且，他在等於是一口吮吸住了她的左眼之際，馬上就鼓腮凹頰地，加力猛吸了起來！

    失去了眼皮的眼球，很快就被這個恐怖的人頭，給這麼一吸之下，「噗」地一聲脆響，筋斷球離……

    本來是駭然的驚叫，很快就變成了痛苦的慘嚎！

    而另一邊，也同樣有個留著兩撇鼠鬚的瘦削腦袋，佔住了允清堇右邊的位置。

    只不過，他的動作，反倒沒有這麼簡單粗魯……

    他左右耳邊的四肢，鉤住了允清堇的頭部，尖利的鉤狀爪尖，則是直接像是一個非常小心的「鉤魚人」那般地，一邊撥開了她的眼皮，一邊則是「噗」地一下，亳不憐惜地伸出又細又彎的鉤尖，將她的眼球給這麼生生地「鉤」了出來。

    被刺穿的白色眼球，就好像是一個漏了水的軟泡……

    眼液的滲露中，已經變得有些半瘍了，再被那種眼球上面本來就連著的筋肉，這麼使勁一拉……

    「啪」地一下，馬上就當場斷裂。

    有些人頭，離得比較遠，卻還是伸長了鉤爪，扣住了允清董的頭部側後方。

    同樣的，尖銳的鉤刃，因為使力，幾乎是立刻就割進了她的頭皮裡面……

    只不過這些比較遠的人頭鉤爪，拉扯的方向，無法像那些比較近的人頭那般，扣得緊緊的，因此在稍微的一斜滑裡，這些銳利的鉤刀邊緣，馬上就「嗤啦」一下，像剝開橘子皮那般地，將她的頭皮給生生割了開來！

    而這種扯裂，很快就使得其他至少十幾個扣在允清堇頭部的那些割裂的皮膚，產生了連續的反應……

    但聽一連串「嘶嘶叭叭」聲，連續響起，允清堇本來非常秀氣的整個頭部，轉眼之間，就好像變成了一個外表被撕得粉碎的熟蛋那般，一寸寸，一塊塊的頭皮碎卷破散，紅血滲流間，一切已是慘不忍睹！

    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不堪的情況！

    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之前正對著允清堇的口鼻直舔而包的那個吊眼怪人，口中邊「哇哇」怪叫著，邊竟「唰」地一下，從他那黃涎遍流的嘴裡，暴伸出來一隻紫筋浮突的陽莖！

    這個怪異的人頭，長得有點人樣，已經是一件夠奇怪的事了……

    任何一個人，都很難相信，這個怪人頭的嘴裡，居然會伸出一個像是陽莖的「舌頭」！

    這，到底是像陽莖的「舌頭」，還是位於「舌頭」位置的「陽莖」？

    這一點，實在是讓滿心駭然的語兒，在驚恐之下，真的是有點弄不清楚了。

    不過，從這個斜眼睛的醜人頭嘻開了大嘴，露出了這麼一個「怪舌頭」之際……

    立刻，毫不遲疑地，就直接像個豎立起來的鐵杵那般，「唰」地一下，從允清堇的雙唇之間硬是這麼樣地「擠」了進去！

    正因為雙眼被破，頭皮碎剝，痛得兩眼發花的允清堇，本來還禁不住地張嘴慘叫著……

    沒想到，這麼樣的一個「慘叫」的動作，恰恰讓正前面的那個流著黃涎的吊眼人頭，「哇啦」一張嘴，那只像陽莖般的舌頭，就這麼恰恰好地，從她的唇間穿口而入……

    這種結果，讓本來痛得忍不住慘叫出口的允清堇，咽喉裡的聲音，馬上就「唔咦」一下，硬是這麼樣地被擠縮了回去！

    從語兒現在的角度，只能夠看到允清重的秀髮，好像被颶風吹起來的散草那般，「呼哩呼啦」地，飛得到處都是……

    尤其是，間或裡還能夠看到一灘一灘薄薄的血液，在空中飛濺著……

    看到允清堇現在遭遇之慘的其他女郎們，有些已經忍不住心中的駭然，嚶嚶啜泣了起來！

    而將允清堇給壓在下面的那個人頭，一張口合住了她的口鼻之後，馬上就一聳一聳地趴在她的臉上抽動了起來……

    看到這些怪上加怪的妖物，已經是絕對足以讓人目瞪口呆了。

    沒想到，這樣的怪物，居然還能夠做出像這樣的「猥褻動作」……

    從表面上來看，這再怎麼說，也只是一個人頭，對著另一個人頭，做出了強制「親嘴」的動作而已……

    不過，每一個正在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門中的「允清堇」長老，承受如此慘酷的遭遇時……

    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那個伸出了「舌頭陽莖」，硬生生地戳進允清堇口中的行為，只是這麼一個「強吻」的涵意而已！

    吊眼怪人頭趴在允清堇長老臉上的那種「一聳一聳」的抽插動作……

    絕對是一種更加具有侵略和污辱性的行為！

    只是，看來看去，都是一群人頭的怪異場景……

    使得如果有一個不是「純人頭」形態存在的「正常人類」，站在這裡瞧著的時候，根本是很難去分得清，這些「人頭串怪蟲」們，到底是在這些「花蕊女人頭」的上面「幹甚麼」！

    難道，這些怪蟲們，真的是在採摘著這些「花蕊」嗎？

    同時像允清堇姨那般，受到這些「人頭串怪蟲」們攻擊的，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同時受到這樣殘酷痛苦，像刑罰一樣遭遇的，還有其他另外的十五個「芳非解語門」的門下！

    和允清堇姨一樣，語兒雖然沒有辦法看得太遠，但是，她用想像的，也可以想像得出來，其他的那十五個門中的姊妹們，絕對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已經幾乎不成人樣的允清堇姨，要好過到哪裡去的……

    看著兩眼已經變成了兩個血洞，本來如雲美麗的秀髮，已經變得好像腐爛的屍體那般的模樣……

    而反，嘴裡還硬被塞進了一支也不知道到底是甚麼的怪異器官……

    看著這樣的景況，語兒再也忍不住地怒叫一聲：「醜陋的怪物！你們馬上統統滾開去……」

    語兒在怒叫的同時，因為她所處的位置，其實就在允清堇的正前方……

    所以雖然這只綠臉的「人頭串怪蟲」，整個身子都差不多是圍著可憐的允清堇的頭部纏纏而繞，但是依然有最後的一段尾巴，斜斜而伸，就在語兒的面前晃來晃去的……

    語兒在這麼一叫的同時，馬上就使盡了力氣，往後一壓，再趁著反彈之勢，往前傾撲而去！

    就在這時，她亳不猶豫地，就張開了嘴，對準了一面不停在震動著的薄薄翅面狠狠地「咬」了下去！

    語兒的這一咬，但覺急風拍臉，「劈哩叭啦」地，還沒有咬著甚麼東西，就覺得兩個臉頰一陣一陣的火辣辣的……

    生性也有點死心眼兒的她，暗中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這麼樣地狠狠繼續不停地咬了下去！

    她自己心裡也隱隱約約地知道，如果現在的她，這一咬之下，落了個空的話……

    那麼以現在她那種「用力」的程度，肯定是會自己咬碎自己好幾顆牙的！

    好在，這樣的一咬，無巧不巧地，語兒只覺得滿嘴一軟，牙口著物……

    接著，「嘶啦」一聲，細細薄薄的寬翅，被他這麼樣的一咬之下，因為那種震動的速度實在是太急了，以致於立刻就「啪」地一下，碎成了至少幾十片！

    除了語兒一下子覺得滿嘴都是那種因為本身急速的反震，而完全粉碎了的碎翅之外，飛速閃爆開來的薄翅破片，「颶颼唰唰」地，馬上就在語兒的臉頰上，留下了六條割開的血痕！

    其中，有兩條還差點將整個頰肉給就這麼樣地片飛了去……

    不過，這些所受的傷害，最後總算是讓語兒達到了她原本想要造成的目的！

    一聲好像被踩著了尾巴的破羅尖嘶聲，急急地「呱呱」響起。

    最前面本來纏包著允清堇的那個綠臉怪蟲最前面的大腦袋，很快就「咧啦」一下地，往語兒這邊直竄了過來！

    那個怪蟲最後的一雙薄翅，因為語兒的關係，左邊的那一片已經整個碎得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碎翅部份，依然還是非常快速地震動著……

    不過，這樣的震動，只是帶來了更加難聽的破碎啪然細響！

    綠臉的「人頭串怪蟲」，這麼一直竄而來……

    原本還趴在允清堇頭上一抽一抽地聳動著的那個怪頭，「唰哩唰啦」地一下子，一個個人頭由上往下地立刻就閃轉開來，最後強勁無比的勁道，同樣帶得這個擠眼歪眉地，好像正在「快活」的醜人頭，一點徵兆也沒有地硬是「呼」地被扯了開去！

    「呱哇呀！」

    顯然這個斜眉吊眼的醜人頭，也沒有想到最上面的主頭頭兒，會突然將整個身子都給飛竄了開去，以至於這個怪人頭，在硬被這麼樣地「扯開來」的時候，大張的厚嘴之中，晃裡晃蕩地，甩著一隻硬綁綁，前面還有個龜頭樣子的怪舌頭！

    而且這個舌頭，除了整只滑膩膩的舌身，佈滿了黃膿般的黏液之外……

    最前面的「龜頭舌尖」上，居然還「咕嘰咕嘰」地，陣陣噴放著一股股濃濃的黃精般讓人退避三舍的液體！

    語兒的這麼一番驚人舉動，從某個方面來說，確實是已經達到了她所預期的效果。

    不過，從另外一方面來說……

    語兒的這一番驚動之舉，算得上是白費了。

    因為，當那個綠臉的「人頭串怪蟲」，終於離開了允清堇的頭部時……

    原本看起來是那麼清秀自然的女郎，這個時候的情況，幾乎是真的只剩下「面目全非」這四個字，才能夠稍微地形容於萬一了！

    如烏雲般的秀髮，現在已經被剝得沒有一塊完整的頭皮還留在頭上了……

    細細厚厚的血管，就好像密密的蜘蛛網一樣，包覆在目前勉強看起來，還算是個「圓型」的腦袋上。

    而這麼一個幾乎可以說所有的頭皮都被剝掉的腦袋上，並不是完整無缺的。

    除了四處佈於其上的一個個還在冒血的血洞之外……

    最明顯的應該要算是在眼睛部位的兩個最大的深洞了。

    這兩個眼窟，除了一直還在往外滲著血水之外，那硬被吸出去或鉤出去，而最後拉斷的筋肉，就像是某種裝飾用的血色綵帶般地從臉頰兩邊掛著……

    看起來令人駭然。

    而允清堇，本來非常清秀的臉龐，現在當然也都已經不再了。

    除了臉皮有的被剝扯掉及拉落開來之外，現在的她，即使僅有的幾片臉片，還留在應該有的臉上，卻也一樣被割得好像碎肉一樣。

    原本鶯鶯如燕的女郎模樣，現在看起來，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斷在往下滴著血水的恐怖妖怪。

    尤其……

    尤其，是當那個伸著長長的「陽莖舌頭」，在允清堇的口中連連抽插著的醜人頭，硬被扯得「呱呱」飛離時……

    允清堇的薄唇小口，好像下巴已經被拉脫了那般地，無力而又啞然地大張著……

    從她的嘴邊，汨汨地流出了空中被硬扯拉開的那個怪人頭，還有噴射而出的黃濃腥液……

    而她那小巧的，現在也一樣沾滿了噁心膿流的舌頭，則是好像軟癱了那般地，斜掛在她的嘴邊。

    允清堇的頭，就這麼樣地在怪蟲的諸頭們，一個個地飛離她的頭部時，無力地垂下了……

    而隨著允清堇的這麼一個「下垂」的動作，本來支持著她頭部的那個直挺的「花蕊干」，宛如裡面某些具有支撐功用的部份，忽然間被抽掉了那般，馬上跟著允清堇的這麼一個「下垂」的勢於，「剛哩咧啦」地往下直垮了下去！

    那種垂落的降勢，大概直垮了快七、八丈才稍微地停了下來。

    從一個比較遠一點的地方來看，這種情形，就好像是這個屬於「允清堇」的花蕊，已經在如此的一瞬間，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而「枯萎」了。

    是的，枯萎了！

    每一個還能夠睜眼睛的女郎們，只這麼一閃眼地望了一下，就知道這個時候，她們的那位「允清堇」姨，已經幾近「枯萎而亡」了……

    連語兒自己，都無法分辨，這種「枯萎」的感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她唯一能夠確定的，就是現在的「允清堇姨」，已經就像之前同樣受到這些人面蟲所攻擊的「攝藏香姨」那般地，所有的生命，都將在片刻之後，完全散盡！

    允清堇姨，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這麼一個拚命做出來的牽制動作，而「解救了」她！

    這個時候的語兒：心中難掩如狂潮般湧出的憤怒！

    如果她做得到……

    她就算是用咬的，也要把這些可惡到了極點的人頭怪物，給一片一片地咬撕成碎片！

    可惜，語兒這樣的想法，看樣子是注定沒有辦法完成的了……

    因為，那個紫臉的人頭串蟲，已經在空中一個盤旋……

    然後，就認定了目標，對準了下方，那個咬了它一口，還將一隻薄翅給咬碎語兒，直竄而落！

    「噗啦啦」的聲音，在語兒的頭頂很快的響起……

    一陣一陣急逼的勁風，壓得她已經有點睜不開眼睛了。

    隱約間，她只看到，串串相曼的醜惡人頭，張著大嘴，發出了「哇哩哇啦」的怪叫聲……

    是的，這次語兒應該是不會再誤認了！

    它們這一次，絕對是要找她來了！

    心頭閃電般地想到了這裡……

    語兒只覺得真的有一股絕望與駭然的感覺，從心底深處往外狂捲而出！

    允清堇姨，那個好像剝了皮殼，碎血鴨蛋的模樣……

    好像忽然變得異常清晰地，在她腦海浮現！

    不要……不要……

    我不要變成那個樣子……

    念頭及此，一股狠勁泛現，語兒叱叱然地嬌喝一聲，瞪大了雙眼，不退不躲，就這麼樣地再次張大了嘴，往變得越來越大的「人頭串蟲」直咬而去！

    一時之眼，語兒的杏眼圓睜，臉上的表情是那麼切齒的痛恨，雖然只有一個腦袋，不過氣勢卻頗為厲然嚇人。

    只是，可惜這次那個綠臉的「人頭串怪蟲」，目標與注意力，已經都放到了語兒的身上……

    因此，不知道是它長長身軀裡的哪一截……

    某個人頭左右耳傍的細細長肢，「咧」地一下，就將語兒使盡了力氣，張口咬去的腦袋，一下子「噗」地扣個正著！

    語兒但覺左右耳後，一陣好像尖椎打中了那般的刺痛……

    那種受力的位置與重擊，使得她猛然就雙眼開始冒出金星了！

    然後，她的一切反擊，全都惘然。

    醜惡而又大張的嘴裡，拉著一隻直豎而起的，滴著黃水的「陽莖舌頭」……

    吊眼的醜人頭，已經「呼」地竄飛到了語兒的眼前！

    而偏偏這個時候的語兒，已經頭昏眼花地，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這時候的語兒，才是真正的絕望了！

    她知道，她在接下來的遭遇裡，將會親身體驗到，像「允清堇姨」那樣的恐怖經歷！

    對語兒來說，此時的這一剎那，一切好像已經變得有點模糊了。

    緊緊地死扣住自己頭部兩邊的利爪，鋒銳而又極尖的鉤端，刺進了後側腦的位置，同時馬上就鑽進了她的頭骨之內了……

    也許是錯覺，也許是誤聽，也許，這是真的……她好像可以聽到，那又利又尖的鉤刀，在和她的腦袋頭骨互相割鋸磨擦時，所發出的那種「喀吱喀吱」的聲音。

    而又，除了這種刀鑽骨頭的怪聲之外……

    忽然間，語兒還聽得到「咻」地一聲！

    很自然地，語兒抬起了頭……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個斜眉吊眼，張著大嘴，伸豎著那個「陽莖舌頭」怪器官的醜陋人頭，「呱哇哇」地慘叫了一聲！

    那一隻從他的嘴裡，像桿「長槍」般直伸出來，非常具有威脅性的怪器官，忽然間「噗哧」一聲，一股帶著黃濃般的膿液，從這個「柱狀怪器官」的中間，猛地直噴了出來！

    從這一股黃水，所噴濺的方向……

    再加上那個怪人頭，「呱哇哇」的慘叫模樣……

    語兒忽然發現，是有人橫裡出手，來救她了！

    發現到這一點的語兒：心頭一陣振奮！

    難道，真像明牡丹姨所說的那般……

    「花祆仙子」在這樣的緊要開頭，竟然回來了？

    精神大振的語兒、馬上就拾眼上望……

    然後，她便看到了，就在她臉部的正上方，從那個斜眉吊眼的醜傢伙，嘴裡所伸出來的那一隻「陽莖舌頭」的中段，利利地插著一隻金光閃耀的……

    雕花金釵！

    語兒一看到這麼一個雕花的金釵，差不多是馬上就知道出手的是誰了。

    一股一股黃黃濃濃的水液，從中間那邊「嘰嘰嘰」地猛噴，除了令人隱心的濁黃之外，甚至還帶出了微赤的血霧。

    那個怪器官的擁有者，也就是那個斜盾吊目的醜人頭，似乎被這一釵，給射得疼痛至極……

    除了「哇哩哇啦」地大叫之外，還立刻就硬生生地往旁邊轉了個方向……

    不用說，它當然是暴跳如雷地，正在尋找著金釵飛來的方向與位置！

    雖然，現在受傷的，是斜眉吊眼的那個怪人頭，所伸出來的一隻「陽莖舌頭」……

    但是引起疼痛與注意的，卻不是只有那個單一的人頭而已。

    從最上面的那個綠臉的大怪物腦袋，一直到最尾巴，斷了一隻碎翅的大小眼怪人頭，每一個腦袋上的眼睛，都好像有個人在指揮那般，非常整齊地往旁邊移動。

    很明顯地，這一支金釵，是非常成功地，轉移了那個「怪蟲」的注意力！

    不過，認出了那支金釵是從何而來的語兒，卻在這個時候，心中益加駭然。

    看著眼前這一隻恐怖又凶殘的「人頭串怪蟲」，所有的注意力都從自己的身上，往旁邊偏移了過去……

    大吃一驚的語兒，已經再也顧不得之前的驚恐……

    拼了命地，她立刻就使盡力氣對著怪蟲叫道：

    「你！醜八怪！你，看過來……有種對著我來……別轉到其他地方去……」

    在語兒這麼樣聲嘶力竭的呼喊之中……

    那個已經轉移開了注意力的怪蟲，全身上下，差不多下半身的八、九個人頭，又重新將注意力移到了語兒的身上！

    那個「陽莖舌頭」，長長伸出來的吊眼人頭，終於「哇」地一下，將顯然已經受傷的「舌頭」，給「縮」了回去。

    然後，他的嘴部就是一陣怪異的蠕動……

    緊接著，就是「呸」地一聲！

    一道金色的光線，就在這樣的一聲吐氣聲中，「咧」地急射而出。

    還好，對這個人頭來說，似乎也沒有想到利用這樣的金釵來傷人，因此這一線金流暴射的方向，只是沒有目的的往側下方而去，並沒有射到甚麼人。

    對語兒而言，其實並不知道這些個又醜又凶的惡人頭們，到底聽得懂聽不懂她現在所罵的話語！

    不過，現在的她，顯然已經顧不得這麼許多了。

    當語兒還想再喘口氣，繼續破口大罵，以吸引怪物們的注意時……

    一個纖細但是沉凝的語音，已經在她的側旁響起了！

    「語兒，我這才剛將此怪物的注意力給吸過來……怎麼你竟橫裡亂叫亂罵的，難道真的想找死？」

    語兒一聽，心頭猛地一橫，在回答之前，又「老混蛋、大怪物、臭傢伙、死人頭」地痛罵了一陣，然後才喘了口氣地接口回應道：「師尊……語兒絕對絕對，不能讓這個怪蟲，轉到師尊那邊去……真的要死，就死弟子吧！」

    芳菲君聽了語兒的話之後，心中暗暗地一歎，然後就故意大聲地叱責道：「胡說！聽你這麼講，倒好像是這個怪物一轉到我這裡來時，我就非死不可啦？」

    語兒被她師父這麼樣的一罵，可就有點傻眼了。

    如師尊所說的，難道師尊真的有辦法對付這樣的怪物？

    「師父你……」

    語兒這時才不由自主地，往她的師父「門主」芳菲君那邊移望了過去！

    這個時候的芳菲君，一頭本來像貴婦人那般，微梳而起的長髮，已經有一半凌亂地披散了下來。

    而在長髮的輕搖中，她的口中，以一種輕呶的方式，銜著一支金色的髮釵！

    不用多說，之前所射出去的那支金釵，居然竟是由芳菲君，以這樣的方式，給吹射出去的！

    語兒在一看之下，就知道這樣的金釵，本來就是師父側包夾固髮髻用的。

    左右兩邊，兩兩各二，合計有四支這樣的金釵！

    如今為了引去怪物的吸引力，師父已經吐射了一支金釵……

    同時看樣子好像也傷了那個怪物……

    只不過，一方面被金釵射中了的怪物，似乎看起來並沒有甚麼大礙……

    另一方面，師父那邊的金釵數量，頂多也只剩下三支……

    在這樣的情況下，師父還能夠對付得了這個兇惡而又噁心的怪物嗎？

    不知道……

    對於這一點，語兒真的不知道。

    芳菲君非常技巧地，用上下兩片嘴唇，輕含著她剛剛從頭上搖落的金釵……

    釵尖在前，釵頭在後，小巧的舌頭，非常仔細地調校著金釵對準的角度。

    對於這樣的技巧，芳菲君當然以前並沒有過任何類似的經驗。

    因此第一釵的吹吐，居然能夠這麼準確地射中了那個怪人頭的「要害」，可以說是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不過，現在的她，也沒有甚麼時間再去研究了。

    因為……

    除了那個受了傷的怪頭，遠遠的就死命地瞪著這個「出釵」傷了他「要害」的女人頭之外，其他附近的幾個人頭，因為之前語兒的那一番叫囂，倒反而又開始重新注意起這個女郎了。

    芳菲君發現到這一點的時候，頓時不再遲疑……

    一聲清叱！

    「咧」地一下，金釵又化成了一道像流星般的金光，直射而去！

    可惜，這一次那個吐著「陽莖舌頭」，等於是有過「慘痛教訓」的吊眼怪人頭，對這飛射而來的金釵，看得是準準的，左右那邊那像昆蟲一樣的左右雙肢，「涮啦」一下就左右開弓地同時橫截飛鉤而來！

    「叮」地一聲輕響！

    芳菲君這次吐放出去的金釵，就真的是一出場就被打了回票！

    一流金影，嗤然斜飛了開去！

    芳菲君的心中一驚，連忙偏頭一搖，從另外一邊比較整齊的長髮上，「咕嚕咕嚕」地，滑下了兩支金色的髮釵……

    這一次，綠臉的這只怪蟲，動作之迅速，真的是讓人非常驚奇的。

    以芳菲君的眼力，也不過是這麼搖頭間的一眨眼……

    「呼啦啦」的一串風壓及體，一個連一個的人頭疊影，已經往她這邊衝到了！

    急切間，芳菲君也顧不得再做任何調整……

    利用長髮巧妙的搖甩，剛合進嘴裡的釵頭，還沒有呶穩，馬上就「噗」地一下，直接就這麼樣地「吐」出去了！

    綠臉的怪蟲，尖嘶一聲，很快就對準了左右飛來，搖搖晃晃，好像非常不穩定的兩流金光，「唰唰」兩爪……

    然後就是「叮叮」兩聲，又是兩串金光斜飛而出！

    直到現在，旁邊的語兒，才終於發現，她的師尊，其實並沒有任何把握，來對付這個醜陋的怪物！

    她的唯一目的，顯然就是將那個怪物的注意力，從她語兒的身上拉開！

    換句讓語兒心痛的話說……

    就是，師尊芳菲君門主，根本是為了保全她語兒，打算吸引妖怪的注意力，犧牲她自己了！

    想到這一點，語兒幾乎是馬上就張口又要開始用傾力的叫罵，來重新吸引那個怪物的注意力了……

    只不過，這條人頭串怪蟲的動作極快……

    就這麼一下的閃動，差不多已經整個蟲體都往芳菲君那邊急撲而去了！

    當最後兩支金釵，被打得斜飛出去的同時……

    芳菲君已經可以說是完完全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以最直接的話來說，芳菲君真的是等於完全取代了語兒，準備以身喂「蟲」了！

    因此，當綠臉的怪蟲，全身相曼的人頭，整個往芳菲君壓下去的時候……

    即使是像芳菲君這樣的一門之主，愛徒心切的師父，也只能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像之前「允清堇」那般的殘酷遭遇！

    看了師父閉目受難的這一幕，語兒心膽差點當場嚇碎……

    「師父！」

    「門主！」

    不只是語兒……

    這一次驚呼出聲的，幾乎是在芳菲君左右附近，所有還能夠維持神智清醒的女修，都忍不住地同時發出了駭然的驚呼！

    每一位女郎的眼中，都透然流露出了悲憤、痛苦、不甘與恐懼等等，形於言表之外的神情！

    不過，可惜的是……

    她們這些人，都只能夠眼睜睜地，再一次看著那種暴虐而又慘無人道的恐怖過程，歷歷復現！

    而且，這一次的受難者，更變成了她們一向最敬愛的「芳菲君」門主！

    因此，就在這麼一個令人想起來就會斷腸的情況下……

    至少有幾十位女郎，同時發出了絕望的呼喊痛嚎……

    她們知道，馬上就會有一幕血淋淋的慘酷書面，即將開始！

    是的，這一隻長長的「人頭串怪蟲」，所有的動作與態勢……

    那種餓虎撲羊的模樣，都和之前撲向「允清堇」時候的樣子，差不多完全一樣……

    當然，這裡所謂「差不多完全一樣」的意思，指的就是——

    芳菲君的最後下場，大概也會和允清堇「差不多一樣」了。

    在綠臉的人頭蟲串，差不多遮住了芳菲君門主的頭部影像時，幾乎是每一個看得到的女郎門人們，雖然個個心頭激情，尤其是門主的女徒語兒，簡直已是快瘋了……

    但是，在此同時，也差不多是每個人，都非常清楚地知道——

    門主大概真的得「以身殉難」了！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

    再一次地從吊眼醜人的嘴裡，長伸出來，準備強迫擠進芳菲君門主秀檀軟唇的那個「陽莖舌頭怪器官」……

    猛然「叭」地一聲非常清脆的脆響！

    那只正準備再度逞兇的挺硬怪肉棒，居然就這麼一下，好像被甚麼利刃，從根部給一刀橫拉般地……

    竟就這麼「斷了」！

    這種突然的切斷，使得那個吊眼怪笑，正打算再度逞虐的怪人頭，痛得「嗚哇哇」地慘呼一聲，整個腦袋的臉上肌肉，都急縮成了一團……

    可見這下「重要器官」的突然斷裂，真的是讓這個怪頭疼得臉色都變了！

    「咻啦」一下，那個很醜惡的「行兇工具」，就這麼樣地直飛到了半空之中……

    不但這個像「陽莖」的舌頭，在空中飛起來的時候，還不斷「呼啦呼啦」地打著圈……

    從其根部的斷口之上，更是「嘶嘶嘶」地暴噴著一大片黃中帶紅、膿中摻血的噁心水液！

    而且，由於這種飛旋的角度，是平行地甩出……

    更讓這急噴的怪異液體，瞬間好像形成了一個水液做成的蓋子！

    這樣的水蓋子，就恰恰地對準了芳菲君門主直澄而下！

    「嘩啦」一下，她幾乎是馬上就變成了落湯雞了……

    後邊的門人們，乍然看到芳菲君門主的狼狽之狀，還以為她已經遭遇到了不測，一個個呼天搶地的「宗主哇」「門主哇」地，就這麼慘叫了起來！

    而巧的是，就在她們那些門人的呼天搶地中……

    正哀號著，忽然，「咻」地一下，一隻像陽莖的「舌頭」，就這麼「呼哩呼啦」地打著轉子飛了出去。

    幾個靠得最近的女郎，都不由自主地有點愣了。

    「這這這……這個東西好噁心啊……咦？怎麼好像……哎喲，這玩意怎麼會就這麼飛出來了呀？」

    「門主萬歲……門主太棒了……」

    當這些門下女郎們，看到了這個怪物醜陋而又恐怖的怪器官，就這麼樣地斷裂而且在空中飛舞時……

    她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一定是「門主」的傑作！

    因此她們會這麼樣地忍不住歡呼出聲。

    不過，很快地，她們就知道她們全都猜錯了……

    因為除了她們的芳菲門主，滿頭濕髮地立在那裡之外，那個藍臉的「人頭串怪蟲」，已經好像撞著了尖刺那般地，往後直愣愣地「蹦飛」了起來！

    就好像，這只怪蟲是碰著了甚麼讓它嚇得半死的東西一樣。

    不止是旁邊的那些女郎頭們，仰頭上望著……

    連頭髮透濕的芳菲君，甚至最激動的語兒，都停住了或扭動、或喊叫的動作，愣愣地往空中那個「呱哩呱啦」，劇烈翻滾的程度，就好像遇到了鬼的「綠臉人頭串怪蟲」直望了過去。

    終於，每個人都看出了、這個「怪蟲」的樣子，絕對是完全不正常的。

    一個一個人頭所曼起來的蟲身，急劇地在空中扭動著！

    而每一截人頭左右所伸出來的細細長長的四肢，就好像正在急著把甚麼東西給推斬出去的樣子，除了細肢的動作「咧哩剛啦」地快速而又強勁非常之外，每個人頭的嘴裡，同時都發出了一種非常凶厲的慘烈叫聲！

    現在就處於蟲身稍微下方一點的女郎們，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在這個「綠臉」的大怪「蟲」前方，好像有好幾十個重量在一起的影子，宛如一群飛蟲般地，繞著整個蟲身快速無比地飛轉著！

    那些影子的閃移速度，是那麼樣的快速……

    以至於注意到這種現象，眼力要算是最好的芳菲君，也根本看不出來那些好像散碎，又好像重疊的怪影子，到底是甚麼東西，到底有多少數量……

    「這……到底是甚麼東西？」

    差不多每個看到這種異象的女郎，都搞不清楚眼前的這種情況，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異變！

    或者，這是一種甚麼樣的生物？

    女郎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愣愣地瞧著這一大片好像散碎復聚，連續流轉不停的疊影，完全不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

    不過，只有一件事，是現在的每一個女郎：心裡隱隱憑著直覺，就能夠大略確定的事……

    那就是，這團怪異的影子，雖然不知道是甚麼東西，但顯然，和之前大家所突然而然，雖莫名其妙，但又完全不約而同地，抬眼往空中望去，每個人都「感覺」到好像看到甚麼「影子」在空中這麼一閃的那個「影子」，有非常非常密切的關係！

    甚至，某程度上，每位女郎都知道，這個影子，應該就是先前那個其實好像只存在於她們心頭上的那個影子！

    那個雖未看清，但又覺得具有明顯人形的影子！

第五十卷 第三章 義伸援手

    人頭怪蟲在空中扭騰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是正在使盡了力氣，要將這樣碎碎散散、看不清楚但又確實存在的怪異飛影，給拼了命地擺脫開來！

    它扭騰的力量，是那麼樣的巨大，以至於每個連在身上的「人頭」，都在臉上出現了一些微微的「變形」……

    當然，這種「變形」，再加上「呱哩呱啦」的亂叫，配上薄翅震動的「叭叭」拍動聲，使得雖然空中就只有這麼一隻綠臉的怪蟲，但卻是「噗噗呼呼」地好不熱鬧！

    語兒從現在她的這個角度，往正翻翻騰騰的綠臉怪蟲那個方向望過去……

    忽然，這個時候的語兒才發現……

    受到那種非常怪異的碎影所糾纏的，並不是只有她眼前的這個「綠臉」的人強串怪蟲而己！

    在比較遠一點、再遠一點、更遠一點的空中，語兒至少看到了五、六隻的那種「人頭串怪蟲」，都在半空中「呱哩呱啦」地吼叫著，「噗噗呼呼」地扭動著身軀、拍打著薄翅……

    這時語兒終於才確定，那種如碎如曼的怪影，居然不是只出現在一處，或是一個怪蟲的身邊……

    從她所看到的混亂情況來猜想，應該是這全部的十六隻「人頭串怪蟲」，都全部同時，遇著了這種怪異碎影的糾纏……

    因此，一時之間，語兒所望出去的空中，遠遠近近地，都充斥了一種「劈哩叭啦」的拍翅聲，和「呱呱哇哇」的怪叫聲！

    在諸女郎人頭的注視中……

    人頭怪蟲的這種扭動，並沒有持續很久！

    她們忽然間，只聽到空中傳來一種非常特殊，由遠到近，由散到聚的快速震動嘯聲！

    是的，那是一種感覺上某種「震動」，正在快速「聚集」的「嗡嗡」嘯響！

    這種聲音，吸引得周圍每個女郎頭，都不由自主地又再一次地「抬頭上望」！

    只不過，她們這一次「不約而同」的動作，真的就在空中，看到了那個「讓她們自然上望」的「人形影子」！

    是的，那是一個非常纖長，而且幾乎可以說是非常「高大」的「人形影像」！

    這個「人形影子」，剛出現的時候，只是一層非常非常稀薄的暗質！

    那種所謂的暗質，實在很難解釋到底是甚麼東西。

    有點像是「影子」……

    但又比影子要來得有那種「存在的質感」。

    不過說到那種「存在的質感」……

    某種程度上又讓人覺得那只是一抹薄薄的視覺誤差而己……

    很難形容那到底是甚麼樣的感覺。

    不過，這些女郎們，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

    她們之中，以前儘管再怎麼經驗豐富的人，也從來沒有看過像這樣的東西與存右！

    那一道淡影，其實只有薄薄的一層……

    隱隱約約地看得出來一個大略的「人體形狀」。

    感覺上，它好像是就這麼樣從虛無的空氣裡，忽然凝結出來的幽靈……

    又宛如，是某種從另外一個空間裡，透然跳躍到這裡來虛體存在，隨時都會在下一瞬間，再度消失於青冥的空間之中。

    不管這樣的影子，被這些女郎們美麗的眼瞳，收攝而入時，到底在她們的心裡，造成了怎麼樣的感覺……

    這個長長的，高大的「人形薄影」，總是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好比深沉的水影下，漸漸顯露出來的影像本質……

    似乎這期間的過程，有些緩然，但實際上又只有剎那之微……

    然後，她們就看到了一個濃眉大眼，五官明晰的男性！

    是的，從閃然一下聚現得非常清楚的瞬間……

    她們都看到了，那是一個長得非常清秀，而且感覺上非常特殊的男性！

    乍清的影像，還「嗡」地一下，忽然問整個又模糊了起來……

    就在諸女有點訝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困惑裡……

    倏然模糊掉了的影像，又頃刻回聚，再次清晰地出現在向上仰望著的諸女眼裡！

    這？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情況出現？

    對於這個面目清俊的男性，那種呈現出來的影像，居然會乍清又糊，倏糊又清的情況，連見多識廣的「芳菲君」，也都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她們這些女郎們的眼睛，有一層糊翳般的東西，遮住了她們的眼睛，但隨即又很快被撥開來的感覺。

    雖然這樣的變化，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每個上望的女郎，都在心裡有一種很怪異的體會……

    不知道從甚麼地方傳來的體會——

    她們居然每個人都覺得，這個男性的影像，之所以會一下子清楚，一下子模糊，最主的原因，就是這個男性的存在，正在以一種不知道甚麼樣的方式，嘗試著「聚集焦點在正確的層次」！

    「聚集焦點在正確的層次」？

    老天！

    這到底是甚麼意思？

    連語兒這樣喜歡追根究底的女郎，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像這樣的怪異感受了。

    她只能夠在這一瞬間，愣愣地仰望著那個在空中，綠臉的人頭串怪蟲的身邊，颯然出現的那個男性影像！

    清晰而又明確的五官，使得他的外表，看起來有一種明亮而又爽朗的感覺。

    從他臉部的容貌看起來……

    語兒似乎覺得，這人「應該」非常年輕……

    非常年輕，就好像是個比她還要年幼的大男孩！

    不過，在這樣感覺的同時……

    語兒又感到，這人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

    古老！

    難以言喻的古老！

    那是一種幾乎可以說是超越了「時間」的古老！

    除了古老之外，他的雙瞳之中的光芒，還帶著某種妖異氣質的光芒……

    語兒沒有辦法清楚地形容，從這個人的眼裡，所透然放射出來的那種光芒，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感覺……

    她只能說……

    那是一種「非人」的妖異！

    卻又具備無比的吸引力！

    有點淡漠的眼神，有點灑脫的風采……

    微側的身軀，上下開展的兩臂，宛如帶起來一彎勾動時空的疊流護罩……

    「呱呱哇哇」的難聽蟲鳴裡，只是一聲越越的清叱！

    「唰啦唰啦」，看不到甚麼東西……但原先對著允清堇姨行兇的那個吊眼醜人頭，卻在人頭的內部，響起了「噗哩噗嚕」地一陣悶響！

    而隨著這一陣連續而又密集的「悶響」……

    吊眼醜人頭的外表，每一寸的皮膚，都在這一瞬間，於表面上，出現了一陣又一陣如波紋般的快速震動！

    「噗哩噗啦」的悶響，只一瞬間就變成了「劈哩叭啦」的清脆響音……

    然後，空中的他，豎指扣掌，就這樣翻腕一彈！

    「叭」！

    爆裂的脆音，好像是乍破的水球！

    那個本來這麼這麼兇惡的醜人頭，竟便如此地在空中爆裂成滿天的黃水！

    「呱！」

    乍裂的瞬間，吊眼的惡人頭，只留下了一尾駭嚎的顫音。

    浮立於空中，那個他的模樣……

    直貫的左手，雙併的指尖前引裡，帶著前傾的潛勢……

    微瞥的眼光之中，淡然裡有著一抹冷酷！

    一抹洞悉原質，自然了了於胸的穎悟……

    再加上俯望人間，伸手覆生送死的冷酷！

    但，對現在正凝目摒氣而望的語兒來說……

    她知道，這一瞬間，她所看到的景象……

    這麼一個舒腕彈勁，就斷然破惡，救芳菲門主於一指之間的他！

    那灑灑的姿態，漠漠的眼神，將會永遠印刻在她的心版之上！

    永遠難忘！

    一念至此，她那凝望的眼神之中，接著就出現了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的顫然與迷茫！

    一指破頭，他的動作並不稍緩！

    在這彈勁乍出的同時……

    緊接著就是一串輪指飛梭般地曼射而去！

    一時之間，「嗤嗤唰唰」，怪勁破氣的尖嘯，斥然滿溢……

    「咕嚕咕嚕」的悶響，就好像煮沸了的滾水冒氣聲！

    綠臉人頭串怪蟲，身軀的那一串人頭，立刻就從爆裂開來的那個「吊眼怪頭」為中心，上下連連續破而開！

    於是，在一片飛濺的黃水中，從上方和下方相連的人頭，立刻就從臉上顯現出了非常怪異的表情……

    緊接著，就是這些人頭的表面，都和之前的那個「吊眼」人頭一樣，急起一顫一顫的波動……

    然後，這些「快速變形」得越來越厲害的「人頭」，緊接著就是瞪眼憋嘴地……

    「蓬叭」一下！

    又是兩濺暴噴的飛水洒然揚舞於空中！

    這種連續的人頭爆裂狀態，一個連著一個，一顆接著一顆……

    其勢之順利強大，幾乎是連那個最前面的綠臉怪蟲，都沒有辦法阻止……

    唯一這個怪蟲能做的，就是「呱嘰呱啦」地，尖嘯如嘶地連叫個不停！

    好不容易，在人頭蟲身，這麼「叭哩叭啦」地，連爆了八、九個……

    整個長長的蟲身，簡直差不多毀了快一半的時候……

    綠臉的最大蟲腦袋，左右兩肢好像長刀般的銳利爪子，帶著彎彎的弧度，就這麼樣「唰咧」地，往那個浮空間十指輪彈的他，頭頸之間，嘶然斬到！

    勾鏈般的影子，因為速度快到了某種程度，而呈現出一種淡淡的虛化現象……

    對於綠臉怪蟲的這麼一個反擊動作，他的嘴角，似乎只是浮起了淡淡的一笑！

    有點黠趣，有點嘲然……

    而他的姿勢，出人意料之外的，根本就連一動也不動……

    好像被這樣的變化嚇呆了，又好像不屑做出甚麼反應……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那一雙眼睛，左右飛快地一瞥！

    然後，好像這樣不經意的一望中，就已經非常準確地，抓到了兩肢飛斬而來，最後交會的攻擊點……

    不過，從胸之上，他的姿態依然是完全點塵不動！

    語兒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忽然像是從虛無的空間裡透析出來的這個怪人……

    絕對絕對……

    是一個她從來也沒有聽說過與接觸過的「特級高手」！

    這一點，她可以從他彈指之間，就射爆了那些醜惡無比的人頭群，就感覺得出來他那種揮腕摧掌、破頭殺蟲的赫赫威勢！

    因此，雖然最大頭的綠臉怪腦袋，長肢勾連，左右飛甩橫斬而來……

    銳鋒切氣，破風的聲音，嘯然像可以刺破人耳膜那般地長響了起來……

    但是，語兒不知怎麼地，總覺得對那個側身斜睨的他，充滿了信心！

    她覺得，綠臉怪蟲的攻擊雖然驚人，但是他……

    那個洒然裡，現在好像又多帶了點嘲弄的他……

    一定能夠應付的！

    一定能夠！

    這是語兒心裡，非常自然的直覺！

    是的，不只是語兒。

    在場所有往空中望去的女郎……

    幾乎可以說每個人，都是那麼樣發自心底地，相信空中那個瀟灑特異的他，絕對能夠應付得了這個可恨、可惡，又可殺的大怪蟲！

    連那些人頭，都可以用某種根本甚麼都看不到的隱秘怪招，給摧破於無形之中……

    對那個最大的綠臉丑腦袋，當然也應該沒有甚麼困難才對的……

    是的，每一個人，包括了語兒，甚至是因為他的出手，才總算倖免於難的芳菲君，都是這麼樣地認為……

    因此，正因此……

    當綠臉的怪蟲，左右鉤爪，直接就這麼「叭」地一下，將那個「他」，齊頸以上的腦袋，給整個「擊碎」時……

    所有仰頭上望的女郎……

    從郁芙蓉、語兒，到芳菲君……

    還有其他四百多個女郎殷殷的盼望中……

    都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傻眼了！

    她們真的是只有傻眼的份了。

    誰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直轉而下，出現像現在這樣的變化！

    誰會想到，對於綠臉的怪蟲，所發動的攻擊……

    他會像個傻子那般地，完全沒有甚麼反應。

    本來，對於他那麼鎮定的態度，從資歷最淺的語兒，到「芳菲解語門」功力最高的「門主」芳菲君，都只有佩服到了極點的份……

    沒想到……沒想到……

    他的腦袋，居然會就這麼樣地，被那個怪蟲的利爪，給愣愣地「砸」了個正著！

    那種感覺，就好像正興高采烈地要為他喝采的時候，忽然天外飛來一塊泥巴，「噗」地一下正塞進了她的嘴裡一樣……

    「芳菲解語門」裡，每個化蕊的女郎，都覺得自己的嘴裡，真的有點開始要發苦了……

    這其中，真的是被嚇得大吃一驚的語兒，終於忍不住地，大喊出聲：「哎呀……這這這……你你你……怎麼能這樣就死了……」

    綠臉的怪蟲，左右利肢，切中的交點，其實是在這個怪人的脖頸之上一寸兩分的地方！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腦袋與脖頸的強度……

    他的腦袋，應該要像是一個被切開的樹果那般，「呼」地直飛出去才對……

    不過，他的情況，卻顯然不是這樣……

    不但他的腦袋並沒有像預期那般地「呼啦」直飛出去，甚至還像是純由琉璃所做的人形那般地，在重擊之下，整個往四面八方地「爆散」了開來！

    這麼「叭」地一聲脆響之後，每個女郎，幾乎都可以看到碎成了干百片的碎影，往外直飛射出去的流線模樣……

    可惜現在她們這些女郎們，上上下下，只剩一個螓首而已……

    不然，她們這一群女郎，恐怕十個有十個，都會忍不住伸手揉起自己的眼睛來了……

    他會毫無抵抗地，就這麼樣地中招，已經是讓她們想不到了……

    連他整個腦袋碎開的樣子，也怪異得好像瞬間化成了幾千片帶著光尾的流線，令人實在很難將這樣的景象，和正常一般人的反應連想到一起！

    除了差點連眼珠子都驚訝得跳出來的駭然之外，每個女郎的心裡，都不可避免地，往下一沉。

    之前以為已經避免掉的噩運，恐怕又得再一次地降臨到她們這一群毫無抗力的女郎身上了……

    想到這裡，所有的女郎，臉色真的是完全都變了！

    不過，意外的發生，既然有一，那就有二。

    這一點女郎們是連作夢都想不到！

    尤其是，接下來她們所親眼目睹的怪異現象，真是讓她們怎麼樣想，都想不到這會是甚麼樣的情況！

    因為，那已經是完全脫出了她們所能夠想像的範圍了。

    綠臉大腦袋，因為左右劈出的肢爪，一擊得手，真的是有些喜出望外，「呱呱呱」地大叫了起來……

    那種聲音的語調，猛地一聽，還真的蠻有點像是在「很得意地哈哈大笑」的樣子。

    只不過，它這樣的大笑，並沒有能夠持績很久……

    因為，雖然它的兩肢已經得手……也就是說已經將那個憑空出現的怪人，給「擊斃」了……

    但是，那個組成它蟲體的人頭腦袋，受到之前那個怪人的彈指之力影響，居然還是「叭叭叭」地，連續爆個不停！

    這種連串跟爆的速度，是那麼樣地快捷，以至於，那個綠臉怪蟲發現有些不對的時候，整個長長串串的人頭腦袋，已經爆得快要變成一個不剩了……

    直到這時，綠臉怪蟲似乎才體會到情況大大地不妙了……

    「吱呀」一聲怪叫，綠臉蟲的長肢反縮，整個面目猙獰的蟲體，傾力急速要往左邊側翻而出……

    同時，它那如利刃般的右肢，回刀一帶，居然就直接往和它這個最大的腦袋下方相連的接合處，回刀飛劃而出！

    「嘶啦」一聲脆響……

    綠臉蟲這麼一個回刀自斷，顯然是出於其天生的自然本能！

    因為，當它下方直接相連的那個「大鬍子」腦袋，被它自己這麼一爪自割之後……

    大鬍子腦袋才剛脫離綠臉蟲，那種連續破來的怪異勁道，立刻就讓這個大鬍子整個臉都倏然間脹得像個紫色的茄子……

    接著，當然無所例外的……

    「叭」地一聲脆響！

    紫黃色的爆液，立刻就飛灑得到處都是了……

    很明顯地，每個女郎幾乎都可以看得出來，「綠臉怪蟲」蟲體的那個尖眉撩牙的醜惡腦袋，表情上出現了一種長長「鬆了口氣」的感覺……

    顯然它自己對於自己斷尾求生的舉動，恰恰覺得做得剛好。

    當然，每個女郎的心裡，都為了那種連爆的威力，到了那個大鬍子炸碎之後，就中斷了下來，並沒有連那個最大的綠臉怪腦袋也一起給「炸掉」，簡直是惋惜得差點要大聲歎起氣來了。

    真的是太可惡了……

    怎麼不一起爆死算了！

    每個女郎當然都有這樣的謂歎！

    好在，這樣的謂歎，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那個出乎她們意料之外，整個頭部都被打碎的「他」，在整個腦袋都好像化成了細線密芒那般地炸開的同時……

    他頸部以下的身軀，居然還是絲毫不停地，往前一竄！

    順著這樣的一竄，他的右手縮指扣合，化握為拳……

    然後，就是搖肩挫腰……

    恰恰正正地，一擊於那個綠臉蟲的尖眼角面上，雙眉位置的正中！

    同樣，也是「叭」地一聲脆響……

    就好像之前怪蟲將那個「他」的腦袋給擊碎了那般……

    無巧不巧地，可以說已經沒有了腦袋的他，居然還能夠就這麼地，突起反擊，同樣將那個怪蟲的整個「人頭身子」給打碎了！

    在那一瞬間，這些個睜眼看著的女郎，甚至同時從每個人的心底，浮起了一種「這個『他』，雖然腦袋已經碎了，但是其實根本就還活著，一點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樣的感覺。

    是的，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是的，這是一種應該是「不可能」的感覺。

    不過，很快她們就目瞪口呆地，推翻了以上的感受與察覺……

    因為，在綠臉怪蟲，整個身體「叭」地那麼一聲脆響，緊接著化成了一團飛濺的深綠色濃液……

    這種蟲體崩解之後，馬上就化成了一灘濃水飛濺的樣子，其實是很難用一般的現象去解釋的……

    因為，從那個原本是固體的蟲身，一下子好像完全化成了水液狀飛灑而出的過程，確實宛如變戲法一般，令人覺得無比的突兀。

    沒有化成粒狀的碎物……

    也沒有之前形成蟲身的硬殼時，那種被「擊碎掉了」的感覺……

    就是這麼樣地，前一瞬間好像遠是「固體」……

    下一瞬間，就已經變成了純粹的飛濺濃液了！

    清脆的這麼一聲「叭」響中，帶著的是有點隱然的「嘩啦啦」輕響。

    而上從「芳菲解語門」的「門主」芳菲君，下到最年輕的門人語兒……

    每個女郎，都清楚地，在所有的綠臉怪蟲們，變成了「飛濺水液」的同時……

    本來他那，宛如化成了干百條帶線噴點的爆散碎腦，就在這一瞬間！

    這一瞬間……

    所有向外噴灑的光線，好像忽然間，一切都倒轉了那般……

    每一條由內往外長拉出去的線條，都在這一剎那，倒轉了方向，由外往內地「聚集」了起來！

    是的，「聚集」了起來。

    每一個因為重力相擊，因而碎破外迸的散線，都在這一剎那，忽然間好像時間倒流了那般，所有的散射動作，都變成了「反」過來……

    每一條細線，帶出了一個長長的「嗤嘶」細響……

    一時之間，「嗤嗤嘶嘶」的尖音，充斥了每一個女郎的耳中。

    然後，就是最怪異，讓這些瞪著眼睛直視的女郎們，幾乎無法相信的景象：

    隨著所有的散射光點，都在這一瞬間，往內「反縮聚集」了起來的關係……

    幾乎可以說是下一眨眼！

    「他」那個眉毛濃濃的，眼睛大大的……看起來還算得上是頗為「俊秀」的容貌，就這麼樣地，讓人無法理解地……

    重新在他的脖頸之上，出現了！

    頭部聚形的同時，也就是他單手直摜，乍破綠臉怪蟲的瞬間！

    斜帶的姿勢，讓他整個人稍微地往前傾出……

    單手前伸的姿勢，透出一股離離的洒然，使得他整個人的形象，好像非常清楚，但又似乎有點模糊。

    這些女郎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張大了嘴巴，愕愕然地，看著「他」的腦袋頭部，如此地「被擊碎」，然後再「重新聚合出來」……

    這些女郎們自己，也知道像這樣的「敘述」，實在是聽起來太奇怪了。

    如果，有一個人，並沒有親眼看到現在的這個「他」，所出現的怪異狀態，顯然是絕對聽不懂，也不明白，她們心裡這時所出現的這種奇怪敘述的。

    就在他那樣的形象，還在所有的女郎眼瞳裡變得越來越清晰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的時間裡……

    語兒忽然間，隱隱地好像有些明白了，他那之前一開始，就掛在唇角的一抹淡淡的，帶著一些嘲弄味道的笑意，到底是代表了甚麼樣的意思……

    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

    先前那只綠臉怪蟲的尖利前肢，根本就沒有辦法真的「傷及」他的腦袋！

    也因為這樣，那時候的他，才會不躲不閃的，任憑那只怪蟲，將他的頭部「擊碎」！

    理解到這裡，連語兒這麼聰明的人，也有點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他真的事先就已經非常確定——綠臉蟲的攻擊，根本沒有辦法「傷及」他的頭部，那麼他的腦袋，剛才又怎麼會出現那種看起來好像「爆開來」的樣子？

    而如果，剛才她所看到的那種「整個腦袋都爆開來」的景象，是真實的話，那麼怎麼又能夠在這樣的瞬間，居然又「聚合」了起來？

    這是語兒怎麼樣，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她唯一能夠真正非常確定有所感覺的，是……

    隱隱地，她總覺得，現在的他，雖然出現的樣子，是這麼樣地變得越來越清晰……

    不過，她另一方面，似乎非常肯定地感覺到，這個他，似乎並不是像她或是其他的女郎們現在所看到的他那般……有著具體而又明確的「肉體存在」！

    某個方面來說，語兒好像覺得，明明看起來清清楚楚存在的他，似乎……

    似乎，並不是那麼樣地「具體存在」著的……

    這樣的感覺，當然是讓語兒怎麼樣想，也覺得沒有辦法講得通……

    因此，她只能夠微皺著眉，以為自己的感應，可能不知道怎麼樣地，出了一些感應上的差錯……

    當然，語兒並不知道，有像她這樣感覺的……並不是只有她而已。

    幾乎，在場所有正仰著頭，看到他以令人感到極端不可思議，但是卻又如此洒然飄逸至極的姿勢，破退綠臉怪蟲的女郎們……

    可以說每一個人，都在心裡，浮現出了這種非常怪異的感覺……

    同樣的，每個女郎，也都誤以為是自己這邊，由於所遇到的情況大過怪異，因此出現了一些感應上的差錯！

    一種在解釋上，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敘述的差錯！

    不過，這種「差錯」的感覺，雖然原本只是隱隱約約地，在每個人的心底淡淡浮現……

    然而，很快地，這樣的感受，緊接著又再次地出現了變化！

    當語兒這麼樣地愣愣望著斜身前傾，浮立於空中的他……

    那時，語兒似乎覺得，他在單手摧滅了那個綠蟲怪物……

    不知道是為了甚麼，也許這只是語兒心底的某種自我的幻想。

    她覺得，此刻的他，似乎就好像是一個前來拯救美人的英雄大俠！

    否則，語兒怎麼會覺得，他在收身撤勢，縮回了前伸的右手之際……

    居然，好像將他那紫中帶紅，顯出一種透然妖異的眼光，往語兒這邊偏移了過來！

    語兒其實並不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因為他那灼灼的眼瞳裡，所散放出來，那種澄透透的薄光，所曲射出來的效果所造成的……

    抑或是他真的……真的將眼光往語兒的這個方向移來。

    不過，語兒比較確定的，是她好像覺得……

    他，似乎在轉目而望的這一剎那，對著她，微微一笑！

    同樣的，有這樣感覺的女郎，確實也不是只有語兒而已……

    他的存在狀態，瞬間所出現的曼現變化，真的很容易讓每一個圍在他周圍的人，看起來好像有一個層面的「他」，是正正面對著自己的。

    只不過，這樣的感覺，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時間，他身上臉上，每一個皺折、每一束線條，都出現了「十六條」的重疊影像！

    每一個影像所面對的角度，都些微地有點不一樣……

    這樣的結果，使得在他身邊周圍，十六個方向的每一位女郎，都會「誤以為」他是正在「面對著她」的感覺。

    只是，這種錯覺，雖然令人難信，但卻也並沒有持續多久……

    只有大約眨兩次眼的時間！

    然後……

    這十六個重曼的影像，忽然間就「剛啦啦」地一下子……

    好像忽然間，有十六個影子，往四面八方，十六個完全不一樣的方向……

    就這麼樣地，炸散了開來！

    這樣的結果，使得他的空中影像，一下子就瞬間變得「模糊」了起來！

    而這種好像風力將他全身每一處影像，每一個線條，都給「叭」地瞬間吹散了的情況，同樣地也嚇了所有的女郎老大一跳！

    以語兒來說，她好一陣子，還以為他又碰到了甚麼怪蟲死而未熄的特別攻擊那般，使得他全身都出現了像原先頭部爆散那般的怪異結果……

    不過當她才這麼想著的時候……

    又是「唰哩唰啦」的一串密響！

    在語兒的注視中，她好像看到了他的外緣周圍空間，有一層一層淡淡的人形，急速地由外急縮而入，重新竄回了那個一直好像都在那邊的他！

    那種急縮而來的角度，是如此地平均四散，以至於乍看起來，就有點像是有個甚麼已經被快速放大了的他的薄薄影像，快速地縮進了他的體內一樣。

    怎麼了？

    發生了甚麼事了？

    這是所有凝望中的女郎：心裡最直接而又自然的詢問。

    然後，每個女郎，緊接著，才聽到了一串串密密麻麻，但以快速無比的「劈哩叭啦」連爆之音，從現在幾乎可以說是空中的每一處地方，都清清脆脆、但是又令人驚疑地同時傳了出來！

    幾乎是本能反射性的……

    在場的每個女郎，都立刻地往離自己這邊最近的那一連串脆爆聲音的發出處，抬眼直掃望了過去！

    是的，這些女郎們，雖然是遍佈了幾百個人的現場……

    可是，依然是每個女孩，都非常清楚地，可以聽到從自己的周圍附近，就這麼爆出了一連串的脆響聲……

    這種感覺，讓女孩子們，很自然地，就各自抬頭，往離自己最近的發出聲響之處，遙望了過去！

    然後……

    發出聲音的，不是別個……

    正是之前那個綠臉怪蟲之外的，十五隻分處在各地，正趴伏在某個女人頭上，因為不像「綠臉蟲」那般，受到了「他」出現的打擾，而依然正在上下伏聳著的其他怪蟲！

    這些「劈哩叭啦」的脆響，就是從那些依然還在肆虐著的怪蟲們身上，所發出來的聲音！

    女郎們是在轉過了頭之後，才陡然想起了，這些還是依舊正在不停做著「聳體」動作的可惡怪蟲！

    而她們的這一望：心中真的可以說是頓然大喜！

    因為，她們已經發現，這些前一瞬間還在那邊以不堪入目的姿態，對著那些不幸被它們給找上了的姊妹，加以凌辱蹂躪著……

    沒想到，就這麼一下，這些怪蟲們好像都在同一剎那，被某種強大得無法預估的未知力量，給瞬間摧攪成了一團飛濺的水液！

    所以當她們的眼光，再一次地落在這些怪蟲們的身上時……

    她們其實並沒有看到本來她們所預期的那種「醜陋的動作」！

    說個更直接一點的話：

    應該說，根本連那些怪蟲們，都已經看不到了！

    她們唯一見到的，是一群硬被撐開了櫻桃小嘴，此時個個口中流出噁心的黃水，而她們的臉上，也同樣都被那種剛催化出來的濃稠黏液，給淋得濕答答的狼狽模樣！

    當然，所謂的狼狽模樣，其實再怎麼說，和之前那種被擠開嘴兒的慘況，那實在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啦……

    每一個拉張著嘴的女郎，看起來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看起來好像只剩下半口氣的樣子。

    隨著趴伏在她們身上的那十五隻人頭怪蟲，「劈哩叭啦」的一陣急速的爆響……

    不到眨眼的時間，居然就「同時」炸成了一團飛液！

    這十五隻怪蟲，每一隻的身上，差不多都有將近二十個人頭……

    因此，十五隻怪蟲，如果每一隻都算二十個人頭的話，那就是足足有將近三百個人頭！

    本來之前的那第一隻綠臉「人頭串怪蟲」身上的二十個人頭，他還得一輪彈指，才能夠一個接著一個地「爆掉」！

    可是，後來的這十五隻人頭串蟲……

    總數幾百個人頭，居然「噗哩叭啦」一陣亂響！

    前前後後，不到眨眼的時間，居然就整個都摧爆掉了？

    由此可見，顯然那個「他」，正在以某種飛快的速度，學習著控制與使用那種幾乎是完全無形無跡的神秘力量！

    十五隻怪蟲一去，那十五個正在飽受蹂躪的女郎，馬上就「咚」地一下子，整個蕊頭往下墜落。

    這十五個女郎，受到那些怪蟲「惡搞」的時間，顯然比最先那個「允清堇」，確實是比較長了些……

    可能也正因為這個原因……

    當那十五隻怪蟲，受「他」那種好像瞬間變出了許多個化身，也不知道是用了一種甚麼樣的方法，瞬間就摧爆了之後……

    那十五個本來一直受到摧殘的女門人們，這一下子恢復了自由之後，往下墜落的速度，同樣也比之前的允清堇要來得「快速」了許多。

    很驚喜地發現了那些怪蟲，都在這一眨眼的時間裡「爆掉」了之後，轉頭往那些已受摧殘的女門人一望，看到她們好像是用「摔落」般地往下掉之際，每個人都大吃一驚……

    這其中，語兒是最沉不住氣。

    她「哎呀」一聲地，就對著旁邊另外一位女門人叫道：「四師姊四師姊……你你你……你可不能死呀……」

    語兒口中所說的那個四師姊，其實本來長得是甚麼樣子，以她現在檀口斜開，軟舌拉出，雙眼茫然，臉頭沾著粘粘黃液的樣子看起來……實在很難看出到底她原來是長得一副甚麼樣子。

    語兒以前在派裡，同輩的師姊妹們，就是和這位「四師姊」最為要好。

    因此，看到了這個同輩的好姊妹們，現在「嘩」地一下，就好像支持著她們這些人頭的蕊干，從中間的甚麼部位，忽然間斷掉了那般，整個人都往下墜落：心中不由得大感著急。

    惶亂之中，語兒正巧就看到了眼前的那個「他」，週身正在那種淡影的唰然收束中，似乎還縮肩偏頭地做出了某種特定的動作……

    而他的一雙眼，在語兒的感覺之中，似乎是有那麼一點正往她這邊「瞧來」的樣子……

    也許，就是這種隱然關注的眼神……

    讓語兒毫不猶豫地，就對著他，以一種央求的語氣大叫道：「四師姊危險……你快救救她……」

    他的眼瞳，因為疊光映然的關係，因此在這一瞬間，可以說從任何一個角度看起來，都好像他正在「凝視」著對方……

    當語兒對著他，這麼樣地叫出來了之後……

    盈盈凝凝的眼光，一下子就變得閃亮了起來……

    就好像，他雖然正望著某一個方向，但是他那融融的心神，一直到現在，才快速地從一個不知道在甚麼地方的所在，盈盈轉現的樣子……

    琥珀般睛光的凝結裡，有一種暗含著熱情的赤紅……

    但是，又有一種淡淡的微紫漠然……

    在這種似乎有點衝突，但偏偏又非常能夠融合成一團的情況中，讓語兒有一眨眼的時間，認為這個怪人，似乎正在以某種特殊的方式、特殊的層次，快速無比地正在領會著甚麼。

    你到底在看甚麼？

    四師姊已經掉下去了，你還不快去救她？

    語兒雖然，並沒有把心裡這樣的想法，真的訴諸言語地說出來……

    不過，她那種焦急的眼神，卻已經非常清楚地，表明了這樣的意思……

    尤其是……

    他那透然而望，好像可以看到人們靈魂深處，隱藏得非常隱秘的眼神，就這麼樣地凝定在她的雙目之中。

    然後，他就輕輕地偏了偏頭，似乎是在調整著喉部一些肌肉的模樣……

    接著，他那好像不只是發自於他的喉間，而是感覺上好像整個空中部在迴響般地，出現了他的聲音！

    「她的生命訊息，在變成了這種花蕊形式之前，就已經和以前非常不同了……因此你放心吧！她並不會因為這樣的一摔，而就這麼樣地『死去』的……」

    他這麼肯定的回答，倒是讓心焦無比的語兒，微微地一愣。

    「你的意思是說……四師姊她……不會死？」

    他那澄透的眼神，因為語兒的這一問，而顯得更加盈凝，看起來簡直就好像兩汪深潭……

    在這一剎那，語兒居然從心裡覺得，這個「他」，還真的有那麼一點「其實他並不是人」的味道！

    不過，現在的語兒，心繫著她的「四師姊」安危，因此並沒有特別去針對這樣的感覺，作更深入的探討。

    尤其是，他後面所說的話，更證她想了半天，也有點摸不著頭緒了。

    「要說她會不會死，就得先搞清楚，甚麼樣的狀況，叫作死……甚麼樣的情況下，叫作不死……因此某方面來說，其實說某人有沒有死，其實只是對他目前狀態的一種概略敘述而己……」

    他在說話的同時，顯然也看到了語兒臉上，所呈現出來的那種「茫然不解」的表情，因此，並沒有特別等語兒做出反應，便即繼續說道：「我之所以會提這個，是因為在『真人界』裡，對於『死亡』的認定，其實是非常狹隘的……因為如果按照你本來那種『死亡』的概念……不但是你的四師姊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死亡』了，連在這裡的我，甚至是在這裡的你、你們、所有的『人』都可以說得上是『已經死了』……」

    聽到他說到此處，語兒才忽然記起來，現在的這個怪異的世界，目前她們所處的狀態，所看到的一切……

    都和本來她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

    因此，以前她非常自然的許多「認知」，基本的觀念，都一定不會適合用在眼前的這個世界，甚至像她們「芳菲解語門」目前所碰到的狀況！

    因此，當然在說法上，像「死亡」這樣的敘述，也許本來很自然的用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會顯得很不恰當了。

    想到這裡，語兒忽然覺得她好像有一點瞭解了「他」，所要表達的意思到底是甚麼了……

    不過，緊接著，語兒還是無法明白，現在的「四師姊」，到底算得上是處於一種甚麼樣的情況？

    已經掉下去，語兒目前已經無法看到的四師姊，到底算得上是活著，還是死了？

    還有，他所說，「如果按照你本來那種『死亡』的概念……不但是你的四師姊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死亡』了，連在這裡的我，甚至是在這裡的你、你們、所有的『人』都可以說得上是『已經死了』……」

    這樣的說法又是甚麼意思？

    這般說來，她語兒、那些師姊們、師長們，到底算是活著還是死了？

    本來好像已經有了一點「瞭解」的語兒……

    一下子又變得完全糊塗了！

    他，龍魔……

    現在所處的情況，確實已經非一般的語言，所能夠敘述得清楚的了。

    當他從那一層一層的空間中，切入進來的時候……

    他第一眼看到的這朵花、這群女人頭，就發現了所有的一切，在目前他的眼中，似乎都呈現出一種可以被「解析開來」的光影訊息！

    即使是像這些女郎們個個嬌美無比的容貌，在目前的他看起來，似乎就好像只是一團一團彎成非常圓滑的膚色光影所形成的組合而已。

    是的，影像就是影像……

    所有人類能夠感知到的，看得到的影像，其實也不過就是一種很單純的「影像訊息」而己！

    影像訊息！

    一切的一切，其實只不過是一種訊息！

    當他的心裡，正沉浸於這樣非常特殊，而且又極深沉的體會時……

    那十六隻人頭所組成的怪蟲，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當他第一眼看到這十六隻怪蟲時，他馬上就覺得，組成這些怪蟲的每一種訊息，他似乎都非常熟悉……

    他其實也並不大清楚，到底這些所謂的「熟悉」的感覺，是從甚麼地方而來……

    就好像，當一個人看到一篇文章的時候……

    文章裡的每一個字，讀者都能夠立刻認出來……

    但是，這些讀者，恐怕也沒有辦法每個字都立刻記得，這個字是在甚麼時候學會的，那個字是在何時第一次看到……等等的這樣情況。

    現在的他，龍魔，就有點像是如此。

    有些事，他明明知道……

    但偏偏，就是不大記得到底他是怎麼知道的；或是他知道的詳細經過情況，到底是怎麼樣……

    當他第一眼，看到了那些怪蟲時，就有一種體會，非常清楚地傳進了他的心裡——

    「與人類訊息相疊的『海毛蟲』」！

    海毛蟲？

    這是甚麼東西，他好像知道，但是一時卻又有點想不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的他，析眼直觀，透透而察，非常確定，眼前的這些怪異的「人頭串蟲」，毫無疑間的，就是那種「海毛蟲」的變形訊息！

    人頭化與傳宗代等等的另外十二種變形的訊息，組成了現在出現於他眼前的「人頭串蟲」！

    每一種雜訊，彼此之間的相沖互組情況，他都好像低頭觀掌，細凝線頭那般地，點點滴滴，絲絲縷縷，歷歷於心頭，一切都是那麼樣地清清楚楚！

    在他現在的眼光看起來……

    眼前的一切，其實就好像是由一大群的光影訊息所組成的，薄度大約比一般人類的神識震動層，還要再高大約一百五十倍的「薄層空間」之中！

    因此，在他的眼光中，怪蟲其實某個程度上來說，應該也不只是「怪蟲而已」……

    同樣的，在他的眼光之中，姿顏麗麗，秀髮飄飄的這些女人頭們……

    也一樣不只是「女人頭」而已……

    換句話說，它們，她們，其實都是某種「訊息的特殊展現」！

    本來他一直都是非常自然的冷眼淡觀著這個世界的一切。

    他自己本身的訊息震動，並不特別切現到會在空中展現出來的程度。

    因此，雖然他知道這些女郎們，因為心靈的運作層次，畢竟和他有一點接近，都是屬於「人類的神識運作特性」……

    所以，這些女郎們，在他剛一切現於這個層次世界時，顯然就受到動，每個人都很自然地往空中他的位置，睜眼直望了過來！

    不過，後來當他穩住了訊息的組成震動時，他同樣非常清楚地知道：儘管這些女郎們，一個個地仰頭上觀，但是因為現在他的震動訊息，並不屬於「人眼」所能夠收攝的程度，因此絕對是甚麼東西都看不到的。

    是的，本來他一直都是這樣地觀察著一切……

    一直到，人頭蟲們，集體做出了那種好像有點怪異的「采蕊動作」！

    到了那時，他的心裡，忽然覺得有一種非常突如其來的「怒氣」！

    一種他猛然間，也不曉得到底是從甚麼地方出現的怒氣！

    「現在我所看到的這一切，其實就只是一種訊息的出現……為甚麼我會這麼樣的生氣？」

    連他自己，都不由得問了自己，這麼樣的一個問題。

    這樣的詢問，也讓他的反應，稍微地遲疑了一下子。

    然後，就是那只離他最近的「綠臉怪蟲」，轉移了重心，變成了往語兒撲去的那一剎那……

    在這一瞬間，他終於興起了「出手」的念頭。

    他的神識根源，是那麼樣清楚地，掌握到了那只綠色大臉的人頭怪蟲，身上的那麼些個怪異的「人頭串」，每個人頭的訊息震動內涵……

    單手輕伸……

    他低頭微一審視，五指尖端，輕扣而彈，旋放出各自不同的短促訊息震動！

    每一層震動，音聲「嗡嗡盈盈」，雖然非常輕微……

    但是每一個短震律動，都恰恰地切到了這些人頭的訊息震動空隙之處！

    對他而言，只是稍微地加一點強度力量，到他彈指所出的這些短震厲音之中……

    就能夠恰恰巧巧地，將這些人頭訊息，所組成這種「人頭影像」的訊息架構，給沖得所有連結每一個架構的關鍵訊息碎開……

    這意思也就是說，所有形成這些人頭的訊息，都會在他的這一彈指間，崩解於空氣之中！

    經過了他的試驗……

    這些人頭的「訊息架構」，確實因為他這樣的一輪彈指，而「劈哩叭啦」地，一個連著一個地在空中崩裂……

    這種要點他一掌握到，馬上就將這樣的振動方式，加強到了週身的空間之中！

    只不過，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

    隨著他這樣地，將所有的訊息震動，布散到了所有身邊的空間之後……

    他整個人，都與散佈於周圍，剩下的那十五個「人頭怪蟲」，起了某種振動感應！

    這種「振動感應」，立刻就使得現在形成他外在影像的這個「訊息架構」，出現了某種類似「往外延伸出去」的效果！

    而這種幾乎可以說整個「放散開來」的作用，馬上就讓剩下的十五隻「人頭怪蟲」，好像同時都被一支巨錐，給正正地擊中了那般，「啪哩叭啦」的一陣亂爆亂響……

    然後，一切就這麼樣地，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其實並不怎麼清楚，為何自己會知道，所謂的「真人界所認知的『死亡狀態』」，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狀態」……

    好像，這些本來早就已經是他所一清二楚的事……

    因此，他才會在剛剛，對語兒說明的時候，這麼自然地就讓這樣的話，脫口而出。

    只是，恐怕天才會曉得，他自己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的。

    至少，如果那時候語兒針對這一點，多問上一兩句，大概就一定會讓他答不上話來了……

    還好，語兒並沒有在這個上面多所著墨……

    她的疑問重心，反而還是移到了她比較關心的「四師姊」那邊去了……

    對他而言，問他現在那些好像花蕊乍斷，就這麼跌下去的女郎頭部，現在到底變成了甚麼樣子，當然要比問他怎麼會知道「真人界」的情況，要來得容易回答得多了……

    因此，對於語兒的疑問，他在外表上，並沒有任何的猶豫，立刻便輕輕地伸出了右手……

    其實不只是語兒……

    幾乎可以說從現在她們的角度上，可以看得到他右手的所有女郎，都忍不住伸直了脖子，打算瞧瞧這個不知道從甚麼地方冒出來，隻手便解了她們最大恐懼的「恩人」，到底是要說些甚麼……

第五十卷 第四章 吹抹惡憶

    龍尊伸出來的右手，只是這麼樣地，非常輕微地，往空中稍稍一握！

    然後，這些女郎們，就親眼看到了一幕，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思考的怪異現象！

    那是，隨著他的這麼一個「收握」的動作……

    居然，就這麼樣地，在他的掌握之間，出現了一條，好有一直便這麼樣地垂拉下去的軟線！

    說個更簡單的話，就是在他這麼樣的「一握」之後，手裡便好像變戲法那般地，陡地出現了一條細細的，粉紅色的，長長的，往下直垂長線！

    本來，從語兒開始，這些能夠看得到他手中動作的女郎們，一下子還有點搞不懂，到底他是在搞甚麼東西……

    一直到，有些眼晴比較利一點的人，注意去觀察他手中那些細長的粉紅色長線之後，才訝然地驚呼了起來！

    「哎呀……那那那……那在他手裡的，不就是老四嗎？」

    「咦……是呀……還有其他的人……喔，那都是這一次被那些可惡的怪蟲們，所找上的可憐姊妹們呢……」

    「奇了奇了……本來她們不是都往下掉了嗎？怎麼會他一挽手，就好像變戲法那般地，都跑到了他的手裡去了……」

    「是呀是呀……二師姊……這個這個……他手裡的這些姊妹們，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果然是如她們這些女郎們私下的這種竊議所提的那般……

    這個時候的他，手裡真的就好像揭握著一束，垂垂長拉的粉紅色線條……

    這些長長的、細細的線條，乍看之下，是比現在睜著眼睛，直勾勾望來的這些女郎們，脖下的那些蕊干，那是遠遠要細了許多。

    可是，雖然細是細了許多……

    但眼力再精敏一些的女郎，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在他的手裡，所握的十五條線頭末端，都有一個約比龍眼還要再小一點的黑色圓頭……

    如果再使盡一點目力瞧去……

    就會駭然發現，那些比龍眼還要再小一點的黑頭，不是別的……正是之前往下萎落的十五個女郎……她們那長髮飄飄的頭部！

    容貌面目、五官特徵……

    一切一切，都和這些女郎們所認識的同門姊妹們，一模一樣……

    而且，現在的她們，雙眼輕合，臉上流露出一種舒緩的平和……

    不但沒有之前那種好像被操得快死了那般的萎靡情狀，甚至還非常平穩地，呈現出了正在「輕寐淺睡」的樣子！

    如果只從現在這些女郎們的模樣看起來，和之前的那些同門姊妹們的樣子，實在沒有甚麼兩樣。

    唯一……

    唯一不同的，就是——

    現在的她們，比起之前，那可足足要小了十幾二十倍！

    這樣的結果，使得即便有些眼力比較好的女郎，「認出」了線頭的末端，就是她們直墜而下，現在可以說不知道生死如何的同門……

    可是因為現在的她們，每一個人的尺寸都差了老大一截……

    再加上他的這種，招手即現，簡直就好像變戲法一樣的手段……

    使得這些女郎們……甚至，包括了像語兒這麼直接的女郎……

    都有那麼一點不敢太過貿然地，就認為這便是那十五個生死末卜的同門了。

    這些女郎中，其他的人，還可以守住心中的不肯定，忍著沒有說話。

    不過，只有一個人，卻是必須在這個時候，先問個清楚。

    那個人，當然就是芳菲解語門的門主——芳菲君了！

    「這位前輩……在我們全派，甚至是我本人即將遭劫的瞬間，承蒙前輩義伸援手，施大法力，將那些可惡的怪蟲妖物，給擊滅當場……我『芳菲解語門』，從我『門主』芳菲君以下，所有的弟子，都對前輩永遠感戴，銘記五內！」

    他的樣子，雖然看起來好像是在聽著，不過雙眼之中的神情，似乎有一點不知道這位「門主」芳菲君，到底為了甚麼要說這些的神情……

    一些些的愕然裡，似乎帶著一點不解。

    芳菲君在言語說到這一段開場之後，很快就順著語氣，直接問道：「我們對於前輩的超等力量與術法，因為還沒有甚麼資格瞭解其中的奧秘……因此，晚輩想大膽地請詢前輩……現在前輩手裡的那些線頭，好像就是之前我們派裡的那十五個門人……只是尺寸稍微不同了些……到底她們是……是不是……」

    這個時候的他，好像才終於明白了，芳菲君所說的這一段話裡，到底想問的是甚麼東西……

    因此，他並沒有等芳菲君，把這樣的一段問話給問完，就很自然地點了點頭，接口說道：「你們目前的存在狀態……其實和你們以前還具備人身時候的情況，那是已經完全不同了……」

    聽到他這麼一說，芳菲君雖然知道他的回答，還沒有進入正題，但是已經忍不住歎了口氣，接了一點話尾說道：「前輩提的這一點，我們當然也知道……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之前出現的那兩隻『妖魔界』的怪物，所發出的摧裂震動，幾乎可以說是碰山破山，遇柱折柱……我們的肉身，也同樣都在那一次的魔難之中，被完全催化成了煙塵，散於空氣之中……」

    他聽著芳菲君的話說到這裡，馬上就不同意地搖了搖頭。

    「不……你應該說，那一次的魔氣震動，將你們『大部份』的身軀，都給催散了……而不是『完全』……」

    他這樣的話，顯然連芳菲君也不大明白其中的奧妙……

    「前輩……你是說……」

    「我的名字並不是『前輩』……你如果真的要稱呼，可以叫我『龍尊』！」他在進一步說明之前，還是先針對了芳菲君所說的「前輩」兩個字，做出了反應，然後才繼續接著說道：「花小祆雖然是植物之精……但是化『孢』以渡厄境，本來就是她最擅長的特殊技術……」

    「化『孢』以渡厄境？」

    這樣的說法，不只是對其他「芳菲解語門」的門人，即使是對「門主」芳菲君，也都同樣是第一次聽到的說法！

    不過，現在他所說的這一段話，在語意上並沒有甚麼深奧的地方，因此雖然連芳菲君也是第一次聽到，但似乎多多少少，也能夠從這樣的話句意義裡，去揣測出一個大概的意思。

    「前輩，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被花仙所……所結孢變成的？」

    龍尊只是非常平靜而又又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當然啦……如果不是這樣，那麼你們怎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他說到這裡，稍微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接著繼續說道：「而且，從你們都只剩下頭部的這種情況看起來，顯然，花祆的能力，其實並不足以和出現在你們那邊的那兩隻『魔奴』相抗！因此才會只搶救到你們這些人的『頭部』而已……」

    「魔奴？」他現在所說的這段話，顯然其中有關「妖魔」的內容，立刻就引起了在場所有的女郎們，最大的注意力。

    想到一出擊，幾乎整個「芳菲解語門」就差不多被滅了大部份的恐怖魔力，和那種閃移無蹤，根本就連逃跑，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其實才會比較安全的轟然哀嚎，慘然無比的情況時……

    差不多每個女郎，臉上都出現了一種無法掩藏的驚懼。

    這種驚懼，雖然也許並沒有她們在之前提到那些「怪蟲」時那麼明顯……

    可是，那種神情之中的感覺，卻更多了一層深入骨髓的「絕望」！

    是的，當面對到像妖魔界那樣的怪物時……

    天下還能夠有誰不絕望？

    「前輩……也知道我們派中遭遇到『妖魔界』怪物的事？」

    對於這一點，芳菲君似乎是非常地……在意，因此在這麼問的時候，兩隻稜稜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直盯著眼前的他。

    而他，龍尊，這時只是緩緩地回視著芳菲君，點了點頭之後，很平靜地回答道：「以前我對於時空之間的關係，本來已經以為很明白了……不料後來接著出現的異變，一波接著一波……讓我真正地知道了宇宙空間的奧秘，確實還有非常深層與複雜的神秘部份，我根本還沒有真正搞清楚……一直到現在，我對存在、震動與訊息之間的關係，似乎又有了更深的體會……所以我大概已經能夠揣摸得出來，所謂的空間折震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因此，我不但可以知道你們那邊發生了甚麼事，甚至我還可以說出來，你們所遇到的，是哪四隻怪物呢……」

    芳菲君一聽到他的話，臉上很直接地，就出現了一絲驚訝與懷疑。

    「四隻？前輩可能猜得有些左了……我們在花仙的護佑下，轉逃出來之後，曾經不止一次地全派討論評估過……在我們所看到的景象裡，這些怪物應該是共有三隻的……」

    「三隻？」他聽了之後，馬上就搖了搖頭：「那你們一定是漏了外相並不明顯現形的『阿暗光』了……」

    「阿暗光？」聽了這樣的名字，雖然芳菲君並不知道到底是代表了甚麼樣的意思……

    不過，這樣的對話，很快就把她的記憶，又重新帶回到之前那種尖哭慘嚎，妖音震天的驚人混亂情況……

    她還記得，那時的自己：心裡總以為「天地所有的一切，馬上就快要完全毀滅了」的那種絕望的感覺……

    「是的，阿暗光……無形無影，無肉無體；起擊之初，暗光凝聚……當你看到一團怪光凝合之時，就是阿暗光出擊之兆……通常當你看到了這種怪光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這麼一番敘述，當然是融合了以前他所有獲得的訊息，最後所產生出來的說法……

    不過，當他這樣的敘述一說完，芳菲君和其他的一些女郎們，臉上立刻就都倏地變了顏色！

    顯然，他這樣的說法，這些女郎們都是非常地熟悉了。

    現在除了芳菲君之外，以長老等級的門人，應該算得上是最有地位的「明牡丹」，聽了他對於「阿暗光」的敘述之後，馬上就「啊」地一聲，花容失色地大驚道：「這個這個……前輩現在說的這個甚麼『阿暗光』的情況，正是我所看到的怪異情況……那種悠悠的凝光一縮，轟隆一下，差不多這就炸掉了整座大山呢……」

    在語兒的旁邊，應該可以說是思緒最清晰的「郁芙蓉」，這個時候則是喃喃地低語著道：「這麼說起來，還真的是『四隻』怪物呢……」

    看到這些女郎們的反應，他就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真的是一點也沒有錯……

    這個時候的他，可以說對於當時發生「時空異變」的那一刻，忽然間，就好像多了許多更深層的理解……

    因此，他自己也陷入了那種沉思好一會兒，然後才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可就更加明白了……從『阿裂穹』、『阿刺玀』、『阿暗光』，再加上那時應該還沒有和紫柔接觸的『羅喉魔種』……」

    他很自然地，就敘述到了這裡……

    同樣地，也很自然地，就提起了「紫柔」這個名字。

    然後，他的語音就忽然間停了下來！

    本來豎起了耳朵，正準備聽個仔細的芳菲君等人，忽然間就發現這位不知名的神秘「前輩」，說的話到了此處，竟就這麼樣地停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這一位前輩還沒有繼續說下去，讓芳菲君等人，都很自然地抬起了頭，往他的臉上望去……

    於是，幾乎是每個女孩，都不自禁地有點癡了。

    他的一雙眼睛，這個時候，忽然間，變得……

    變得……難以敘述地……

    溫柔！

    在這一瞬間，他那紫中帶紅的怪異眼瞳，好像變成了兩汪極深極深，幾無盡底的水潭……

    而在那彎彎潾潾的光影下，似乎又藏匿著某種比火山遠要更加強烈百倍的凶烈熾熱……

    只不過，因為那種水潭的深度實在是「太深了」，以至於這些女郎們，感覺起來，就好像陷進了某種……

    半冷半熱、又冷又熱、忽冷忽熱的怪異感受裡……

    如果，熱情的強度，可以當成像海浪一樣，那般的波濤……

    那麼，現在的諸女，就在這一眼中，已經好像被某種密密集集的沸騰熾浪，瞬間衝擊了一千次以上！

    不知道是為了甚麼……

    每位女郎，差不多是連心頭都顫抖了起來。

    所以，連這些女郎們，也都暫時性地，有些癡了。

    像芳菲君這樣，可以說得上是見識豐富的有名女修，都覺得這一望眼之際，心頭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地，「砰哩砰隆」地亂跳一通……

    然後，她在微驚之中，只記得心神急拉……整個人往後倒去！

    「嘩啦」！

    這一下子，因為失去了平衡的乍驚，總算是稍微地壓抑住了她幾乎就這麼被制住的心神顫動！

    等到她稍微地收住了神識，她就看到了他，那一雙灼灼的眼光，正在輕輕地凝望著自己！

    不知道為了甚麼……

    但是，芳菲君連自己也不敢相信地，覺得自己的雙頰，隱然微微一熱，很自然地就低下了頭，竟是不敢和他那灼灼的眼神對視。

    這樣的牽神威勢，這樣的控神力量……

    芳菲君還真的是從來也沒有聽說過呢！

    只是巧巧一望，竟使得一宗之主的芳菲君，得用上這麼狼狽而又取巧的方式，來擺脫這位怪人的神識影響力……

    想到這裡，儘管芳菲君到目前為止，已經遭遇過不少怪異驚人的奇事，但是對於這位出現得異常神秘的龍尊，她除了有些打從心底的駭然之外，竟也有一些隱然的陌生與害怕！

    「紫柔……紫柔……我怎麼好像認得她……」

    這是芳菲君在低頭之際，聽到了他在嘴裡，如此喃喃地念著的話。

    「紫柔？」芳菲君的見識，當然也是屬於第一流的廣博，因此在聽了他的話語之後，很快就接口說道：「前輩是說……陰陽和合派的前任宗主——『紫柔宗主』嗎？」

    龍尊，他的眼光忽然間好像爆出了閃電那般，「叭」地乍亮了起來！

    這種反應，還真的是嚇了芳菲君一跳。

    不過，和乍現是那般地突然，在不只是芳菲君，而是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那眼中的爆光馬上就又消失了。

    然後，就是他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眼神，轉移到了芳菲君的臉上。

    「你認得紫柔嗎？」他問。

    芳菲君有點苦笑地搖了搖頭：「之前，倒是沒有甚麼機會和紫柔宗主見面。」

    他的臉上，不禁有了一些懷疑：「可是，你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呢？」

    芳菲君見問，更加有點哭笑不得了：「前輩……紫柔宗主再怎麼說，也是『陰陽和合派』最近的宗主；同樣也身為宗主的晚輩，再怎麼說，雖然沒有見面，但彼此都聽過彼此的名字，應該不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吧？」

    「是不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他的神情，好像還是真的非常認真地去思考著現在芳菲君所問的問題……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很確定地說道：「照你這麼說，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

    看到這位「龍尊」前輩，居然這麼樣正經八百地，考慮著她之前的說法，芳菲君第一個直覺就是這位前輩，顯然對所謂的「真人界」，並沒有多熟。

    然後，緊接著他後面的回答，卻又讓芳菲君覺得，好像事情又沒有她所想的這麼單純……

    一時之間，經驗應該可以算得上是豐富的她，竟被這位「龍尊」的怪異反應，給弄得有些糊塗了。

    「前輩……您所問的問題，有些也許另有玄機，因此晚輩似乎也有些覺得怪怪的……」芳菲君很自然地，就坦白向這位怪怪的前輩，敘述了自己心中的感受：「不過，無論如何，紫柔宗主除了我本來就知道之外……在之前搞得真人界沸沸揚揚的『種胎之役』，更是讓主其事的紫柔宗主，可以說是沒有人不知道她的名號了……因此晚輩我知道紫柔宗主，一點也不奇怪……反倒是前輩，看來似乎並未履及『真人界』，但居然也知道很多事，這才讓晚輩有些想不通呢……」

    對於芳菲君所說，想不通的事，龍尊似乎並不特別在意……

    他在聽到了芳菲君所說，「種胎之役」這四個字之後……幾乎是馬上兩隻眼睛，又陡地亮了起來！

    「種胎之役……種胎之役……」

    他的樣子，似乎正在努力地想要將某種非常分散的記憶，給重新聚集起來那般地……

    「我好像……和紫柔、『種胎之役』……都有某種非常密切的關係呢……」

    他在努力抓了抓頭之後，便即這麼說著。

    旁邊的芳菲君，本來還想要說些甚麼，看看能不能夠幫助這位前輩，多想起一些甚麼東西……

    不過，很快地，她就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了。

    因為，對於這位「龍尊」前輩……

    她所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

    以至於，就算是她想要多問些甚麼，以幫助他多想到一些甚麼東西……

    想來想去，一時竟也不知道該從甚麼地方開始問起。

    他在那邊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又輕輕地搖了搖頭，甩了甩腦袋……

    接著，就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才重新回應道：「對於這些我好像曾經體歷過的往事……因為現在我的特殊訊息狀態，而暫時在獲取上，似乎出現了一些偏差性的困難……我想以後也許有機會，一下子就會都記起來了呢……現在徒然去傷這些腦筋沒有甚麼意義……」

    他的話說到這裡，其實一直都還比較像是自言自語……

    一直到下面的言語，才比較明確地聽得出來，是針對了那些圍在周邊，每個都以閃閃的眼光，直注視著他的女郎們所說……

    「從我現在的理解，我已經大略明白，那時候的『時空異變』，顯然就好像是一條來回震動的『弦』一樣……那種時空的切點，就正切在兩個薄空位置……一個當然就是你們這裡……而另一個，顯然就是傳出了緊急訊息，最後全派被滅的『西界柱天目宗』了……」

    他現在所說的話，當然立刻就讓旁邊聽著的那些女郎們：心頭大吃一驚了。

    「甚麼？西天目宗……已經……被滅了？」

    「哎呀……照龍尊前輩現在這樣的說法，那……豈不是說……天目宗是被在我們這邊所肆虐的那四個惡魔給滅掉的啦？」

    「這……這……不可能吧？我們兩邊的界柱，一南一西，那可是相隔了至少好幾千，甚至超過上萬里的呢……」

    這個時候的他，對於這樣的問題，只是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這種『時空之弦』的來回彈蕩，主要的關鍵是在於空間架構裡，某種隔層的厚薄，這與隔了多遠，並沒有甚麼直接的關係的……」

    雖然現在的他，所說的話，似乎是非常直接，而且關鍵處解釋得非常清楚簡單……

    不過，諸女還是聽得一臉茫然。

    是的，每個字句，她們都明白……

    不過都像這樣地湊在一起時，她們可實在是不大明白這位「龍尊」前輩，所說的到底是一種甚麼樣的情況呢……

    門主芳菲君，應該是整個「芳菲解語門」裡面，功力可以算得上是最高的人……

    因此，大概只有她，才能夠比較明白，西天目宗，所遇到的那四個「妖魔界」的魔奴，到底力量有多麼地強大！

    從這個甚麼「龍尊」前輩剛才所說的話裡，那種意思雖然有點讓人想不通……

    但是至少，芳菲君是聽懂了一件事——

    據他所說，那本來在她們門中肆虐的「妖魔界」怪物們，不知道是因為某種神奇的作用還是甚麼的……

    就這樣一彈……

    然後便出現在另外一個地方，也就是「天目宗」那裡，並且還將該派整個地消滅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她們「芳菲解語門」，還真的是虧了有「花祆」幫忙……

    不然，連「天目宗」都在妖魔舉手之間便垮了，她們「芳菲解語門」，又有甚麼原因，可以避免掉這樣的結果與下場？

    想到這裡，芳菲君忽然又念及了那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猛地就沒有了聯絡的「花仙」！

    因此，一切的思緒，芳菲君都暫時地先放下了，抬眼之中，忍不住很關心地對著浮飛在空中的那位「龍尊」前輩，誠謹問道：「龍尊前輩……您的一些說法，以我們有限的認識，也許真的並不是那麼樣的瞭解……不過是不是可以請前輩簡單一點地告訴我們，前輩手上的這十五位本門裡的姊妹門下，是不是還有救？另外，花仙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她還好嗎？」

    他聽著芳菲君現在的問話。

    心裡隱隱地覺得，這位芳菲君，果然不愧一家宗派之主。

    她並不會為了那麼一大串自己並不明白，也無法理解的敘述所混淆……

    非常直接而且抓得住重點地，就將所有一切的問頭，把在她最想知道的關鍵問題之上，心念思慮之穩，確實是屬於「宗主」等級。

    因此，對於芳菲君的問題，他也很直接地就將右手輕輕地往前一攤，讓那十五個大約縮小成只有龍眼般的女人頭，輕輕地平貼在他的掌心之上。

    「你的這些門下，只是被我抓住了她們的訊息特性……並且在顯像的比例上，稍微地縮小了一些……所以如果以單純的訊息來說，她們現在應該還是很好的……」

    他的話說到這裡，就將右手輕輕地搖了搖……

    收束在他手心裡的那些女郎人頭們，一下子好像被灌進了非常強大的力量那般，一個一個「噗噗噗」地，體積立刻就增大了快一倍，本來如龍眼般的大小，一下子就變成好像「橘子」那般。

    而反，好像這些本來軟軟的粉紅蕊線，也同時變得堅硬了起來那般，一支支浮立了起來。

    最明顯地，要算是本來這些女郎們，那種間目舒眉，好像正在睡覺的樣子。

    隨著她們那種好像灌了氣的體積變化，她們每一個人，也都「咕嚕咕嚕」一下子地，就這麼樣地「清醒」了過來！

    睜開了一雙雙美麗的眼睛之後，每位女郎的臉上，都出現了一些迷茫的神情。

    好像，這十五位女郎，真的是剛從美夢中被喚醒，以至於神情之間，都有那麼一點乍遠的恍惚。

    不過，無論如何，有一點，卻是現在圍於周圍，在旁邊睜著眼睛，無限驚奇地瞧著的其他女郎們所非常確定而且安心的。

    那就是……

    現在在這位「龍尊」前輩手裡的這十五位同門姊妹，至少神情臉色等等的外表模樣，再也不像原先剛被那些怪蟲們給「折騰」完那般地狼狽與萎頓。

    甚至，現在她們這十五位女郎，每一個看起來，臉色都是如此地白中蘊紅，膚質都是那麼樣地鮮活細嫩……

    簡直，就比之前遇著了那些怪蟲之前，還要更加來得「單純美麗」了許多。

    在她們周圍旁觀的這些女郎們的心裡，非常直覺地，總感到這十五位在龍尊前輩手裡的姊妹，好像變得……更加……

    更加「純粹」了！

    周圍的其他女郎們，其實並不清楚為甚麼這十五位同門姊妹，到底是有了一些甚麼不同……

    不過，隱隱地，連她們也沒有發現，在心靈的某個深層，她們竟都有些覺得希望現在立於龍尊前輩掌握中的姊妹們，其中也有一個就是自己！

    這十五個姊妹門下，在剛睜開眼睛之後，就發現周圍的那些同門姊妹們，一個個睜大了秀眼地瞪著自己這一群人，一時之間顯然還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語兒的那位最好的同門，她的四師姊，是一位有著瘦瘦瓜子臉，一雙眼睛又靈又大，看起來有些薄弱但是卻充滿了靈氣的女郎。

    她在有些茫然地左右瞧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有點忍不住地開口說道：「大家怎的都這麼樣地看著我們呀？」

    這位女郎不但長相細細緻致的，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樣又細又輕，感覺就是非常地「嬌嫩」。

    在這位語兒的四師姊開口說話之後，語兒也同樣有點忍不住了。

    「四姊……四姊……這是你嗎？」

    那位四姊，見到語兒說話，卻是問的這麼樣一句，有些愕然地用她那雙大大的清眼，望了語兒一眼，然後才有些不解地回答道：「小語，當然是我啦……你為甚麼這麼問呢？」

    語兒一聽：心中就差不多定了八成。

    幾位師姊長輩裡，只有這位四師姊，會叫她「小語」而不是「語兒」。

    對於這一點，顯然並不是只有語兒知道。

    她的師父，也就是芳菲君也是曉得這一點的。

    因此，在比較確定了眼前的這位女郎，看起來真的就是之前的那位之後，芳菲君也忍不住開口了。

    「蕬蕬……你……你……你還好吧？」

    這位語兒的四師姊，長的非常瘦細的蕬蕬，見門主問話，當然是馬上就微微低下了頭，很恭謹地回話道：「稟門主，蕬蕬覺得很好呢……神志氣機，都好像比之前要來得清楚穩定了許多……」

    芳菲君這時又比較放心地點了點頭，然後才繼續問道：「蕬蕬，你最後……還記得甚麼嗎？」

    被芳菲君這麼一問，蕬蕬馬上就低下了頭，非常仔細地回想了起來……

    旁邊每一位女郎，都在這個時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對於之前她們所遭遇到的那種記憶，無論是誰，都絕對絕對，不會是好過的記意！

    連像她們這樣，只是在旁邊旁觀的人，一想到之前那種怪蟲趴伏在女郎頭上，一聳一聳的醜態，就讓她們每個人心裡忍不住地翻胃！

    以這樣的情況看起來，芳菲君這麼一段詢問記憶的舉動，感覺起來就好像有一點殘忍了。

    當然，對這位蕬蕬來說，為了盡快地瞭解她的情況，會這麼樣地追問她還記得甚麼，其實也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了。

    不過，出乎這些旁觀所有女郎的預料之外……

    這位蕬蕬，在沉思了一會兒之後，竟非常自然地開口說道：「回門主，弟子最後記得的，好像是大家都在空中，似乎是看到了一個甚麼像人影的東西……」

    看到一個像人影的東西？

    周圍的諸女，馬上就想到了現在已經在眼前現形的這位「龍尊前輩」！

    每一雙眼睛，都很自然地往浮立在空中，姿態沉靜的他，齊望而去。

    這裡面，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就是依然緊望著蕬蕬，現在好像已經有點皺起了眉頭的芳菲君。

    然而芳菲君還沒有來得及將她心中的疑問提出來，龍尊，他已經非常主動地，在這個時候插口道：「變形海毛蟲的記憶，似乎會非常嚴重地，扭曲了她整個人訊息的穩定度……為了讓她稍微比較能夠穩得住整個訊息的基調，我暫時已經將她這一段的訊息記憶，給剝離開來了……」

    他說到這裡，稍微地偏了偏頭，望了望旁邊，同樣睜著兩眼，似乎並不知道眼前這位灑逸好看的男性，到底是在說甚麼的蕬蕬。

    然後，他就接著繼續說道：「當然，每一層訊息，都可以在剝離之後，重新再復加上去……如果她覺得這段記憶訊息對她而言是必要的，我也可以馬上再灌加進去……」

    他的這一段話，才剛說到這裡，馬上就被芳菲君急急地搖頭開口插話道：「前輩……龍尊……晚輩在此請求，那一段記憶，請龍尊永遠永遠，也不要再『復加』到我們這些女孩的神識中吧……那對她們，只是有害無益……」

    旁邊看著的蕬蕬，和其他十四位女郎，只是被抹去了最後受到怪蟲凌虐的那一段記憶而已，其他之前的記憶，並沒有任何改變。

    而見最重要的，蕬蕬她們的思考能力，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因此，當她們在旁邊，聽到了自己的門主，和這位非常神秘而且長得非常好看的男性——龍尊，說到了這裡時……

    她們差不多，也已經聽出來，門主和這位龍尊，所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此，這十五位女郎，臉色差不多是同樣的一個時間裡，就整個都變了。

    「門主的意思是說……我們已經……已經被……那個噁心的人頭蟲給……給……」

    蕬蕬的話，說到這裡，也就有點說不下去了。

    蕬蕬雖然並沒有把話說完，不過她從她的門主芳菲君，微微頷首的臉上，差不多也已經立刻就明白了這樣問題的答案了。

    因此，蕬蕬和其他和她一樣的十四位女郎們，忍不住彼此互相地對望了一會兒，然後就同時轉頭，對著那位「龍尊」前輩，點頭哀告道：「稟龍尊……晚輩弟子們，叩請龍尊，千萬千萬，不要再將剛才龍尊所說的那種……那種絕對是不堪己極的記憶，重新再加到我們的身上……」

    本來，他聽到芳菲君同樣也這麼說的時候，還並沒有特別多去在意……

    顯然，在他的認知裡，即使是像芳菲君，身為蕬蕬等人的宗主，但是也不能替蕬蕬決定對於她的某段記憶，到底是該要還是不要。

    一直到後來蕬蕬等人，一齊用這麼鄭重的語氣，來請求他，「千萬千萬」，不要將之前的記憶加回時，他才算是真的很肅然地面對了她們的這種請求。

    「你們都確定嗎？每一段記憶，都一定會對神識的訊息狀態，產生某一種程度的影響，你們真的……要永遠地捨棄這段記憶嗎？」

    對於龍尊這樣的問題，蕬蕬她們那十五位女孩，當然是不約而同，非常肯定地，一齊忙不迭地點頭道：「真的真的，我們永遠也不要像那樣的記憶……如果可以，還請龍尊最好把那些甚麼『記憶訊息』，給全部全部……全部毀掉！」

    對於蕬蕬的說法，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說道：「你別說傻話了，蕬蕬，已經發生的訊息，是消滅不了的……就好像平水生波，頂多只能夠將其攪亂，甚至隔離開來而已……如果你們真的不要，那麼我就將其抽離催散了……」

    蕬蕬自從概略地猜出現在龍尊所說的甚麼「記憶訊息」，指的大約是甚麼之後，就好像很害怕這個龍尊，會突然一個沒警告，就將這種絕對是很「恐怖」的記憶，給「丟回」到自己的腦袋裡面一樣……

    因此當她一聽到龍尊說到「如果你們真的不要，那麼我就將其抽離催散」這樣的話時，立刻就點頭接口道：「是極是極，就請龍尊把這種記憶，趕緊地『抽離催散』吧……」

    他又轉眼梭溜了一下，肯定了蕬蕬與其他十四位女郎，真的都非常肯定地希望這樣的記憶訊息，永遠也不要再回到她們的體內……

    於是，他就點了點頭，微微地伸出右手，連袍帶袖地，往這十五位女郎的頭頂空中，「呼啦」一下地拍袖拂出！

    他的這麼一個動作，雖然看起來並不特別大……

    甚至遠有點像是在這些女郎們的頭上，有些甚麼飛蚊類的小蟲干擾，因此他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來替她們驅趕一下的樣子……

    不過，他的動作雖然並不很大，但另一方面，卻好像忽然間平地裡起了一陣旋風那般，「呼嚕嚕」一下子地，連蕬蕬包括在裡面，每一位女郎幾乎都感覺得到，好像有某種宛如具備實體的無形力鋒，就在她們的頭頂，大約只有兩三尺的上空，呼嘯催卷而去！

    那種力量，雖然可以說是完全隱於無形，既看不到也摸不著……

    但是另一方面，每位女郎卻又被那種好像連「空間」，也要被其扯出波動的怪異力量，給牽得身不由己地失去了平衡，以至於東倒西歪地，亂成了一團！

    和蕬蕬她們，稍微有點距離的芳菲君，這時所看到的景象，又稍微地和身在其中的蕬蕬，有所不同。

    在她們所看到，那一陣像是無形風力，所拂吹的瞬間……

    蕬蕬等人順著風力，就這麼很短地搖晃了一陣的同時……

    比較遠一點的芳菲君和語兒等人，都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就在蕬蕬等幾位女郎的頭頂，竟好像有個甚麼東西帶起了一陣藍黑色的薄煙那般，「嗤嗤嘶嘶」地，非常快速地在龍尊拂手的輕風下，極快地往上空急飄飛散……

    這種如煙吹散的薄影，出現的時間其實差不多比一眨眼也長不到哪裡去。

    因此，在有些尚未來得及注意的女郎們，乍然從眼睛的餘光裡，注意到了蕬蕬她們頭上的那些薄煙之際，還正想移目凝視地看個清楚……

    然後一切，就都如風過煙散那般地，失去了所有的痕跡。

    因此，這一切眨眼即消的過程，其實應該只有芳菲君等幾個功力反應比較好的人，才能夠稍微地看得比較清楚一點……

    不過，就算是像芳菲君吧，其實她也只有閃眼瞧到了在蘇蘇等人的頭上，所出現的那一層，好像有點如「網狀」的怪異格形薄煙！

    網狀的格形薄煙？

    連芳菲君自己，都覺得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很不可思議……

    不過，在她所注意觀察，那一片乍然從蕬蕬她們的頭頂飄出的淡影，說起來還是這樣的形容，才是最恰當的。

    那種薄薄的煙影，在往上飄擴的瞬間，感覺上真的好像是嵌合著某種甚麼非常規律的模式，使得那種擴散的影質，說起來又像煙，但又有點不像煙。

    而且，在如芳菲君、明牡丹、郁芙蓉等人的觀察感受中，某個程度上說來，就有點像是那蕬蕬等人的上方空間，一下子變成了像水底般的晃影……

    而那種煙影的訊息，就好像是在水底裡，某種沒有浮上來的甚麼東西，就這麼樣地很快速，越滑越深，最後終於消失於浮波的顯相之中。

    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會讓旁邊的觀察者，覺得這種薄影，是那麼樣地……如格狀般地規律！

    這真的是連芳菲君，也實在從來沒有看過，而且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形容的怪異景象。

    當大家還都在那邊呆望著空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同時……

    語兒這一次，因為靠蕬蕬比較近，因此正看得一清二楚！

    愕然間，她很直覺地，就脫口說道：「哎喲……所謂的記憶訊息，居然還能夠像這樣地，說『吹散』就『吹散』，永不存在的喔？」

    芳菲君等人，一聽之下，就覺得因為她們的思想考慮得太多，反而沒有現在的語兒，來得那麼直接而又正入要點！

    現在她所問的問題，其實就正是她們每一個人，都想要知道的問題！

    是的……

    所謂的「記憶」，不管到底是不是像這位「龍尊」所說的，是一種「訊息」……

    難道，真的可以凝化成像一縷輕煙那般，說「吹散」就「吹散」，然後再也不存在的嗎？

    這個忽然好像風中精靈般，就這麼樣地在空中凝現的「龍尊」……

    到底，是一個具備怎樣神通的人？

    又，或者，他根本就……

    不是人？

    這是在語兒問了剛才那樣的問題之後，其他人的心裡，同時都出現的共同疑問！

    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便又再次搖了搖頭，很仔細地回答道：「不……你這樣的說法，並不完全……記憶訊息，它並不會像你們所說的，『永不存在』……但是某方面來說，至少對現在的我而言……它確實是可以，『說吹散便吹散』的……」

    確實是可以把一個人的記憶……

    說吹散就吹散？

    這……這樣的事，可能嗎？

    芳菲君有點口乾舌燥地愣了一會兒……

    然後，才有點困難地對著他說道：「前輩……龍尊……您到底是……從甚麼地方，學到像這樣我們根本就從來也沒有聽說過的秘法？」

    他有點有趣地望了望臉上充滿不可思議神情的芳菲君，還是搖了搖頭，輕輕地回答道：「這樣的事，並不是對每一個人，都可以的……因為牽涉到了真正實體存在的情況，目前我還沒有真正弄清楚這其中的關係……不過，剛才我之所以能夠回答的如此肯定，主要就是因為，現在的你們，其實都可以說是某種『訊息』的存在……而不是實際的個體……」

    「不是實際的個體？」

    這樣的說法，在目前聽起來，還真的有點……嚇人！

    因此，連芳菲君，抖忍不住緊追似地追問道。

    而語兒，則是更直接地問道：「龍尊該不是說……我們，現在都已經『死了』吧？我現在可覺得一切都和生前沒什麼兩樣呢……除了，除了，我們只有一個腦袋而已……」

    他，見到現在的談論，繞了一大圈，終於又回到了最根源的現狀探討，便也不再多做支叉，很直接地就回答道：「你們現在雖然暫時已經沒有了所謂『真正的肉體存在』……不過，你們的肉身，是被『花小祅』以她所精擅，非常特殊的『孢蕊之決』，壓縮成了現在的『孢蕊狀態』……因此也許你們還算不上是已經『死了』，但是話又說回來，以你們目前只剩下一個腦袋的情況看起來，應該也絕對……絕對稱不上是……正常地活著吧？」

    龍尊現在的這麼一個反問，倒還真的把芳菲君、語兒等一眾女郎，都給問住了。

    她們也許不是死了，但……好像也絕對稱不上是正常地活著！

    龍尊現在所說的這一點，正是目前的事實！

    這種對於自身情況的茫然感覺，使得芳菲君也禁不住地歎了口氣，然後，以一種有點像是在衷心發問，但又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們現在，到底是怎麼了？」

    他的耳朵，恰恰極尖地，將芳菲君這樣的自問，給聽在耳裡。

    因此，毫不猶豫地，他就回答道：「沒怎麼了，如我之前所說，現在你們只是處於花祆的『孢蕊狀態』而已……」

    這一次，語兒又問出了，幾乎是每一個人，都最在意的問題：

    「我們的這個甚麼『孢蕊狀態』，到底還要持續多久？總不能永遠，都讓我們只有一個腦袋吧？」

    是的，像這樣的畸型不正常狀態，到底還要持續多久？

    這一點是下自語兒，上到芳菲君，都最關心的問題！

    然而，對現在的他而言，這樣的問題，當然是有一個最基本的答案：

    「你們這樣的狀態，最正常來說，當然是應該直到花祆重新將你們給轉換回來為止嘍……」

    ※※※

    附錄劍意如秋

    斜斜的風，帶著灑灑的黃葉，捲起三丈高……

    風意裡，一片一片金色的歲月，就好像是畫著空間之布，留下流流艷黃。

    樹兒高，四丈六尺七寸半。直叉十六枝，橫干九彎，葉末面背灑布，大約偏北厚了一半有餘。

    這是個南風常吹的山彎角兒。

    如秋如秋，好一個風意近涼，如秋的清晨。

    袍尾的劍鞘，綠鯊皮包絞六層，卻還是議人感到整柄劍是那麼薄，那麼輕……

    就好像，就好像，是戲台上青帕束髮的女子，所持以代意為主的，玩具般的輕巧。

    而在這薄劍的劍柄處，細細繫了一方，淡粉色的絹帕。

    秀氣的劍，秀氣的粉帕！

    連劍包鞘都給人這樣的感覺了……真的劍身出鞘，那還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個薄弱法。

    「退弱劍」！

    一彎二尺九寸半，薄鋼曼鍛一百四十二層刀偏，嵌滑如鏡，劍鍔鑲珠十二顆，純銀細雕微鴿爪左六右六，交重錯揚，鉤扣著那十二顆外暈內凝血黃鴿蛋冰玉珠。

    工藝的精細，絕對是只能放在琉璃櫥櫃中，連碰一下都絕對是捨不得的。

    現在，卻掛在他的腰間。

    青漣交銀大袍，上寬下寬，中腰收窄，顯然是為了避免那一柄精細的「退弱劍」，勾著了袍服的飄揚。

    俊俊的他，襯得虎背下柬的瘦腰，更加像豹子般地勁健有力。

    「如秋如秋，可不是一個好涼爽的如秋清晨嗎……」

    他說。

    對著自己，他搖了搖頭。

    「不是嗎？」

    「可不是嗎？」

    這是一個好沉好沉的聲音，就像錘子錘在赤鐵，所發出來的脆響。

    他的眉尾輕抬。

    「好個如秋的清晨吧！」

    如丹鳳般的雙眼，長而微斜，精利的眼神，如火刀般的熾烈！

    和他有點淡的雙眉和微彎的眼線比起來，這人刖的不說，目光之犀利，可算是他從未見過。

    「若是這個清晨，果似你所說，如秋一般的話……那麼，這是一個屬於我的清晨！」

    斬刀般的語氣，發自那人斬刀般的雙唇！

    紋深折立，連臉容都像是由刀所劈出來的。

    在那人刀光般的眼神掃望而來時，他的目光焦點微縮四尺二寸，恰恰退於他那刀般目光的威力最盡處……

    然後，才繼續抬眼，望了望那人。

    「你……這麼確定？」

    挺了挺腰，那人甩袖收尾，「叭」地一聲脆響！

    單掌並刀，由右下微斜六寸上翻，「呼啦啦」地劃了一個大弧，微帶著青藍的怪異掌色，在風意裡添了一個冷冷的，冷冷的弧圓……

    然後！

    「啪」地又是一聲脆響，收圓的手掌，正拍在那人立掛於左胸的青藍長刀鞘上！

    青藍色的長刀鞘，收掛在一個淡粉紅色的長型織囊之內。

    那一聲「啪」，有些微微的悶音。

    而那人的聲音，卻依然還是響亮如金石交擊！

    「只要清晨如秋，那就是我的！」

    他的眼意所指，側身脅彎一尺外靠六寸處的身勢綻縫，被那人的這一回掌，恰恰切在他神意空力處，讓他一氣貫縱的真元，衝到元台方寸間，不由自主的挫頓了一下！

    好！

    果然不愧是夠格來向他挑戰的人！

    左肩搖後，右腰微推，他整個身形，呼啦一下，恰恰側旋里，右移二尺四寸三分！

    一尾袍末飛起，「叭啦」一下，爆催一團帶著銀屑的碎粉！

    他的「退弱劍」，就在這時，收了回來。

    那人右手所執，長柄之端，恰恰收於腕肘，一彎如月兒般的象牙，非常巧妙地包扣在他的肘間，使得整柄青藍色，像一凝厚冰所結成的半透明長斬刀，感覺上就好像是一隻活生生的，蜷伏於那人肘間的青藍色火龍！

    冰火龍刀！

    那人也一樣，正在將長斬刀緩緩收回。

    斜斜的丹鳳眼，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然後左手微伸，輕撫著右臂袖彎處的一隙薄洞。

    「雖然『退弱劍』，真有『一退無影，弱殺暴強』的玄妙……但是，我依然非常確定！」

    說到這裡，那人的眼神忽然好像猛地「收縮」了起來！

    黃葉飄飄，空氣似乎也變得凝厲了。

    「出道二十七年！遍斬高手一百三十七人……只為能與『天下第一強劍』一戰！」

    森森的語氣，森森的刀氣！

    冰火龍刀雖然縮退著，但是滾滾刀氣不弱反強，如火之放，如焰之竄……

    刀氣火熱中又帶著透骨凍髓的冷冽！

    片片正在捲起的黃葉，被這樣的刀氣一沖，「蓮」地一聲脆響！

    好像被當場凍成碎片的殘葉，每一點竟「波」地一下，為刀氣中的內火所催，帶出了一溜火尾！

    五、六十片飛捲的黃葉，轉眼碎成七、八百片的冰屑火流，「暴啦」一響地，暴沖而去！

    長長一歎！

    二尺九寸的「退弱劍」，就是這麼樣地化成了一彎彎，好像軟蛇般具有非常彈性的釣竿！

    「唆唆咻咻」的連響裡，十六勾掛搭，以眼力難見的快速，架支一網八封劍罩！

    刃力主軟的劍光，好像變成了一團非常鬆軟，而且具有強韌彈性的滑糕……

    所有在他範圍裡衝來的碎葉，都被他又軟又黏的劍勁，給搭壓得「嗤嗤嗤」地連響個不停……

    然後，好像生生被捺熄的碎葉，宛如在為情人梳發那般，輕輕的，輕輕的……

    就從他的身邊飄了過去，遠了遠了……

    那人此時，已是身在空中！

    像是週身都在噴著青藍怪火的「冰火龍刀」，中豎直出，輔手並掌，壓在虎口刀根處，就好像控舟的老練漁翁，正在精準地調校著順水切流的最佳角度！

    雖然那人還是身在空中……

    但是一刀一刀的鋒氣，已是「噗噗」連響地，切切破開了一地的硬石！

    驚異中，他也不由得有些訝然了。

    這才是……

    那人仗以橫刀江湖，幾近無敵的最厲刀式！

    鉤拖的劍罩軟光，每一個氣勁的直衝，都會遇到十六層以上的偏力拉扯！

    護住他身形的面積不大，但是「嗤嗤噗噗」的，竟也連中了六十刀。

    九百六十層軟勁中帶著劍力的拉勢，「叭叭叭」地往那人反衝而去！

    那人一聲大喝，絲毫不動，眼力所集，正在光罩一點透胸穴心！

    「嘶嘶嘶……」一串裂響！

    退弱劍刮利的刀氣，像剝香蕉那般地，破開了那人的手袖、肘袍，一直裂到肩頭！

    左八右八的碎衣，就好像翩翩掛在那人身後的彩翅。

    「唆唆唆……」這一串裂響稍低卻透！

    一條一條皮肉，好像之前的袍袖那般，被薄利的劍氣，割得好像在空中抽出的長絲！

    割肩撕皮的切痛，讓那人臉色幾乎已變成青藍色的了……就好像他的冰火龍刀那般。

    哼都沒哼一聲！

    腮邊的暴筋已經浮起，咬牙的模樣，令人駭然……

    抽皮裂膚……刮肉撕筋……

    只為一刀到位！

    那一位劍光的撐持中：心口的一點！

    兩臂的暴血裡……

    一聲輕輕的……輕輕的……

    「叮」！

    退弱劍的劍尖，忽然就這麼樣地自斷落地！

    已經變成了鈍頭的劍尖，正恰恰地，停在那人左胸，盛放著青藍色刀鞘的粉紅色軟囊上。

    冰火龍刀，則是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胸口。

    那一抹透心的光罩中，唯一的弱點！

    那人的眼睛裡也有點愕然，玄玄的困惑中，竟也沒顧及一雙外臂，那幾乎被刮得皮肉綻現，骨頭外露的驚人傷口。

    先一步到位的退弱劍，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自斷劍鋒？

    那人的目光，還是不解。

    「哇」地一聲，他吐出了一團被刀氣攪碎了的內臟。

    低頭望了望入體近半，透背而出的刀鋒……

    他拾起了頭，左手持著那一方，從斷裂的劍柄處，脫然鬆開的絹帕。

    一點也沒有想要用這條粉帕，擦掉口邊碎血塊的意思……

    他只是緊緊地握著。

    「也許，只有第一強刀，才能配得第一秀女的青眼……」

    這是他，最後的一句話！

    萎然間，頭臉偏垂，一切的生命，似乎都在這一剎那流失散逸……

    唯一緊緊的，是他手中的那一絲軟絹。

    怔愕中，那人伸手，輕取軟帕，要為這一代強劍，拭淨一臉腥亂。

    然後那人又愣住了。

    因為，這時那人才看到，絹帕之角，細繡著兩個字。

    如秋！

    就在此時……

    「退弱劍」斷裂的劍鋒處，裝著刀鞘的粉囊……

    「叭」地一聲脆響，搭帶裂斷。

    刀鞘連囊，噗然落地。

    囊背：

    妻如秋

    織於決戰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