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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玄幻]浪蕩皇帝秘史 作者:長亭古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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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試手補天裂 第二十八章 千裏返京
  

  萬俟兄弟年歲均在四十上下,一個高瘦,一個矮胖,俱都身穿灰褐色粗布衣,兩人身量雖相差遠甚,相貌卻有幾分相似,而且頭頂上都梳著個孩童似的朝天辮,很是滑稽可笑,再配上一副畏縮膽小的神氣,南昱說他們是一對鄉巴佬,還真是沒說錯。

  兩兄弟戰戰兢兢來到衙門大堂,在皇帝面前三丈開外撲通一聲拜倒,口稱:“草民萬俟纏纏、萬俟綿綿,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俟兄弟沒認出昨晚嚇唬他們的蕭若,蕭若卻認得他們,微笑道:“平身。你們來見朕有何事?”

  萬俟兄弟誠惶誠恐爬起身,垂著頭,聽了皇帝的問話,矮胖的萬俟綿綿便道:“回皇上,我們兄弟見皇上無事……”

  “大膽!”一言未了,他們旁邊的南昱聳眉暴喝,一會兒要見皇帝說有事,一會兒又說沒事,這可是欺君之罪。

  萬俟兄弟嚇得兩手在胸前亂搖,弟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哥哥萬俟纏纏壯著膽子道:“不……不是,我們兄弟是沒事,但……但我們師父托我們兩給皇帝帶個話。”他磕磕巴巴,好歹把話說完了。

  蕭若一聽大奇,問道:“你們師父是誰?有什麼話要帶給朕?”心說就憑他們兩塊廢料,他們的師父一准兒高明不到哪去,八成是個山寨中的小頭領。

  萬俟兩兄弟頓時面有得色,萬俟纏纏道:“我們師父可不得了……嗯,我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反正她身上穿著一身可好看的紫衣,臉上蒙著一層白紗。”

  “是她?”蕭若心下一動,暗忖他們的師父難道是赤焰魔君的徒弟,那個叫菲兒的紫衣少女?沉吟著道:“她有什麼話要你們帶給朕?”

  萬俟纏纏伸出瘦長的手拉了拉弟弟,萬俟綿綿面容一板,學著少女輕細的聲音道:“皇上,小女子收到我教的飛鴿傳書,情報顯示京城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請皇上速速動身返京,以防不測之禍!咯咯咯……”

  蕭若見萬俟綿綿說話之時扭捏作態,學足了少女腔調,在他一個又矮又胖的大男人嘴裏說將出來,直聽得肚裏一陣陣惡心反胃,但她的意思還是聽懂了,不由心下暗暗驚駭。

  萬俟纏纏見皇帝沉默不語,惟恐皇帝不信,急急道:“皇上,師父逼我弟弟足足背了三十多遍這番話,直到背得滾瓜爛熟時,師父才讓我們來給皇上傳話,擔保一字不差!”

  蕭若心說怪不得他說那番話時拿腔拿調,原來如此。一時間沉吟不決。

  一旁南昱雖不知他們言語中的師父是誰,對這番話也是懂的,插言道:“皇上,我大軍全是騎兵,行軍速度很快,只消五六天就能回京。”

  萬俟纏纏忽道:“我們師父交待了,說是早一天回京,就早一天的好,所以特地讓我們牽了兩匹千裏馬來,這兩匹寶馬能日行千裏,夜行八百。可供皇上與玉妃娘娘乘騎,以便火速返京。”

  蕭若大喜,心說她倒想得周到,吩咐將馬匹牽進來。

  只聽得堂外傳來一陣清越的馬嘶,其聲雄壯,似龍吟虎吼。幾個侍從將兩匹雪白的寶馬牽進衙門大堂,但見這兩匹駿馬通體一色雪白,體長膘肥,鬃毛戟豎,似欲掙脫 繩,騰雲而去。

  “師父說了,這兩匹寶馬名叫雪麒麟,騎上它們,從楓州到京城,也就兩日的路程。”萬俟纏纏解說道。

  蕭若大喜過望,這兩匹駿馬如此神駿,只怕禦廄中都找不出相當的來,這份禮物太貴重了,尤其在自己最最需要的時候送來,不啻雪中送碳。

  萬俟纏纏拉了下弟弟,萬俟綿綿便再度面容一板,學著女聲道:“嘻嘻,皇上不用謝的,人家送這對寶馬給皇上可是要回報的……也許什麼時候人家想在後宮住一夜,到時候請皇上行個方便,我們便算兩清了。”

  蕭若聽了迷惑不解,那邪氣十足的少女要在後宮住一晚做甚,究竟有何圖謀?不過後宮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怕她玩什麼花樣,不妨答應她,也算還她一個人情。一念及此,便笑道:“給你們師父傳話,朕答應就是了。你們師父還有話嗎?”

  “沒了,沒話了。”萬俟兄弟把所有話傳完,明顯松了一口氣,笑道:“說來我們也就拜了一天的師,我們昨晚湊巧碰見師父,她誇我們資質奇特,是練一門秘術的上好材料,便收了我們為徒,嘿嘿……”

  蕭若一想到京城的事,便心急如焚,恨不得背生雙翅飛回京去,無暇理會他們,迅速交待一下城內瑣事,吩咐大軍隨後火速回京,讓耶律青嵐也隨大軍行動。

  交待完畢,便與鐵寒玉翻身跨上寶馬雪麒麟,火速出城。

  諸將不敢勸阻,只得在城門外行禮相送。只見兩匹神駿異常的神駒,昂首長嘶聲中,四蹄翻飛如風,捷愈流電,絕塵而去,較之尋常馬匹不知快出多少。

  ※※※

  兩天之後,上午巳牌時分,京城北郊官道上雜遝的馬蹄聲急遽響起,就見北方兩匹駿馬潑風似的疾馳沖來,馬背上一男一女,俱都風塵仆仆,引得路人人人側目。

  蕭若心想現今京城局勢不明,皇帝孤身回京未免太過驚世駭俗,搞不好還會給居心叵測之人以可趁之機,還是先悄悄在暗中打探清楚情況,再作計較的好。便在半路上易容改扮,連身上衣著也完全換過了,現在他成了個徹徹底底的中年漢子,只要他的言談舉止中不露出馬腳,沒有人認得出他的本來面目。

  兩人下馬,牽著馬匹緩緩行入城中,見京城內氣氛安甯,城牆上城衛軍士兵仍舊一副懶散的德性,老百姓出入如常,街上人做買賣的做買賣,游玩的游玩,說笑的說笑,過路的過路……似乎一切照常,與離京時一樣。

  蕭若不由松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稍稍放下,看來是自己太過緊張了,紫衣少女菲兒只是說“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而已,那就是還沒動起來,想自己在21世紀的時候,幾大強國蠢蠢欲動幾十年,最終第三次世界大戰不也沒打起來嘛!

  他們兩人在路旁小攤坐下歇腳,要了兩碗春絲面,慢慢吃著。

  旁邊食客之間的交談之聲引起了他們注意,只聽一人神秘兮兮道:“喂,老弟知道嗎……皇宮裏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說說!”

  “聽說皇太後把皇後娘娘打入冷宮了,只等皇上凱旋班師回朝,就要廢掉當今皇後,另立新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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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試手補天裂 第二十九章 廢掉皇後?朕堅決不答應
  

  “聽說皇太後把皇後娘娘打入冷宮了,只等皇上凱旋班師回朝,就要廢掉當今皇後,另立新後了……”

  蕭若正在低頭吃面,猛然聽得這話,險些咬著自己的舌頭,身旁鐵寒玉也是吃驚非小。當下兩人屏氣凝神聽下去。

  面桌旁另外兩人估計是外地來的商賈,一聽這話也有些難以置信,一人問道:“老兄說笑的吧?廢後非同小可,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的頭等大事,一個不好要動搖國本的。當今皇後娘娘沒聽說有什麼失德之舉,哪能說廢就廢?”

  這話蕭若聽了暗暗點頭,他當皇帝也有一段日子了,對皇宮之事的了解也日益加深,不再是當初那個生怕多說多錯的皇帝初哥。

  皇後廢立之事非同小可,因為不只關系到當朝國母,還會牽連到異日的皇子嫡庶,乃至太子儲君的地位……直接決定國本,不可不慎之又慎。而且,儒家倫理道德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視君王如父,皇後如母。皇後母儀天下,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廢皇后相當于廢棄母親,對全天下臣民心靈的震動可想而知,歷朝歷代的皇帝不喜歡皇后的比比皆是,但通常也只是冷落皇后而已,一般不會廢后,除非有非常充足的理由,否則如無故廢后,皇帝本人都會被指為昏君。

  皇后久居深宮,甚少與外界接觸,一般也沒機會做出什麼出格過份的事,故此地位通常固若金湯。但卻有兩條大罪,只消沾上任何一條,就能達成廢后的理由,一是無子,一是妒忌。

  說話之人是個年輕人,見外地兩個聽眾好奇,越發得意洋洋,說的來勁,笑道:“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太后公布當今皇后娘娘的兩大重罪,一是無子,一是妒忌……嘿嘿,你們想必也知道,這兩大重罪只消沾了任何一個,廢皇后天下人就沒話說,何況兩大重罪都犯了,依小可看啊,當今皇后娘娘一準兒會被廢掉,皇上都救不了!”

  兩商賈聽了大為驚奇,不解問道:“當今皇後無子,那是全天下無人不知,但妒忌這個麼……”

  年輕人哧哧幾聲冷笑,道:“你們想啊?皇后就算自己不能生育,但後宮裏有的是美女麗姝,為何皇上春秋都快滿二十了,卻還沒個一男半女。十有八九就是因為皇后娘娘生性奇妒,自己不會生,也不讓別的嬪妃宮女為皇上生,這又不是妒忌是什麼?”

  話音甫落,只聽旁邊“砰”的一聲巨響,蕭若重重一拍桌子,瞪目怒叱道:“住口!你胡說什麼?!”

  年輕人嚇了一大跳,見這中年漢子腰間佩劍,不由有些害怕,小聲囁嚅道:“我自說我的,與你何幹?”

  鐵寒玉伸手在攤桌底下拉了蕭若一下。蕭若驚覺自己的失態,吭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麵。他不是生說話年輕人的氣,而是為皇后的遭遇抱不平,越聽越光火。

  以前皇帝姬煌小子自身是個陽痿,皇後必然無子,這是毫無疑問的事,罪過在皇帝身上,而不應在皇后頭上強加一條無子的大罪!這還不算,更有甚者,竟將皇帝陽痿所導致的多年無子,硬生生又在皇后頭上扣一頂妒忌的帽子,使她無緣無故背上無子與妒忌兩條大罪,這簡直……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皇后有了這兩條大罪,廢后合情合理——至少在表面上——天下臣民也必沒有話說,看來,如不能使太后改變心意,廢后之舉已成定局。“朕可憐的鳳兒……”

  說話年輕人被蕭若這一打斷,臉上有些訕訕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可兩個外地商客聽得正好奇之心大作,追問道:“還要向老弟請教了,當今皇后娘娘不是出自宋王府嗎,太后突然要廢后,當朝趙丞相能答應嗎?”

  “那可不!”年輕人談興又叫勾起,笑道:“趙氏一族怎麼可能答應得了?現如今李趙兩大王族尖銳對立,鬧得是水火不相容……哎喲喲,這朝局亂的喲,唉,就看皇上班師回朝後怎麼處置吧……”

  正說之時,就聽東邊街口馬蹄聲大作,數十騎疾馳而來,當先一匹赤紅色的胭脂馬上是個水靈靈的半大小姑娘,正是唐王府小郡主李琳琳,但見她引著一大驃人馬,呼啦呼啦聚嘯馳騁而過,一時塵煙滾滾,鮮衣怒馬,行人側目。

  “看,看!”年輕人指著小郡主遠去的背影,叫兩外地商賈看,說道:“看見那美麗小姑娘沒有?她便是當今太后的寶貝親侄女兒,要是當今皇后娘娘真的被廢,她就是新皇后的第一人選!”

  兩外地商賈算是有點子明白了,吶吶道:“敢情當今太后急著廢皇后,是要給她寶貝侄女兒騰出位置來著?”

  “可不!”年輕人點頭著,一副你們才明白的神氣。

  旁邊另一個食客插言道:“這小郡主美則美矣,可一來年紀還小,二來性情有點子……嘿,有點子那個,整天野得跟個猴兒似的,號稱京城一大太歲,如何能母儀天下,她要是當上皇后娘娘,那才是我朝的大不幸!”

  便在此時,兩個手提鐐銬鐵尺的捕快大搖大擺晃過來,粗聲粗氣喝道:“說什麼呢!啊?說什麼呢!再瞎咧咧拖你們進衙門裏,請你們吃一頓板子。”

  攤桌旁坐著的人登時嚇得不敢再吱聲,年輕人滿臉堆笑道:“喲,是二位官差大爺!我們沒說什麼,這不吃飽了沒事做,閑嗑牙嘛!……夥計,再上兩碗牛肉春絲面,打幾角酒,我請兩位差爺喝兩杯。”

  兩捕快便老實不客氣坐下,與眾人一起吃喝。

  蕭若與鐵寒玉吃完麵,結帳起身,牽馬緩緩前行。蕭若聽了他們的交談,心潮紊亂,急遽起伏翻騰,想到無辜的皇后所受的種種委屈,直恨不得立刻進宮解救皇后……但是,自己進宮就能說服太后打消廢后的念頭嗎?對方可是太後,是皇帝的生身母親,又不能蠻來跟她對著幹。歷朝歷代均以孝道治理天下,忤逆父母人神共憤,身為皇帝一舉一動為世人所注目,要是背上忤逆太后的罪名,只怕會被全天下臣民視為無道昏君,那到時,皇位恐怕都會不穩了。

  他逐漸冷靜下來,恚忿之情漸退,自己不能魯莽行事,可不要弄巧成拙,皇后只是被軟禁起來,並不會有任何危險,此事還須從長計議。自己與太后畢竟是親生母子——至少太后是這麼想,太后對自己的寵愛之情簡直溢于言表,母子之間什麼事不好商量,或許能想辦法讓太後回心轉意,也未可知。

  倒是自己這兩天還不能以真實身份露面。皇帝率大軍凱旋班師回朝,是一件極為重大的事,回朝當日文武百官會在城郊相迎,然後多半還有太廟祭祖獻俘等等儀式,要是自己一人偷偷摸摸溜回宮去,決計不成體統,搞不好還會惹天下臣民非議……大軍還有兩三天到達京城,倒不如自己趁這兩三天工夫,隱藏身份,悄悄在暗中將京城情況打探個明白,也好謀定而後動,此為上策!

  他把種種頭緒梳理明白,頗有撥開雲霧見青天之感,不由得腳步也大為輕快。

  “算命,看相算命 !先算命,後給錢,不准不要錢……”路旁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蕭若與鐵寒玉聽了俱有點耳熟,轉眼循聲望去。

  只見說話之人老態龍鍾,撐著條拐杖,滿頭銀絲,身後細竹竿挑著一條白旆,上書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斷死斷生斷天機,但兩眼眶空洞,卻是個瞎子。他顫巍巍走到路旁一個小吃攤前,沖幾個邊吃邊閑聊的公子哥道:“幾位公子,要不要老朽給算一算,老朽最精擅看相摸骨,算得不准不收錢。”

  那幾個公子哥哄堂大笑,七嘴八舌罵道:“哪裏來的老瘋子,死瞎子!你眼瞎了還看相摸骨,當我們是傻子哪!滾滾滾!”

  一旁鐵寒玉看得氣往上沖,一個箭步沖上前,輕喝道:“住口!”

  她追凶緝賊多年,語氣之中自有一股子正氣與威嚴,冰晶一樣的目光在幾個公子哥身上掃過,他們背心猛地一陣發寒,即將出口的罵人話又給咽了回去。

  “老丈這邊坐。”鐵寒玉將算命盲叟扶到一旁好生坐下。

  算命盲叟咧嘴一笑,道:“姑娘是你?”敢情已認出了曾給她算過命的鐵寒玉。

  鐵寒玉雪白的俏臉兒飛起兩片緋紅,自行囊內取出一錠足有五十兩重的銀元寶,塞在他手裏,小聲道:“老丈拿好,上回欠你的酬金。”

  算命盲叟掂了掂手裏的大銀,呵呵直樂,笑道:“姑娘,老朽上回給你說的話可是應驗了?”

  鐵寒玉一聽大羞,滿面通紅,桃腮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平日裏英姿颯爽女神捕頓時忸忸怩怩,小女兒情態畢露,說不出話來。

  “這老人家上回跟你說了什麼話?”蕭若走過來問道。

  “沒……沒什麼!”鐵寒玉又羞又急,生怕算命盲叟當他面說出、上回預言自己會被他強暴,並最終愛上他的話來。趕忙拉著蕭若走開。

  蕭若也不在意。兩人走過街口,忽然一人斜刺裏靠過來,低著頭,壓低聲音道:“這位爺請借一步說話。”

  兩人大奇,對視一眼,蕭若笑道:“朋友你認錯人了吧?”

  這人依舊低著頭,飛快道:“錯不了……此地說話不方便,請爺借一步說話!”

  鐵寒玉江湖經驗豐富,立知此人必是有為而來,向蕭若道:“我們跟去看看。”蕭若點頭同意。

  兩人便隨這人來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這人驀地止步轉身,沖蕭若抱拳為禮,道:“屬下開封分壇香主殷大路,參見光明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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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卷 試手補天裂 第三十章 皇帝逛窯子


  這人驀地止步轉身,沖蕭若抱拳為禮,道:“屬下開封分壇香主殷大路,參見光明使者……”說完,又沖鐵寒玉拱拱手致意。

  鐵寒玉聽了難免驚疑不定。蕭若微一轉念,心裏已有數,看來這人是白蓮教教徒,笑了一笑,也不否認,道:“你是如何認出……本座的?”他一個“朕”字險些脫口而出,急忙轉口。

  殷大路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中等身量,穿著尋常長工的粗布短衫,五官平凡,看上去甚不起眼,跟街頭上遇到的隨便一個幹力氣活的漢子差不多,但他氣度沉穩,滿臉精悍之色,一雙眸子裏時不時閃過一道精芒,顯然內功修為相當精強,不是個簡單角色。

  殷大路恭恭敬敬道:“回光明使者的話,屬下昨日接到教主的飛鴿傳書,見過了您老的畫相,是以認得,並且……”他說到這裏一頓,指著兩人背後牽著的雪白駿馬,笑道:“並且這是我教的寶馬雪麒麟,除了您二位,不會有別人。”

  蕭若心說原來如此。一旁鐵寒玉江湖經驗老到,一聽他說出光明使者四字,就知這人是武林第一大教白蓮教的人,她見皇帝並不否認,霎時間詫異無已,打破頭也想不通皇帝怎麼成了白蓮教的光明使者,一臉疑惑地望著他。

  “妹妹別急,回頭跟你解釋。”蕭若朝她笑道,然後轉向殷大路,道:“殷兄既知本座的身份,叫本座過來卻不知有何見教?”他學著江湖人的口吻,不免有點不倫不類。

  殷大路一聽大為惶恐,躬身道:“屬下不敢!屬下自知出現得唐突,請光明使者恕罪!教主交待下來,不管您老要做什麼,開封分壇都會盡一切力量協助您。屬下見您二位風塵仆仆,想請二位去分壇先行歇息,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屬下們去做,不是屬下誇口,只要是在這開封府周圍方圓百裏以內,我們分壇能做到的事可不少,比開封府衙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上司面前,殷大路為顯示自己的能幹,侃侃而談,卻不料,晃眼瞥見“光明使者”面色有些不太對勁,急忙訕訕住口,也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

  他怎知道蕭若原本的身份是皇帝。蕭若聽說京城裏江湖勢力強大到如此地步,一個分壇卻能與京城衙門相提並論,當然心裏頭來氣。暗罵開封府知府章白群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飯桶,竟容江湖勢力在天子腳下壯大如斯!過幾天自己回宮後,一定要將他撤掉,換上個心狠手辣六親不認的主兒,把江湖勢力統統掃出京城。

  兩人便隨殷大路去分壇歇腳。蕭若與殷大路邊走邊談談笑笑,殷大路刻意巴結,蕭若有意無意的探聽白蓮教情況,殷大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他完全沒有防範之心。

  殷大路笑道:“還沒請教您老尊姓大名。”

  蕭若心念一轉,道:“本座姓黃,單名一個‘若’字。”

  “好姓!好名!”殷大路沒口子的贊道,“恕屬下鬥膽,能不能稱您老為黃左使?“

  “隨你。”蕭若隨口應付著,心說什麼左使。

  他很快便知道了,原來白蓮教自教主以下,共有兩大光明使者,一個為左光明使者,一個為右光明使者,都是僅次于教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職位。赤焰魔君給他的職位便是左光明使者,故此殷大路稱他為黃左使。

  兩大光明使者之下便是四大護教長老,也是江湖上頂尖的人物,白蓮教共有三、四萬教眾,遍布全天下,實力在武林幫派中堪稱首屈一指。

  教主突然間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為左光明使者,地位僅次于教主,卻沒有說明任何理由,下面教眾們自然摸不著頭腦,猜什麼的都有,有人說他是教主親自請出山的世外高人,有人說他是教主的私生子,也有人說他是教主新收的徒弟……眾說紛紜,什麼說法都有。沒有人知道新左使竟是皇帝老子,而這本身出于一場交易。

  三人來到城南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進入一家尋常染布房,外表看上去絲毫沒有異樣,打開裏側門之後卻是別有洞天,一片廣大的院落出現在面前,不少白衣教眾在校場上練功。見三人進來,一齊擁過來拜見殷香主,聽他介紹後,又連忙拜見黃左使。

  殷大路著人牽馬匹去照料,親自將兩人領進一處清雅的小院子安頓。

  蕭若與鐵寒玉趕了兩天路,休息的時候極少,到這時也已是全身疲憊倦怠,便坐在床上運功調息,靜心靜氣打坐入定,不多時,已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殷大路不敢打擾,悄悄退出。

  到華燈初上時分,兩人相繼收功。蕭若只覺精神盡複,渾身疲憊一掃而空,心說相傳會武功的人可以用打坐代替睡眠,果真如此。蕭若簡單告訴鐵寒玉自己與白蓮教教主合作的事,關于陰空海那些關節自然略過不提。

  用過晚膳,蕭若問起殷大路近期京城發生什麼大事沒有。

  殷大路恭恭敬敬回答,京裏最近就是太後要廢皇後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為此大將軍與丞相在朝堂上非常僵,兩大王族的下人們要在街上碰見,輕則互罵,重則開打。別的倒也沒什麼。

  蕭若側頭想了想,沉吟著道:“雍王與陳王這兩個皇上的兄弟呢?可有什麼異動?”

  殷大路好生意外,立時道:“那兩位王爺跟平常一樣啊!雍王殿下時常裝扮成個尋常老百姓的模樣,在京城街市間為貧民免費看病,回王府之後便修身養性,為人甚是低調,他在京城百姓中的口碑相當不錯;而陳王就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整天過著他花天酒地的日子,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德性,對國家大事漠不關心,全部心思都用在尋花問柳上頭。這不,今晚他一准兒要去名香樓捧蘭綾姑娘的場……”

  蕭若一直默默聽他說,最後一句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名香樓?”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一轉念間想起了來,皇帝那沒正經的師父那晚離宮時,不就是說要去名香樓包場麼!問道:“陳王去名香樓捧什麼蘭綾姑娘的場,這又是怎麼回事?”

  殷大路嘿嘿一笑,道:“要說起名香樓的蘭綾姑娘,京城十個爺們當中就有八個知道!那蘭綾姑娘自打兩三個月前來到京城名香樓,便豔驚四坐,冠絕一方,不論容貌、身段、舞姿、才藝、歌聲……樣樣無一不是個中翹楚,名氣之大,一時無兩,把京城風月場中的原本幾大花魁統統壓了下去,不知多少王孫公子甘願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到得今時,已是京城公認的花中魁首。今晚正是蘭綾姑娘七日一次登台獻藝的日子,據傳,她還將要在客人們當中挑選一人為她第一個入幕之賓,整個京城都轟動了,今晚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要光顧名香樓,依陳王的個性,那更是打死人都要去的……”

  他這一番話絮絮叨叨道來,蕭若眼珠子一轉,忽然拍手笑道:“好極了!殷兄弟,勞煩你去為本座二人弄兩套行頭來,本座今晚也要去名香樓,品一品那傳說中的花中魁首蘭綾姑娘!”

  殷大路恭聲應了,立刻轉身去置辦。在他看來,黃左使對蘭綾姑娘感興趣,再也正常不過,只要是正常男人,沒有不好那擋子事的。這黃左使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居然突然得了光明使者的高位,搞不好真有實力競逐蘭綾姑娘也難說。

  殷大路一離開,鐵寒玉便再也忍不住大發嬌嗔,氣鼓鼓嗔道:“皇上,你怎麼能去青樓那種肮髒地方,要是給人識破皇上的真實身份,成何體統?後宮美女數以千計,為什麼還要去尋花問柳……”說著說著,沒來由一陣委屈,眼眶兒就紅了。

  蕭若望著她嘿嘿嘿直樂,笑道:“怎麼,愛妃吃醋了?嘿嘿……其實朕今晚去青樓純粹是為了公務……”

  “誰、誰吃醋了!”一言未畢,鐵寒玉噘著粉嘟嘟的小嘴兒嗔道,又道:“去那種地方還能有別的事……哼,鬼才信!”

  蕭若笑道:“還記得楓州城那晚朕遭到行刺的事嗎?朕懷疑必有京城中的強大勢力在背後主使,今晚名香樓王孫公子聚集,朕一定要喬裝混進去見識見識,興許能查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當真?”

  蕭若見她大吃飛醋的模樣著實可愛,一把攬住她纖纖細腰,微一用力,便將她香噴噴軟若無骨的嬌軀摟進懷裏,笑道:“當然是真的!嘿嘿,只要有貌美如花的愛妃你在朕身旁,朕便再也看不見其他女子……”甜言蜜語之後,緊跟著一陣熱情似火的攻勢,讓初識情愛滋味的鐵寒玉徹底迷失在自己懷中,無法思考。

  過不多時,殷大路捧了兩套行頭回來。

  兩人自行穿上,蕭若一身藍緞錦袍,打扮成了個年近四旬的富商,而鐵寒玉則裝扮成個俊俏少年郎。

  蕭若意氣風發,春風滿面,朗聲吆喝一聲,大搖大擺晃出門,殺奔京城中首屈一指的風月場所名香樓而去……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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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一章 皇帝攜皇妃逛窯子去


    名香樓位于城南朱雀街煙花巷中,每日夜幕一降,便急遽熱鬧起來,無比氣派的大門前燈火輝煌,車如流水馬如龍,人聲隆隆鼎沸,朱紅的大門下人流進出不絕,三十二只大紅燈籠分作兩排高高懸掛,里面閣亭連綿,庭深院廣,彩燈眩目,鶯歌燕舞……其富麗繁華,堪稱京城一時無兩。

    蕭若踱著方步,大搖大擺晃過來,來到名香樓外,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油然而生,心緒為之一暢,壞壞的笑意不知不覺間悄悄爬上臉頰。其實,煙花場所被稱為世間男子的溫柔鄉、銷魂窟,只要是正常男人,來到這種地方,心情自然會大好——付錢時除外。

    扮成個俊俏少年郎的鐵寒玉在後面別別扭扭跟著,扁著小嘴兒,氣悶悶的,渾身不自在。

    門前紅燈籠底下散立著一眾鶯鶯燕燕,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拉客迎客,兩人甫一走近,就有一大群窯姐兒裊裊婷婷迎上來,親熱的往他們身上靠,嗲聲嗲氣說道︰“喲——這不是大爺您麼!這麼久不來看望奴家,是不是一早把奴家忘了?”

    蕭若頓覺有些招架不住,誰認得她們了?怎麼一個二個都跟很熟似的!見鐵寒玉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忙笑道︰“妹……你別听她們有的沒的瞎說,我今晚絕對是頭回來這種地方,真的!”

    不料,這群窯姐兒群星捧月似的一齊擁著蕭若往里走,卻把鐵寒玉干涼在一旁,沒人答理。

    怪只怪鐵寒玉雖著男裝,卻未在其上進一步的掩飾打扮,細皮嫩肉,嬌俏柔美的,加之美目流盼,杏眼桃腮,在他人看來,名傳千古的美男子潘安衛也不過如此,這少年已經不能用英俊二字形容,根本就是……美。一般有見識的也能看出她是個易釵而弁的大姑娘,更別提窯姐兒閱人無數,招子忒亮,近前打個照面便已很是懷疑,再到往她身上一靠,立時心里有數了,這是位賈(假)公子。故此沒人招呼她。

    鐵寒玉見皇帝在粉頭們環繞中一副得其所哉的快活樣,心頭氣就不打一處來,雖明知他貴為皇帝,三宮六院那是免不了的,也不能事事吃那麼多醋,但親眼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熱,還是忍不住心里頭不舒服。當下她皺皺瓊鼻,發出一聲輕哼,跺了跺腳,快步跟了進去。

    兩人進得名香樓大堂,但見里面滿堂男男女女縱酒笑謔,耳鬢廝摩,一派靡樂景象,樓上樓下一片歡歌笑語,淫聲嬌呼此起彼伏,彩帶飄揚,處處流香,笙簫交鳴,人流穿梭。熱鬧無比,空氣中彌漫著紙醉金迷的氣息,端的是個好地方,叫人流連忘返。

    涂脂抹粉的老鴇子領著幾個妖妖嬈嬈的粉頭,趕忙迎了上來,滿臉堆著笑。蕭若當皇帝也有段日子了,其間手握乾坤,睥睨天下,故而,身上自然而然有股子與眾不同的高華氣度。老鴇子干這營生幾十年,閱人無數,識人的本領那是一絕,老遠一眼瞟見他,當即就斷定此人不僅僅是非富即貴,而是大富大貴,絕非一般的人,哪還敢怠慢,立時拋下別的客人,屁顛屁顛迎將上來。

    老鴇子未語先笑,帶著一竄笑聲來到蕭若面前,“啊喲,這位大爺,您老光臨小店,那真是蓬篳生輝……快里邊請,里邊請……不敢請教大爺貴姓?”熱絡的拉著他分開人群往里走。

    蕭若矜持一笑,道︰“……敝人姓黃,久聞貴院蘭綾姑娘芳名,今日特來一見。”

    “哈哈,那敢情好!黃大爺您真是來對日子了,今兒正是老身那蘭綾女兒七日一次登台獻藝的日子……”說到這里,老鴇子忽然住口,左右望了望,滿臉神秘的湊近他,小聲道︰“老身那蘭綾寶貝女兒還是個清倌人——嘻嘻,就是賣藝不賣身那種。老身見她芳齡也老大不小了,便一再催促她梳弄接客,催得她終于首肯了,有意在今晚捧她場的貴客中挑選一人為她頭一個客人……可巧了不是,今晚黃大爺就來了,就憑您這般人物,天底下上哪兒找第二個去,您等會一準兒能拔得她的頭籌,敢情蘭綾乖女兒守到今日的白璧無瑕女兒身,就是為給您留著的!嘻嘻嘻嘻。”

    蕭若叫她說得心頭怪癢癢的,听著十分受用,暗地里卻大罵統統是狗屁!只怕換了任何一人,她都能面不改色說出這番話來。

    老鴇子把蕭若兩人領到木台子正前方的桌旁坐下。忽聞側面樓上一間廂房里傳出爭吵之聲,緊跟著就見四個腰粗膀圓的妓院打手、把一個身形瘦小的嫖客死拖活拽硬生生揪出房外,然後便四面圍著他往樓下拖,踏得黃木台階咚咚作響。

    看這架勢,是要把這嫖客扔出名香樓去。樓上樓下的客人們指指點點,在一旁看熱鬧。

    蕭若本也沒過多在意,忽听那嫖客殺豬似的大叫︰“混帳東西!你們放開老夫,你們、你們竟敢這般對待我……不就是欠你們破店幾兩銀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知道老夫是誰?哼哼,你們睜大眼楮看看,老夫是當今天子的師父!我要進宮一趟,皇上少不得成千上萬兩的金銀賜給我,還怕少了你們小店那幾兩銀子,我呸……”

    話未說完,四周客人們包括青樓姑娘莫不哄堂大笑,有人戲謔笑道︰“這老東西八成嫖姑娘嫖傻了!還痴心妄想當皇上的師父,你怎不說是玉皇大帝的師父更唬人?!”

    蕭若心頭猛的一動,打眼望去,只見那被打手往外拖的嫖客身軀干瘦,小小的腦袋細細的眼,給人的感覺甚是猥瑣,臉上橫一道縱一道盡是皺紋……卻不是皇帝那沒正經的師父是誰?蕭若不禁又好笑又好氣,看來他在名香樓中一待十幾天,花光了銀兩,最後落到給人家扔出妓院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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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二章 青樓仙姝   


    老頭被四人拖著往外走,兀自大叫不休,經過蕭若身旁時,蕭若手一擺,笑道:「你們將這位老人家放下,他欠你們店多少銀兩?」

    四個妓院打手一齊轉頭望來,見他衣著華貴,氣宇不凡,也不敢輕慢,陪笑道:「大爺您莫管這擋子閒事,這老傢伙花光了銀子卻賴在本店不走,白吃,白住,白嫖,還恬不知恥自稱三白老人……到得今日,已欠下了一百多兩銀子,我們蔡媽媽便讓我們將他攆出去。蔡媽媽心腸特好,看在他前些日子在小店花了不少銀子的份上,也不為難於他。」所謂蔡媽媽,便是這店裡的老鴇子。

    蕭若道:「不就區區一百多兩,哪用得著攆人出店,把老人家放下,本大爺代他付清便是。」說著,側臉吩咐鐵寒玉道:「拿二百兩銀子出來。」

    鐵寒玉聽了有些不情願,她倒不是心疼這點銀子,皇帝就算要花二萬兩銀子,她都懶得理會那許多。而是聽這賊老頭自稱是皇帝師父,她自然一百二十個不信,但看皇帝出人意料的為他付銀子,看來兩人之間還真是有關係,真不知皇帝身邊都些什麼烏七八糟的人。委實令她芳心不快!

    她拿出兩張百兩銀子的銀票出來,蕭若接過,隨手扔給四打手,也懶得跟他們說那麼多,牛哄哄道:「這老人家的欠帳本大爺付了,剩下的打賞你們。」

    四周響起一片驚歎聲,妓院雖說時常有揮金如土的豪客,可對打手一打賞就是幾十兩銀子,還真是罕見。煙花之地是個勢利的場所,這一下子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蔡老鴇子越發認定自己所料不差,這位大爺絕不是一般的人,滿臉堆笑,忙前忙後侍侯著。

    四個打手笑得合不擾嘴,千恩萬謝走開了。

    老頭大喜,從地上爬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沖蕭若咧嘴一笑道:「老弟真夠意思,哥哥我謝了!」說時,伸手很是親熱的在他肩頭一拍。晃眼間看見他身旁俏美異常的鐵寒玉,一雙小眼頓時一亮,涎臉笑道:「這小娘兒們真不賴嘿……」老頭近來在妓院裡孟浪慣了,想也不想便伸手向她吹彈得破的粉臉上摸去。

    鐵寒玉又豈是好惹的人,她正沒好氣的當兒,見這賊老頭竟輕薄到自己的頭上了,當下柳眉倒豎,一偏頭閃開,玉手揚處,就是一巴掌抽的過去……

    只聽「啪」的一聲,清脆響亮,老頭捂著半邊臉,呆在當地,竟是被打蒙了。周圍看見的人又是好一番哄笑。

    蕭若肚裡直笑,暗說打得好,這賤老頭就是欠捧。嘴裡笑道:「老人家請這邊坐,在下這女伴脾氣不太好,你別招惹她。還沒請教您老尊姓大名。」他拉著老頭在身旁坐下,笑問道。他還真不知老頭的名字,那晚在皇宮見面時,他怕露出馬腳,自然沒敢問,現在反正老頭認不出他,便隨口問出來。

    老頭老臉一陣陣發紅,當眾被女人打,有些兒面目無光,訕訕道:「老夫姓『賴』,名『不平』。老弟多謝了,不過……你我兩人素昧平生,卻不知為何幫老夫付欠銀?」

    蕭若總不能說因為你對朕不錯,送了朕如意神功秘笈,所以朕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人扔出店去吧!略一轉念,笑道:「在下也不知為何,一見賴老就覺得特投緣……」說到這裡,忽覺一陣汗顏,跟這老不修的傢伙一見投緣,那我成什麼了?

    賴老頭聽完眉飛色舞,大笑道:「老夫一見你也覺特投緣,你說奇不奇怪!」頓了一頓,壓低聲音道:「悄悄告訴老弟,老夫我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是當今皇上的師父……你今兒為我出二百兩銀子,好意老哥哥我心領,但也不會白得你的好處,等再過幾日,皇上率大軍班師回朝,我就再進宮去面聖,要些銀錢來花花,到時候雙倍還你!」

    蕭若微微一笑,也不答話。

    蔡老鴇讓兩個小廝擺些點心好酒在桌上,笑問大爺有沒有相熟的姑娘,要不要叫幾個如花似玉的粉頭來陪酒。

    蕭若道:「不需要,本大爺專程為蘭綾姑娘而來,蘭綾姑娘幾時登台獻藝?」他在皇宮見慣了美女,對青樓中的一般庸脂俗粉提不起興趣,更何況身旁就有個萬中選一的美女。

    蔡老鴇忙笑著回答,蘭綾女兒照例亥時三刻出來,請大爺稍坐片時。

    賴老頭倒是老實不客氣,讓蔡老鴇叫了兩個粉頭來,左擁右抱,不亦樂乎。

    門外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不少是衣著華麗的富家公子,身後還跟著家人隨從,有些派頭甚大,他們並不點姑娘進廂房尋快活,而是在大堂找地方坐下,一面摟著嬌娘欣賞台上麗人翩翩輕舞,一面吃喝談笑。顯而易見,都是為了蘭綾姑娘而來。

    過不多時,忽聞名香樓外車馬之聲大作,隨之吵鬧嘈雜聲四起,似乎兩群人吵了起來。蔡老鴇連忙帶著些姑娘們迎了出去,憑著一條巧舌左右周旋調解,門口吵鬧聲才漸漸安歇下來。

    不一會兒,只見兩撥人走進大門。正是唐王世子及宋王世子大駕光臨,他們兩人各帶著一大幫子狐朋狗友和跟班隨從,一下子呼啦啦進來三十多人。

    宋王世子名叫趙臨風,年方二十歲,是當今皇后趙鳳兒同父同母的親哥哥,生的唇紅齒白,身材頎長,好似玉樹臨風一般,是個少見的美男子,只是眼圈發黑,精神略有頹靡之狀,顯然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蕭若心裡有數,當日派家丁強搶白氏少女的人,就是這位不成器的小王爺。

    唐王世子名叫李元漠,年近三旬,身軀高大魁武,相貌堂堂,卻也算英姿勃發,神情非常倨傲,背起雙手踱將進來,對誰也不理不瞅,儼然不可一世,顯然自視甚高。

    這兩撥人自大門兩側同時進堂,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相互不答理,望向對方的眼神都是充滿鄙夷之色,好似在看一條蛆。

    蕭若心說照這般看來,京城市井間的傳言當是屬實,因為太后要廢皇后之事,使得兩大王族的矛盾表面化、直接化,已難以調和。

    兩位世子各領著人在木台前兩側坐下,涇渭分明。蔡老鴇連忙招呼姑娘們來伺候著,頓時一陣鶯鶯燕燕環繞四座,凝重的氣氛很快被化解,兩位世子也顧不上跟對方互別苗頭了,各自擁著粉頭調笑親熱,手腳大肆揩油,其狀很是不堪。

    蕭若看著暗暗搖頭,心說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當年他們的祖先何等英雄,後代們怎麼竟淪落成了花花公子、紈褲子弟?他們的父輩就未見得有多高明,而他們則更是不堪……看來,很有必要讓異姓王世襲制度,在他們這一代畫上句號。

    不多時,又有五六個身佩兵器的江湖豪客進來,這一行人步履穩健,目光炯炯,有的兩邊太陽穴高高隆起,有的肌肉盤根虯結,手心泛黑……而且著裝形貌怪異,甚是扎眼。堂內眾人喧嘩聲為之一靜。

    蔡老鴇硬著頭皮迎上去,招呼他們落座看茶。像這類江湖豪客通常脾氣大,不太好伺候,但打賞起來也出手豪爽。這些人便在一旁安坐。

    一個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小跑進來,掃視堂內一眼,便小跑著來到蕭若身前,恭聲道:「老爺,小的給您再拿了些銀兩來。」說著,自懷中取出一疊大額銀票,必恭必敬雙手捧給他。此人卻是白蓮教開封分壇香主殷大路。

    旁邊鐵寒玉伸手接過,數了數,整整是一萬兩銀子。

    蕭若不由有些好笑,他今晚出門逛窯子時,殷大路問他要帶多少銀錢。他與鐵寒玉離開大軍先行一步時,身上就帶了不少銀子,聽殷大路這麼說,便半開玩笑著說要一萬兩,殷大路一聽面有難色,請他們先行一步,自己立時去想辦法。他本也沒報指望,哪曉得這人還真的在短時間內湊齊了一萬兩巨資。

    蕭若暗自驚歎他們分壇的財力果然了得,不容小覷,想想反正不要白不要,便讓鐵寒玉收下。掃了那五六個江湖怪客一眼,小聲問道:「殷兄弟,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

    殷大路飛快瞧了瞧,壓低聲音道:「回黃左使,這些江湖人是昨日進的京,屬下派人稍稍摸出了他們一點意圖,他們有可能是為金刀門而來,自半個多月前金刀門眾人進宮行刺皇帝全軍覆沒後,河南一帶就有金刀門門主羅萬鈞的朋友四處奔走,聯絡江湖高手想進京救人。」

    蕭若奇道:「難不成他們還想劫天牢不成?」

    殷大路道:「天牢戒備森嚴,沒有蓋世武功恐怕攻不進去……依屬下之見,他們應該是在等皇帝判金刀門一眾人死罪,然後綁赴法場行刑時,一擁而上劫法場!」

    蕭若轉頭見鐵寒玉亦是微微點頭,顯然贊同他的話,不由心下忿忿不已,這些江湖人這等膽大妄為,竟爾連法場都敢劫!揮揮手讓殷大路自去。

    近亥牌時分,就見一身便裝的陳王姬煊興沖沖跑了進來,身後沒帶一個隨從,朝蔡老鴇大聲道:「蔡媽媽,蘭綾姐姐出來沒有,小王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好久了!」

    「喚喲,王爺您來了,快請快請!您不來,蘭綾女兒能出來嗎?」蔡老鴇滿臉諛笑,趕忙迎將上去。他這尊佛可是樓內所有人當中身份最高的,其次才是兩位世子。

    陳王姬煊滿臉笑容,很是隨便的往裡面走,像到了自己家裡一樣,笑著推蔡老鴇:「蔡媽媽你別光招呼我,我來名香樓又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快去看看蘭綾姐姐準備好沒有?快去快去。」

    蔡老鴇陪笑應了聲,轉身快步往堂後跑去。

    一轉眼的工夫,矮木檯子上出來個俏麗女侍,款款行到木台前,先沖眾客人福了一福,「啪啪啪」兩手連續拍擊三下,待眾人稍稍安靜下來,方笑吟吟道:「有勞大爺們久候了,蘭綾姑娘現下在後院雅閣裡,想見蘭綾姑娘的可以隨小婢來……不過今晚人太多,我們家蘭綾姑娘不喜一下子見那麼多人,若是真心誠意想見她,請先付二十兩銀子。見與不見大爺們自行決定,我們店絕不強求。」

    她嗓音清亮,伶牙利齒,這一番話緩緩道來,名香樓前堂雖大,不論樓上樓下的客人也都聽得清清楚楚。話音一落,客人們中響起一陣嗡嗡之聲。

    二十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好歹也夠五口小康之家兩三個月的用度,對於普通嫖客來說,花二十兩銀子見一個人未免不值,但在一些王孫公子眼裡,根本就不值一談。

    當下,在坐無數客人亂轟轟的交了銀子,蔡老鴇打開往後院的門來,走了過去,堂上眾人潮湧而隨。如此一來,就把普通嫖客與專為蘭綾姑娘而來的王孫公子區分開。

    到了後院一座精巧細緻的雅閣,只見閣樓上一層薄薄的輕紗後,約略可見一個窈窕的人影,懷抱琵琶,幽然獨坐,只是隱隱約約,若隱若現,看不真切,分外讓人心癢難搔。

    眾人便止了步,往閣樓上望去,一大群人不約而同靜了下來。

    緩緩的,輕紗向兩旁斜斜掀開,掀開……眾人無不睜大眼睛望去,人群中發出一片情不自禁的驚歎之聲。

    只見輕紗之後坐著一個綠衣麗人,她眉目如畫,尖尖的臉蛋兒極美,一雙鳳眼細長明媚,水波瀲灩,好似一泓寒潭般深不見底,長髮漆黑如雲,膚白似雪,身段兒曼妙纖細。她美目流盼,神情間好似幽怨難解,又似嫵媚含情,宜喜宜嗔,分外誘惑。

    連見慣美女的蕭若都禁不住一陣失神,暗暗讚歎好個青樓仙姝,人間絕色,煙花之地竟有如此殊色佳人!自己的四個妃子均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而此姝與她們相比卻別具一種美態,不容易分出高下,尤其此女幽怨中透著嫵媚的邪異氣息,極易挑動男人的慾火,實是個顛倒眾生的尤物,恐怕也只有天仙化人的皇后能稍勝她一籌。

    蘭綾姑娘微微一欠身,如水秋波在下面眾人身上一一掃過,輕啟櫻唇:「承蒙各位大爺厚愛,叫妾身蘭綾何以克當?妾身願為各位大爺獻上一曲,聊搏一笑,請各位大爺安坐。」她清清細細的嗓音圓潤婉轉,嚦嚦輕吐,嬌柔已極。

    眾人紛紛抱拳回禮,亂轟轟找凳子坐下,目光始終在她身上。

    蘭綾伸出兩隻堆雪凝脂般的纖纖玉指,輕輕拔弄琵琶弦,「叮叮咚咚」調奏起來,曲調漸成,哀怨楚楚,婉轉悠悠,直欲摧人肝腸寸斷。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

    但聽她柔語如磬,嬌柔宛轉,蕩人心神,一曲奏罷,滿樓幽靜,但聞絲絲縷縷繞樑不絕,令客人們如飲醇酒,一時心神俱醉,沉浸在如詩如畫的意境之中。

    人群當中卻也有不解風情的魯男子,全然不理會這一套,只見那群江湖豪客中一個大鬍子霍地站起,叫道:「蔡老婆子出來,你給蘭綾姑娘開個價吧,多少錢一晚?」這人鬍子烏黑蓬鬆,眼如銅鈴,聲音宏亮,這般一嚷嚷開來,把眾人都喚醒過來。

    眾人登時大嘩,他們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妓院也不是什麼乾淨地方,但嫖也要講究個品味,哪有如此口出污言,直來直去的!簡直是大煞風景。眾人紛紛出言喝叱,要將這粗魯大鬍子轟出去。

    蘭綾姑娘以袖掩面,羞澀不堪,盈盈站起身,就欲退往內房。

    「蘭綾姐姐別走,小王給你帶來了一件禮物!」陳王姬煊急道。

    蘭綾姑娘略略止住蓮步,依舊以袖掩面,低聲道:「妾身謝過王爺美意,但妾身消受不起。這裡竟沒有一個風雅之人,妾身詞曲婉然,誰能解其中意?王爺還是讓妾身走吧!」

    此言一出,眾人亂轟轟都說自己就是個風雅之人,姑娘的詞曲自己是懂的。

    「既如此,妾身斗膽請哪位彈奏一曲,無論何種樂器皆可。若得一曲,妾身便留下。」蘭綾緩緩道。

    此言一出,眾人皆有難色。他們出身貴胄,多是些花花公子闊少爺,音律雖也都懂,但卻不精,在蘭綾那等大行家面前非現醜不可,故此一時無人接口。

    大鬍子適才叫眾人數落一通,正自光火,一聽蘭綾還有那麼多名堂,怒沖沖提腿就往閣樓上爬,粗聲粗氣道:「他奶奶的,不就是個婊子?!蔡老婆子出來,你儘管開價,今兒個老子非睡她一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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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魔音醉魂


    “他奶奶的,不就是個婊子?!蔡老婆子出來,你盡管開價,今兒個老子非睡她一晚不可……”大胡子說著,便怒沖沖提腿就往閣樓上爬。

    此言一出,在坐京城王孫闊少們一片嘩然,紛紛離座起身,爭先恐後亂轟轟望閣樓上沖去。樓梯口狹窄,闊少們誰也不甘落後,惟恐旁人搶了先,一時間一大群人在樓口你推我擠,亂作一團,喝罵之聲此起彼伏。

    相反大胡子身形雖臃腫,但卻腳底輕快,行動非常迅捷,轉眼之間便登上蘭綾姑娘的小閣樓里,“看這小娘皮水靈的,真他媽勾人……”獰笑聲中,張開蒲扇大的手掌沖蘭綾姑娘當胸抓去。

    蘭綾姑娘駭得花容失色,瞪著一雙明媚的大眼楮驚恐望著他,嬌軀連連踉蹌倒退,“你……你這人無禮,不要過來……啊!”

    大胡子滿面淫笑,眼看大手就要摸上絕世尤物誘人的酥胸,猛地也不知怎麼香風一卷處,蘭綾姑娘已然躲開一邊,大手只擦著一片衣角。

    大胡子一抓不中,也不在意,涎臉嘿嘿嘿笑著,再度沖美人兒柔弱的矯軀撲去……

    眾公子哥在你推我擠往閣樓上趕,忽聞身邊“呼”的一聲,兩道人影掠過眾人,飛快竄上閣樓。卻是蕭若與鐵寒玉兩人施展輕功趕在了眾人之前。

    蕭若甫一進入閣樓,見大胡子正和身撲向蘭綾姑娘,活像大灰狼撲小白兔似的,他當胸一拳攻向大胡子後心,口里喝道︰“朋友住手了!不可唐突佳人。”這一擊招式雖平凡,但帶起勁風颯然,所含勁力異常強猛,尋常人要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傷。

    大胡子聞得身後勁風破空之聲,知道來了壞事之人,赫然大怒,掄起身攜奇門兵器,反身橫掃了回去,暴喝道︰“他奶奶的,少管老子閑事!”這件奇門兵器呈棍棒形,前半段粗,後半段細,鐵棍不像鐵棍,狼牙棒不像狼牙棒,粗的那頭盡是錐形尖銳突起,怕不下數十斤重。橫揮掃將過來,招正力沉,直有橫掃千軍之勢。

    蕭若身旁的鐵寒玉今晚上憋足了一肚了悶氣,正自想找人出氣的當兒,見這江湖莽客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欺負婦女——雖然只是個歌妓,此刻他一鐵棒反身橫掃,真個來得正好,她看得真切,當下氣運雙臂,縴縴玉手一揮一拿,便將鐵棒末端握住,紋絲不動。

    大胡子未料妓院中也有這等高手,也是一時輕敵,招式未免使得過老,叫她扣住鐵棒末端,身形頓時為之一滯。

    就這麼微微一滯的工夫,蕭若一拳奮至,正正轟在他胸口上,只听“噗”的一聲悶響,如擊敗革。

    大胡子悶哼一聲,蹬蹬蹬連退幾大步,方才拿穩樁站住,幸好他一身橫練硬功有相當火候,受他一擊才不至于身負重傷,但也不好受,痛得五髒六腑仿佛錯了位。

    蕭若僥幸一招打退敵人,也自見好就收,站在原地不動,負手而立,笑吟吟望著他,好整以暇,一派從容風範。

    大胡子怒吼一聲,就欲沖上前還以顏色。倏地人影一晃,一個瘸腿老頭來到他面前,這人也是那六個江湖豪客之一,開言低喝道︰“老三,夠了!京城天子腳下,你休得惹事生非!”說完,拽著他回樓下去。

    大胡子氣焰當即一斂,悻悻的跟他下樓,末了,又回頭惡狠狠瞪了蕭若兩眼。

    眾人見大胡子灰頭土臉回來,也一轟而散,各自坐回原坐。蔡老鴇領著一大幫子妓院打手沖到附近,見騷亂已平息,便樂得息事寧人,悄悄吩咐打手們退出去。

    蕭若正欲與鐵寒玉下去,忽聞身後一聲嬌脆的低呼︰“二位爺慢走!”便停步,轉過身來,含笑望著蘭綾姑娘。

    蘭綾矮身盈盈一禮。她驚魂甫定,胸脯不住起伏,隱隱可見紗衣下雪白的一片肌膚,極是勾人魂魄。她也不是什麼弱不經風的大家閨秀,這種事在風月場中並不少見,轉瞬便緩過勁來,櫻唇輕啟,含笑道︰“妾身蘭綾拜謝兩位大爺相助之德。”

    她口中雖稱兩位大爺,如水秋波卻一直投注在蕭若身上,大概也看出了鐵寒玉的是個易釵而弁的大姑娘。

    蕭若心下大樂,轉身很瀟灑地揮一揮衣袖,“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這是我應該做的!”便與鐵寒玉拾階下樓。

    他大出了一回風頭,贏得美人兒青眼有加,下面大群闊少公子哥不樂意了。唐王世子李元漠周圍好友隨從中一人高聲叫道︰“喂,那位四民之末的大爺,您老站閣樓上干啥?莫不是想要獻上一曲,以搏美人芳心?”

    古時民眾的職業地位分四等,所謂士農工商,商人俗稱為四民之末,很容易被人瞧不起。蕭若此時就是一身商賈行頭,落在妒恨交加的貴冑公子眼里,自然而然成了譏嘲的由頭。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哄堂大笑,頓時紛紛起哄開來。

    “這位爺彈奏一曲!”

    “就是就是,您老給我們來一段開開眼界。我們今天才知道商界還有您這位深通音律的奇人……”

    “說不定您老奏完一曲,蘭綾姑娘便以身相許呢……哈哈哈哈……”

    蕭若又好笑又好氣,這些個花花公子大少爺正經本事沒有,論到爭風吃醋瞎起哄,那是一等一的本事。他搖了搖頭,隨口道︰“眾位公子說笑了,敝人一個小商客,哪懂得什麼音律?”一面緩緩下樓。

    “大爺請留步,妾身觀大爺您英華內斂,絕非尋常商客可比,何必過謙?大家相聚便是有緣,不如隨意獻上一曲,也讓妾身開開眼界。”蘭綾姑娘不緊不慢道來,嗓音柔軟悅耳,目光深深凝視著他,唇角含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蕭若回首時,接觸到她無限期待的目光,心頭猛的一熱,豪氣上沖,當即大步回轉過來,手一伸,甕聲甕氣道︰“敢請姑娘借琵琶一用!”

    蘭綾姑娘深感意外,玉手拿起案幾上的琵琶,平托著遞了給他。

    一旁的鐵寒玉也自不解,下面一大群公子哥更是鴉雀無聲,抬眼呆呆望著他。按說琵琶與琴簫笛之類樂器不同,琵琶較為女性化,男子學樂曲時,極少有選擇琵琶為樂器的,更不要說精通。

    蕭若接過,隨手一撥琵琶弦,發生一溜清脆的聲音,他面向下方眾人,淡然一笑,道︰“敝人樂藝疏陋,本不敢現丑人前,既然大家趕鴨子上架,敝人只好勉為其難了。我今晚給各位來點子新鮮的,別出心裁以一根琵琶弦彈奏一曲,望眾位高明不要見笑。”

    下面眾人又是一片嗡嗡之聲,迅即安靜下來,倒要看他鬧什麼玄虛。以一根琵琶弦彈曲,古今前所未聞,此人要麼是個瘋子,要麼就有驚人藝業。

    蕭若五指曲伸有致,便在單獨一根琴弦上“叮叮咚咚”拔弄起來。他對古樂一竅不通,所彈奏的自然是21世紀一首家喻戶曉的流行歌曲。

    蕭若並不怎麼懂得樂器,如要正常彈奏琵琶,那是說什麼也彈不出來的,但他有意賣弄個玄虛,以一根琵琶弦彈曲,只怕換了任何人上來,也無法正常彈奏,彈技已經難有多少區別,他人只能關注于曲子本身,是以,他所要做的,僅僅是彈出音調節奏來而已,與用筷子敲碗敲出曲子來,沒有任何本質差別。正所謂揚長避短,另闢捷徑。

    一曲奏罷,下面眾人雖只覺得是首從未听過的曲子,也並未見得高明到哪里去,但好歹總收起了輕視之心。

    听在蘭綾姑娘耳中感覺卻又完全不同,其實,以她樂技的高超,本以為這商賈再強也強不過自己去,哪知他彈的是首聞所未聞的曲子,簡直難以以言語形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大大超出了她的想像。她听完後,愣了一愣,嫣然一笑,道︰“大爺所奏曲子妾身前所未聞,妾身今日眼界大開,就不知此曲為何名?”

    蕭若高深莫測一笑,隨口謅道︰“此曲名為《贈佳人》,特地送給姑娘你,我敢擔保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會。”言罷,甩甩袍袖,在蘭綾殷殷的目光中,拉著鐵寒玉大步走下樓去。

    眾公子哥看看情勢不妙,別要蘭綾姑娘今晚竟選中了這個商賈。當下,宋王世子趙臨風身旁一人長身而起,先朝閣樓上蘭綾姑娘一揖為禮,揚聲說道︰“蘭綾姑娘,傳聞你放出話來,說是今晚要在客人們當中挑選一人當你第一個客人,眼下京城少年豪俊泰半在此,在坐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姑娘何妨現就挑上一挑,也好讓旁人死了心。”

    蘭綾听完面泛桃花,露齒一笑,道︰“哦?”來個不置可否。

    這人笑著一指身旁趙世子,笑道︰“這位宋王府世子,出身顯赫,天潢貴冑,論家勢,天下首屈一指;論相貌,可比古之潘安宋玉;論才華……論人品……”這人伶牙俐齒,口才極佳,一番話絮絮叨叨說來,滔滔不絕,別人連接嘴的余地都沒有。

    趙世子端坐一旁,微閉雙目,俊面帶著微笑,顯得甚是怡然自得。

    好不容易這人說完,話音還未落,李世子那邊一人尖聲笑道︰“趙世子行不行啊?听說他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的嘿!別讓人家蘭綾姑娘頭回接客就大失所望,還以為天下男人都是那般沒用……”言辭甚是尖酸刻薄,不留情面。

    眾人又是好一番哄堂大笑。

    趙世子一群人霍地站起,怒氣沖沖反唇相譏,李世子那方也不示弱,針鋒相對,兩群人相互對罵開來。

    兩大王族多少年來便從未停止過明爭暗斗,近日因太後廢皇後之事,雙方更是尖銳對立,水火不相容,把爭斗都直接擺在明面上來,已快到勢不兩立的邊緣。兩方人越罵越是火大,彼此都不退讓,李世子氣極之下便命隨從上去教訓趙家那個皮癢的小子,趙世子也不甘人後,讓隨從們去代唐王教訓他那不長進的兒子……

    兩方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也都不是什麼怕事的主,終于由對罵發展到對打的地步。

    閣前空間能有多大,坐下這百余號人已沒多少騰挪空間,兩方人打在一起,周圍人都受到波及,頓時整個一片大亂,其中不少公子哥與兩大王族有瓜葛,便上前助拳,也有不少人趁機上去痛揍平日看不順眼的人……加入戰團的人越來越多,只听得拳腳著肉聲與呼痛聲此起彼伏。

    蔡老鴇很是知趣的躲在一旁,根本不敢上去勸架,生怕混亂中給人痛扁一頓,才叫劃不來。妓院中為爭風吃醋打架本是家常便飯,早就司空見慣,反正這些人都是闊少爺,家里頭有的是錢,打壞了什麼東西,他們自會照價賠銀子。

    蘭綾姑娘不知何時已轉身走入內房。那六個江湖豪客看看場面都被攪了,甚覺無趣,招呼一聲,便轉身向前堂那邊走去,看來是想離去。

    忽然一個翠衣小婢子快步走到六人身前,小聲道︰“六位大爺慢走,蘭綾姑娘請大爺們內院一會,請大爺們隨婢子來。”說完,當先領路。

    六個江湖豪客一听大喜,相顧而笑,看樣子蘭綾姑娘對那些公子哥都不中意,偏偏挑中了他們。忙不迭跟在小婢後面。

    一旁觀戰的蕭若與鐵寒玉把這一幕瞧在眼里,兩人對視一眼,蕭若道︰“我們也跟去看看。”鐵寒玉點頭,兩人便快步追去。

    還沒走出多遠,翠衣小婢見後面多出兩人,流露出一個古怪的神氣,笑道︰“你們兩位大爺請止步,我們蘭綾姑娘只請六位大爺,沒請你們。請你們自去前堂寬坐。”

    蕭若兩人只得轉身回去,六個江湖豪客中的大胡子適才吃了他們的虧,這時大聲譏笑起來,“蘭綾姑娘只中意我們這些江湖英雄,你們跟來做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

    鐵寒玉听得氣往上沖,柳眉倒豎,就欲回去教訓于他,卻被蕭若一把止住了。

    蕭若沖她使個眼色,悄聲道︰“此事大有蹊蹺,我們悄悄跟去。”

    兩人待他們已走得看不見,蕭若招呼一聲,與她一起施展輕功身法,悄無聲息遠遠跟著,起伏之際全無聲響。

    只見前面一群人徐徐前行,穿過月洞門,沿著花圃間碎石小道,來到一處幽靜的小院落,翠衣小婢推開一間房門,請六位大爺進去,便轉身離去。

    蕭若與鐵寒玉緩緩接近,忽然聞得里面傳來琵琶之聲,與適才在前面閣樓听的差不多,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疑惑,“難道說蘭綾姑娘當真不喜歡文秀少年郎,卻對那些粗豪的江湖客情有獨衷?”

    兩人悄悄爬上門前橫梁,前身翻下,使個倒掛金鉤,就著門牆間縫隙朝房內望去……便看見了詭異絕倫的一幕,險些失聲驚呼出來。

    只見整個房間里燻香迷漫,一燈如豆,蘭綾幽然坐在主位上,玉手緩緩撫奏琵琶,六個江湖豪客坐在兩旁,左右各三人。他們似乎在凝神傾听,但面色似喜似怒,極其古怪,每個人的兩眼都半開半闔,眼波迷離,就像飲醉了酒一樣。

    琵琶曲調與適才所彈截然不同,音調纏綿繾綣,綿綿膩膩,便如情人間喁喁細語,蕩人心神,仿佛一只看不見的手,輕輕撫慰人的心靈,使人不知不覺沉溺其中。

    蕭若頓時為曲調吸引,漸漸的好似神游戶外,自正神志恍惚的當兒,鐵寒玉一只柔若無骨的玉手按在他靈台穴上,一股柔和的內力傳將來,瞬間流遍四肢百骸,途經之處無不暖烘烘通泰舒暢萬分……他一猛的激靈,即便完全清醒。

    鐵寒玉伸指在他手掌心寫下“魔音”二字,蕭若暗自一凜。

    未幾,只見屋內撲通撲通之聲連響,六個人先後自椅中滑落,跌倒在地上,就此人事不知。

    蘭綾停下琵琶,神情疲憊,支著頭休息。

    一時間屋內屋外一片死寂,六個江湖豪客躺在地下死活不知,夜幕深深,空氣間的氣氛說不出的詭譎難言……

    一道人影悄悄走來,鬼鬼祟祟向四面張望了一眼,便推門而入。掃視地上一眼,向蘭綾道︰“蘭綾,成了嗎?”

    這人聲音好生耳熟,兩人凝目望去,借著微微的燈光,認出來人竟那以風流成性著稱的陳王姬 !!

    此時此刻,陳王姬 臉上沒有招牌式的笑容,面色沉靜無波,靜靜望著主位上的蘭綾。

    蘭綾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吁出一口濁氣,神情庸懶,答道︰“有你的醉魂香,再加上我的魔音,世上沒人能夠抵擋。”她直接以你我相稱,並不稱呼王爺。

    姬 面容一展,又回復了一慣的嬉皮笑臉模樣,親熱的走上前,嘴里笑道︰“為了弟弟的事,看把姐姐累成什麼樣,弟弟都心疼了……”伸手想擁住蘭綾。

    蘭綾抬手一把將他推開。姬 笑容一僵,奇道︰“你這是怎麼?……哦,我明白了,適才在閣樓上你與那個商客眉來眼去……”

    “住口!”蘭綾厲聲打斷他的話,頓了一頓,忿忿道︰“你心里何嘗有過我?你跟我在一起,一直拿我當替代品!別當我不知道,你朝思暮想的就是你那天仙似的表姐……什麼人?!”

    蘭綾說到這里突然住口,玉腕一抬處,一道寒光閃閃的柳葉鏢飛出,閃電般射向屋外橫梁上的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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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四章 重遇刺客小妹妹

    “他們兩男女制住六個江湖豪客,究竟意欲何為?”這個念頭正在蕭若腦子里盤旋之際,猛見蘭綾縴手揚處,一道冷冽寒光猝然射至。

    蕭若潛在暗處窺探人家隱密,早就有所防備,暗暗提聚了內力。當下他無暇多想,掛在橫梁的雙腿一發力,上半身便翻了上來,險之又險躲過了這枚柳葉鏢。

    他手腕一緊,被鐵寒玉一手拉住,只听她飛快道︰“我們快走!”拉著他騰身躍上屋頂。

    蕭若情知此地不宜久留,也自提氣輕身,與她踩著屋頂青瓦片發足飛奔。

    只聞得身後院子里 哨之聲四起,“嗖嗖嗖”的幾道黑影飛速掠上屋頂,向兩人疾追而去。

    夜闌人靜的深夜,暮靄沉沉,就看見數道黑影在居民屋頂上騰躍起伏,瘋狂追逐。前面兩道人影並肩逃跑,後面五道黑衣人影窮追不舍。

    蕭若的內功終究還談不上深厚,輕功奔行速度也有限,在屋頂上更比平地要難上許多,即使有鐵寒玉在旁相助,速度也未見得多快。他百忙中回眼望去,只見昏昏暝暝的夜色中,後面五道黑衣人影提縱起伏之間時隱時現,漸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蕭若心說這樣下去不行,不假思索便低聲道︰“好妹妹你先走,別管我,我留下來跟他們周旋……”

    “那怎麼行?!”鐵寒玉忿忿嗔道,漫說他是皇帝,即便兩人只是平頭老百姓,她也斷斷不會丟下同伴,獨自一人逃跑。她心念電轉,轉瞬間已有計較,低聲飛快道︰“我設法引開他們,爺您抓住機會先走,然後我自能脫身!”

    蕭若念頭飛轉,也覺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沒有自己拖累,憑她的武功機智,脫身當不成問題。便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小玉手,柔聲道︰“那你自己要千萬小心,不可戀戰,一切以自身安全為上,切切!”

    鐵寒玉嫣然一笑,轉過螓首深深凝視他一眼,微微頷首。柔情蜜意盡在不言之中。

    當下兩人計議已定,趁從一座甚高的屋頂飛躍至一座矮屋頂之機,蕭若在半空中突然沉身急墜,落在地上,隨即旋身急閃,靠入牆根陰影之處,屏氣凝神。

    不多時,“嗖嗖嗖”頭頂上方五道人影先後掠過,衣袂飄飄,追蹤鐵寒玉而去。

    一行人漸漸往東邊方向去了。蕭若更不遲疑,提氣輕身,在地上向城北疾奔。

    約莫半柱香的工夫之後,蕭若心想敵人再也追不上了,不覺微微松了口氣,奔行速度也稍稍放緩。

    轉過街口之時,他猛然感覺到轉角之後有細碎的腳步聲,他腦中立時閃過避開的念頭,可是他還遠沒有到身隨意動,收發自如的境界,飛奔之際哪能想停便停?他還剛一動念,便與來人在街口撞在一塊……

    “砰”的一聲,伴隨兩聲嬌脆的驚呼,轉彎處並肩行來的兩少女叫他一舉撞倒于地,翻身跌坐在地上。

    “對不住,對不住!”蕭若隨口說著,打眼望去,見右邊一個少女身著淡雅宮裝,面容清秀文雅,極其美貌,眼瞳楚楚如靈,窺人半羞,長發如雲,身段兒苗條縴弱,甚是文靜靦腆,正怯生生望著自己。卻是淑妃石氏。

    蕭若大為愕異,萬萬不曾料到會在這兒踫見淑妃石氏,她堂堂一個皇妃三更半夜出宮做什麼?

    另一個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膚白勝雪,眉目如畫,瓊鼻檀口,是個清麗絕俗的小美人兒,神情間稚氣未脫,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敢情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那困在宮里的刺客小妹妹。

    刺客小妹妹甫一摔倒,迅速挺身躍起,手中長劍指著蕭若,驚聲道︰“你、你是什麼人?你、你別過來!不想死的快走!”

    蕭若沒來由生出股子溫馨的感覺,心下暗笑,怎麼每次見到這小妹妹,她都拿劍指著自己啊!望著她笑道︰“小妹妹原來是你啊?”

    刺客小姑娘一怔,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楮,上下打量他,委實記不起來這中年商客是誰,驚疑不定道︰“你、你是誰?人家不認得你的。”

    蕭若心知她認不出易容後的自己,眼珠子轉了轉,已有說辭,笑道︰“還記得在宮里救了你的那個大哥哥不?”

    小姑娘連連點頭,緊繃的精神松了下來,不覺垂下劍刃,問道︰“你是……”

    “我是你大哥哥的生死之交,我和他要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他把你的事全告訴我了,嘿嘿,包括他與你在皇宮秘室里做下流游戲的事喔!這你總該信了吧?”蕭若壞壞的笑道。

    小姑娘歡呼一聲,拍手嬌笑道︰“沒錯沒錯,你果然是大哥哥的好朋友,太好了!”

    蕭若沖俏立一旁的淑妃石氏撇撇嘴,問道︰“她又是誰?你怎麼同她在一起?”

    小姑娘對蕭若已無戒心,側頭狠狠瞪了她一眼,道︰“這女人來頭可大了,說出來嚇死你!”她一派天真爛漫道。

    蕭若笑道︰“不怕不怕,嚇不倒我,我的來頭比她還大。”

    小姑娘沒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便答道︰“她其實是皇宮里的皇妃。人家困在宮頭足足半個月,一直出不來,直至今晚才終于給人家逮到機會,制住了她這皇妃,我便扮作她的侍女,逼她帶我出宮來。”

    蕭若心說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怪不得她出得了宮,淑妃也真夠倒霉的……他正自想著,猛然耳中聞得一陣細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緊跟著“呼”的聲中,一柄刀刃挾著勁風照腦後劈來。

    蕭若雖驚不亂,右手疾速轉腕一抹,“嗤”的一聲寶劍出鞘,繞身半周,反劍撩向後腦。這一番下意識間的拔劍反撩,出手如風,運劍圓轉如意,竟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刀劍相交,叮的一聲脆響,奔襲而至的長刀被寶劍削去半截刀尖,身後偷襲之人不由得驚“咦”一聲,既驚訝于寶劍之犀利,也驚嘆對方應變的神速。

    就這麼一頓的工夫,蕭若一個箭步前沖,半途中旋身轉過來,面對身後之人。

    只見兩個黑衣人疾掠而至,這兩人都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狠戾的眼楮,一人持刀,一人持劍。看來那五個黑衣人追鐵寒玉追到半途,驚覺到上當,便又分出兩人來搜尋自己。

    兩黑衣人絲毫不停頓,各自身形一晃,一左一右疾撲而來。

    蕭若已知跑不掉了,索性橫劍當胸,卓然而立,揚聲喝道︰“要來便來!”

    他與兩黑衣人一交上手,立時感到壓力沉重,兩黑衣人清楚他寶劍鋒利,便不再與他兵刃相觸。使刀的黑衣人雖叫他給掉了一截刀鋒,但他運刀依然招正力沉,招式大開大闔,帶起勁風撲面有如刀割;使劍黑衣人劍法精妙而毒辣,迅捷刁鑽。這兩人的武藝頗為不俗,遠非當日楓州城的黑衣死士可比,當日他能堪堪敵住兩人,近日來他武功已有所長進,可面對這兩黑衣人恐怕一人都吃不消,更別提兩人齊上。

    蕭若勉力支撐了幾招,晃眼間見兩個小姑娘兀自呆在一旁,大聲叫道︰“你們兩個還不快走?!”

    刺客小妹妹如夢方醒,她不但不走,還出指飛快點了淑妃的穴道,讓她動彈不得,便揮劍殺入戰團,嘴巴里脆聲說道︰“你是大哥哥的好朋友,也就是人家的好朋友,朋友有難,人家要是自個兒走了,豈不壞了江湖義氣?”

    蕭若為之氣結,她一個黃毛小丫頭,談哪門子的江湖義氣!

    小姑娘接過使劍的黑衣人,使蕭若壓力大為減輕,但他面對使刀的黑衣人依舊落在下風,敗落只是遲早的事。四人分作兩邊,捉對兒廝殺。

    蕭若百忙中朝小姑娘那邊望去,見她的情形比自己還要不妙,被使劍黑衣人殺得節節敗退,屢遇險招,驚呼聲不絕于耳。她自小習武,又得明師指點,根基打得極為扎實,可到底年歲尚輕,內功修為終究有限,敵不住黑衣人的攻勢。

    蕭若暗叫不妙,心念一動,邊打邊向小姑娘那邊靠去。

    小姑娘正在全神對敵,冷不防他靠在自己背上,一股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她羞急道︰“你這人……你干啥呢?”要知男女授受不親,江湖兒女雖不拘泥于小節,跟男人這般親近,對她來說還是破題兒頭一回。

    蕭若急急道︰“別管那麼多,你我聯手對敵。”說著,仗著寶劍之利稍稍逼退使刀黑衣人,便一旋身與她並肩而立,二話不說一劍朝使劍黑衣人刺去。

    使劍黑衣人正攻向小姑娘,見旁邊一劍直刺自己的空檔處,顧忌寶劍犀利又不敢橫劍封擋,便只好退開一步。轉眼間使刀黑衣人已趕來相助,兩黑衣人便與他們面對面廝殺開來。

    蕭若內功不弱,但武技招式太過稀松平常,而小姑娘則恰好相反,內功修為礙于年齡所限比較弱,可她劍法精妙凌厲,兩人並肩對敵,相互支援,相互彌補,倒頗收互補之效,局面漸漸穩定下來,兩黑衣人雖穩穩佔據著上風,再也難以輕易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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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淑妃石氏--


一盞茶的工夫過去,雙方已戰至兩百招開外,蕭若與小姑娘越來越有默契,配合也越來越好,已與兩黑衣人打得難分上下。

    蕭若所使的招式,只是鐵寒玉教的一套江湖上最尋常的劍法入門招式,名為「十字劍法」,這套劍法雖說簡單易學,可也並非不值一談,關鍵是在誰手裡施展,倘若一個劍術大宗師來施展,照樣能克敵制勝。此時蕭若繼楓州城之後,又獲得了一個難得的磨練機會,在打鬥中招式越來越使得順手,越使越是揮灑自如,很多以前不太明白的武學訣竅,漸漸的融會貫通,在他不俗的內功運使下,這套江湖上人人都會的劍法漸漸顯露出威力來。

    鬥到分際,蕭若縱聲長嘯,一連幾招逼退使刀黑衣人,隨之與小姑娘一齊攻向使劍黑衣人,真力貫注之下劍尖破空吱吱作響。

    使劍黑衣人大驚失色,閃開蕭若以拙勝巧的攻招,對小姑娘的劍勢卻再也閃避不及,只好橫劍封擋……

    卻不成想,蕭若前面的僅僅是虛招,等的就是他這一下,當下蕭若的寶劍後發先至,「噹」的一聲脆響過後,黑衣人長劍立被削斷,寶劍順勢貫入敵人的胸膛。而在同一時間,小姑娘早已收招,很有默契地將使刀黑衣人的攻勢接下,使蕭若得以一招致勝。

    寶劍自使劍黑衣人胸口拔出,帶起一篷鮮血飛濺,這人軟倒在地下,再無聲息。

    使刀黑衣人嚇得魂飛魄散,也知再沒有取勝的機會,轉身便全力逃跑,幾個起縱,「呼」的聲中騰身躍上不遠處的屋頂,眼看就要消失在無邊夜色之中……

    蕭若目眥欲裂,此人一旦逃脫後患無窮,適才自己與鐵寒玉在屋外窺探時,一被發覺立時離去,是以屋內兩男女包括後面追趕的五個黑衣人,勢必都沒有看清自己的面目,這兩黑衣人多半是根據衣著上認出的自己,既然看清了自己的面目,就斷然不能容他逃掉。

    蕭若猛地想起那晚目睹金刀老者飛刀殺皇帝的一幕,腦中靈光一閃,無暇多想,暴喝聲裡,全力甩臂一擲,寶劍脫手飛出,化作一道經天長虹直射向黑衣人後心。

    但見重重夜幕中寒光一閃,寶劍挾著無邊勁力破空飛至,自他後背直透前胸,血光迸濺,他淒厲慘叫一聲,身形晃了晃,便翻身直墜下來,撲通摔在地上,再不動了。

    蕭若緊繃的勁頭一鬆,渾身一陣脫力,便翻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姑娘亦是渾身香汗淋漓,嬌喘吁吁,胸脯急劇起伏,但美眸子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蕭若與小姑娘相視而笑,適才兩人並肩殺敵,所產生的默契使他們就好像多年摯友一般。小姑娘格格嬌笑道:「人家的名字叫羅馨兒喲,大叔你……」

    蕭若一揮手打斷她的話頭,笑道:「別喊我大叔,我與你大哥哥平輩論交,你也喊我大哥哥好了。」

    「大哥哥!」小姑娘羅馨兒甜甜喚了聲,巧笑盈盈,露出兩邊梨渦淺淺,燦若春花。

    「誒……好妹妹真乖!」蕭若心頭大樂,晃眼間瞟見一旁兀自僵立的淑妃。

    淑妃石氏出生王府,打小錦衣玉食千般寵愛自不消說,大時更入宮為妃,身份何等尊貴,幾曾受過今晚這等委屈,她剪水雙瞳中盈盈一灩秋水滾來滾去,泫然欲滴。

    蕭若暗說當真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笑道:「妹妹你既然成功從皇宮逃了出來,便解開她的穴道,放她回宮去吧!她好歹是當朝皇妃娘娘哩。」

    羅馨兒笑意頓斂,鼻翼微微翕動,吭了聲,走到淑妃身前,出指解開了她穴道,卻不讓她便走,反而以劍指著她,回首悲聲道:「大哥哥,你要人家放了她,原本人家不該拒絕,可是這女人不一樣。人家才不管她什麼皇妃不皇妃的,只知道皇帝五年前對我娘……,哼,害得我娘含恨自刎身亡,現下既然殺不了狗皇帝,殺他一個妃子也是好的,反正狗皇帝的女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說到後來,眼眶兒都紅了。

    蕭若聽說人家飽含深仇大恨,報仇本也無可厚非,但似乎找錯人了吧,人家淑妃自己也是荒唐皇帝的受害者,更何況那姬煌小子早已一命歸西,這筆糊塗帳又如何算法。緩步走上前,說道:「好妹妹你錯了,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皇帝所做所為與她並不相干,以前的皇帝任性荒唐,天下皆知,所做所為令人髮指……」

    「住口!」淑妃原本閉目待戮,這時聽他編排皇帝的不是,忽然睜開秀麗無倫的美眸,低叱出聲:「放肆!大膽逆賊,膽敢說皇上的壞話,罪該誅滅九族!」

    蕭若一聽大為驚奇,她難道不知在這等要命當口,越是幫著皇帝說話,就越死得快嗎?淑妃性情恬靜靦腆,羞澀少言,卻不知危急關頭竟有剛強的一面。

    他搖了搖頭,道:「淑妃娘娘,你何苦如此?據在下所知,以前的皇上身有隱疾,自大婚之後,躲避后妃尚嫌不及,你與皇上應該談不上有任何感情吧,用不著為他作任何犧牲的!你入宮也有三載了,恕在下大膽問一句,以前的皇上可有正眼瞧過你一眼?」他說話間牢牢扣住「以前的皇上」,以免牽扯到自己。

    淑妃神情一黯,螓首低垂,貝齒輕咬著薄嫩紅唇,似是極力忍住幾乎湧將出來的淚水,纖柔如弱柳的嬌軀都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令人望之心碎。

    但她依舊倔強不屈道:「不必再說了,動手吧!夫債妻償,天經地義。民間婦人也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本宮雖不是正宮皇后,也要為全天下女子作出表率。」她聲調雖輕柔,但骨子裡卻透著無比的堅決。

    蕭若聽說直搖頭,也不知該說她可敬呢,還是可憐,也許皇帝對她數年的冷落,使她產生了某種自暴自棄的念頭。她雖認命了,但依姬煌的性子,怕是根本不屑一顧,她滿腔柔情注定要落到空處……不過還好,自己不是姬煌!

    他劈手一把奪下羅馨兒的長劍,道:「你母親的事與她無關,要報仇就該找正主兒……嗯,要不這樣,等有機會,大哥哥陪你進宮再行刺皇帝。」

    羅馨兒一個稚齡小姑娘,要殺眼前這無辜少女,也著實下不去手,只是仇恨填滿了她的胸臆,蒙蔽了她的心靈,只消狠一狠心,咬一咬牙,這一劍當真有可能刺出去,正自猶豫不決之時,叫他一把奪下長劍,聽了他的話,當即回嗔作喜,道:「大哥哥當真要陪人家進宮行刺皇帝?」

    「當真當真,」蕭若漫聲笑道,「不過茲事體大,還須從長計議,在想出妥善辦法之前,妹妹你萬萬不可以擅自入宮行動!」隨口敷衍於她,只要她暫時不輕舉妄動就好。

    羅馨兒忙不迭連連點頭。

    蕭若微覺放心,當下把劍還給她,自己也取回插在黑衣人身上的寶劍,聽羅馨兒說她也正沒有去處,便讓兩女隨自己走。

    蕭若帶兩女走出一段路,來到一個胡同,敲開遠離街道的一間民居。裡面住的是對老兩口,三更半夜有人敲門,本就有些非同尋常,見外面一男二女,隱隱可見他們衣襟上有血污。開門老頭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欲關門……

    蕭若一把抵住門,不讓他關上,笑道:「老人家莫害怕,我們不是歹人,在下與兩個妹子家裡遭賊人打劫,深夜出來避一避,想在您老家借宿一晚,還請行個方便,我們天明便走。」

    老頭聽完,見這中年商客帶的一雙麗姝,竟是各具美態的世間絕色,而且年齡都尚不足二十,與男人相差太大,說是妹妹還真認人難以置信,越發認定這三人是歹人,但反而不敢阻擋,連忙大開房門,請三人入內。在他想來,面對一般借宿客,還可拒之門外,可碰上歹人……那一言不合可是要拔刀子殺人的,哪敢得罪。

    蕭若看見老兩口驚疑不定的目光,也懶得解釋,反正天明便走,取出一錠大銀,給他們當借宿之資。

    老兩口生死不敢要。蕭若只好收回,心說走時再給好了。老兩口見他言行溫和,不像為非作歹之人的樣子,便漸漸放下心來。

    屋子分裡外兩間,老兩口把裡間讓了給他們。

    蕭若自己坐在椅子上盤膝打坐,讓兩女去床上和衣安睡,卻見淑妃動也不動,妙目望望床鋪,又瞟瞟他,語言又止,粉臉兒一陣羞紅。

    蕭若一見心裡明白了,敢情她淑妃娘娘還嫌他一個大男人在房間裡,沒法安睡,他沒來由一陣好笑,暗說等過兩天朕回宮之後,要是去你臥房,恐怕你都要受寵若驚呢!眼下且遷就她一點,體諒她今晚遭人劫持,受了好些委屈。他便掀簾出去,在老兩口安頓的房間裡打坐歇息。

    屋裡安靜了下來,不知不覺中,時光悄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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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六章 柔弱皇妃
  

  天蒙蒙亮時分,蕭若收功起身,問老夫婦要一身衣服換,老嫗便拿出他們兒子在家時穿的一套布衣,蕭若二話不說換過,穿在身上還挺合身。然後取出一錠大銀塞給老夫婦。

  貧家漢子一身粗衣值幾個錢,哪用得著銀子買,百十個銅錢了不得了,他們當然不肯要。

  蕭若這時便不容他們推辭了,說是深更半夜打擾得兩位老人家一晚上沒睡好,當真過意不去,些許銀兩權當聊表謝意。

  老夫婦終于篤定他們不是歹人,推卻不過,只得收了。

  他掀簾走進內房,只見兩女也早已起身,看樣子根本就沒睡安穩。

  門外響起“扣扣”的敲門之聲,老頭顫巍巍去開門,轉眼進來個俊秀絕倫的少年郎,卻不是鐵寒玉還是誰?

  蕭若一見大喜過望,他正自擔心著她呢,便拉著她走到門外邊,問道:“你後來甩掉追兵沒有?那些黑衣人的武藝個個不弱。”

  鐵寒玉露齒嘻嘻一笑,道:“我打小在京城長大,對京城每條街每條巷再也熟悉不過,再加上我輕功強過他們,老早就可以甩掉他們了,為怕他們去追你,所以有意對他們若即若離,誘得他們在偌大京城兜了幾圈,直到天快亮時才把他們甩下。”

  蕭若奇道:“那你怎麼能這麼快就找到我?”

  鐵寒玉笑道:“你不想想我是幹什麼的,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怎麼追凶緝賊呀!”言下間難免有些得意,今回在皇帝面前可算露了回臉。

  蕭若一想也是,哈哈而笑。她又問起他後來怎樣,他便大略說了,當然不敢提小妹妹的刺客身份,否則依鐵寒玉的性子,非將其逮捕歸案不可。

  當鐵寒玉看見淑妃時,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鐵寒玉這三年來好幾回進宮探望皇後,曾經見到過她,因她是後宮三位女主之一,便留心上了,是以一見便認了出來,而淑妃對鐵寒玉其人原本就沒什麼印象,自然更認不出男裝的她來。鐵寒玉見她跟皇帝在一起,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蕭若讓鐵寒玉也去買了套成衣,換過衣裳。昨晚五名窮追不舍的黑衣人還剩了三個,那三人最多也只看清了他們的衣著,只消換下這一身衣物,他們便再也認不出來。那鬼鬼祟祟的陳王與蘭綾兩人只知昨晚之事被人窺破,但卻不可能知道是誰。

  一切打點妥當,蕭若便帶著三女去白蓮教本地分壇。香主殷大路因黃左使一晚上沒回來,正差教眾四處打探消息,見他們安然回來,頓時松了口氣。

  蕭若讓三人自去昨日落腳的僻靜小院歇息,然後對殷大路說自己要面見教主,越快越好,要他立刻設法傳出消息。

  黃左使這般情急要見教主,顯然有重要之事,殷大路不敢怠慢,立時去親自布置,以教中聯絡之法傳出訊息。他也不知道教主此刻法駕在何處,要是遠離京城,那恐怕有得等了。

  蕭若抓緊時間,在院子裏向鐵寒玉討教武學。鐵寒玉察覺到他的武藝大有長進,她與皇帝多日相處,已經知道皇帝練的是采陰補陽的旁門左道內功,一見皇帝短短一夜之間進步不小,自然而然便想到淑妃身上,一定是皇帝趁機把淑妃給“幸”了,順便采了一把,武功方有如許進境。

  蕭若冤極了,自己一晚上根本就沒機會,連她一根手指都沒碰過。

  鐵寒玉也就是本著女兒家吃醋心理隨口這麼一說,幸了便幸了,她還能怎樣,那可是皇帝大婚時明媒正娶娶進宮的妃子,見皇帝矢口否認,那一定是真的了,因為皇帝沒必要否認,說過便罷。

  到下午時分,殷大路來求見,說是事情已有眉目了,請黃左使移步一見。

  蕭若心說教主這麼快就來了,隨他來到一間客房,殷大路躬身一禮,便退出房去,掩上大門。

  房內並沒有赤焰魔君的身影,只有個紫衣女子背對大門而立,這女子身段兒玲瓏浮凸,全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玫瑰花香,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妖異魅力,令人一見便移不開目光。

  紫衣女子柳腰款擺,緩緩回過身來,一幅輕紗蒙住臉面,露出一雙剪水瞳眸,她巧笑盈盈,嬌聲道:“皇上,久違了!咯咯……”她正是赤焰魔君之徒,那名叫菲兒的少女。

  蕭若眉鋒一挑,道:“怎麼是你?我……朕要見的人是你們教主!”

  紫衣女子搖搖頭,道:“師尊現今正趕往天山,去會晤一個隱居多年的高人,皇上如是非要見師尊不可,恐怕要等好些日子……其實,皇上有話對人家說也是一樣的。”

  蕭若道:“跟你說,你作得了主嗎?”

  紫衣女子眼波流轉,滴溜溜在他面上一掃,輕笑道:“在本教之中,人家能作主的事大概有八成,皇上的事要在八成之中,人家當場就可以拍板,如實在不行,人家也可轉報師尊,皇上看怎樣?”

  蕭若立時道:“朕要你們幫朕暗殺一個人,不論以任何手段!”

  “誰?”紫衣女子爽快道。

  “陳王——姬 !”

  紫衣女子聽了,黛眉顰蹙,臉色陰陽不定,狐疑道:“陳王殿下,他……”

  蕭若一揮手打斷她的話頭,道:“不要問理由!只消你們為朕辦妥這件事,日後朕不會虧待你們的。”

  紫衣女子望著他格格一笑,緩緩道:“皇上真是快人快語……那好吧,這個任務我們聖教接下了,多大的幹系我們都擔著。不過呢,暗殺親王非同小可,我們要經過周密的謀劃,妥善安排,此事絕非一朝一夕可成,還請皇上多寬限些日子才好。切莫性急。”

  “總之越快越好!”蕭若說完,揮揮衣袖,轉身出門而去。

  蕭若回到小院之後,就讓鐵寒玉等人收拾東西,准備離開這裏。他的事不願跟白蓮教牽扯過多。

  因考慮到羅馨兒小妹妹跟在自己身邊也不是個辦法,何況等過兩天出征大軍一抵達京城,自己也就得回宮,難道讓她孤身一人流落江湖不成?他反複思量過後,決定讓她就在白蓮教分壇待上一段日子,白蓮教與他的合作誠意不用懷疑,想必不會虧待與她,她身上背著重案,不宜出門,待在白蓮教分壇正可保無慮。

  羅馨兒小妹妹倒也願意留下來,臨到分別時,小妹妹依依不舍,眼眶兒紅紅的,懇求大哥哥想法子解救她被關在天牢裏的父親,及同門師兄弟。

  蕭若支支吾吾敷衍過去,心說金刀門眾人犯的那可是行刺皇帝的大罪,十惡不赦,該當株連九族的!哪有那麼容易救他們出來,朕要是一道聖旨把他們統統放了,豈不成了鼓勵不軌之徒放膽闖宮行刺?反正皇帝不會論罪。屆時朝廷法度威嚴何在?!

  蕭若找了一家客棧,開兩間上房,讓淑妃進去歇息,自己轉身離開。

  不一會兒回頭時,他已將臉上人皮面具去除,回複了本來面目,施施然踱入廂房內,微笑的望著淑妃。

  淑妃看清進來之人,大吃一驚,秀目睜得渾圓,櫻唇顫顫抖抖,顫聲道:“皇……皇上……”

  蕭若哈哈朗聲一笑,“愛妃,難道朕穿了一身民間衣服,你就不認得朕了?”

  淑妃哇的一聲,大哭著撲入皇帝懷中,嚶嚶啜泣不止,情緒激動,似是要把這兩日所受的驚嚇委屈,盡數在皇帝懷裏宣泄出來。

  門外鐵寒玉看見這一幕,很知趣的轉身離開,雖然芳心深處難免有點子悶悶不樂。

  蕭若無限溫柔的輕輕擁著淑妃,便似懷中是具小瓷人,稍稍大力便會將她碰得粉碎一般,不住軟語撫慰,“愛妃不哭不哭,朕知道愛妃昨晚受了委屈……現在好了,朕這不是來了麼?來,給朕笑一個,哈哈!愛妃應該知道陪王伴駕時,哭哭啼啼可是一樁罪呢!”

  淑妃情緒失控,根本就停不下來,香肩不住的抽動,嗚咽道:“皇上……嗚嗚……妾臣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皇上了,嗚嗚嗚……妾臣好怕……”她到底是個弱不經風的弱質小姑娘,昨晚面臨死亡之際,還能硬撐著不辱沒自己的身份,一旦皇帝出現在面前,危險解除,便再也控制不住芳心間深深的害怕。

  蕭若溫言軟語笑道:“小傻瓜,怕什麼?其實那個中年商客是朕在江湖上的知己,決計不會傷害愛妃的……”言至此處,語音戛然而止,若非昨晚他突然出現,羅馨兒只怕真會殺了她報仇,他心裏也是一陣後怕。

  淑妃哭了好半晌,在皇帝懷中發泄一通後,情緒已漸漸平靜下來,方自驚覺自己的失態,芳心頓時又羞又急,一陣忸怩,紅暈上臉,羞人答答離開皇帝溫暖的懷抱,退開兩步,重新盈盈下拜行禮,鶯聲輕吐:“臣妾參見皇上!臣妾失態了,請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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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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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七章 深夜入宮
 

  淑妃退開兩步,重新盈盈下拜行禮,鶯聲輕吐:“臣妾參見皇上!臣妾失態了,請皇上恕罪……”

  蕭若看著心下直樂,伸手托住她的玉手,將她扶起來,笑道:“此處只有你我兩個,愛妃不必多禮。”

  “謝皇上!”淑妃款款起身,怯生生瞧皇帝一眼,見皇帝正似笑似笑望著自己,她頓時芳心有如小鹿亂撞,想起自己適才情不自禁的舉動,直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垂下螓首不敢望他。淑妃生來文靜靦腆,羞澀少言,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竟會做出投懷送抱的舉動,也不知會不會從此被皇帝看輕了,害臊得幾乎又要哭將出來。

  蕭若放肆的望著眼前玉人,少女羞澀萬狀的模樣極為誘人,禁不住心頭一蕩,老實不客氣沖上前,雙臂大張,一把將她柔若無骨的嬌軀摟進懷裏,耳中聞得“嚶嚀”一聲嬌呼,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淑妃象征性的扭動一下嬌軀,就此不動了,嫩白如玉的臉頰布滿暈紅,星眸半闔,櫻唇微張,嬌怯的目光之中包含幾分羞赧,幾分害怕,還隱隱有幾分……期待。她乖乖的偎在皇帝懷裏,任他予取予求。

  懷中玉人翠娥淡掃,彎彎如新月,雪膚細膩光滑好似綢緞,吐氣如蘭,幽香四溢,似馨似馥,一縷縷沁入鼻中,蕭若不覺有些心猿意馬,柔情蜜意迅速在心底滋生。見她一副既羞澀害怕,又不敢拒絕的可愛模樣,他渾身欲火大動,俯下頭,朝她花瓣般嬌嫩的紅唇吻去……

  總算他及時想起眼下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激情戲一開始就該沒完沒了了,便在她潔白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柔聲道:“愛妃,朕這就送你回宮去。”

  淑妃面色潮紅,眼波醺然,癡癡仰望著皇帝,在他懷中撒嬌似的扭動一下嬌軀,夢囈道:“不嘛,臣妾不要回宮……”語調又甜又膩,與平日裏細細柔柔的語氣大相庭徑。

  “愛妃不回宮中,要去哪?”蕭若奇道,懷中玉人如飲醇酒,似乎醺醺然不大搞得清楚狀況,心頭愛煞,雙臂把她摟得更緊。

  淑妃嬌喘籲籲道:“皇上去哪,臣妾也去哪!”

  蕭若一聽啞然失笑,道:“真是傻話,朕也是要回宮的……嗯,過兩天就回去,朕先送愛妃回去。”

  “那臣妾也過兩天回宮,求皇上不要趕臣妾走好不好?”淑妃像只波斯貓似的在他懷裏一拱一拱,撒嬌哀求。

  蕭若真拿她沒辦法,真切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戀,便不再堅持,道:“要留下來也可以,不過朕這兩天還有很多事要辦,愛妃跟著不方便,你得乖乖待在廂房裏。”

  淑妃一面聽,一面把頭連點,小雞啄米一般。

  蕭若便放開了她。淑妃抿嘴赧然一笑,低聲道:“皇上去吧,國事要緊,不要掛記臣妾。”很乖很乖的樣子。

  蕭若叮囑了幾句,便轉身走出廂房,與鐵寒玉去城裏各處打探消息。

  接下來的一天裏,蕭若兩人裝扮成各種身份的人,深入市井間探聽消息,收獲不少。蕭若曾跟茶樓裏幾個紈褲公子有意無意間聊起名香樓的事,得知陳王姬 三天兩頭往名香樓跑,昔日他在一家妓院裏 混兩個月沒出門一步的記錄,就是在名香樓創下的……以他們看來,陳王號稱京城第一花花公子,那等做為再正常也沒有了,但聽在蕭若耳朵裏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陳王年紀雖輕,心機卻十分深沉,他定是在利用這種表面現象掩人耳目,以便在名香樓裏進行他不可告人的勾當,名香樓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第二天下午,一個消息轟動了整個京城,據說皇帝親自所率的凱旋大軍已離京城不足百裏,派驛站快馬先一步回京報訊,大軍明日上午回城,讓朝中公卿文武百官早早做好出城迎駕的准備。京城百姓們奔走相告,得到消息的民眾無不喜動顏色,都說明兒定要在街道旁占個好位置,遠遠看一眼凱旋皇帝的英姿也是好的。

  蕭若估計這個消息應該不假,入夜之後,便趕回客棧,在廂房外取下人皮面具,推門而入,沖淑妃道:“愛妃,大軍明日回朝,朕明晨就要出城與大軍會合,今晚便送愛妃回宮去。”

  淑妃恬靜一笑,微微頷首,這回不再堅持。

  蕭若要親自送她回宮,還有一個目的,便是要進宮探望皇後,也不知她在冷宮裏怎麼樣了,想想都叫人心酸。

  鐵寒玉本也想跟去,蕭若一句朕此行要去探望皇後,你真的也想同去?她語氣一窒,登時又羞又窘,說不出話來,原本親如姐妹的閨中密友,如今成了共事一夫的尷尬局面,真不知該如何面對皇後。她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蕭若拿了頂鬥笠戴在頭上,鬥笠邊緣黑紗垂下,遮住面目。

  兩人來到巍峨宮門外,守衛宮門的百余名侍衛識得淑妃娘娘,當下一齊跪拜行禮,轟然道:“叩見淑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淑妃生性不喜見生人,在這麼多人面前微微有些發窘,道:“打開大門,本宮要回宮。”

  大內侍衛們轟然應是,幾人去推開宮門,恭請娘娘回宮。

  淑妃當先姍姍而行,蕭若正欲緊隨而入,侍衛們臉色當即一變,兩個侍衛挺身攔在他身前,不讓他入內。

  淑妃輕叱道:“大膽,他是本宮的族中兄弟,也不能進去嗎?”

  一個侍衛領隊頓首道:“娘娘恕罪,您要進盡管進去,但這位朋友不可進後宮。祖上定下鐵制,後宮入夜不留男子,天一黑,宮中所有大門緊閉,上至七十歲老翁,下至七歲孩童,只要是男子統統不得入宮……除非,有皇上或太後傳詔。”

  蕭若聽了,緩緩舉手拂開垂面黑紗,露出本來面目,笑道:“你們看朕是誰?”

  侍衛們見來人竟爾是皇帝本人,無不身軀劇震,面色大變,紛紛跪倒行禮,口稱萬死。

  蕭若微笑道:“凱旋大軍已至京城近郊,朕今晚獨自先進城來,不欲鬧得眾人皆知,你們切不可宣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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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八章 夜入冷宮與皇後幽會
  

  眾侍衛跪在地下戰戰兢兢,冷汗直流,頭也不敢抬,慌不迭連連點頭稱是,如何敢說個“不”字?假如換個殘暴的皇帝,要保守秘密的話,哪用得著跟他們多說,直接全部拖出去砍頭便是。

  蕭若微微一笑,親昵拉起淑妃柔若無骨的小玉手,並肩行入後宮。

  淑妃在眾目睽睽之下粉臉兒一紅,一陣忸怩不安,羞窘之中卻帶著喜悅。

  一眾侍衛直到皇帝與皇妃遠去,方才抬頭,望望兩人在黑暗中消失的方向,心下俱想:“難怪淑妃娘娘孤身一人深夜出宮,敢情是去跟皇上幽會來著,須怪不得……”

  進得宮門,兩人都是熟門熟路,淑妃心知皇帝要去冷宮找皇后,便指明了皇后被太后軟禁之處,黯然自回寢宮。

  天色漆黑如墨,下著濛濛細雨,蕭若施展身法,在黑暗之中潛形前進,避開沿途碰上的太監宮女,照淑妃指點,來到西面宮牆腳下一處僻靜的小院子,只見四面院牆頗高,四下裏幽深靜謐,雜草眾生,遠離宮中喧嘩,確是軟禁人的好所在。

  蕭若不願驚動院子門口把門的幾個太監,悄悄走到院牆根下,猛提一口丹田真氣,雙臂振處,騰身一躍飛上院牆,伸手在牆頂上一搭借力,身子便翻過院牆,輕飄飄下地。

  他尚未完全站穩,猛見寒光一閃,一截冰晶也似的劍鋒刺已至眼前,他已不是半個月前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當下疾速旋身滑步,避開敵人來襲之招。

  對方一劍走空,借著屋內昏光已看清了他的面貌,驚咦了一聲,急忙收劍下拜。

  蕭若見眼前是個雙十年華的紅衣宮女,正是皇后身邊侍女中的那個劍術高手,他一擺手,壓低聲音道:“免禮,莫要出聲,別驚動了門口那些太監。”

  紅衣侍女便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山呼萬歲之聲收了回去。

  蕭若指著屋內,問皇後可在裏面。

  紅衣侍女連連點頭,眸子裏閃爍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光芒。

  蕭若快步走上前,見屋子裏燈光昏暗,陳設簡陋,四壁清冷,大概只相當與民間一般小富人家的屋子,比起金壁輝煌堪稱天下之冠的中宮,何啻天淵雲泥之別!皇后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豈能住在這種地方?這一切僅僅因為婆婆看兒媳不順眼,便強加兒媳以罪,打入冷宮,僅此而已!蕭若看著心下一陣陣發酸。

  屋裏只有一個服侍的侍女,見皇帝突然沖進來,驚得合不擾嘴,就欲驚呼出聲。

  “噓……”蕭若豎起食指于唇前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揮揮手,讓她出去。

  侍女便垂首而退。

  蕭若穿過正堂,向側首廂房內打眼望去,只見皇後獨自坐在小軒窗之前,玉手支頤,托著香腮兒,幽幽的凝視窗外,也不知在想什麼。一身大紅霞帔包裹著浮凸曼妙的嬌軀,雲髻高盤,身姿纖纖,柳腰窄窄,嬌柔宛如弱不勝衣。

  她凝眸望遠的神情既飄逸又高潔,直如從畫裏走出來的月宮仙子,清麗絕俗,身畔應有白兔桂枝相伴,不染凡塵之氣,美得幽遠,美得渺茫。

  “皇后……朕的鳳兒……”蕭若深情的呼喚。

  皇后嬌軀猛然一震,緩緩轉過螓首,一雙妙目難以置信的望著他,漸漸的,目光中驚詫變成了驚喜,她顫巍巍站起身,檀口發出一聲歡呼,快步沖他撲了過來……

  蕭若悲喜交集,張大雙臂,正欲迎接皇后的入懷。

  卻不料皇后雖在極度驚喜之中,仍然控制住了自己,在他身前停住,美眸中淚光瑩然,盈盈屈身下拜,“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

  她還沒說完,蕭若撲上前,一把將她美絕人寰的嬌軀擁入懷中,大嘴下湊,堵了她紅灩灩的櫻唇,就是一通狂吻,使她未說完的話語又咽了回去。

  蕭若吻住皇后牡丹花瓣似的柔嫩朱唇,瘋狂地又吸又吮,用舌頭挑逗起她的丁香小舌,抵死追逐纏綿,渾然忘我。

  這一通熱吻,直吻到皇后喘不過氣來,方才戀戀不舍罷休,他抬起頭來,見她絕世容顏清減了好些,內心一陣陣揪心絞痛,緊緊摟著她,湊到她耳畔深情的呼喚:“鳳兒,朕的好鳳兒……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

  皇后在他懷中仰面望著他,抬起一只纖纖柔荑,輕輕的在他臉上摩挲,夢囈般喃喃道:“真的是皇上?臣妾是不是在作夢?”

  “不是作夢,不是!是朕回來了,你摸你摸,作夢能做到這般真實嗎?你再摸,再摸!”蕭若活像個小孩子似的激動叫嚷道。

  皇后唇角緩緩牽拉出一絲淒婉的笑意,輕聲喃喃道:“自皇上走後,臣妾日日吃齋念佛,夜夜為皇上祈求平安,求菩薩讓皇上早日無恙歸來……臣妾每晚都夢見皇上,到得後來,臣妾也分不清是在做夢,還是真實了。如今皇帝明明就在面前,臣妾也不敢完全相信,生怕一激動夢就醒了,皇上又沒了……”

  蕭若心裏又是溫暖,又是心疼,“真的是朕回來了,不是夢,不是!朕再也不會離開皇后,再也不會讓朕的寶貝鳳兒受哪怕一丁點委屈……”

  皇后情緒漸漸平複下來,問道:“不是聽說大軍明日還朝嗎?皇上怎麼今夜就回來了?”

  蕭若笑道:“為了見皇后,刀山火海朕也不怕,也敢闖上一闖,何況城外到城內。朕是偷偷一個人回來的,單只為了見見皇后,天明前朕還要離宮出城,明日在百官及京城百姓迎接下還朝回宮。”

  皇后抿嘴甜甜一笑,紅雲上臉,芳心著實感動得無以複加。

  蕭若只覺眼前好似一朵聖潔的春花盛開,瞧著不由目眩神迷,心頭愛煞,將她摟得更緊,只恨不得融入對方的身體裏去。

  皇后驀然想起一事,鮮花般的笑容頓斂,容顏變得慘淡,推開皇帝的懷抱,在皇帝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淒涼道:“皇上是天下至尊,不該來這冷宮,臣妾也就快不是皇后了,不配獲得皇上的恩寵,請皇上速速離去,莫要沾上了冷宮的晦氣……”

  皇后話未說完,蕭若又一把將她摟回了懷中,道:“不,鳳兒永遠是朕的皇后,永遠!只要有朕在,沒有人能夠廢了你,朕明日就迎你回中宮,照舊母儀天下,主天下內事。”

  皇后癡迷的仰望皇帝,緩緩搖了搖螓首,輕啟朱唇:“沒用的,太后……”

  “又是太后,別管那個老太婆!!”蕭若脫口大呼,見皇后一臉駭然望著自己,驚覺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轉過語氣道:“我們夫妻間的事,就別理會太后了,朕不點頭,誰也休想廢后!”

  “可是……可是,太后宣布了臣妾的兩大罪狀,言之鑿鑿,天下臣民都沒有話說,皇上要是跟太后硬頂,全天下臣民都會指責皇上忤逆不孝……”

  “指責就指責!”蕭若斷然接口道,語氣毫無轉圜的余地,“朕只知道沒有人能把皇后從朕的身邊奪走,其余的,朕不在乎!”

  皇后又是欣慰,又是感激,皇帝這等情深意重,叫她如何消受得起?低歎一聲,哽咽說道:“皇上有這份心,臣妾縱然即刻就死,也瞑目了。臣妾自知有罪,婦德有虧,不配母儀天下,還請皇上廢了臣妾,另立新后。臣妾在冷宮裏,也會日夜為你們祈福……”

  “什麼狗屁罪?皇后根本就沒有罪!皇帝多年無子,那是因為皇帝自己……嗯,其實這事兒太后心知肚明,宮裏每一個人也都心知肚明,純粹是為了廢后,才強加皇后以罪,朕斷然不會答應!”蕭若大聲道,見皇后受蒙冤受屈,比他自己受冤枉還要激忿。

  皇后還欲再說,蕭若猛然湊頭下去,含住了她顫顫的櫻桃小嘴,同時兩只大手探入她宮衣內,恣意愛撫皇后美得驚心動魄的胴體……他渾身上下每一顆細胞俱都興奮了起來,如癡如醉,魂飛魄蕩,哪知身在何方。

  皇后嬌軀輕顫,鼻中嗚的一聲,炙熱的氣息盡數噴在他臉上,滿臉紅雲密布,在皇帝的侵犯下嬌喘籲籲。兩人的體溫迅速升高。

  好半晌,蕭若方才抬起頭來,皇后嬌面如飲醇酒紅豔豔的,長長秀美的睫毛顫顫,美眸中波光瀲灩,如同一汪春水,嚶嚶膩語輕呼:“皇上……”媚眼兒如絲,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蕭若興動如狂,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快步走向床鋪,撲通一聲把她放在床上,壓在身下,他兩眼泛紅道:“皇后……朕要你!”

  “皇上……”皇后嬌羞不勝,膩聲嗔著,半推半就扭捏一下,把臉側向一旁,就此不動了,已是一副任君擺弄的架式。

  蕭若喉間幹咽一口唾沫,他自那晚得到皇后冰清玉潔的身子後,無時無刻不想再度將美若天仙的皇后壓在身下,恣意憐愛,纏綿繾綣,在這出征在外的半個月裏飽受相思煎熬。原本好歹有個玉妃在身旁,可以稍稍安慰他寂寞的心靈,可鐵寒玉別別扭扭,抵死也不肯侍寢,他也就是在契丹公主耶律青嵐身上痛痛快快發泄過一晚 ——也就一晚而已,可憐他堂堂一個皇帝,竟長達半個月時間一直處于半饑渴狀態!

  眼下他終于如願以償,明媚不可方物的皇后就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抱著這具美得驚心動魄的滾燙嬌軀,怎麼令他欲火泛濫,血脈賁張?

  蕭若伸出顫抖的兩手,緩緩脫下皇后身上衣物,仿佛剝開一朵鮮花似的,把花瓣一層層剝開,一層層欣賞,但見皇後一身冰肌玉膚,蜂腰翹臀,全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竟是無一處不美,堪稱造物主的傑作……

  他兩只魔手盡情探索皇後胴體的隱秘,順便施展挑情手法對她撩撥挑逗,不多時,皇後臉紅耳赤,嬌喘籲籲,水汪汪的美眸裏幾乎能滴出水來,美絕人寰的胴體難耐的扭動,玉腿微不可見地偷偷磨擦著,“皇……皇上……”

  美人兒在催促呢,“是時候了。”他心說,他自己的龍根也早已硬得無以複加,再不出動,恐怕自己都會欲火焚身而亡。他起身就位,抄起她的膝彎,將那雙勾魂奪魄的美腿屈起……

  皇后春心蕩漾之中,仍保持著一絲靈台清明,喃喃道:“皇上不要……臣妾是帶罪之身,不祥之人,不能讓皇上龍體沾上臣妾的晦氣!”

  “說什麼鬼話!”蕭若為之啞然失笑,明明天下最尊貴美麗的女人在自己身下玉體橫陳,自己簡直是世間最幸運的人,怎麼給她說得好像還委屈了自己似的!“皇后忍住,朕要來了!”

  “皇上,不……啊!”皇后說到半途,話語聲變成了一聲婉轉嬌吟,皇帝以勢如破竹之勢破體而入,巨大沖擊似乎要貫穿她的身體一般……

  (以下省略一萬五千字)

  ……

  到最後,蕭若酣暢淋漓的爆發了,把半個月來的相思,盡情注入皇后嬌軀至深處,她被滾燙的龍精一燙,也再度攀上極樂的雲端。男女雙雙抵達水乳交融之境,然後蕭若趴在皇後身體上劇烈喘息。

  雲收雨住,蕭若一手緩緩拍撫皇后漆黑如雲的長發,回味適才極樂的余韻,無限滿足。

  皇后方才經曆了有生以來最歡愉的一刻,此時雲鬢紛亂,嬌喘不息,柔荑般的小玉手不住撫摸皇帝結實的胸膛,眼波迷離,唇角噙著癡迷的微笑,喃喃道:“皇上太強了!臣妾一個人承受不住,臣妾再也不敢一個人侍寢了。”

  蕭若一聽心頭大樂,吃吃壞笑道:“承受不住也要承受呀,誰讓你是皇后呢,你不承受誰承受?況且,皇后現下住在冷宮,你總不好邀請個妃子妹妹來冷宮陪你一塊侍寢吧?嘿嘿……”

  皇后大羞,終于頂不住了,埋首直往他懷裏鑽,悶悶的聲音傳出來:“皇上就喜歡作賤臣妾,臣妾不來!”一面在他懷裏水蛇似的扭動胴體,撒嬌不依。

  蕭若此刻頭腦清明,情緒冷靜,已不同于剛來時的激忿,在皇后耳邊沉吟著道:“明兒朕會盡可能說服太后,請她收回廢后的成命,把皇后迎回中宮……倘若實在不行,那朕確實不好跟太后硬頂,但朕也決計不會同意廢后的,這件事很可能就會暫時拖著。那就要委屈皇后在這冷宮裏住上段日子,朕會陪皇后住在這裏的,等到……等到皇后懷上朕的龍子,廢后的理由便再也不存在了,屆時,皇后就是我朝的大功臣,我們倆風風光光搬回中宮去,朕還要詔告天下,舉國歡慶!”

  他說到後面,雙眼放光,不由得越說越是興奮。

  皇后又羞又喜,抬頭螓首,主動獻上香吻,格格笑道:“皇上也住在這兒,那這兒還能叫冷宮嗎?”

  蕭若也笑了,“反正朕不管,總之皇后住在哪裏,朕也住哪裏!皇后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早日給朕懷上個寶寶。”

  皇后輕輕頷首,美眸輕闔,夢囈般道:“臣妾領旨。”

  蕭若心下暗歎,要是在民間,生孩子也就是自家的事兒,與旁人無關。可一到皇家就不一樣了,有道是帝王無私事,皇帝子嗣關系到江山社稷的存亡延續,稱得上朝廷頭等大事,讓原本夫妻間的事,蒙上了太多的政治色彩。

  他忽然想起一事,撲哧一笑,湊到皇後耳畔道:“皇后心肝寶貝兒,朕知道你生性愛潔,可辦完事後,也別立刻就去清洗身子,最好等朕退出去時,你緊緊捂住下身,不要讓朕的龍精白白流掉,要知龍精多在你身體裏待一刻,就多一分受孕的機會。”這時兩人還是下體相接,兀自維持著交合剛結束時的體態,蕭若龍根並未退出。

  皇后聽得面紅耳赤,“嚶嚀”一聲鑽進皇帝懷裏,抬不起頭來。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小聲問道:“當……當真?”

  “當然是真的,君無戲言嘿!”蕭若樂不可支,的確是真的,這事兒在21世紀是人人皆知的常識。

  蕭若邪邪笑道:“朕要退出來了,皇後准備好喔!”說著,腰肢緩緩後退,那軟化的寶貝自皇後身體裏退了出來。

  皇后一時手足無措,兩只玉手慌忙去掩住下體,不讓龍精流出,神情之間又羞又喜,一身雪白的肌膚緋紅片片,要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蕭若看著欲火騰的一下子,又上來了,再度撲上皇后的胴體,大笑道:“皇后別捂了,手拿開,朕給你換新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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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九章 凱旋回朝
 

  春宵苦短,不知不覺已至五更時分,天快亮了。

  蕭若與皇后足足纏綿了大半夜,他龍精虎猛,大發神威,就像要把這半個月以來虧欠她的一古腦兒補償她似的,將她徹徹底底喂了飽飽——至少蕭若自己是這麼想。

  而對于皇后來說,則是給他折騰了個精疲力盡,到得後來,甚至連迎合承歡的力氣都沒有,對皇帝又愛又怕,不止一次說“再也不敢一個人侍寢了”雲雲。蕭若聽得哈哈大笑。

  事畢,兩人俱都沒有睡意,蕭若摟著她並肩躺在床上,喁喁細語,你噥我噥,訴說著在21世紀學得的情話,都是些皇后從未聽過的甜言蜜語,她窩在蕭若溫暖的懷抱裏,滿面幸福之色。

  也不知怎麼說到今晚之事,蕭若打趣道今晚朕這麼賣力,皇后要不給朕懷上個大胖小子,都對不起全天下臣民。羞得皇后抬不起頭來,嬌嗔連連。

  蕭若瞥見窗外已現一絲晨曦,依依不舍起床穿衣,道:“朕……要走了,今日諸事繁多,朕恐怕難以陪皇后,不過到了晚上朕一准兒會來,總之不叫皇后獨自在冷宮待一個晚上。”

  皇后芳心感動,美眸中噙著淚花,輕聲道:“君恩深重,臣妾不知何以為報?”正想掙紮著起身相送。

  “皇后別動!”蕭若連忙制止,嘿嘿笑道:“你快些捂住羞處,別讓我們的龍子鳳孫跑掉。皇后給朕懷上個寶寶,就是對朕最好的報答。”

  皇后聽了他的話,便不動了,兩只玉手羞人答答捂住下身,目光中又羞又喜。

  蕭若瞧得又是一陣口幹舌燥,心說再看下去今天就走不了了,便收斂心神,湊過頭去,在皇后吹彈得破的桃腮上印下一吻,柔聲道:“乖乖等朕回來,嗯!”

  皇后一顆美好螓首便順勢靠在皇帝手臂上,水汪汪的美眸癡癡仰望著他,脫口道:“皇上早點回來……”說完這句話,她自己都不由得一怔。依皇後平日的性情,這會兒該說“皇上快去處理國事,勿以臣妾為念”才對呀,怎麼能說那等小女人企盼丈夫快些回家的話!她一語既出,收都收不住,不禁又羞又窘,無地自容。

  蕭若哈哈一笑,“知道了。”甩甩衣袖,轉身揚長而去。

  他這會兒神清氣爽,精神飽滿,似乎身體裏有使不完的勁道,也不知是否因為自己所練的內功是采陰補陽功法的緣故。

  蕭若趕出內城之時,見鐵寒玉獨自一人坐在牆根之旁,身畔兩匹一色純白的駿馬,正是那一雙雪麒麟,她神色郁郁,垂頭望著地下,也不知在想什麼。

  蕭若走上前去,笑道:“愛妃,你怎麼待在這兒,你什麼時候來的?”

  鐵寒玉氣呼呼白了他一眼,也不回答,長身而起,忽然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當心!”蕭若趕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情知以她的武藝不可能站都站不穩,看來她也不知一個人在這兒等了多久,直到坐得兩腿都發麻,才會出現這種情形。他心下大感歉然,自然猜得出她為什麼事不快,心想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安慰安慰她。

  蕭若念甫及此,一時意動,幹脆一把攬住她纖纖細腰。

  鐵寒玉大羞,驚呼道:“皇上,你、你要幹什麼?”

  “大呼小叫做甚?朕又不是要強奸你!”蕭若笑道,不待她回答,當下氣貫雙臂,把她纖弱的身子整個舉了起來,噗的一聲放在一匹雪麒麟的馬鞍上,笑道:“愛妃坐好,我們要出發了。”

  鐵寒玉放下心來,生怕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自己胡來,經他這一打岔,原先芳心中的不快不知不覺中已放下。

  蕭若翻身上馬,手中馬鞭抖腕一震,只聽空中“啪”的一聲清脆鞭響,“我們去北邊城門,待城門一開,即刻出城。”說著,拍馬前行。

  兩匹駿馬四蹄翻飛,在清晨浸濡著露水的街道青石上發出清脆的蹄聲。一前一後望北城門馳去。

  蕭若自那日采過耶律青嵐後,多日來再也沒機會采任何女子,內功進境遲緩,但他在內力的運用上,卻越來越是得心應手。

  卯時三刻,京城各道城門大開,等候多時的蕭若兩人頭一個沖出北門,沿官道望北方飛奔。

  離城約莫五十裏開外,北方馬蹄如雷,一道長得望不見尾的隊伍緩緩行來,但見旌旗招展,刀槍如雪,馬上騎士鎧甲鮮明,正是北征大軍歸來。

  蕭若大喜,與鐵寒玉策馬正面迎了上去。

  這支大軍中的兩萬多士兵與皇帝相處多日,幾乎人人認得皇帝與玉妃娘娘,見他們到來,頓時暴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紛紛翻身下馬,跪行大禮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萬歲之聲響徹四方,附近過往行客及田中農人聽見,也齊齊跪拜。

  禁軍南大營四將及禦林軍千戶郭大虎大喜過望,一齊迎上前來。他們眼看大軍離京城越來越近,還遲遲不見皇帝出現,自正六神無主的當兒,這時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待行過大禮,所有人一齊起身,蕭若問諸將道:“你們倒來得快,比朕預料的還要快一些。”

  柳長風聽了微微一笑,一旁秦義大聲笑道:“啟稟皇上,那日皇上一離楓州城,柳將軍便下令留下兩千禁軍,以便慢慢押送契丹人俘虜,及查抄逆賊齊業的家,其實全軍將士即刻啟程回京,日夜兼程,才能今日就趕到京城!”

  蕭若心下暗暗點頭,那日自己心急火燎出城,只吩咐全軍隨後趕來,卻沒有留下具體命令,柳長風能根據情勢自行做出決斷,的確是個人才。

  他含笑瞄了柳長風一眼,半開玩笑道:“柳愛卿,你擅作主張,難道就不怕朕治你以罪?”

  柳長風一躬身,微笑道:“回皇上,末將不怕。”

  “哦?”

  “因為皇上是千古明君,必不會降末將擅專之罪。”柳長風一本正經答道。

  蕭若聞言揚聲哈哈大笑,暗忖這人平日裏老實巴交的,謹小慎微,原來也會拍馬屁。

  “全軍隨朕返京!”蕭若手中馬鞭南指,縱聲高呼:“勇士們,前面等待你們的,將是無盡的榮耀,與豐厚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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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十章 左邊的是皇妃,右邊的是女奴
  

  其時,旭日初升,晨曦四合,霧繞林梢,煙籠清澗。鳥雀啾呢嚶鳴,草木抽青吐翠,嫩芽上露珠散射著金色的晨光,七彩璀璨。

  大軍抵達北郊離城二十裏處,只見文武百官列隊相迎,按品級由高到低,排列得整整齊齊,四下裏無數官兵站崗警戒,百官隊伍之前停了一乘彩雲鳳輿,在豔陽照射之下,流光溢彩,耀人眼目,大群太監宮女侍立周圍。

  蕭若此刻已換了一身盛裝龍袍,頭戴墜珠皇冠,越發襯托得氣宇軒昂,英姿勃發。他遙遙望見這等排場,便老遠翻身下馬,快步走上前。

  雍容華貴的皇太后在宮女們攙扶之下緩步行下鳳輿,迎著皇帝長呼一聲:“皇兒——”

  蕭若在太后面前撲通一聲跪倒,朗聲道:“兒臣參見母后,母后福泰安康!”正所謂跪天跪地跪父母,他身為皇帝,天底下也只有一人要跪,那便是皇帝生母皇太后。

  蕭若只覺一陣香風撲面而來,太后又是沖過來一把將他擁入懷中,竟自摟著寶貝兒子哽咽失聲,鳳目中晶瑩的淚珠叭嗒叭嗒直往下掉。

  兩邊無數人目睹了這感人的一幕,不少人眼眶泛紅,四下裏鴉雀無聲,惟有旌旗獵獵的響聲。

  蕭若原本因太后無理廢后之事,對太后頗有恨意,可是一見她對自己的真情流露,心頭一酸,似乎又難以恨得起來,道:“兒臣不孝,累母后為兒臣擔心了。”

  太后緩緩收住哭聲,捧著皇帝的臉左瞧右看,展顏一笑,道:“皇兒黑瘦了些,不過也更精神了。”她笑中帶淚,話語中尚夾雜著哭音。

  蕭若鼻頭直發酸,依稀之間,眼前這個美麗的婦人便似自己在21世紀的母親,一時間哽咽無語。

  太后笑道:“皇兒快起來,以後可別御駕親征了,讓母后擔驚受怕了好些日子。我們朝中有的是大將,隨便派哪位領兵追敵都可以,你是皇帝,一人身系江山盛衰,龍體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蕭若暗說朕何嘗想親自披掛上陣,朝中將領雖多,然大都是些尸位素餐之輩,他們要是頂用,也就不會被契丹鐵騎打到京城來了!想雖這樣想,當然不能這般直接宣之于口,笑道:“母后教訓的是,累母后為兒臣擔驚受怕,都是兒臣的錯。”

  後面鐵寒玉與耶律青嵐已從車輿中出來,款款來到面前,鐵寒玉這時也換了身錦綺稀花女裝,英氣之中平添幾許嬌柔嫵媚之氣。耶律青嵐經過這些天的休養,身子漸漸恢複過來,已可以自己行走,只消再過得幾天,大致就能回複如初。

  當下,兩女一齊朝太後盈盈下拜,鐵寒玉恭恭敬敬道:“刑部秘探鐵寒玉,拜見太后娘娘!”耶律青嵐卻不知該怎麼說,總不能說女奴耶律青嵐拜見太后吧?僵在那裏好生尷尬,玉面上紅一陣白一陣。

  “免禮免禮,快快起來。”太後笑吟吟走上前,一手托一女,把她們扶起來,瞧瞧這個,望望那個,見均是各俱美態的人間絕色,直樂得合不擾嘴,指著鐵寒玉,問皇帝道:“皇兒,你出征那天好像說是要冊立一個姓鐵的姑娘為妃,是不是就是她?”

  蕭若笑道:“母後,就是她,您別看她年紀不大,又是個姑娘家,其實她的武功可了不得,今趟兒臣在外打仗時,就多多仰仗了她護衛,她功勞非常不小。母后賞什麼給她?”

  鐵寒玉在太后、婆婆看兒媳的目光審視下,害臊不已,忸忸怩怩垂著螓首,不敢抬頭,小女兒家嬌態畢露,哪兒還有平日英姿颯爽的模樣。

  “這姑娘好,生的美,本領又俊,這個妃位封得。”太後含笑白皇帝一眼,笑道:“那日皇兒突然說要冊立一個宮外女子為妃,近乎胡鬧,不過她既是這等妙人兒,又立下了大功,那這妃位還真是封得……好罷,哀家同意了。”

  蕭若見鐵寒玉愣著不動,笑道:“愛妃,還不快謝恩!”

  事已至此,鐵寒玉只得拜倒謝恩,這一拜,此事就成定局,再也不可更改。

  太后鳳目轉向耶律青嵐,凝目打量,蕭若正欲說話,太後搶著道:“皇兒別說,讓母后猜上一猜……看這小姑娘美貌中透著股子野性,更有種有別與漢家女子的氣息,如母后沒猜錯的話,因是皇兒報捷書中提到的契丹人三公主?”

  蕭若笑道:“母后當真是女中諸葛,一猜就中。”

  “喲喲,那她的身份可非同一般哪,皇兒又那樣對人家……”太后是過來人,自然一看契丹公主不便走路的姿態,就猜得出她已被寶貝兒子“怎樣”了,“那也該封個皇妃才是……”

  “母后她不用封的,她是朕的女奴。”蕭若嘿嘿嘿直樂。

  “女奴?”太后怎麼聽著怪新鮮的,嗔怪的白了皇帝一眼,道:“這孩子,又跟娘胡言亂語了不是!”

  蕭若笑道:“不是兒臣胡言亂語,是真的啦,不信您問她自己。”向耶律青嵐道:“阿奴,你說對不對?”

  耶律青嵐又羞又恨,迫于皇帝淫威之下,最終仍是點了點頭。

  太后笑著直搖頭,嗔怪道:“真不知你們兩個小東西搞什麼鬼,也罷,那就暫時不封好了。”

  寒暄幾句,蕭若轉身走向大臣人群。

  文武百官一齊跪拜叩首,轟然山呼萬歲:“臣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警戒官兵也隨之跪下,遠處老百姓遙遙望見這一幕,便也跟著跪拜,皇帝放眼望去,面前再也沒一個站著的人,黑壓壓的一大片,也不知跪了多少。

  蕭若一擺手,朗聲道:“眾卿平身。”

  “謝皇上!”群臣叩拜已畢,嘩啦啦站起身,躬身靜立。

  “朕離京親征期間,幸得眾位愛卿打理朝政,安撫黎民,以及為追敵大軍派遣援軍,輸送補給物質,至有今日之全功,眾卿功不可沒。人人俱有封賞……”蕭若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瞥了眼群臣前排白江王、兵部尚書齊枯雲老邁的身形,心下冷笑一聲,語氣一轉,道:“然而,朕班師途中,卻遭遇一個名叫齊業的亂臣賊子,居心叵測圖謀弒君,天幸蒼天護佑,祖宗有靈,朕方才僥幸逃過一劫……丞相大人,按我朝刑律,此人該當何罪呀?朕記不清了。”最後幾句話是對著丞相趙牧所說。

  此言一出,齊枯雲面色慘變,饒是他曆經宦海沉浮數十載,到此刻,也止不住兩腿篩糠似的瑟瑟直打哆嗦。

  丞相趙牧出列,躬身道:“回皇上,此罪大逆不道,該當淩遲滅族!”

  蕭若問:“滅幾族?”

  “滅……滅九族!”丞相遲疑著道,他何嘗不知此言一出,齊氏一族就完了,但眼下情形,其勢又不能不說。

  “九族……”蕭若皺了皺眉頭,好生惋惜地歎道:“那白江王齊氏一族看來是一個也逃不掉了。”

  “冤枉啊!”白發蒼蒼的齊枯雲撲通一聲跪倒,“咚咚咚”磕頭磕得咚咚作響,滿臉老淚縱橫,悲呼道:“皇上冤枉啊,那齊業只是齊家一個旁枝庶子,他多年在外為官,與齊家甚是疏遠,他的所作所為我們家族完全不知啊!皇上冤枉啊,要為老臣作主啊……”說著說著,嚎啕大哭。

  群臣中五六個齊氏一族的大臣也跪在齊枯雲身後,拼命叩首喊冤。其余大臣靜立一旁,沒一個人敢出來說情,生怕自己被當成齊氏黨羽,避之惟恐不及,當然,群臣中也不乏幸災樂禍的。

  蕭若滿臉惻然之色,向丞相道:“趙愛卿,朕也相信齊老王爺事先並不知情,此事能否法外開恩?”

  丞相趙牧一怔,突然間明白皇帝其實早有決斷,卻有意當眾做作一番,要自己當這惡人,但自己身為丞相,偏生又無可逃避,當下也只得硬著頭皮道:“回皇上,謀逆弒君十惡不赦,此罪在遇赦不赦之列,株連九族,絕無幸理。縱使皇上寬大仁慈,也不能自壞朝廷法度。”

  “難道就沒有分毫無轉圜的余地了?”皇帝沉痛道,似乎想盡最後一點努力。

  丞相答道:“回皇上,要是別的罪都還好說,惟獨此罪沒有。若不嚴刑峻法懲治不軌之徒,無以警示後人!”

  蕭若長歎一聲,別過臉去,揮一揮大袖,“來人哪!把包括白江王在內所有齊氏一族的大臣拿下,統統革職罷爵,打入天牢,聽候發落。另派五百士兵將白江王府包圍,嚴密看守裏面所有族人女眷,不可走脫了一人。南昱愛卿,這件事交給你辦。”

  南昱微微一愣,旋即明白皇帝對朝中將領不放心,怕他們徇私枉法,暗中跟齊家不清不楚。他大聲應是,帶著些禁軍士卒上前,把呼天搶地求饒的齊枯雲及幾個齊氏一族大臣拖走,然後率兵去包圍京城白江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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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十一章 一年賭約
  

  處理完齊氏一族的事,皇帝在文武大臣擁簇下,浩浩蕩蕩去城郊皇陵祭祖獻俘。所謂的俘虜,也就是二王子耶律石鷹及幾個萬夫長、千夫長,這一幹契丹軍中主要人物。其余大隊契丹俘虜,還在緩緩向京城進軍途中。因三公主耶律青嵐已淪為皇帝的私人女奴,皇帝特地赦免了她的俘虜身份,故不在此列。

  好不容易完成諸般繁瑣儀式,時辰已至午後,大軍浩浩蕩蕩進入京城,街道兩旁老百姓伏地叩迎。

  回京途中,太后執意要拉皇帝同乘一車,皇帝推卻不過,只好應允。他如今自信心滿滿,與半個月前擔驚受怕的心態不可同日而語,隨著時間的推移,太后識破自己的可能性已然非常小——換句話說,太后已漸漸接受了現在的他。

  鳳輿車廂裏,太后拉著寶貝兒子親愛的挨坐在一起,喜笑顏開,嘴裏頭絮絮叨叨不住,總有說不完的話,蕭若有一搭沒一搭的應和著。

  忽然,太後道:“皇兒如今長大了,懂事了,越來越像個有為英主,母后這當娘的看了打心眼兒裏高興。就是皇兒成婚多年,卻一無所出,這總不是個事兒……皇兒千萬別以為生孩子是你自個兒的事,天下臣民可都看著呢!列祖列宗也在天上等著呢!娘跟兒說句知心話,你適才拜祭列祖列宗時,心裏頭有沒有一絲愧意?”

  蕭若心說來了來了,終于要提到皇后的事了!因笑道:“兒臣年事尚輕,一時沒有子嗣也不用急的。況且,孩兒很快就會有子嗣了,嘻嘻……”說著說著,不由想到美若天仙的皇后躺在床上,兩只小手慌忙捂住羞處的勾魂模樣,他心頭猛的一蕩,恨不得立刻飛回皇后身邊,再給她換“新鮮”的。

  太后不疾不徐道:“母后看那趙家女委實不配當皇後,不配母儀天下,母后作主讓她移居冷宮了,只等皇兒回宮,我們娘倆就詔告天下,把她給廢了,另立新后。沒准兒呀,那晦氣的趙家女一去,不出幾年,我們天家就開枝散葉,喜訊不絕……”

  蕭若再也忍俊不禁,插言道:“其實母后心裏比誰都清楚,皇后她根本無罪,三年無子是因為兒臣自己的問題……反正除了鳳兒,朕誰也不要!”語音雖輕,卻說得斬釘截鐵,絕無轉圜。

  太後道:“那趙家女有什麼好?天下好姑娘多的是……”

  “在母后心目中,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是小郡主李琳琳吧?”蕭若略帶譏笑的搶白道。

  太后渾沒料到兒子會以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呆了一呆,方道:“就不說琳琳,天下間堪為國母的賢慧女子還裏就少了!只要母后下一道為皇兒選新後的懿旨,天下不知有多少豪門貴族的適齡少女會爭相進京,任母后和皇兒挑選,誰不想攀龍附鳳,哪個家族不想成為皇親國戚?就說河北名門清河崔氏,前兩日,崔家老夫人帶她最得意的一個孫女進宮拜見母後,那崔家小姐年方二八,又懂事,又乖巧,慈甯宮人人都誇好,人家崔氏乃是數百年名門望族,那門風……那家教……”

  太后正說得沒完沒了之際,叫蕭若冷冷一句話頂了回去:“反正除了鳳兒,兒臣誰也不要!”

  太後語氣一窒,頓時說不下去了。車廂中一陣難堪的靜默,氣氛有些尷尬。

  蕭若心想此事若是這麼拖將下去,皇后懷孕之前,豈不是要受好些日子的冷宮之苦?他沉吟一番,突然間撲哧一笑,沖散了車廂中的尷尬氣氛,笑道:“母后,兒臣知曉您抱孫子心切……嗯,要不這樣,我們母子倆來立下個賭約怎樣?”

  太后無奈笑道:“這孩子,又有什麼鬼點子了?”

  “我們就以一年為期,要是皇后一年之後仍沒有懷身子的跡象,兒臣就同意廢后;若皇后懷上了龍胎,就請母後再也休起廢后的念頭。”蕭若笑道,暗忖自己夜夜勤于播種,要是整整一年都不能讓皇后懷孕,那還有臉見人嗎?退一萬步講,縱使最不幸的情況發生,那也是一年之後的事兒了,有一年時間,想必自己已完全掌握天下大權,屆時,也沒必要事事聽太后擺步。

  “一年?”太後兀自沉吟未覺。

  “左右琳琳也還小,一年之後她正當二八芳齡,那時再談此事也不為遲。”蕭若笑道,他話語中若有所指,暗中使了個壞。

  “那……倒也使得。”太後終于點頭。

  回到宮中,蕭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太監通知皇后,讓她搬回中宮,太后想起一年賭約,便也不阻止。

  他草草用了些點心,便去金鑾殿跟眾臣商議論功行賞之事。

  群臣行過大禮,翰林院大學士周近鴻出列,上奏說對北國契丹的正式國書已然起草完畢,請皇上過目,如若可以,便派遣使者攜國書去契丹王廷,商議兩國議和之事。

  蕭若打開一覽,見國書辭藻華麗,駢四驪六,文采斐然,一字一珠,端的好一篇錦繡文章,然而在蕭若這個來自21世紀的人眼裏看起來卻頗為費勁,瀏覽過一遍,大致意思還是看懂了。他心下暗暗發怒,要他們寫得不卑不亢,他們卻寫得明顯色厲內荏,這些人敢情叫契丹人打怕了,竟寫出一篇軟骨頭文章來。

  他一甩臂,狠狠把國書扔了回去,怒道:“重新起草過!一篇這樣的國書要是遞到契丹人那裏,他們知道我們害怕打仗,更要發兵來攻!”

  “讓翰林院那些飽讀詩書的翰林們,給朕挺直了脊梁骨再寫!要寫得我們天朝國富兵強,不怕打仗,他們要打我們隨時奉陪……嗯,你們不妨把朕描繪成好大喜功之君——如同漢武帝那種,為了徹底打敗敵國,不惜打得本國戶口減半也要打到底。讓契丹韃子有膽就來試試看,試試我天朝上國是不是個軟柿子,也試試七千多萬漢人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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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sha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4: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 巍巍帝都,誰主沉浮 第十二章 論功行賞
  

  周近鴻戰戰兢兢揀起國書,慌不迭應是,爾後轉身退回文臣行列。

  九門提督盧方拙出列,把京城保衛戰時城衛軍立功將士名單呈上,給皇帝過目,裏面還附帶了一份當日自願上城牆殺敵的城中百姓名單,共有一萬余人。

  蕭若大致瞄了一眼,道:“城衛軍將士的封賞,由眾卿討論擬定,明日呈報上來;至于城中自願上城牆殺敵的熱血青壯麼,盧愛卿把這份名單分分類,當日作戰分外積極的,每人賞銀二十兩,一般的人每人十兩。發放賞銀時每個人問問,他們當中要是有誰願意加入禁軍,賞銀便翻倍。”

  這些城中青壯既然有保家衛國的熱情,那麼將他們吸收進軍隊,當是個不錯的主意,故而,蕭若適時的加以物質刺激。

  話音落處,眾臣當中一陣嗡嗡的交頭接耳之聲,皇帝定的賞銀額顯然比他們意料中的要高,但他們無人出聲反對。

  大將軍李嶽出列,把禁國北大營潰兵招集情況的奏折子遞上,上面有十分詳盡的統計數字。當日北大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遭到契丹鐵騎夜襲,大亂之中,未能組織起什麼抵抗便被擊潰,總共傷亡兩萬余人,其中大部分是黑夜混亂中自相踐踏死傷,直接死于契丹人刀下的反倒不多。

  剩下的八九萬士兵全部潰散四方。在大將軍的主持下,經過十多日派人四處招集,好不容易才重新收攏起了三萬五千多人。這還不算,當晚將士們丟盔棄甲——假如來得及穿戴盔甲的話——潰逃,大量軍械裝備留在營地內,後為契丹人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北大營算是被打殘了,短期內絕難恢複元氣。

  大將軍洪聲問道:“皇上,那些臨陣脫逃的潰兵怎麼懲罰?”

  蕭若無力的搖了搖頭,“其罪在領兵將領,不在他們,士兵一律免罪。”有道是兵敗如山倒,一旦發生大崩潰的情形,兵聖再世都制止不了,爭相逃命是人的天性,要是因此而降罪所有人,未免太過不近人情。

  他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現今天下疲敝,朝政積弊重重,軍隊上下糜爛,江山千瘡百孔,姬煌小子留下的爛攤子,還真不是那麼好收拾。但不收拾又能怎麼辦呢?難道真能丟下皇位一走了之嗎?于國于民族,他不忍心,對于他自己來說,他也割舍不下皇後等幾個紅顏知己,以及天下至尊的權位。沒辦法,一步一步來吧!

  “假如朕是太平年代的皇帝就好了……”他不由在心底裏哀歎,要是個安樂守成之君,整天吃喝玩樂,無憂無慮,在京城待膩味了時,便帶著后妃子女去全國四處巡游,飽覽大好河山的同時,也順便尋訪各地美人兒,那才是神仙日子。現在看來,那種日子必須由自己一手締造,天上是不會無緣無故掉下來的。

  蕭若思量一番,道:“隨朕出征的一萬多南大營騎兵,從今日起,全部並入朕的禦林軍。禦林軍原本共四萬人,當日仗還沒開打,就嚇得找地方藏起來的那三萬多縮頭烏龜不要了,他們要躲,就隨他們躲去吧!朕的禦林軍,只要今番隨朕出征的兩萬多人就行,眾卿以為如何?”兵貴精,而不貴多,這支軍隊經過與自己多日同甘共苦,最終大破敵軍,他們充分值得依賴,相信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背叛自己這個皇帝。

  群臣齊聲稱是,大將軍微微一遲疑,也只能應是而已。

  蕭若續道:“此番全殲契丹韃子入侵之軍,掃除我朝一大禍患,揚我國威。隨朕出征的禁軍南大營四將,及禦林軍千戶郭大虎當居首功。五位愛卿上前聽封。”

  五人從將領行列末端快步行出,走到殿中央,俯身跪倒聽封,一個二個難以掩飾臉上狂喜之色。他們五個只是不入流的小將領,品級太低,原本沒有資格上金鑾殿參與議政,今日得皇帝特許他們上殿,才戰戰兢兢與朝中高官顯貴們同列一朝。

  只聽得皇帝威嚴的聲音響徹金殿:“著即升郭大虎為禦林軍萬戶,另禁軍南大營裨將南昱調入禦林軍,也升為禦林軍萬戶,你二人暫代禦林軍統領之職,掌管新編兩萬多禦林軍。封禁軍南大營副將柳長風,為南大營將軍兼兵部主事,官居從三品;封禁軍南大營裨將秦義、大憨二人為南大營副將,均為正四品,你三人統率南大營全體官兵,加緊操練,嚴頓軍紀,不得懈怠!”

  “謝主隆恩!臣等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五人大聲叩謝聖恩,郭大虎、秦義、大憨三人激動得熱淚盈眶,恍如身在夢中,饒是以柳長風南昱的沉穩,也自面紅氣粗,驚喜得久久難以自已。郭大虎還稍好,尤其南大營四將,他們遇到皇帝之前,還只是南大營的無名小卒,每日有兩餐飽飯吃就滿足了,誰料得短短半個月之隔,他們竟爾平步青雲,怎不一時間如置身夢中?

  群臣中一陣嗡嗡嗡小聲議論,右首將領一側不少人臉露妒忌之色,俱都不忿讓這幾個鄉下土包子揀了大便宜,要早知道是這等結局,他們死活都要追隨皇帝出征,要不然現在加官進爵也少不了自己,那是何等的美事!有些將領連腸子都悔青了。

  大將軍李嶽萬般不情願,可是以眼下情勢,皇帝的封賞合情合理,勢必又難以阻擾,他悄悄沖兵部侍郎胡整傳遞一個眼色。

  胡整會意,施施然出列,雙手捧著玉笏朝皇帝躬身下拜,道:“啟稟皇上,依微臣愚見,其中似有不妥。”原本兵部尚書便是白江王齊枯雲,今日齊枯雲被齊業一案株連入獄後,他這兵部侍郎就成了兵部實際上的首腦。

  皇帝眉鋒一挑,暗自惱怒,卻不形之于面上,微微一笑,道:“胡愛卿覺得何處不妥,盡管說來。”

  胡整道:“他們五位將軍在戰場上立了大功,賞銀升官自屬應該,但卻不宜擢拔過甚,否則恐怕其他將士心中不服,更何況,南大營原先幾個將領怎辦?”

  “愛卿多慮了,厚賞軍功,正可激勵更多英才為國效力,何不妥之有?”蕭若一擺手,道:“朕早有打算,南大營原本幾個將領全數調去北大營。北大營十萬大軍被敵軍一擊而潰,軍紀之松馳,訓練之缺乏,領兵將領之無能可見一斑!北大營裨將以上將領統統撤職查辦,由南大營新調來的幾個將領暫時統兵。”

  “皇上聖明。”胡整沒了話說,躬身退回行列。群臣齊呼萬歲,此事就此成為定局。

  蕭若掃了神色不太自然的李嶽一眼,微笑道:“北大營招募新兵重建事宜,還請大將軍多多主持操勞……”

  “啟稟皇上,重新打造盔甲刀槍、選購戰馬、重建營房……在在都要用錢,請皇上讓戶部撥款支用,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大將軍李嶽硬梆梆道。

  話音一落,戶部尚書崔奢大搖大擺來到殿心,“回皇上,國庫空虛,無錢撥款。”又是這麼一句沒錢。

  蕭若道:“無需動用國庫,朕從繳獲契丹人的巨額錢財裏,挪一百萬兩銀錢供北大營重建支用,大將軍意下如何?”

  李嶽面色大為和緩,心想南大營的控制權雖被皇帝巧妙收回,畢竟還有北大營在自己手裏,借重建之機,大可在北大營上上下下盡情安插自己的心腹,總還不算太糟,便恭聲應道:“微臣領旨!”

  大將軍一閃即逝的喜色,落在了蕭若眼裏,他暗地裏冷笑,現下且先不逼你們太甚,以後自有你們好看!他拂袖起身,“眾卿把論功行賞的具體細節擬一份奏章,明日早朝時遞上來。退朝!”言罷,轉身行入側殿。

  文武百官跪地相送。

  此時,夜幕已降,一輪皓月掛于梢上,長天如洗,晚風習習,星河微隱,後宮萬點燈火閃閃爍爍,恰似夜空中那一席璀璨的星幕。蕭若坐上金裝肩輦,面上愁眉不展,側首沉思。

  錢得子輕聲吩咐扛輦太監起駕,滿臉堆著笑,小心翼翼道:“萬歲爺,您想去哪個宮用晚膳?”

  “中宮。”蕭若隨口道,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頭。

  到處都要用錢,而朝廷年年入不敷出,國庫空虛,這樣子下去怎生得了?又不能向天下老百姓加稅,那無異于飲鴆止渴。決計不可那麼做,天下已經夠亂了,再要添上一把火,後果不堪設想!

  要是那筆巨額皇銀內帑在就好了,可以大大緩解目前財政危機,然而那筆錢財的藏處,只有姬煌小子與陰空海知曉,而今兩人都先後入了土,那些金銀從此就…… 等等,既然赤焰魔君能以旁門左道之術逼出陰空海知曉自己的秘密,那麼,會不會連皇帑藏匿秘密也一並落入了他掌握之中?!

  蕭若想到此處,腦子裏猛然靈光一閃而過,紫衣少女菲兒好沒來由提出想在後宮住一晚,會不會就與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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