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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靈異] 青囊屍衣 作者:魯班尺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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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二章

鐵掌櫃在一旁插嘴道:“中原醫生多賣藥多賺錢唄,如此淺顯的經商道理誰不知道啊。”

麻都點點頭,說道:“鐵掌櫃說得倒也不無道理。”

寒生見大家反映還不錯,索性就揀自己熟悉的再說上一些:“中醫理論中,人生病無非就是經絡阻滯、陰陽失調所致,舉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就拿點穴來說,人體的穴位大家都知道吧?”

眾人有點頭的有搖頭的。

“麻煩你給大家介紹介紹。”寒生對劉今墨說道。

劉今墨說道:“是。人有十二正經,十五別絡和奇經八脈,周身52單穴,300雙穴、50個經外奇穴,共計穴位720個。其中要害穴108個,其中72穴不致命,其餘36個穴是死穴。死穴又分軟麻、昏眩、輕和重四穴,各種皆有九個穴。合起來為36致命要穴。有歌訣曰: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鄉,章門被擊中,十人九人亡,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王,斷脊無接骨,膝下急身亡。”

寒生點點頭,說道:“重手點擊穴道,經脈閉塞,氣血受阻,人或麻或癢或軟或痛或暈或睡,世上點穴手法因門派而各異,解穴之法也各不相同,可是作為我們醫生,不可能懂得各家各派的武功,如遇到這樣的病人送上門來,我們怎么治?難道就束手無策嗎?”

寒生以目環視大家一遍,見人人面面相覷,不由得心中暗自發笑。

麻都心中直發癢,豎起耳朵靜聽。

寒生正色道:“閉其口鼻,使之不能呼吸,激發其體內先天元氣撞擊受閉之穴,最後衝開經絡,可解一切門派所點之穴,當然,老人小孩體弱之人不可擅用此法。”

眾人齊聲“哦”的一下,劉今墨面露喜色。

麻都大叫一聲:“好哇,寒生小兄弟不愧為中原一代神醫,麻都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此怪異的解穴之法真的是令人大開眼界、耳目一新啊。”

麻都在地上走來走去,嘴裏喃喃道:“禦氣升降之道,《生氣通天論》此乃內經之髓,靈樞辯證之治啊。”

寒生感覺基本已經說完了,於是坐在那裏微笑不語,尤為顯得深沉。

鐵掌櫃可是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毛頭小夥子竟是個神醫,不過被我的迷香迷倒,看來也神不到哪兒去。

殘兒和一清驚訝之餘,也替寒生頗感自豪。

麻都欽佩之下,有點尷尬的說道:“寒生小兄弟,在下有個不請之請,想有勞您給頭人看下病,不知可否?”

寒生正心情高興著,於是也不加思索的回答道:“沒問題。”

麻都大喜,說道:“請隨我來。”

寒生站起身來,問道:“頭人得的是什么病?”

“脫骨疽。”麻都答道。

寒生嚇了一跳:“奇病?”他聽父親說過的,因為“脫骨疽”這個名字很嚇人,所以記住了,中醫也稱之為“脈痹”和“奇病”,也是不治之症,西醫謂之“2號癌症”。

麻都點點頭,說道:“是的,《黃帝內經》中記載此病‘發於足趾名曰脫疽,其狀赤黑,不赤黑不死’,現在雙足已經赤黑,生不如死。”

寒生趕緊回憶《青囊經》中有沒有關於此病的記載,謝天謝地,他終於回想起來了,經中說過,“此症發於手指或足趾遠端,先癢而後痛,甲現黑色,久則潰敗,節節脫落。其病因淤血,溼熱,寒溼所起。”

“頭人都經過了那些治療?”寒生問道。

麻都說道:“省城也去過了,西醫專家會診後堅決要給頭人截肢,由大腿根處截去雙腿,頭人寧死也不願意,所以就拉回了寨子裏,我用一些苗藥在維持著,看來過不去幾天了,十個腳趾頭已經完全發黑脫落了。”

“都用了那些苗藥?”寒生細問道。

“用活血化瘀、溫經活絡、扶正祛邪、清熱敗毒的藥方,如大黃、昌蒲、石膽、陳蘆葉、桐葉、敗龜板和本地草藥一炷香,甚至還用上了天竹枝上的胡蜂窩,可病情還是一天天的惡化下去。明朝醫學家陳實功一生治療脫骨疽,還是沒有一例治愈的,他在晚年其所著的《外科正宗》一書中,無奈道:患此病,百人百不救。”麻都悲哀的說道。

“能醫。”寒生微微一笑道。

麻都一愣,稍有疑惑的說道:“不知要用何種藥?”

寒生突然問道:“你會養蠱么?”

“當然,這是苗疆巫師的專長。”麻都說道。

“你都養了那些蠱蟲?”寒生問道。

麻都望了望其他人,欲言又止,養蠱人一般是忌諱外人知道的,尤其是鐵掌櫃還在場。

寒生心下明白,於是說道:“我現在同你去見頭人,到那裏再說。”

“好,”麻都轉身對劉今墨等人說道,“各位稍候,我與寒生兄弟去去就來。”

眾人自飲茶酒不提。

頭人家離麻都這兒不太遠,是一棟很大的吊腳樓,建在山坡上,總共有三層,頭人全家生活在第二層,頂上一層是堆放糧食雜物的,不住人。

頭人躺在裏間的木樓板的竹席上,看見麻都的到來,有氣無力的張了張口。

寒生上前細細觀察,那頭人約有六十來歲,早已經是骨瘦如柴,蓋著兩床棉被,看來是在發燒,說明病灶已經感染了。身邊一個眉清目秀的苗家少女正在給他喂水喝。

麻都俯下身對頭人耳語了幾句,那頭人眼中閃過感激的神情。

寒生說道:“讓我看一下他的腿。”

麻都輕輕的掀開了被子。

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寒生不禁驚呆了,頭人裸露的雙腿已經呈赤黑色,腳趾已經脫落,光禿禿的腳背腫脹潰爛得分不出形狀來了,黑紅的是血漬,黃綠的是膿,甚至裏面還有一些白色的蛆在蠕動著……

寒生點點頭,麻都輕輕的將被子蓋上了。

“好了,現在可以說蠱蟲的事了。”麻都說道。

寒生示意麻都說下去。

麻都點點頭,緩緩說道:“苗疆的蠱稱之為‘草鬼’,種類繁多,有蛇蠱、犬蠱、貓鬼蠱、蝎蠱、蛤蟆蠱、蟲蠱、飛蠱蛙蠱、螞蟻蠱、毛蟲蠱、麻雀蠱、烏龜蠱、金蠶蠱等等。除了巫師外,以前還有一些苗家婦女也養蠱,解放以後,基本上快要絕跡了。

我目前正在養著的蠱蟲主要是虱蠱和蛛蠱,昨晚,我的一只大血虱被劉今墨先生誤殺了,目前還有幾只小血虱和兩只蛛蠱。”

寒生說道:“蛛蠱用的蜘蛛毒不毒?另外有沒有像水蛭那樣喜歡吸食血液的蠱,麻煩您說得再詳細些。”

麻都道:“蛛蠱用的是苗疆最毒的狼蛛,血虱就非常喜食鮮血。”

寒生拍手道:“那就齊了,不過治好了頭人的腿,你的蠱蟲卻是活不成了。”

麻都忙說:“那沒關係,蠱蟲可以再養,頭人的病可是要緊。”

“我要先看看你的蠱蟲。”寒生道。

麻都讓寒生等在樓上,自己匆匆返回去取蠱蟲。

“您是醫生嗎?”那苗家少女走到寒生面前怯生生的問道,露出兩枚好看的虎牙。

寒生點點頭,說道:“你是……”

女孩靦腆的一笑,說道:“我叫妮卡,頭人是我的外公,你能治好外公的腿嗎?”

寒生笑了笑,苗家的女孩淳樸直爽,問話也是直來直去的,他告訴妮卡,他會盡力的。

麻都手裏抱著兩只土陶壇子匆匆上得樓來,輕輕地放在了木樓板上。

麻都喘了口氣,然後嘴裏念起了巫咒,邊念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其中的一只壇子,然後伸手進去,捉起一只拳頭大小的黑色大蜘蛛。

寒生頭一回看見這么大個的蜘蛛,不由得嚇了一跳。

這只大狼蛛數數共有八只眼睛,步足十分的粗壯,而且生有好多毛,嘴裏長著尖刺,身後背著一個狼蛛卵袋。

“這是一只劇毒的穴居食人母狼蛛,十分的罕見,它能分泌一種麻醉劑,吃人時不會覺得疼痛。”麻都介紹說。

“難道它吃人?”寒生第一次聽說蜘蛛會吃人。

麻都解釋道:“當你睡熟的時候,它會在你的手指處注射麻醉劑,然後啃噬你的肉體,不知不覺當你醒來時,可能你的整條手臂都沒有了,當然那是狼蛛群集體進攻時才會出現的情況。”

寒生聽著不僅愕然,心中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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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三章

麻都接著介紹狼蛛習性道:“普通一般毒性的蜘蛛要靠蛛網來捕食獵物,穴居狼蛛就不同了,由於其毒性十分強烈,因此無需蛛網,而是直接襲擊獵物,諸如野兔、獾子都逃不過它那致命的一刺,有時候寨子裏面的狗也會被它殺死並啃噬的肢體不全。”

“太好了。”寒生讚嘆道。

“好?我不明白。”麻都疑惑的說道。

寒生解釋道:“所謂蜘蛛的毒性,實際上是分泌一種消化用的 ,這種 不但能夠使血液中的血小板失去活性不再凝固,而且可以溶解獵物體內的軟組織、器官,以方便其吸食。人體免疫係統對這種 產生強烈反應,這就是中毒症狀,反映越是強烈,也就是毒性越強。”這還是中學一年級常識課本中的知識。

頭人躺在那裏也在用心在聽,麻都低頭看見了頭人急切渴望的眼神。

“寒生兄弟,什么時候可以開始醫治?”麻都說道。

寒生沉吟道:“麻煩你去把劉今墨叫來,我需要他出手封閉頭人的幾處穴道。”

“好。”麻都興衝衝的去了。

寒生心中反復捉摸《青囊經》上的方法,以毒蛛為引,蛭蠱為藥,最最關鍵是引流萬萬不可中斷,毒血反噬,患者復引流,血罄而亡。嗯,華佗的年代還不懂得輸血,失血過多自然沒有的救了。

“寒生,你找我?”劉今墨懷抱嬰兒站在了寒生的面前。

寒生對他說道:“你幫我封閉頭人腿部血液回流的穴道,以便我施治。”

劉今墨點點頭,一伸手掀開頭人的被子,出指如風,連點頭人大腿內側的箕門、血海、陰包、陰谷四雙穴和雙腿外側的居 、環跳、髀關三個雙穴,一氣呵成,動作之快,認穴之準,真的是匪夷所思,麻都在一旁都呆愣住了。

“可以了,我已經同時封閉了他的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六條經脈,但時間不應太長,否則下肢會壞死。”劉今墨淡淡道。

“不會很久的,即刻動手。”寒生說道。

“頭人的腳趾已經脫落,十趾穴位已經用不上了,請麻都巫師拿出兩只狼蛛,讓它毒針分別刺入頭人兩只腳的腳心涌泉穴。”寒生吩咐道。

涌泉穴是足少陰腎經的井穴,位於足心宛處,人體通關開竅的源泉,譬如人走長路,使其懸空而不觸地,便不會累,平足之人不善行,就是因為涌泉穴觸地氣流通不暢之故,而人生腳弓,也是為直立行走進化而來。當年,張三豐悟出此道理,創出太極拳,以腳掌及腳跟為軸,始終懸空涌泉穴,蓋使氣通,亦是此因。

這邊,麻都雙手各抓一只狼蛛,將其頭部對準頭人雙腳涌泉要穴,但見狼蛛口中黑光一閃,毒針已然刺入……

狼蛛的毒液注入了涌泉穴,逐漸擴散到頭人雙腿的血液中,分解著動脈、靜脈以及毛細血管內的阻塞物和已經潰爛的組織,頭人下肢盡管已經幾無知覺,但是仍舊感覺到一絲麻酥酥的,竟然十分受用。

寒生精神貫注的仔細觀察著頭人腿部的情況,發現其雙腿已經在一點點地腫脹變大,於是對麻都說道:“可以取出那幾只吸血虱了,放在潰爛處。”

麻都緊張的抓出那幾只小血虱,個頭比狼蛛略大些,皮膚呈灰白色,腹內空空幹癟,看來已經餓了些日子了。

小血虱們嗅到血腥味兒,便蜂擁而上,開始狼吞虎咽的拼命吮吸被狼蛛毒液分解的,那些連血帶膿的混合汁液。

就這樣,狼蛛在不停的分泌著毒液,小血虱們在不停的吸食,頭人下肢血管內沉積的物質漸漸被清理幹凈了,腿部皮膚的顏色也由赤黑滿滿的變淡了。

眼瞅著小血虱們的肚子越來脹得越大,吸食的積極性越來越小,速度也變得越來越慢了,但是,新流出的血液還沒有完全變成鮮紅,仍需繼續清理。

寒生著急起來,額頭上慢慢沁出了汗珠,引流萬萬不可中斷,“快,快去池塘找一些水蛭來,切不可中斷引流。”他急促的對麻都說道。

麻都也感覺到了緊張的氣氛,話也未多說就“咚咚咚”的跑下樓去了。

劉今墨不忍見寒生心急如焚,於是將沈才華往寒生懷裏一塞,說了句:“我也去。”身子一縱,已然從二樓的窗口悄然飄下。

湘西的山區,小溪和池塘稻田裏經常會發現一些黑色的金錢蛭,個大體寬,善吸附於人畜裸露之皮膚上,吸血量很大。

麻都一面向山下池塘邊跑去,一面招呼沿途所遇的苗人,叫他們也去捉水蛭,然後火速送往頭人家。

秋日的陽光雖然暖洋洋的,可是池塘裏面的水卻是很涼,麻都繞著池塘轉圈子,可竟然一條水蛭也沒見著,抬頭望去,稻田也已經收割過了,地裏一滴水也沒有,哪兒還能有水蛭呢?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

劉今墨幾個縱躍來到了小溪旁,伸手一探,冰涼沁骨,心道,壞了,果然除了幾條小魚外,連水蛭的影子都沒有。

寒生在吊腳樓上焦急的等待著。

那些小血虱們已經完全吃飽了,一個個昏沉沉的自頭人的雙腿上滾落了下來。

寒生一頭的冷汗,可是仍沒有一個人返回來,眼瞅著未凈的毒血就要返流,所有的努力即將功虧一簣,頭人的性命也要完蛋了。妮卡瞪著兩只大眼睛望著寒生。

就在這時,寒生懷裏的沈才華黑黑的瞳孔閃動著盯著頭人,咧開了小嘴兒,伸出來舌頭,不懷好意的舔著嘴唇……

“嗖”的一聲,寒生根本沒有注意,沈才華已經從他的懷裏一躍而出,撲到了頭人的腿上,張開小口咬住一處血管就吸食起來。

寒生大驚,忙衝上前扯住嬰兒的小腿往下拽,不料沈才華的小手緊緊地摳住了頭人腿上的皮肉,硬是扯不下來。

眼瞅著嬰兒的小肚皮逐漸的鼓了起來,寒生急得手足無措,那鬼嬰趁著寒生一個沒注意,換了條腿又吸了起來。

最後,沈才華的肚皮已經脹得圓圓的,齒縫中滲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鮮紅色,這才放開了小手,戀戀不舍的松了嘴,舔舔嘴唇,然後打了個飽嗝,他光著小屁股,試圖爬起來,但是沒有成功。

頭人的雙腿恢復了正常人的顏色,他得救了。

當麻都和劉今墨沮喪著無功而返的時候,卻驚奇的發現頭人坐了起來……

麻都呆呆的怔住在了那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劉今墨一眼望見沈才華那渾圓鼓脹的肚子,馬上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了。

寒生不好意思的說道:“他從我懷裏一下子就竄出去了,怎么都拽不下來。”

劉今墨笑了笑,說道:“昨天夜裏,他喝了一條大血虱的血,後來麻都給他服了解藥,只是,不知道今天這個裏頭有沒有毒?”

寒生扭頭吩咐麻都道:“不要緊,等下我找豬大腸來配上一副‘三屎還魂腸’來為他解毒。”

麻都激動的撫摸著頭人的雙腿,口中囁嚅道:“神奇,真是太神奇了!”

妮卡眼眶紅紅的,感激的望著寒生。

寒生吩咐麻都道:“毒已完全清除,你搞上一些清熱解毒消炎生肌的草藥敷上,過一兩天就可以走路了。”

麻都現在已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白癬皮、馬齒莧、漏蘆用於解毒消炎,苦蒿、斬龍草去腐生肌可以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寒生點點頭道:“當然可以了。”

劉今墨抱起沈才華,心疼的看著他,寒生走了過去,伸手切住孩子的脈搏。

“咦,沈才華沒有中毒的跡象啊。”寒生驚奇的說道。

劉今墨一聽大喜,太好了,看來這孩子有可能五毒不侵呢,如果是這樣,即使昨晚不服麻都的解藥也大概無甚問題。

“感謝神醫搭救,你們是我苗家最最尊貴的客人,麻都替我好好的款待。”頭人說話的聲音也有氣力了許多。

麻都表示自己一定做好,請頭人放心。

寒生向頭人告辭,與劉今墨一同離開了頭人家,由麻都陪同著回到了先前的吊腳樓。

一清和殘兒一直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消息,得知寒生治好了頭人的脫骨疽,兩人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鐵掌櫃心道,看來這小子可能還真的有點道行。

頭人家裏,女孩兒妮卡對外公認真的說道:“我一定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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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四章

蘭兒是一個勤勞的姑娘,自從寒生走後,家中屋裏屋外收拾得幹幹凈凈,另外還在房後山腳和溝渠邊,偷偷開墾了幾小塊菜地。

吳楚山人整個一天都覺得心神不寧的,黃昏時,他還是決定前往靈古洞前面瞧瞧去,於是知會了蘭兒一聲,便一個人朝南山走去。

穿過了那片竹林,山人大吃一驚,不遠處的灌木叢裏冒出來一頂軍用帳篷的頂。

吳楚山人加快了腳步,直奔那兒而去。

“站住!幹什么的?”灌木叢邊突然閃出兩名持槍人,斷喝道。

吳楚山人一愣,反問道:“你們是誰?到這兒來做什么?”

“哈哈,原來是吳楚山人啊,多日不見,精神不錯嘛。”灌木叢中又鑽出來一個人,身材矮胖,依舊穿著那套中山裝,笑嘻嘻的說道。

“孟祝祺……主任?你怎么會在這裏?”山人感到事情不妙了。

孟祝祺陰陰的一笑道:“山人,我們入內來談,喂,你們繼續守好了,有村民來一律趕走。”

“是。”那兩人應道,繼續警戒去了。

鑽進了灌木叢,吳楚山人更是驚訝不已,一頂碩大的草綠色軍用帳篷支在了灌木叢中間,將太極陰暈罩了個嚴嚴實實。

走進了帳篷內,裏面有兩張行軍床,幾把椅子以及煤油燈和煤油爐等簡單的炊具。

待山人坐下後,孟祝祺開口得意的說道:“咱們當明人不說暗話,原先你不肯告訴我太極陰暈的位置,可現在我們自己找到了,你看看沒錯吧。”

吳楚山人無言以對。

孟祝祺越說越得意:“沒想到吧,守了600年的太極陰暈,原來是給我們老黃家守的,哈哈。”

“老黃家?”山人疑惑道。

“就是我姐夫啊,告訴你說吧,我那個外甥黃建國,那可是一個根紅苗壯的革命接班人吶,十年之後嘛,嘿嘿……”孟祝祺打住了話頭,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壞了,這幫姦人要使用太極陰暈了,山人後悔當初沒能早日毀掉這個龍穴,結果讓人有機可乘。

必須得想個什么辦法,絕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山人心中急速的盤算著。

“你們準備移骨殖進來么?”山人試探的問道。

孟祝祺搖了搖頭,說道:“那樣發得太慢了,我們可不是傻瓜。”

“那你們?”山人不解道。

“我們準備直接下葬活人,有什么風水禁忌還要多向你請教呢。”孟祝祺似笑非笑的說道。

“活人!你們要學朱元璋?那可是謀殺啊。”山人說道。

“反正黃老爺子也得了不治之症了,就算是安樂死吧,聽說資本主義社會的窮苦勞動人民到老了的時候,都是這么幹的。”孟祝祺振振有詞道。

婺源縣城那所徽派深宅大院內。

黃乾穗和兒子黃建國面色嚴肅的打開了廂房的門鎖,推門走了進去。

一張老式的雕花木床,白色的紗帳遮得嚴嚴實實。黃乾穗走上前,隔著蚊帳輕輕的叫喚著:“父親,父親。”

帳子裏傳出來黃老爺子虛弱不堪的聲音:“是千歲嗎?這幾天你去哪兒啦,這裏怎么一個人都沒有?我都幾天沒喝水吃飯了……”

黃乾穗心中一酸,但很快便忍住了,他對老人說道:“父親,我是千歲,我這幾天不在家,這就給您吃飯,但是您要先洗個澡。”

“洗什么澡?吃了飯再說吧。”老爺子堅決要吃飯。

“爺爺,我是您孫子建國啊,您老人家身上都有臭味兒了,一上桌我就沒食欲了,還是我來陪您洗完澡,一起吃飯,今天破例,我請您喝兩杯。”黃建國邊說著掀起了蚊帳,輕輕地握住爺爺枯槁的手。

老爺子點點頭,掙扎著起身,黃建國雙手扶老人起床,並小心的幫他套上鞋子。

院子另一側的廂房有一個家庭浴室,裏面放著一個大號的木制大澡盆,裏面已經放好了熱水,霧氣騰騰。

黃建國替老人除去衣衫,讓他坐進了澡盆。

“建國,這水有些燙呢。”老人睜著一雙白內障的眼睛瞄向黃建國的方向說道。

“爺爺,水燙一點好去死皮。”黃建國勸慰道。

“乖孫兒,你說什么,爺爺都願意聽,還記得你小的時候,爺爺給你洗澡的時候的事情么?”老人的臉上浮起了難得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深處遙遠的回憶。

“你那時光著 ,在水裏就是不肯出來,還潑了爺爺一身的水……”老人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黃建國眼眶有些紅了。

“爺爺,我給你搓搓身,刮刮汗毛。”黃建國瞬間恢復了自制力,淡淡的說道。

“好,怎么都行,這是乖孫兒的小手啊,真舒服。”老人愉快的說著。

黃建國攙扶老人躺在了長條木凳上,先用熱毛巾將其渾身揩拭一遍,並在他的周身抹上了肥皂,然後取出一把鋒利的剃刀,開始小心翼翼的刮去身上的汗毛。

望著老人幹枯的身子,他不由得眼眶中噙了些淚水,刮至老人的陰部時,看著他那寥寥可數的幾根斑白色的陰毛,狠了狠心,一同去除了。

老爺子本來頭發就已經基本禿了,所剩無幾,黃建國仍舊仔細的刮光,趁老人不注意的時候,“嗖嗖”兩刀,將眉毛削了去。不多時,老爺子渾身上下已經被刮得幹幹凈凈,一根毛也沒有了,就像是一頭燙好待宰割的光豬。

吳楚山人一時間也想不出對策來,只得說道:“活葬是有許多風水上的禁忌的,你們準備怎么做,我先聽聽,然後再談談我的看法。”

孟祝祺想,這樣也好,毛主席說,“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嘛,於是開始述說起下葬的具體安排。

“首先,我們先請黃老爺子餓上幾天,然後沐浴,剃凈全身的毛發,刮去老皮,裸葬而不用棺木。子時初,將老人捆綁好,頭上腳下的立著放入穴內,然後開始埋土,子時中填好土,子時末修好墳頭。葬好後,開始焚香祭祀了,這就是整個的下葬的程序。”孟祝祺得意的說道。

吳楚山人聽罷心中暗自吃驚,這確實就是太極陰暈的用法,他們怎么知道的如此的清楚,要是這樣做的話,不出十年,中原必將大亂,政權更迭,天下蒼生受苦。

“怎么樣?山人還有什么補充的?”孟祝祺望著吳楚山人說道。

“錯了。”山人冷笑道。

“錯了?哪裏錯了?”孟祝祺疑惑的盯著吳楚山人說道。

山人鼻子一“哼”道:“應當是頭在下腳在上,你們完全給搞反了。”

孟祝祺一愣,心中回憶著姐夫的交待,是頭上腳下呀,自己不會記錯的。

他嘿嘿笑了幾聲,說道:“你說要頭朝下腳在上,倒著埋進去,有什么根據呀?”

吳楚山人冷冷道:“陰陽兩界不相同嘛,常人生活都是頭上腳下是吧,天為陽地為陰,可是陰間就不同了,是相反的,正所謂陰陽倒置,因此,必須頭下腳上,符合陰界的規律。”

孟祝祺沉吟著,吳楚山人說的好像也是蠻有道理的,但姐夫又是那樣交待的,孰是孰非,看來只有等姐夫他們到了以後再理論了。

吳楚山人看著孟祝祺思考的樣子,心想只要把人倒著埋下去,五行錯位,從陰抑陽,地氣逆循,哼,中原便自然無事,太極陰暈最多發出個一國之母,主席夫人而已,百姓照樣安居樂業。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還是等姐夫他們來了以後再作決定吧。”孟祝祺說道。

“你說黃乾穗他們要來?”吳楚山人驚訝道。

“嗯,他們帶著老爺子一同過來。”孟祝祺解釋道。

“什么時候下葬?”吳楚山人感到胸悶。

“今晚子時。”孟祝祺回答道。

黃老爺子洗完了澡,換好了一身新衣裳,走出了廂房。

該吃飯了吧?”老人問道。

“爺爺,我們今晚不在家中吃飯,我帶你去到外面吃野味。”黃建國強忍住淚水說道。

“好好,難得你們有這樣的孝心,爺爺很久都沒有下過飯店了,都有什么野味兒?”老人抓著黃建國的手說道。

黃建國眼淚滴了幾滴下來,說道:“有山雞野兔貓頭鷹之類的。”

吳道明和師太也被帶來了,黃乾穗吩咐他倆不要作聲。

黃乾穗親自駕駛著吉普車,吳道明坐在前排,老人和黃建國和無名師太擠在了後面。吉普車直接朝著南山村方向駛去,知情人越少越好。

一個小時後,車子停到了南山村外的樹後,然後大家下車步行。

老人的雙眼看不到路,跌跌撞撞的走了兩步。

“爺爺,我來背您吧。”黃建國恭恭敬敬的將骨瘦如柴的爺爺背在了後背上,然後踏上了山道。

“這個飯店有點遠嘛。”老人在黃建國背上叨咕著。

黃建國心中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可是一想到,天將降大任與斯人,造福於蒼生,這點犧牲還是值得的,於是腿下加快了腳步。

“阿彌陀佛。”師太一直不停的小聲誦著佛號。

吳道明想的可要深刻得多了,老爺子活活的葬入太極陰暈,黃家想後人出皇帝,這種事情斷然不能為外人所知,自己同師太是知情者,就能夠這么輕松的放回香港么?以黃乾穗對付自己的父親這樣的手段,此人簡直禽獸不如,如此心黑手辣,肯定會將自己和師太滅口。關鍵他們會選擇什么時候下手?按吳道明自己的估計,下葬五天後,一切正常的時候,自己和師太的死期也就到了。不過,你黃乾穗的算盤再精,我嶺南吳道明也不是白給的,豈會坐以待斃?嗯,見機行事,走著瞧吧。

走在隊伍後面的黃乾穗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心想,還不到時候,盡管這幾天已經在吳道明和無名師太這對狗男女的食物裏下了毒,份量控制的恰到好處,一周後他倆才會毒發身亡,這毒藥是醫院的院長提供的,那人可是個毒物學方面的專家呢。

幾個人默默的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一路匆匆而行,穿過了那片竹林,太極陰暈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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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五章

黃乾穗一行走進了帳篷內。

咦,吳楚山人怎么也在這裏,黃乾穗心裏咯 一下,要滅口的又多了一人。

“姐夫,吳楚山人說要頭下腳上,否則陰陽倒置了。”孟祝祺見到黃乾穗立即陪著笑臉說道。

黃乾穗眼睛嚴厲的瞪了孟祝祺一眼,他這個小舅子做事愚魯不可及。

黃建國將老人輕輕放到了椅子上坐下,老人的鼻子嗅了嗅,說道:“建國啊,怎么聞不到香味兒啊。”

“你們都出去。”黃乾穗吩咐其他人到帳篷外面,只留下他們爺仨個。

眾人出去後,黃乾穗看著自己的父親,嘴裏囁嚅了兩下,感覺無論如何難以說得出口。

黃建國把臉扭向黃乾穗,淡淡的說道:“爸爸,你先出去吧。”

黃乾穗詢問的目光望著兒子。

黃建國冷靜的點點頭。

黃乾穗如釋重負的走出了帳篷。

他走到了吳道明的面前,如炬的目光盯著他說道:“老吳,到底是頭上腳下,還是頭下腳上?”

吳道明一愣,眼光迅速的瞥了吳楚山人一眼,心下已明白了山人的用意,這山人夠狡猾的了,好端端的太極陰暈最後搞出來個國母皇後,而黃家沒有女兒也沒有孫女,你這是在唱空城計呀……好,吳某就配合你這出空城計,反正這黃家也不是個好東西。

黃乾穗乃是政工幹部出身,閱人無數,吳道明盡管極力掩飾,但其眼神的變化卻逃不出他那久經考驗的銳利目光。

吳道明一拍腦門,說道:“不錯,是頭下腳上,上次是我記錯了。”

吳楚山人松了一口氣,臉上緊張的肌肉頓時松弛了下來。

當然,山人臉上這一細微的變化也沒能逃得過黃乾穗的目光。

黃乾穗心中已然有數,嘿嘿一笑,一語雙關道:“老吳啊,你可不能因為愛情而昏了頭哇,若不是吳楚山人提醒,我們豈不是搞錯了?”

孟祝祺笑臉貼上來道:“姐夫,怎么樣?我還是細心了些,要不然豈不白忙活了。”

黃乾穗伸手拍了拍舅爺的肩膀,笑咪咪的說道:“你可要好好感謝吳楚山人哦。”

這時,帳篷內傳來了啜泣之聲。

黃乾穗走進了帳篷內,看見黃老爺子與兒子建國爺孫倆正在抱頭痛哭……看見父親進來,黃建國點了點頭。

“父親,我這是迫不得已……”黃乾穗囁嚅著說道。

“千歲逆子!好,好,我是為了孫兒的前程才犧牲自己的,記住,十年後,建國成就大業之時,我要與你娘合葬到一起,明白嗎?”黃老爺子悲愴的叫道。

“爺爺,我答應你。”黃建國平靜的說道。

帳篷外,吳道明同吳楚山人目光對視,會心地一笑。

黃乾穗喊道:“老吳啊,你來挖穴。”

黃老爺子手一指,忿然說道:“不,我要千歲,我的兒子親自來挖他老爹的墳墓!”

黃乾穗臉一紅,抓起帳篷裏的鐵鋤,一聲不響的用力刨了起來。

而在此刻,黃老爺子枯槁的雙手一直緊緊的抓著孫子的手臂,不停的顫抖著。

黃乾穗汗流浹背的挖著,本身養尊處優的他已經多年沒有幹過體力活了,但是為了大局,他也只能咬著牙挺著。

吳道明站在帳篷口處,默默地望著這一切,師太不忍看下去,遠遠的站過一邊,口中不停的誦著地藏經。

吳楚山人冷眼旁觀,善惡終有報,黃乾穗終將自食其果。

孟祝祺則望著月亮,悠閒悠閒的抽著煙。

亥末子時初終於來到了,黃乾穗已經挖了一個深兩米的大洞,他抓起一抔五色土,滿臉是汗的笑了,說道:“挖好了。”

“老吳,還有什么問題么?”黃乾穗陰鬱的目光冷冷的望著吳道明說道。

吳道明心中一驚,他從黃乾穗的眼神深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氣,他感到渾身涼意刺骨,他明白了,自己和師太已經過不去五天了。

“沒問題,頭下腳上,五天之後,五行自然融合。”吳道明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黃乾穗點下頭,說道:“好,你們都出去,老爺子要更衣了。”

吳道明走到站在一邊的師太身旁,悄聲說道:“師妹,這黃乾穗沒安好心,我看三十六計走為上,你看如何?”

師太說道:“道兄,我早就想要離開那個鬼地方了,我倆幹脆找處無人之所隱居算了。”

吳道明點頭道:“眼下是個機會。”

師太會意,大聲說道:“我要方便一下。”說罷向灌木叢深處走去。

吳道明關切道:“好,我替師妹看著。”說罷,也跟了過去,消失在黑暗裏。

“肉麻。”孟祝祺鼻子“哼”了下子,不屑一顧。

黃乾穗看了看手表,夜裏11點剛過,子時初,他以目光示意兒子,是時候動手了。

“爺爺,讓孫子替您老人家更衣吧。”黃建國對老人道。

“劈啪”,老人的淚水落在了孫子的手上,黃建國猶豫了一下,隨即開始解開黃老爺子的衣扣。

老人順從的讓孫子剝光了自己全身的衣裳,赤裸的站在帳篷裏,深秋時節,畢竟涼了,老人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黃乾穗遞給了兒子一條麻繩。

黃建國柔聲的對爺爺說道:“爺爺,我得把您用繩子拴一下,怕您下去亂動。”

“乖孫兒,爺爺不會動的,就別拴啦。”老人乞求道。

黃建國倣佛沒有聽見,手握繩子一圈圈的套在了老人的身上,然後用力抽緊,捆成了個大粽子。

黃乾穗做了個手勢,表示仍舊是頭朝上腳在下,黃建國點頭表示明白。

黃乾穗含淚對老人說道:“父親,我和建國一輩子都對您感激不盡,等建國登上了九五龍庭,我們一定為您老人家樹碑立傳,您就安心的去吧。”說罷站在帳篷口,背過了身去不忍再看。

凄慘的月光下,吳楚山人背負著手,望月吟道:“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 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黃乾穗聞之默默不語,心中嗤之以鼻道,小資產階級情調,酸臭的文人,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別以為與吳道明一唱一和,我就會上當,也太小看我黃“千歲”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手槍,現在下手倒是個好機會,咦,那吳道明和師太呢?

帳篷內,黃建國看了看帶在左腕上的那塊上海牌手表,指針指向了11:35分。

“爺爺,我們下去吧。”他輕輕抱起骨瘦如柴的老人,慢慢立著放入了洞穴內。

老人渾身手腳被赤裸的捆綁著,站在墓穴內,打著顫說道:“建國啊,爺爺冷啊,趕快埋土吧……”

黃建國柔聲安慰道:“爺爺,還有五分鐘才到子時中,你老人家為了孫兒再堅持一會兒吧。”

老人抬起頭來,睜著那雙白內障的雙眼,倣佛想在臨死之前多看自己心愛的孫子幾眼。

黃建國盯著手表,看著那指針終於指向了11:41分,子時中到了,他松了一口氣,端起了鐵 ,鏟起了第一 土,毫不猶豫的倒了下去……

帳篷外,黃乾穗厲聲問孟祝祺道:“吳道明和無名師太呢?”

孟祝祺嘿嘿笑了:“他倆那邊方便去了。”

黃乾穗“哼”了聲,望著吳楚山人,右手下意識的按在了腰間的手槍上,想了想,又放開了手。

現在還不是時候,殺了吳楚山人,萬一寒生那小子懷疑起來,萬一他真的進了京,萬一……不行,這樣對建國的發展很不利。吳楚山人和吳道明要我頭下腳上的將父親葬入太極陰暈,故意欺騙是肯定的,現在我已經將計就計,讓他們誤認為按照他倆後來串通的方法下葬了,吳楚山人暫時是不會將此事講出去了,滅口是一定的,但要看寒生是否進京,至於吳道明和師太,反正幾天後就會毒發身亡了。

“山人,我已經按照你的方法下葬了,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黃乾穗和藹的問道。

吳楚山人回過身來,淡淡說道:“沒有了。”

黃乾穗嘿嘿一笑,說道:“寒生在家么?怎么沒同你一起來?”

吳楚山人冷冷說道:“這種事情他若知道又如何能理解得了?”說罷,長嘆一聲。

孟祝祺垂頭喪氣的從灌木叢深處那邊走過來,對黃乾穗說道:“姐夫,吳道明和無名師太這對狗男女跑了。”

黃建國含著眼淚,一 一 的朝墓穴裏填著土。

五色土慢慢的從黃老爺子的腳部開始堆積起來,膝蓋部……胯間……腰間……到了胸部,老人的灰白色眼仁滲出來的淚水漸漸變紅了,最後是血……

黃建國看見爺爺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是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爺爺,安息吧,你將被載入史冊,若幹年後,中原的百姓們會永久懷念你的。”黃建國喃喃道,最後將土一股腦兒的蓋在了老人的頭上……

黃建國填平了墓穴,站上去用腳將土踩實。

黃乾穗探頭進來道:“完了么?”

黃建國平靜的說道:“嚴格遵照規定的時間和程序完成的。”

黃乾穗低下頭說道:“你爺爺最後沒說什么么?”

黃建國淡淡的說道:“爺爺會感到自豪的。”

黃乾穗和黃建國父子倆走出了帳篷,天空中一片烏雲遮了上來,天地間慢慢暗淡了,秋風習習,黃建國不僅打了個寒戰。

黃乾穗吩咐孟祝祺道:“你繼續堅守在這裏,接下來的五天尤為重要,絕不容許有任何差錯,明白么?”

“你就放心吧,姐夫,我五天內絕不離開半步。”孟祝祺信誓旦旦道。

“你再把墳頭堆起來。”黃乾穗說道。

孟祝祺點頭應允。

月光下,吳楚山人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道:“青田600年之約,終於結束了,真的是世事難料啊。”隨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秋風中斷斷續續地傳來他的吟詩聲:“月下孤魂何徘徊?靈古洞前故人來。青田遺夢六百載,世間談笑一揮間。誰信高潔朱門裏,芳草萋萋十年期。堪留千古無限愁,唯有斯人知其哀……”

黃乾穗怔怔的呆立在那兒,許久,他才嘆道:“開始祭奠吧。”

黃建國拿出來香燭,就地插入土中,掏出火柴點燃,然後與父親恭恭敬敬的對著太極陰暈跪拜。

孟祝祺見狀也忙跪在他倆的身後。

黃乾穗嘴裏祈禱著說道:“父親,千歲不孝,讓您早走了幾個月,但是您以您的死換來的是子孫的榮耀,天下蒼生的福祉,您的死重於泰山!我們做兒女的,永遠尊敬您、懷念您,您就含笑九泉吧。”說罷,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黃建國心中發誓:爺爺,我一定不辜負您老人家的期望,不出十年,孫兒定要入主京城,造福天下百姓。

“嘎嘎”黑暗的竹林裏傳來幾聲鴉噪,月亮隱入了雲中,大地一片撲簌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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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六章

淩晨時分,南山村裏靜悄悄的,人們早已酣睡進入了夢鄉,萬籟俱寂。

吳楚山人輾轉反側不能入睡,自太極陰暈處返回後,荷香母女已經睡了,他悄悄來到東屋,躺在了寒生的床上。

無數代青田子弟看守太極陰暈600餘年,如今竟然被婺源縣一個小小的主任,也就是縣令給霸佔了,那個黃建國盡管生的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但是其心狠手辣的勁兒絲毫不遜於他父親,這樣的人如果入主京城,那肯定將是中原的一場浩劫。

所幸自己靈機一動,要其頭下腳上的倒葬,還虧的那個亦正亦邪的嶺南吳道明配合了一把,這樣十年之後,黃家最多出個書記主席夫人而已,只可惜了如此的風水寶地啊。

就在這時,吳楚山人的耳朵聽到了輕微的破空之聲,“啪”的一響,一個小土塊輕輕的碰了一下窗戶的玻璃便落下了。

山人轉瞬間閃出了房門,但見院外人影一晃,山人幾個起躍,追了出去。

朦朧的月色下,土路上站著兩個人。

“山人的空城計唱得不錯哦。”嶺南吳道明負手站在路中,微笑著說道。

吳楚山人嘿嘿一聲,道:“吳先生既然破了誓言,泄露了太極陰暈的秘密,如何還要相助山人?”

吳道明嘆了口氣,說道:“我們上次在太極陰暈處,被朱彪偷看到了,黃乾穗將其誘捕了去,大概威逼他說出了太極陰暈的位置,隨後也把吳某與師妹抓了去,此刻,太極陰暈已經為他們所控制了。”

吳楚山人微笑道:“以你二人的武功,怎可輕易受制?”

吳道明說道:“山人言之有理,可是這個黃乾穗以給師妹辦理去香港的單程證為由,交換太極陰暈的葬法,無奈吳某就答應了。”

吳楚山人正色道:“黃家父子均非善良之輩,你這樣做,豈不是置中原百姓於不顧?”

吳道明哈哈一笑,說道:“山人說的雖然不錯,但中原十多年後的事情於我何幹?想我吳道明茍活60餘年,才與師妹相遇,試想想,我倆還有多少年雙宿雙飛的日子?那黃家即使入主了京城,我與師妹早已風燭殘年,來日無多了。吳某原先受人之托尋訪太極陰暈,無非是作為一個名聲顯赫的風水師,一生中以見太極暈為榮,況且又可掙一大筆錢,所以才不遺餘力的去追尋。可自從遇見了師妹,我的想法全都改變了,什么金錢名譽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只要我倆在有生之年,攜手共度,就已足矣,何況吳某在香港的存款已經夠我和師妹的生活了。”

吳楚山人聽罷竟無言以對,是啊,亡,百姓苦,興,百姓苦,吳道明於師太守身一輩子,到晚年才走到了一起,想過好自己的日子,原本也是無可厚非。唉,人各有志,卻也無奈。

吳道明嘆了一口氣,說道:“山人,現在黃家無女,即便葬入太極陰暈也是空的,多少也算是遂了山人的願了吧。”

“黃家沒有女兒或是孫女?”吳楚山人問道。

“正是,這一切只是唱了一出空城計而已。”吳道明回答道。

“哈哈……”吳楚山人一陣苦笑。

許久,山人說道:“你們不遠走高飛,又回來找我做什么?”

“我倆都中了毒了。”吳道明沮喪道。

吳楚山人詫異道:“你們兩個都中毒了?以你們的武功,要同時被毒到談何容易?”

吳道明嘆道:“是啊,我倆子時離開靈古洞後,一路施展輕功南行,不料只行了數十裏,便真氣不濟,於是坐下來運行周天,才發覺兩人的尾閭穴不通,按之痛楚,方知中毒。”

吳楚山人驚道:“尾閭穴乃督脈之絡穴,別走任脈,若受阻則妨礙周天氣機,丹田真氣不升遂成死氣。”

吳道明沮喪的說道:“我倆回想,問題應當出在婺源黃乾穗家的食物上,而且毒藥的份量是經過測算好的,量重會被察覺,量輕不起作用,而是每日恰到好處,積累數日到一定的量後,才會毒發身亡。”

“好歹毒啊,你們知道中的是什么毒嗎?”山人說道。

“此毒無色無味,能夠在體內積攢而不會被每日的真氣所化解,實在猜不出來是何種毒藥,但我想這不像是江湖上常用的毒藥。”吳道明回答道。

“那你倆何不去到婺源,擒住黃乾穗,逼出解藥,或是抓住那個黃建國,來交換解藥呢?”吳楚山人問道。

吳道明點點頭說道:“我想先找寒生給看看,下一步再去找那黃乾穗算賬。”

“寒生已經去了湘西天門山。”吳楚山人說道。

“他去找湘西老叟了?”吳道明驚訝道。

吳楚山人點點頭。

“那我倆只有去找那黃乾穗老東西了。”吳道明說道。吳楚山人凝眉沉吟不語。

這尾閭穴乃是位於尾骨與肛門之間,此穴在近代西醫解剖學上來講,此間有一神經束,相連於人的性腺,男女房事高度緊張之際,激發這條神經束,可產生強烈的快感,這還是自己當年在北大教書時,從一本醫學刊物上看到的,當然,這話不能當著師太的面說出來。

現在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倆的確是被下了毒,此毒滯留在了尾閭穴,等待發作;還有一種可能,則是並沒有中毒,也沒有人曾下過毒,而是,吳道明一甲子的童身,師太守身數十年,兩人都從未破過身,如今已屆花甲年齡,所謂老柴怒火,突然間合房,傷到了那根神經束,導致了尾閭穴的不適,誤以為該處中毒。

“你過來,我想單獨同你談一談。”吳楚山人說道。

他把吳道明拉過了一邊,確信師太聽不見了,於是把自己的推斷講給了吳道明聽。

吳道明臉上飛起了兩片紅暈,頓時顯得十分的難為情。

“若是盲目的找到黃乾穗,而他又沒有下毒,此時豈不很是尷尬?”吳楚山人提醒道。

吳道明靦腆的說道:“如此,我倆也趕去湘西天門山,找到寒生再說。”

“記住,這一階段,萬萬不可再行房事。”吳楚山人叮囑道。

吳道明與師太告辭後,兩人連夜趕路前往湘西。

“吳楚山人都同你說了什么?”路上,師太小聲地問吳道明。

吳道明微笑不語,臉色微紅,心裏面卻是甜絲絲的。

待到天明,兩人乘上了長途汽車,直奔岳陽。

是夜,月明星稀,八百裏洞庭湖的古渡口,吳道明偕師太站在岸邊,眺望著煙波浩渺的湖水,一輪明月倒映在湖中,銀鱗閃爍。

“師妹,去往湘西的夜行車沒有,我們與其在岳陽城裏住上一宿,倒不如孤舟夜渡洞庭湖,如此的詩情畫意人生難求啊,不知師妹意下如何?”吳道明柔聲道。

“也好,想來庵中數十載,出來的時間極少,素聞八百裏洞庭,來自上古雲夢澤,今能與道兄泛舟其上,卻也難得。”師太欣然同意。

吳道明隨即給了船家三百元錢,請其連夜擺船橫渡洞庭湖。當時的年代,三百元錢可不是個小數目,起碼可以買兩頭豬了。

船家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信中自是歡喜不已,請兩位上船坐穩,隨即搖櫓離開了古渡口。

秋月如盤,湖水似鏡,一望無際,惟有搖櫓欸乃聲聲。

“如此景色,在庵中無論也想象不出來的。”師太感慨不已。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當年孟浩然詩曰,‘洞庭秋正闊,餘欲泛歸舟。莫辨荊吳地,唯餘水共天。渺瀰江樹沒,合杳海潮連。遲爾為舟楫,相將濟巨川。’想來也深得湖中泛舟的樂趣。”

師太柔情似水的凝視著吳道明,頗有相見恨晚之意,幽幽嘆道:“道兄真乃飽學之士啊。”

吳道明心中一熱,竟然輕輕的將師太攬入懷中。

搖櫓的船家見之不禁心生敬意,回想自己一生蕩舟湖上,至今仍是光棍一條,不免有些黯然。

船家把眼光移向湖面上,月光下,靜靜的水面上微波不興,一片靜寂。

遠處水面上有一道白色的影子閃過,船家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那原來是一個人,竟然踏著水面在行走……

船家大吃一驚,張了張嘴,一時間呆怔得說不出話來,搖櫓的雙手也停了下來。

那是個白衣女人,月光下如同一個仙子般踏著淩波微步朝這邊而來。

吳道明和師太也發現了,目不轉睛的望著。

那女人行至近前,大家終於看清了,這是一個少婦,面容俏麗而憂鬱,身著一襲白衣,臂彎中搭著一件嬰兒衣裳,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前方……

“不好,蔭屍沈菜花……”吳道明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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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七章

沈菜花呆板的轉動著頸部,將眼睛對準了吳道明,鼻子翕動著,慢慢嗅著身子也貼了上來。

此刻船家早已嚇得面如土色,雙手抱著腦袋坐在了船尾甲板上如篩糠般的發抖。

師太舉起手掌,蓄勢準備一擊。

吳道明忙以手勢制止,說道:“且慢,她是嗅到了沈才華的味兒。”

果然,沈菜花的鼻子伸到了吳道明的懷裏,一面嗅著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吳道明輕輕的褪下了自己的上衣,遞到了沈菜花的面前,深菜花一把抓住,然後輕輕躍上木船,坐在船幫上,將頭深深的埋在了那件衣服裏……

師太驚訝之極,疑問的目光望著吳道明。

吳道明嘆道:“這個苦命的女人,她已經變成了一具蔭屍,現在聽不見活人的說話聲音。”

師太眼睛望著她說道:“她怎么竟能在水面行走呢?”

吳道明解釋道:“溼蔭屍的煞氣是最重的,也是十八種屍變裏最兇惡的,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吸聚怨氣,其實怨氣也是一種生物磁場。這洞庭湖溺水身亡的人可不少,湖中有些死不瞑目的死屍,屍體身上的磁場可以被蔭屍吸引,蔭屍本身不可能雙腳浮在水面上行走的,它的腳下踩著吸引而來的浮屍,所以看起來像是在水面上行走。”

師太好奇的朝船幫下的水裏面望去,月光下,水面上若隱若現的露出來一個人的後背和另一個人的肚皮,呈現出腫脹和慘白的顏色,並散發出一股像似腐爛的臭魚蝦般的味道。

吳道明指著那兩具溺水的屍體說道:“這具俯著身子的是男屍,凡是女屍則都仰面躺在水裏的,而且這兩具屍首都是含冤而死的,怨氣十足,受蔭屍吸引而來。”

師太“哦”了一聲,心中越發欽佩起這位博學的道兄來,她接著問道:“我剛才看到沈菜花的眼睛怎么會是直勾勾的呢?”

吳道明微微一笑,說道:“蔭屍的眼球是不會轉動的,與其他的屍變不同,所以她要轉動脖頸來看東西。”

“她會傷人么?”師太有些擔心地問道。

吳道明回答道:“會的,蔭屍善於咬人的脖子,這是一種動物先天都具有的本能,因為蔭屍只能夠進行簡單的思維,本能的東西表現的則更強烈,比如說母愛。”

“怪不得千裏迢迢來追你的那件衣服呢。”師太明白了。

“不,我雖然抱了鬼嬰很長的時間,但還不足以引沈菜花追到這裏來。”吳道明說道。

師太說道:“那是什么原因吸引沈菜花來到了洞庭湖?”

吳道明沉吟道:“沈才華。”

清冷的月亮孤零零的懸挂在夜空裏,湖面上一陣微風吹過,師太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你是說鬼嬰也在這洞庭湖中?”師太說道。

吳道明略一思索,心中已然明了,輕聲笑道:“鬼嬰不在這裏,而是在湘西,沈菜花只是路過洞庭湖而已,我們與她是偶遇,”他回頭望了下船家,見其已癱倒在地了,於是說道,“師妹,有了蔭屍帶路,我們何愁找不到沈才華?而沈才華如何到得湘西?必是與劉今墨同行。那劉金墨何事懷抱嬰兒千裏迢迢來到湘西?肯定是與寒生在一起。”

師太望著船家的模樣,感到有些憂心忡忡。

吳道明站起身來,朗聲一笑道:“當年吳某也曾在嶺南東江操過槳,幾十年過去了,想不到今日能夠為師妹搖櫓,夜渡洞庭,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說罷,輕輕向後一躍,穩穩的站在了船尾,操起木櫓,搖了起來。

吳道明畢竟有武功在身,恰巧湖面上又吹起了東北風,木船飛快的向西南方疾行,絲毫不遜於蕩舟大半生的船家。

師太含情脈脈的望著身著單衣,凸現肌肉線條、威風凜凜的搖櫓道兄,心中暖洋洋的,哪管與他一世泛舟五湖也是心甘情願了。

天亮前,木船終於靠岸了,這裏是洞庭湖西南岸的一個古渡口。

清晨,湖邊大霧彌漫,空氣清涼溼潤,微風中聞得到一股淡淡的魚腥味兒。

吳道明跳下了船,說道:“蔭屍不宜見到陽光,會灼傷她的,我們只有晚上再走了。”

前行不遠,找到一戶農家,給了點錢,農婦高高興興地做了早餐。吳道明和師太吃了點東西後就準備先休息,養足精神好晚上行路。

蔭屍迫不及待的進了屋,一頭扎到了床上,抓起了一床被子,身子縮成了一團躲進了裏面。

吳道明解釋道:“蔭屍不需要吃東西,夜晚子時對著天空吐納,吸收月亮的精華與天地間的陰氣就可以了。”

吳道明向農戶打聽清楚了,此地隸屬於沅江地界,此去湘西已經不遠,以他們的腳程,走一夜穿過桃源縣就進入湘西了。

整個白天,他們都在休息,吳道明記住了吳楚山人的忠告,沒有再去碰師太,盡管心如蟻噬,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月上東山,他們一行出發了。

月光下,吳道明和師太跟著沈菜花後面沿著公路疾行。

蔭屍沈菜花倣佛認得路一般,遇到岔路時不見有絲毫的猶豫,吳道明知道她是憑著一種母愛的本能,驅使她走近沈才華的,盡管那嬰兒並非她所親自生下來,但那孩子的生物磁場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畢竟懷胎九個月,唉,人世間又有多少事不如意啊。

吳道明與師太的輕功本就不弱,雖然尾閭穴處隱隱作痛,但也非一般江湖好手可比,但一個時辰下來,蔭屍卻依舊未見絲毫疲憊,吳道明卻已經氣喘噓噓了,他明白,這與他失去了60年的童子之身有著莫大的關係。

再看師太,步履輕盈,衣帶飄逸,面色嬌紅,吐納均勻,竟越發滋潤了,唉,所以聽說女人壽命長過男人,看似不假啊。

淩晨時分,他們已經走了幾個時辰了,遠方已經遙見雪峰山脈,吳道明知道,他們來到了東晉大詩人陶淵明筆下描繪的桃花源了。

這裏歷史上就是中國古代道教聖地之一,有第三十五洞天、第四十六福地的讚譽,古往今來,曾鹹集無數文人墨客,陶淵明、孟浩然、王昌齡、王維、李白、杜牧、劉禹錫、韓愈、陸遊、蘇軾等都在此地留下過遺跡。

“師妹,前面樹木蔥鬱,溪流清澈,就是桃源仙境了,我們何不在前面休息片刻?”吳道明氣喘噓噓,手捂著腰部說道。

師太說道:“就依道兄。”

三人行至前面一個山口處,石壁下有一座古樸的石池,內藏一泓碧水,倒映明月如鏡,夜半無人,幽靜之極。

蔭屍沈菜花走到一邊,對著月亮腹部一呼一吸的吐納著。

“此地為雞鳴谷口,這座古池相傳為七仙女偷下凡間沐浴之處,水滑凝脂,返老還童,幽篁滴翠,飛鳥留蹤,只可惜清波留香,仙跡難覓啊。”吳道明嘆道。

師太走到池邊,以手探水,果覺爽滑,遂站起身來,邊褪衣衫邊道:“請道兄轉過臉去,我也想沐浴一番。”

月光下,師太赤裸著身子向池中走去,雖然已逾六旬,但平時清心寡欲,素食淡茶,卻也保養的身材曲線不俗,豐腴可人,並無肚腩,尤其是微微乍起的根根白發,映襯著池中冉冉升起的白霧,在吳道明的眼裏,仙氣十足,真的如同七仙女下凡來了。

“好!果然有仙女下凡……”對面的樹林中竟然有人喝彩起來。

吳道明大驚,未及警示師太,真氣一提,幾個縱躍如同大鳥一般撲進了對面的樹林裏。

而此刻,師太從未被男人偷看過自己的隱秘之處,事發突然,一時間竟怔怔的呆住了,竟不曾想到躲入水中,仍舊赤裸的站在月光下。

半空中,怒火中燒的吳道明已將真氣凝於右掌,準備一掌擊斃那偷看喝彩之人。待得到了林中,吳道明方才大吃一驚,緩緩將手掌放下……

那林中何止是一人!只見十餘個男子手拄著鋤頭,在那裏對著赤身裸體的師太品頭論足……

聽得有人在說:“此女膚如凝脂,貌美如仙,世間難尋啊。”

還有人讚道:“你看她腰如扶柳,股如馬臀,發如銀絲,舉足輕盈,婀娜多姿,此女應還不曾生育過。”

更有一中年學者模樣的人,竟然對著師太吟詠起古詩來:“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所有的人身高都只有一米多高,只及吳道明的腰間,原來他們竟然是一幫侏儒!

此刻,師太方才緩過神兒來,急忙套上僧衣,束好腰帶,面色慍怒脹得緋紅,大喝一聲,淩空躍起,雙掌齊出撲向樹林。

“且看如此美妙的身影,所謂伊人,美人之貽。”那群人裏面又有人在評論了。

師太撲進了樹林裏也楞住了,扭頭看看吳道明,吳道明無可奈何的聳聳肩膀。

吳道明突然一凜,他想起什么來了,於是對那些侏儒說道:“你們可是玉屍?”

侏儒們一陣交頭接耳起來,須臾,一個長著白須的老者開口對吳道明說道:“先生,我們是玉屍,居於秦人谷,方才看到這位小姑娘青春貌美,宛若天仙般,一時間禁不住心生感嘆,有冒犯之處,還請原諒。”

吳道明想了想,便對師太說道:“師妹,方才這些人並無褻瀆的語言,看來他們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對師妹的讚美,說真的,師妹,他們說出了我一直想說而沒有說出口的心裏話。況且,他們又都是一些玉屍,與活人不一樣,可不必加以計較。”

“他們不是活人?”師太大吃一驚。

“嗯,他們都是玉屍,十八種屍變之一,早年聽師傅說起過,但不料竟然在這裏真的遇上了,而且還是這么多具。”吳道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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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八章

吳道明點點頭說道:“這就是玉屍,人死後的一種屍變,但也要機緣巧合才是,我估計與那鬼谷洞內的石潭水有關。”

師太望著那些可憐的侏儒們,心中已經不再有怨恨了,她對著吳道明說道:“道兄,他們也是夠可憐的了,玉屍好像是挺善良的嘛。”

吳道明解釋道:“我聽師傅說過,屍變當中最善良的就屬玉屍和肉屍了。”

“那最惡的呢?”師太問道。

“蔭屍和血屍,咦,沈菜花呢?”吳道明回答道,同時發現這許久未見沈菜花的蹤影。

師太來到路邊,月光下哪裏還有沈菜花的蹤跡。

“她大概已經先走了,我們也抓緊跟上去吧。”師太道。

吳道明點點頭,對老者說道:“今天您告訴了我們很多事情,非常榮幸認識你們,不過我們要走了。”

侏儒老者忙拉住吳道明的衣襟,仰著臉,眼中噙滿了淚水,只聽得他說道:“請你們聽完再走,好嗎?”

吳道明眼光瞟向師太,師太點點頭。

老者接著述說道:“我們晝伏夜行,從湘西天門山返回了秦人谷,默默地隱藏起來,白天不敢出來,怕被太陽灼傷,只有夜裏才出來一聚,緬懷過去的美好日子。這一晃,三百多年過去了,我們默默無聞的隱居著,但是數月前,從京城裏來了兩個北方風水師,竟然摸到了谷裏,找到了我們。”

“北方風水師?他們來幹嘛?”吳道明來了精神頭兒。

“他倆帶著羅盤和一張古老的地圖,那張圖上畫的正是秦人谷的地形,他們要求我們在夜裏按照圖上標明的地點來挖掘。”老者說道。

“挖什么?”吳道明感興趣的問道。

“野拂的寶藏。”老者回答。

“寶藏?谷中藏有寶藏?”吳道明的眼中放出光來。

老者搓了搓手,說道:“這我們也不清楚了。”

吳道明沉吟道:“你們挖到了么?”

“還沒有,圖上標明的地方有十幾處之多,我們現在只挖了五六處。”老者說道。

吳道明想了想說道:“有一點我尚不明白,你們不吃也不喝,對物質沒有什么需求,他們以什么為條件要求你們替他們工作呢?”

老者臉紅了,不好意思地說道:“他們答應找到寶藏後,替我們從北方找來些身材高大的女玉屍,一人一個。”

“哦,原來是色誘啊。”吳道明恍然大悟。

老者聽罷正色道:“我們都是正經人,但是你也知道,如果谷中有了女人,我們的生活就會有了樂趣,希望你能理解。”

吳道明忙道:“我非常的理解。”

師太插嘴道:“原來你們今晚就是出來挖寶的啊。”

老者點點頭,說道:“可是,這兩天我們感覺不對了。”

“怎么?”吳道明詫異道。

“這兩個風水師每天不吃飯,他倆深夜輪流出谷,不知道從哪兒抱來了小小的嬰兒。”老者顫抖的聲音說道。

“抱來嬰兒幹什么?”師太不解的問道。

“吃。”老者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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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九章

月高風清,林子裏樹梢颯颯作響,空氣如同凝固了般,沒有誰開口說話。

過了許久,師太喃喃道:“吃嬰兒,他們是什么人啊。”

吳道明面色蒼白的緩緩說道:“據說北方有一種風水巫師,靠活食嬰兒的腦子進補,就像我們嶺南人秋冬之交生吃猴腦進補一樣。”

師太驚道:“道兄,你竟然吃活猴腦?”

吳道明歉意的一笑,道:“師妹放心,吳某不曾吃過。”

師太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

老者又道:“不錯,正像這位俠士所說的那樣,他們是在活吃嬰兒腦,他們用小刀劃開嬰兒頭皮,敲開天靈蓋,然後兩人用小木勺來舀著喝,這之間,那嬰兒一直不停的哭喊著。”

“太殘忍了!道兄,我們不能不管!”師太幾乎是喊出來的。

吳道明頓時也義憤填膺,叫道:“好,師妹,我們行俠江湖所謂何事?不就是除暴安良么?你們說,他們現在在哪裏?”

老者道:“我就知道你們是俠心義士,看你們剛才的身手就是武學高手,但是那兩個人邪門功夫也自是不弱,你們仍是要小心才是。我們十幾個人曾試探過,根本不是他們倆的對手,今天有幸遇見你二位大俠,那些嬰兒們可是有救了。”

一個侏儒說道:“他倆還在谷裏,昨天他們掠來了一對雙胞胎,今晚不會再出去了。”

“請你們帶路入谷。”吳道明摩拳擦掌道。

玉屍們帶領著吳道明和師太走入一條極狹窄的石壁縫隙,抬頭向上望去,高不可及之處隱隱約約的露出了一線天,微微看到少許亮光。

“這道秦人古道蜿蜒兩三裏,小道縱橫,錯綜雜亂,一般人不循暗記必定迷失其中而永遠都出不來了。”老者介紹道。

吳道明心想,等出來時豈不是大大的麻煩?

前面一道石門,已經破敗殘垣,看來毀損已經數百年了。

果然,侏儒老者介紹說:“這石門還是被當年野拂他們破壞的,已經三百多年了。”

出了石門,面前豁然開朗,月光下,見到有幾處秦舍,建築式樣極為古樸,古窗幽壁,雕梁畫棟,飛檐鬥角,田園桑竹,分外蒼涼。

最裏面的一處秦舍的窗戶亮著燈光,遠遠的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

吳道明以手示意侏儒們站在原地不要動,他憑息躡手躡腳的行到秦舍外,貼近窗前朝裏面望去……

師太則負手而立,神清閒適,對付兩個蟊賊,是無須費多大氣力的。

月亮隱入了薄薄的雲彩之中,秦人谷裏朦朦朧朧一片,隨風嗅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窗戶內,兩個身著藏青色中山裝的中年漢子坐在一張粗糙的木桌旁,桌上擺著兩只小木勺,還有兩碗斟滿的燒酒。

那兩人身材高大魁梧,國字臉,一看便知是北方漢子。其中一人懷裏抱著一個只有數月大的嬰兒,一只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那人晃動著手中的匕首,嬰兒的一雙眼睛不停的跟著匕首動著,嘴裏面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開始吧,我都餓了,男嬰的味道比起女嬰來,土腥味兒重一些,趕明個我去搞只女嬰回來。”另一人先啜了一小口燒酒,舔了舔嘴唇,說的一口標準的京腔。

“好,乖乖,別怕。”那人將刀尖對著嬰兒腦皮上方就要劃下。

說時遲,那時快,吳道明伸手入襠一抓,準備直接以陰錐射之,不料一手竟然抓空了,陰錐原來已經用光了,新生出來的還短……

急切之下,吳道明大喝一聲:“住手!”縱身躍起,破窗而入。

這突如其來的暴喝,屋內的兩人剎那間一愣,吳道明趁機劈手將嬰兒奪了下來,遂一個漂亮的轉身,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那兩人驚愕之餘並未起身,手持匕首之人冷冷說道:“閣下是什么人?”

吳道明微微一笑道:“嶺南吳道明。”

兩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看樣子並沒有聽說過。

“有何貴幹?”那人未把吳道明放在眼裏。

吳道明淡淡道:“活食嬰兒腦,天理難容,今天就讓吳某殺了你們,替天行道。”

兩人哈哈大笑,手持匕首之人說道:“就憑你?”說罷左手一拂,兩只盛滿了燒酒的瓷碗裹挾著風聲飛向了吳道明。

吳道明心中暗暗吃驚,此人的內力了得,於是不敢怠慢,身子向後彎曲,兩只碗擦著肚皮飛過。

吳道明這身鐵板橋功夫是相當過硬的,當他迅速彈起的的時候,突然尾閭穴一麻,放射性的麻到了整個的胯部,竟然動彈不得!

吳道明“啪”的一聲,狼狽的一屁股摔落在了地上。

那兩人哈哈大笑,手指著坐在地上的吳道明,說道:“老東西,腿腳都不好使喚了,還跑這兒來撒野,來,咱兄弟倆嘗嘗這家夥的腦子夠不夠味兒。”

“放肆……”身後傳來冷冰冰的話音。

那兩人回頭一看,門口赫然立著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尼。

那兩名北方風水巫師見來了外援,不敢怠慢,更不答話,雙掌一擺,一齊撲向師太。

師太向後一縱,飄出丈許,兩人緊追不舍,分左右攻向師太。

俗話說“南拳北腿”,但見此二人果然擅長使腿,而且師出同門,一色的“關東撩陰腿”,招招直奔師太的下身。

蓋因舊時東北一帶的人普遍存在大男子主義,認為“好男不和女鬥”,所以武功招式都是針對男子而設,譬如招式狠毒的“撩陰腿”就是專門攻擊男子下陰的,只要掃上一腿,輕者蛋破喪失生育能力,稍重著一命嗚乎。

這兩人使出撩陰絕招,按照習慣,一股腦兒的擊向師太下身。

師太勃然大怒,此人竟然如此下流,還不如一舉擊殺之,心念動處,真氣充盈,根根銀絲乍起……

吳道明在屋裏慢慢站了起來,整個臀部還是有些麻,他移步到門口,抱著嬰兒焦急的望著場上,他看出來師太極度的暴怒,準備竭盡全力一擊,但願師太尾閭處無礙。

懷中的嬰兒靜靜的盯著雙方,倣佛也知道這是一場生死存亡的決鬥。

“哧”的一聲,根根發絲迸斷,月下銀光閃動,但聽得“唉呀”慘叫聲不絕於耳,如鋼絲般的斷發刺入那兩人的頭面部,刺破了兩人的雙目,晶體破碎,鮮血飛濺,向後摔倒在地上。

“好,果真是仙女下凡,為民除害啊。”侏儒們紛紛叫起好來。

吳道明松了一口氣,衝上前去,抓住師太的雙臂,情不自禁的說道:“師妹,我……”

師太淡淡一笑,俯在吳道明耳邊道:“道兄,我的下半身動不了啦。”

尾閭穴,又是這裏搗的鬼,吳道明想,盤算下來自己與師太出來上路以後再也未有同房啊,看起來真的是有可能中毒了呢,要趕緊找到寒生才是。

“你先別動,一會兒會緩過來的,我剛才就是。”吳道明叮囑師太道。

吳道明轉過身來,微笑著面對激動萬分、蜂擁而上的侏儒們。

“兩位大俠果真是江湖高人,一舉手就殲滅了禽獸不如的害人精。”一位小些的侏儒讚嘆道。

“真的是郎才女貌啊,乃是世間絕好的一對兒。”另一侏儒說道。

吳道明將孩子遞給了侏儒老者,拱手抱拳,說道:“諸位過獎啦,我嶺南吳道明今夜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江湖豪傑之本色,如今惡人已除,吳某想要麻煩諸位一事。”

“大俠請講,我們一定辦到。”侏儒們七嘴八舌道。

“這個嬰兒還要擺脫諸位找到他的家人,盡快的送回,他的父母不知有多著急呢。”吳道明說道。

“那是一定,我們連夜就去,你放心吧,大俠。”侏儒們保證道。

“咦,那兩個壞人呢?”有侏儒驚呼道。

眾人急視之,地上已不見了那兩個北方風水師的蹤跡,只有一串血跡延伸往谷內深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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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aleMomo樓主 發表於 2021-11-30 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十章

“他們逃出谷了。”侏儒老者說道。

吳道明回頭望望來路,詫異道:“出谷不是在那邊么?”

老者解釋說道:“這裏面有一條秘道,直奔雪峰山而去,道路崎嶇難走,荒無人跡,他們兩個也是從那邊下來進到谷中的。”

“雪峰山?翻過去不就是去到了湘西么?”吳道明沉思道。

“是的,此去一路深山密林,崎嶇蜿蜒,只有一條羊腸小道,當年我們就是從這條路由天門山鬼谷洞一路下來的。”老者道。

原來如此,吳道明心下有了算計,他對師太說道:“師妹,我們就從此路上天門山。”

“你們要去天門山?”老者問道。

“正是,沿途若是遇上那兩個壞蛋,就手除去。”吳道明回答道。

侏儒老者沉吟道:“大俠若是從這條路上天門山,需要做些準備,帶上棉衣和食物,我們谷中並無此物,但是請你們放心,我們今夜連送嬰兒帶準備,明天天亮了再出發吧。”

吳道明同意後,侏儒們分頭準備去了。

“師妹,好點了么?”吳道明關切的問道。

師太點點頭,對道兄嫣然一笑,柔聲道:“已經不礙事了,這兩天好像真氣越來越受制了,我倆是不是毒發了?”

吳道明心中酸楚,輕聲說道:“是我拖累了師妹。”

師太又是莞爾一笑,語氣更加柔和了:“江湖上哪兒能沒有風險呢?我既然心甘情願跟你出來了,還怕什么毒發?即使身亡,也能同道兄相伴,此生足矣。”

吳道明心中一熱,攬師太於懷,頓覺尾閭穴又是一麻。

他摩挲著師太的白發,難過的說道:“師妹,你的頭發又短了一截。”

“我們進屋去吧。”師太不願意道兄太過傷感,兩人遂進了秦舍內。

屋內有兩張竹床,其中一張床上丟著一張黃絹,師太順手拿起。

“道兄,你看。”師太展開黃絹說道。

這是一張地形圖,上面畫有山峰、溪水、木屋、竹林和小路,右上角的空白處有數行蠅頭小楷,寫著:晉太原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倣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雞作食,村中聞有此人,鹹來問訊。自雲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為具言所聞,皆嘆惋。餘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及郡下,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即遣人隨其往,尋向所志,遂迷,不復得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吳道明嘆道:“此乃東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絹中所畫的應是秦人谷了,這上面以墨圈出的記號,看來可能就是野拂藏寶的地點。”

“玉屍們挖了幾處並未發現有什么東西啊。”師太疑惑道。

吳道明沉思道:“看這絹應該是很久以前的東西了,不知是否就是野拂的藏寶圖,至於有十餘個記號,也可能是野拂故弄玄虛,迷惑人而已,真實地藏寶地點只有一處,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兩個北方風水師怎么得到的這張圖呢?”師太自語道。

“先不管它了,我們將圖收好,日後必定有用。”吳道明將圖折起,揣入懷中。

次日,侏儒們已經準備好了行囊,並告知找到了嬰兒的父母,已送孩子回了家。

太陽升起,吳道明與師太啟程了,侏儒們躲進了秦舍後面的山洞裏,戀戀不舍的揮手告別。

根據侏儒老者的指點,他倆沿著小路向秦人谷深處走去,不久,看到了那個石洞,掩映在竹林之中。

吳道明搶先一步走在了前面,回頭對師太說道:“如遇到那兩個北方風水師,師妹不要憐憫,可下重手殺之。”

師太點點頭,兩人走入洞中。

原來此石洞只是一個狹長的隧道,看得出人工斧鑿的痕跡,洞內的甬道向上傾斜著,裏面空氣陰溼帶有一種苔蘚的味道。

吳道明掏出侏儒們給準備的手電筒,一面照著溼滑的石頭道,一手拉著師太的手。

“你看這是什么?”吳道明以手電光射在石壁上,那裏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溜兒青苔刮落的痕跡,大約人的胸部高度。

師太說道:“這肯定是那兩個逃走的家夥手扶石壁蹭的,他們的眼睛被射瞎了。”

“嗯,我看他們盡管早走了半夜,但可能行不多遠,我們一定能追上。”吳道明有把握的說道。

前面不遠,石洞已到了盡頭,刺眼的亮光照在洞口,吳道明走出來一看,原來已經來到了一個小山峰之上。

舉目四望,天際處橫垣著的一座高高蜿蜒的山脈。

“那就是雪峰山的主峰羅翁八面山蘇寶頂了,是沅江和資水的分水嶺,翻過去就進入湘西了,而且我們可以走捷徑去武陵山脈,兩三天後,就可以到達天門山了。”吳道明解釋道。

“雪峰山上沒有雪的么?”師太問道。

“只有冬天最冷的臘月才能看到白雪,主峰海拔還不到兩千米,我們可以從主峰下的原始森林裏繞過去。”吳道明解釋道。

“道兄,你懂的真多。”師太讚許道。

吳道明微笑不語,他很喜歡欣賞師太此時的神情,純真無邪,就像是個聽話的小姑娘。

“我們走吧。”他說道,早一點見到寒生解毒才是正經事兒,自己還要同師妹共同生活好多年呢。

吳道明和師太雖然中毒,但是畢竟都是身懷武功的人,尤其師太更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不太動真氣,盡管山路崎嶇,行走起來還是輕松有加。

他倆一路觀賞著風景,一面趕路,卻也愜意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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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章


苗寨,頭人家的吊腳樓的樓上,頭人心疼得望著自己的外孫女,說道︰“妮卡,你是落花洞女,是樹神的女人。”

妮卡望著外公,堅定的說道︰“寒生才是神,他是醫神。”

是夜,一輪明月懸掛在天空,鳳尾竹拖曳著長長的竹梢在清涼的夜風中搖晃著,妮卡身著一襲白衣默默地站在月下,遙望著巫師麻都家的吊腳樓。

苗疆的“落花洞女”乃是湘西三邪之一,古來有之。

苗族部落中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能將樹葉哭下來;到山洞裡不吃不喝,幾天不死,回來後也不飲不吃,幾天後就死去。部落人們認為她去和樹神、井神結婚了,由於這些女孩生前沒有結婚,但人死後,別人去辦喪禮,而她的家人給她們不但不辦喪禮,還要辦婚事,以示婚禮之喜。還有一種極罕見的落花洞女,女孩頭戴著鮮花編成的花環,深夜裡獨自上山與樹神約會,有的會在天明前回到家中死去,有的則不知所蹤,永遠沒有再回來,寨裡的人們相信她們已經被樹神娶走了。

落花洞女臨死之前,神情進入痴迷狀態,她的面色燦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聲音如絲竹般悅耳,身體裡發出一種馨人的清香。她會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掃廳堂,把一個原本破敗的家收拾得纖塵不染,進入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境界。按照苗疆的說法,這個女孩子已經把自己許給了神,她的心上人是不食人間煙火卻救人於水火的神,因此她不再為世俗的任何男子動心,只需小心地保護好自己的美麗嫻靜,等著她的神選好了吉祥的日子來迎取她。這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將不再有姆媽經歷過的一切生兒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煩惱,也不會有世俗的男子想到要用自己的婚姻去解救這個被神的幻象所誘惑的女孩。固然當那個日子到來的時候,福祉中的女孩含笑而逝,但她始終不渝地保持了自己的姣好容顏。

妮卡就是那種罕見的落花洞女,她於一年前頭戴花環走進了大苗山,自此沒了音訊,人們認為她已經福祉的嫁給了樹神。一年後,她回來了,按照她的說法是回來探親的,人們尊重她,希望將自己的祝福捎給樹神。

妮卡其實已經死了,她只是一具尸體。

妮卡瑪默地站在鳳尾竹下,微風輕拂著她美麗的面龐,從身體裡散發出一種山野的清香。

麻都家的吊腳樓裡走出來一位姑娘,月光下顯得俏麗可人,她就是明月,肉尸出來了。

明月抬頭眺望著圓圓的月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妮卡驚訝的盯著這個脫塵的女孩,也長嘆了一聲。

“你是誰?”妮卡走出了竹影,來到了明月的面前。

明月驚嘆這位頭上戴著花環的苗家少女的美麗,望著她那迷茫的面孔,如星辰般明亮的雙眸,顏如含露桃花似的皮膚,悅耳甜美的聲音和那股沁人的田野芬芳的氣味。

“我是明月,你是誰?”明月問道。

“你是寒生的女人?”妮卡是苗家女孩,說話直接了當。

明月笑了,搖了搖頭,說道︰“我早已經有心上人了,寒生是醫生,他帶我前去天門山治病的。”

妮卡不好意思的一笑,說道︰“我叫妮卡,是頭人的外孫女。”

兩個女孩相互瞅著,頓生一種親近之感。

妮卡問道︰“你得了什麼病,要千裡迢迢趕去天門山?”

明月說道︰“我一個月前被人毒死了,現下只是一具肉尸,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能出來透會兒氣,平時只能躲在一清的身體裡。”

“明月姐姐,我是苗疆的落花洞女,已經死了一年了,在山中,我誤食了一種野果,結果變成了醒尸。”妮卡幽幽道。

“醒尸?”明月不解。

“白天是妮卡,晚上是落花洞女,容貌也不一樣,晚上會好看很多。”妮卡解釋道。

“我看你比天仙還要好看。”明月由衷地贊嘆道。

妮卡面色微微一紅,說道︰“到天門山上找什麼東西來治病呢?”

明月回答︰“聽說天門山鬼谷洞隱居著一位湘西老叟,他曾經醫治過肉尸。”

妮卡微微一笑,說道︰“你說的是苗疆的阿普老司吧?漢人稱呼他為‘湘西老叟’。”

“你認識他?”明月驚奇的問道。

妮卡搖搖頭,說道︰“苗家人都知道阿普老司,他的故事在苗疆流傳好多年了。”

明月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唉,也不知阿普老司還在不在了,明月此生還能見到建國了么?”

“建國是你的心上人么?”妮卡問道。

明月  腆的一笑︰“他說過兩年後會來娶我的。”

妮卡心中感到一絲淒涼,緩緩道︰“你們什麼時候走?”

“天一亮就出發了。”明月答道。

兩個女孩兒彼此感到十分親近,手拉著手並肩坐在了一塊青石上相聊甚歡。明月講到了她在庵中常伴青燈古佛的寂寥日子,講到了初次見到黃建國時,被他的談吐和瀟灑俊朗所折服,少女的初戀竟然是那樣的牽腸掛肚,黃建國的海誓山盟,她的相思纏綿……最後中毒身亡……

“明月姐姐,你的命好苦……”妮卡的頭依偎在明月的肩上,眼中閃動著淚花。

明月輕輕摟著妮卡,心中懷念著遠在京城的那個青年。

明月的皮膚慢慢變粗了,臉上的五官扭曲了,豐滿的胸博悄悄地干癟了下去,一清回來了……

一清眨了眨眼睛,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懷裡摟著一位天仙般的美人,鼻子中嗅到的是女人身上的一種特有的肉香,與火葬場裡那些冰冷的女性尸體不同,他簡直都陶醉了。

一清攬著女孩的手,顫抖著向她的胸博游動著,一寸、兩寸,手指已經快要按到了那凸起的地方……

妮卡突然警覺了,抬臉一看大吃一驚﹗“騰”的一聲,跳將起來。

“你﹗你是誰﹗”妮卡面色緋紅,一臉氣憤的指著這個面相醜陋猥瑣的老男人。

一清依舊陶醉在福祉的旋渦裡,色迷迷的望著這個人間仙女,那只手還繼續顫抖著摩挲按壓著自己的胸博,鼻孔翕動,口銜沿著嘴角滴下……

妮卡大怒,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了一清的臉頰上。

一清猛地清醒過來︰“我,我是一清。”

妮卡也明白過來了,這個醜陋不堪的男人原來就是明月的宿主,頓時羞怯難當,衣袖一拂,轉身離去了。

一清摸著自己紅腫的臉頰,莫名其妙的望著飄然而遠去的仙女,鼻子又翕動了兩下,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夢。

天亮了,寒生他們準備出發了。

麻都陪著寒生來到了頭人的吊腳樓上,前來辭行。

寒生檢查了一下頭人的大腿,病情好轉的很快,他告訴頭人,可以起來活動了。

寒生謝絕了頭人希望他們住上幾日的要求,告訴說必須抓緊趕往天門山。那個苗家小姑娘妮卡沒有在。

麻都決定同寒生一起趕赴天門山,一路上想要多聆聽一些神醫的教誨。

早飯後,山寨中的苗人敲鑼打鼓的送到山下,照例每人又喝了一碗酒。

劉今墨抱著沈才華騎在了馬上,麻都也牽過自己的馬匹,加上鐵掌柜和伙計,寒生、一清和殘兒一行共有七匹馬,浩浩蕩蕩的向天門山而去。

“你的臉怎么了?”寒生問一清道。

一清尷尬的笑了笑,拍馬上前面去了。

山梁上,一匹白馬靜靜的站立著,苗疆的落花洞女──醒尸妮卡瑪默地坐在馬上,望著絕塵的馬隊,一拽韁繩,跟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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